偷心者

12-14

☆、chapter 12 - 程刀 (1)
见程刀这件事,来得不算快,孙凛人在接到伊星通知时,反而有种就是这个时候了的感觉。
坐在人海中,他试图要专注在眼前的西班牙裔讲者身上。
「谈到血管形状vascular pattern的部分,利用y道镜来诊断以下症状,包括严重异形上皮,原位癌及侵袭癌时,血管形状的变化非常重要......」
只觉得有些烦躁了。
他让伊朵在餐会上等他,毕竟也不好放她乱跑,医学会过了上半场,休息时间来到自助餐会,只见伊朵呆坐着,拿着手机摆在大腿上。
「程伊朵?」他走过去,伸手在她眼前大大的挥了挥。
「孙,孙医生?」伊朵抬起头来回神後,抓着他问:「问你,上次联谊,小蕾为什麽会吐?你知道原因吗?」
孙凛人皱眉,手被她扯着,好像很着急,「你说郑书蕾吗?」
伊朵飞快的点点头,「对,就是她。」
男人云淡风轻的,「不知道。」
「可是,可是......」就在结巴中,孙凛人看了看伊朵亮起的萤幕上,一则讯息不屈不挠的亮着提醒,他念出:「大老板......你总裁找你?做什麽?」
「我哪知道,他就一直问我上次联谊的细节。」就在伊朵抱头冒汗之际,孙凛人直接拿起她的手机,滑掉那个标示「大老板」的讯息通知,再把程式全部关闭。
「欸,这样不行的!那是老板!」伊朵抢不回手机只好可怜的说。
「他又不是我大老板,」孙凛人不知道自己是在不解气什麽,就是不还手机,「上次也是他找你,这次又是,那麽在乎联谊,这麽积极,醉翁之意g本不在酒。」
「好啦,我不回复不看讯就是了。」笑哭,这是要赔上工资的,伊朵只好妥协了,对这男人莫名其妙的担忧妥协。
孙凛人点点头,把手机归还,然後若无其事的指指大厅四周环绕着的美食。
「不是很喜欢吃甜食?」
****
曾莙莙在徐诗怜陪同下,在逛街中途去算了命。
平常曾莙莙都会拿休息时间补眠,现在却为了改造自己,逼着自己再累都要跟徐诗怜去逛街买衣服买鞋子。
中间遇上了有人在排队的算命馆,曾莙莙着迷的望了几秒,就被徐诗怜怂恿着推去付钱了。
「这是塔罗牌,不是听说塔罗牌很邪门吗?」曾莙莙有点矛盾的,虽然馆内布置很神秘很吸引她,还是不得不对其提出怀疑,邪门说是她母亲说的。
徐诗怜翻翻白眼,「如果邪门那为什麽大家都要算?快去啦,我等等也排,问个跟周律师有没有可能发展恋情之类的问题。」
曾莙莙点点头,想到孙凛人,便笑:「好呀。」
等了几分钟轮到曾莙莙时她还雀跃的,却在真的坐下来,冥想,提问,算命的小姐帮她洗完牌,让她抽排之後,整个期待的少女心情石化後崩裂的一无所剩。
「老师,不好意思,」她没等算命老师说话就很沮丧的问:「为什麽是死神?还有吊人?」看起来都不是很吉利啊,哀哉。
「小姐,」算命老师心平气和的说:「这张死神牌代表着你的过去,吊人牌代表着未来。」
「不是先上吊才死掉吗?」曾莙莙垂着肩,可怜兮兮的让算命的傻了眼。
「不是这样的,死神牌并不全是代表坏的结局,就好像命运之轮代表的并非命中注定不可抗的因果,」算命老师微笑,「g据你的问题,我的解读是,看样子,你刚刚结束掉了一个旧的自己,看你的个x和态度,原本应该不是一个会这麽积极打扮自己的美女吧?」
曾莙莙愣愣,这算命师真会阿谀,但说得很准,「是。」
「你像是感觉到一股力量要求你摆脱旧的自己,迎接新的,」算命师说:「而吊人牌正位指的是,希望你静下心来接受,接受你应得的结果。」
「什麽意思啊?」曾莙莙坐正,打直腰杆,很认真的想听。
「也许你最近刚刚做了对自己的改造与鞭策,但未来,你想望的那个男人,并不一定会真的依照你的希冀走到你身边,」算命师委婉的解牌:「看看这张牌上的图,一个人即使遭遇苦难还能带着淡然的态度表情接受,没有半字怨言,这是对你的警示,即便结果看似不乐观,你也要调适自己的心态接纳。」
意思是,不好意思,孙医生你攻略不下,放下他,善哉善哉。
出了算命馆子,看着排队中的女孩们带着期待的眼神望着神秘布幔,曾莙莙很悲伤的叹气了。
徐诗怜算命完出来面无表情,只顾着先问曾莙莙,「欸,算得怎麽样啊?」
「我觉得不是很准,三百五太贵了。」她耸耸肩,扯出一个坚强的笑。
「这样啊,」徐诗怜望着她的嘻笑脸若有所思,「对了,你帮我约孙医生的事进展如何?周大律师我已经说服成功了,就只差你那边啦。」
曾莙莙笑,「昨天晚上跟吴梓铨要到号码传讯息过去了,再等等吧,还没回复,应该是开医学会开得忙碌了。」
「你的笑有点假,要不要我请你喝杯咖啡,也好让你值大夜撑着?」徐诗怜笑笑,拍拍她的头。
「好哇好哇,谢谢大主编,我爱你。」曾莙莙r麻的趴在她肩上欢呼。
结果如何无所谓,重要的是,既然决定跨出去,就要无所畏惧。
无所畏惧。
****
☆、chapter 12 - 程刀 (2)
那种再怎麽样都不该让这个男人搅进来的感觉一下子就淹没了伊朵。
当黑色轿车等在旅馆门口时。
是父亲派来的车。
「孙医生。」让门自动上锁之後,伊朵总迈不开脚步,只能直直望向一旁没什麽表情的男人。
好像望着他就可以得到一点点的安全感,其实并没有用。
「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吧?」他只稀松平常说。
邓夏杰失踪去了某处,还算可以,她紧张的点点头回应。
孙凛人按了下楼电梯,「你还是叫我凛人吧,这样你父亲才不会起疑。」
「凛……人?」伊朵试了一下,觉得越来越糟糕,她真要带他入虎x?x里可不是虎子,是虎王啊……
电梯里镜子映着两人的影,孙凛人对着镜中惴惴不安伸手咬着指甲片儿,忍不住叹气了。
「这样一点都不像情侣。」
一阵温暖毫不遮掩的袭住她的手,包裹住,不轻不紧的握住。
伊朵愣住了,然後,轻轻的回握。
出了大厅,门外是一个黑衣很是消瘦的男人接待,「孙先生与小姐请上车。」
伊朵听见那样尊重的称呼整个人都紧绷了一下,想来她也好一阵子没接触到黑衣人了,上次见是刚刚搬到公寓的那天晚上,不过那群也只是伊星玩车的朋友们而已,不算是父亲的手下。
孙凛人倒没有什麽特别的反应,握着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松了下又握紧,两个人只能互相依靠了,酸然说起来很荒谬,不过是要见家长而已。
车上很安静,直到驾驶座的黑衣男人笑着开口了,「程小姐,好久没见你回家了。」
伊朵不可能因为车内环境舒适又安静就睡着,她猛地坐正,脸上的笑却相当有礼合宜,一定是很熟练的应对,「是啊,北上工作嘛,比较没办法抽空回来。」
「刀哥很期待啊,伊星小姐同他提起你要带男人南下来时,整个人都激动得要命啊。」
「喔,父亲很激动吗?」
「是呀是呀,跟弟兄练枪的时候,j神状况也特别好哪,很积极的找人把整个大宅子都清扫整理了一番,连刚刚处决的债主都的血迹都很快去擦了!」
练枪,清里血迹,了解。伊朵笑得嘴角隐隐发抽。
车子一路到了半山腰,拐进蜿蜒山路,最後在一处隐密的大宅前停下。
这里,伊朵是再熟悉不过了,老家有个有点霸气的名字是:程刀馆。
门前已经是两排西装笔挺的墨镜大汉,很严整的两路排开,众人锐利的双眼一见孙凛人扶着伊朵下车,弯身六十度,齐声道安:「欢迎小姐回家!」
孙凛人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排场,然後回头瞥了笑得比花儿甜美的伊朵,不说话。
该不会要说众卿平身吧?他忍不住想着。
结果伊朵就是维持着弧度过度诡异的灿笑,不自在的挽过男人的手臂,踏着不符合心情的轻快步子踏上铺往大门的暗红毯子,演着一出很漫长很煎熬的戏。
大宅子是走日式风格的,长长光洁无比的原木质地板上,两人的脚步显得相当不和谐,伊朵不知是迫不及待要见到爸爸,还是想看看附近有什麽密道可以带人逃跑,走得很快,快得孙凛人必须在众大汉跟随之前停下脚步。
即使是是要踏入虎x,也要镇定才是。
「伊朵,」他很认真的,不容分说的将她转过来面对他,「看着我。」
这样的台词很熟悉而且熟悉在不大好的回忆点里,伊朵笑着看他,尴尬的是这样的深情对望,深後还有一大票黑衣汉子眼巴巴的望着呢,实况转播吗?
「什麽事?」她轻声咳了咳。
「没事的,」他眼眸一垂,弯出一抹很诚恳却火候稍嫌不足的迷人微笑,「我会积极争取你父亲的认同的,懂吗?不要担心。」
这句话率先秒杀了後面那群铁汉柔情的男人们,个个是很大声很低沉的交头接耳起来,想来男人也是八卦的,男人和男人间待久了自然也有看人的标准,不,聊八卦的怪习惯。
「我,我,」伊朵耳朵嗡嗡叫着,看他这认真的模样,她只能木然点头,「喔,好。」
不要这麽犯规的笑啊!紧张都来不及了!伊朵过了几秒回复挽手状态後才小脸发热。
接着,众人一起进入主堂,总觉得像是走啊绕啊晃了半世纪长才耗到这。
主堂榻榻米很宽阔,加上忠实全木的装潢,厅外庭园假山小池更是大得像湖泊般完全不马虎,一个男人背对着大众安静的坐在一边,望着平静无波的小池,细听鸟鸣,幽幽的着刚热着泡的绿碧茗茶,享受着众人来到的闹腾喧嚣。
那男人没有回头,只刻意的留了个空白,然後缓缓道:「让那小子过来陪我坐。」
那声音低沉隆耳如钟,像是远山来的龙吟,神秘的背影伴随着话落,伸出一只攀了虎纹的手臂,意外的不壮不纤不像黑道老大般的勇猛,同如那背影,像一般平凡父亲的他,招了招手。
那小子。
哪小子?
还能有哪个小子?众人中一汉子应了声「是」,并请孙凛人脱了室内拖鞋上去,「孙先生,请。」
伊朵在他不紧不慢的拖去拖鞋时,紧紧抓住他的袖口,那里是唯一比较不平整的地方,她说:「千万不要反驳他说的话,可以稍微质疑,但他不喜欢人家推翻他。」
活像真的就是见岳父大人一般,只是,这岳父比较不简单。
孙凛人竟露出一弯很平静的浅笑。
「我会记得提起七林的。」他分外勇敢的道了句,然後,拍拍她的头,让汉子们送她至别处与伊星会面。
脚步声回荡,轻盈而慎重的揉进了屋外鸟啼与水鸣潺潺,他走上前,静静的在男人身边,算了七个手掌的隔间,安稳的跪坐下。
长长的沉默,填塞着缓慢流过的时间空白,没有人心急着要开口,便也先是各怀心思的观赏着眼前的美景。
孙凛人侧过眼很快的瞥了男人一下,回眼後皱眉。
这位程刀大哥,和想像中的那种剽形大汉完完全全不同,南辕北辙,这位大哥,目测下来约四十岁差不多,绝不过四十初,以作为人父的年纪来说还太轻了点,可能伊朵是他早婚生下的孩子吧?而且他并不壮得夸张,反而气质稳重优雅,甚至有些纤细,稀奇。
脸上的几枚浅浅的纹路完全不造成他的困扰,岁月即使留下痕迹也没有影响,他是个英俊黝黑的男人,蓄着短短的胡子,眉眼间没有太多紧迫与严肃却十分具说不出的领袖味道。
「你想问什麽就问吧,小子。」他低低的说着,突然一笑。
☆、chapter 12 - 程刀 (3)
他笑得让孙凛人也跟着扬扬嘴角。
亦步亦趋的进行对话,这样应该是最保险的应对方法。
「我没有太多问题想请教,先生。」
程刀弯弯嘴角,仍没有正眼看他,自顾自赏景,低声问:「你父母,做什麽的?」
「先父是医生,家母是花艺老师。」他如实禀报。
「你是医生吧。」
「是。」
「一表人才。」
「哪里。」
多了客套,两个男人的相处似乎还算平稳,直到孙凛人直接丢出了问题:「请问,七林先生是您的副手吧?」
程刀抿了口茶。
「怎麽问到他?」他勾勾笑眼,很平静的口吻一点压抑都没有。
孙凛人没有撇开眼,而是乾脆的侧过身,大胆的直视眼前不动声色的男人。
「他一直在骚扰伊朵,恕我直言,不知道您对这件事知悉否?」他沉声:「他甚至意图侵入民宅,好几次了。」
「所以你才正大光明的与我女儿同居。」程刀瞥了他一眼,笑得浅。
孙凛人没有逃避的望着他,神情认真而淡漠。
程刀挥挥手要人拿菸上来,「我都知道的,小子。」动作流畅优雅的抽了g菸,也递了g给年轻人,拒绝不得的他接过,很久没有抽菸了但现在必须抽。
「如果你是质疑我作父亲的本分没尽到,我大可以告诉你,我对女儿们跟谁在一起没有c手的打算,」他老练的吁了口烟,「何况,车七林早就脱党了……」
「如果脱党了,就不能干涉了吗?」这毕竟是牵涉到势力问题。
程刀眼中闪烁着微光,是冰冷无情的寒光,他笑。
「我本是想就把伊朵给他,也好拉拢回他的势力。」
空气里有某些什麽瞬间倒开,让所有分子碰撞间都停止住了,冻结,刺痛了每一寸冰冷裸露的肌肤。
「这是策略吗?」孙凛人适时的提出最压抑最不刺耳的质疑。
程刀微微耸肩,没很在意这紧张气氛似的,对自己的一言惊人无所谓,太过理所当然的让孙凛人看的眼神一黯。
「我的事业是给有能力的人继承,小子,」他挑眉缓慢的说:「七林是我重要的棋子,说来,女儿也是棋子,虽然我对女儿们的爱一向不多不少,但这样为我做点奉献的事也是应该……当初,伊朵她妈背叛我,而女儿对我的恶力相向,我都没有动作,现在她更应该让我好好的安排去处,要心怀感激……这是相对的。」
孙凛人连茶都不沾。
菸在菸灰缸里无声而用力的捻熄。
「伊朵她妈,是我十几岁时刚上位的特别助理,想来我年轻时最大的错误就是与她结婚,後来我付了一千万让她去安家,只要她别一直在我眼前拿孩子跟我要求太多,她最後还是说因为,孤单,带钱跑了,留下孩子,」程刀云淡风轻的叙述,「结果,在外面男人那儿把钱花光,受屈了,频繁回来找我讨钱,我就让人把她软禁了直到疯了,饿死……」
「伊朵那孩子毕竟是那女人亲生的,居然当着所有弟兄以及她同父异母妹妹的面,拿折刀威胁我。」他笑,「後来我没有罚她,反而佩服她年纪小小的就比她爸带种。」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保持很漫长的一段,沉默,让惊人的过去在背後黑暗中延伸。
「年轻人,」程刀再度开口,语调里听不出任何思图,「我不会说要把伊朵交给你什麽的,一般正常情况下该说的话,我只说,我认可你,但七林的事我没有打算出面,事实上,哪天,如果我听说你们分手了我就会让七林来娶了伊朵,我的耐x并不多,但对你这样优秀的人也是有几分尊重,只要记住,我对你们没有反对却也没有赞同,七林是我要的,你们最好演得像一点。」
说完,他朝着孙凛人,露出很愉快的笑容。
那双眼却是微眯的,眯出一道骇人的j光,狠狠的将孙凛人冻结原地,又像是毫不能阻挡的看透了他一样。
「我会期待你的表现的,年轻人。」他说。
****
吃了过度丰盛的午餐後,众人欢送泪别皆有的,以极为不正经又夸张的排场与程家大小姐与不知道准不准的孙女婿离开山宅。
伊朵默默的回想起中午宴席时,程刀对大家敬酒,对孙凛人敬酒时说的话。
「敬远道而来的孙医生一杯!」父亲的笑意很满,很豪气,但伊朵却看不透。
孙凛人也没有对伊朵透露任何一点父亲的谈话,只简单的说了,大致上没有问题,就这样。
车上摇晃着,伊朵见後方大宅与挥着手帕的弟兄们越来越遥远,忍不住叹气,程刀临行前对她没有说太多话,只拍拍她的头要她多保重点,这两个男人都在打马虎的,g本没有人要说出真话。
孙凛人直直的望着车前窗,注意力正被驾驶座黑衣兄的话拉着。
「我觉得大家难得生机蓬勃的,小姐怎麽不多待几天?很可惜呀。」依然是那个接他们来的消瘦男人,他和气的笑着看看後视镜中不看着对方的两个人。
「有伊星待着就够了。」伊朵弯起一抹不甚有说服力的笑容,累了,真的胆战心惊累了。
「哪有啊,刀哥可是很挂念大小姐的,」黑衣男子笑笑,一个转弯太过猛力,後座传来一阵撞击轻响,他也没回头去关心,「啊,再两分钟就可以抵达商旅啦。」
一个大大的拐弯,两个人此时沉默着,很沉默的近距离对望,方才那一撞,让伊朵直直被一股无名力推入孙凛人的怀中,正着。
但就在伊朵很尴尬的想说些什麽时,孙凛人就默默的手动把伊朵推开了,扶正坐回位子上,很迅速的。
「安全带。」他沉默几秒後指指。
伊朵错愕的眨眨眼,现在是,行动北极圈降临吗?她连忙点头,别过眼,「嗯。」
好像一瞬间的,什麽改变了,连想道歉都没气力说出口。
到了商旅门口,孙凛人联络了一下在医学会帮他签到的医生朋友,讲了下电话,笑了应酬的几声,然後挂断後,直直走向大厅电梯转角,伊朵跟在一旁差点要追不上。
☆、chapter 13 - 跨越 (1)
「孙医生?」伊朵在他身边走得有点吃力,她试图越过他的肩膀看他的侧脸,却被他一个侧头偏过去,失败。
直到进入房间,孙凛人才转头看跟在後头把门推上的她,正眼看。
气氛不大轻松,不大妙,但伊朵靠在门边g本不知道哪里出错了,她不想靠近那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男人,只好自我划分界线,远远的观望。
孙凛人还维持在刚刚停下脚步的姿态,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好像一直在酝酿着什麽却没有任何适切的时间点能爆发。
然後他终於开口了。
「程伊朵,」他的神情看不出谎假,一字一字清楚的自他唇间一张一阖间顺畅流出,「让我照顾你。」
让我照顾你吧。
「什麽?」伊朵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看着他没有戏谑的,豪不遮掩眼中的情绪的凝视仅几步之遥的她。
「让我照顾你吧……」他叹气,「让我试着做你的男朋友吧。」
说出口时他们中间还隔着不容忽视的一段距离,此时像是用来强调男人的要求一般,为了让伊朵看清楚他现在说话时认真的样子。
但是。
「为什麽要……这麽无奈?」伊朵一时之间只能苦涩的笑出来,连她自己都感到很莫名其妙。
孙凛人主动迈开步子,以清晰缓慢的脚步声回应着她的一丝怀疑,时间太漫长,但他却很真实的站在她面前,就在此处。
「因为我发现,我将事实看清的太晚了。」
他的语气相当平稳,眼中藏匿不住的情感却让伊朵看了咬紧下唇躲避。
「你说的事实……」她突然犹豫了,「引起的是同情?还是喜欢?」
那事实是关於他喜欢她,还是,关於程刀对他说的话?
她确定自己想要得到他的爱情,却不需要同情,无论如何都不要是他把同情误解成别的情感。
「程伊朵,」後来,沉默几秒後的後来,孙凛人说:「先说喜欢我的人,是你。」
伊朵愣住,她只有暗示,没有正大光明的承认啊。
他眼底一丝什麽闪过。
「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女人。」
****
邻居以上,友达不足,要跳跃至恋人,果真很难。
伊星回乡恳亲後回北部,听伊朵简单报告昨天见父亲完的事情,整张脸色都坏了。
「那你跟夏杰哥在一起吧。」她手里咖啡杯敲得有些过力。
「你不要随便说。」伊朵皱眉,提及那人,她心里一阵抽痛,情况已经够乱七八糟了。
伊星没有说话只是很不以为然的凉瞟着她。
「姐,」良久後她又伸手撕了包糖粉加入咖啡中,「我不觉得见了父亲之後事情有变得好一些。」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策划的。」伊朵眉心发疼了,只好轻轻揉了下。
伊星浅笑,看不出情绪的笑容,「我原本有部分是觉得这样很有趣,当然更多部分是狗急跳墙式的赌注,但如今,父亲也没有真的认可孙凛人,这样一来也许要更认真对付七林了。」
「居然觉得有趣。」伊朵生气的瞪她一眼,「……父亲没有表态吗?针对那人。」
「没有,」伊星直接道:「搞不好他知道你们只是假装着的,他并没表示意见,那代表你真的只能依靠孙医生了,你不能一直让自己处於危险状态,对於七林。」
「他……父亲是记仇吧。」伊朵咬咬唇。
「最坏的就是,他想利用你去把七林巩固好。」伊星耸肩,「我是假设。」
伊朵脸色苍白,「不要开这种玩笑,这样并不能逼我解决任何问题。」关於她与孙凛人间的问题。
伊星嗤之以鼻,「你就是固执,你想,你就不曾怀疑过为什麽他对夏杰哥好吗?」
「为什麽?」伊朵追问。
「那是因为他给父亲……」
「不好意思。」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上方落下打住话题,「可以请问两位为什麽在这里出现?」
两姊妹一个抬头,看见孙凛人很不高兴的脸。
「现在是上班时间,」他手里拿着小七的黑咖啡,「这里是北医边的小七。」
伊星无视伊朵的窘迫,笑着,「路过呀,这间小七有很强的冷气,很帅的店员。」
「店员是女的。」
「啊,真的耶。」
「程伊朵,」他转向一旁正在假装没事乱望的她,「d公司在遥远的y区。」
伊朵欲哭无泪,是伊星硬拖着她来的,说是要买东西没钱付,结果打车一到地址才发现被骗了,「我不是故意大老远跑来吹冷气的。」她说。
孙凛人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两个人在这边很醒目的谈话是在谈什麽,但他还是看了一眼一脸莫名愉快的伊星,看不懂。
只希望她不要把全部的真相抖出来让伊朵知道,那打击太大了。
「干嘛?我们在聊杂志。」伊星懒得多看孙凛人。
伊朵还在一边不知所措的把玩着手机。
「程伊朵。」男人最後说。
「嗯?什麽?」
「下午下班前,提早半个小时在公司门口等我。」说完就走了,白袍那个潇洒,那个飘逸,留下整间超商怅然的叹息。
「我们刚才讨论到哪里了?」伊星想了想,「喔,我忘记了欸。」
故意的,伊朵不放过她,「现在就想起来呀。」
伊星站起身甩甩微乱的棕发,扯扯嘴角,晃晃手指头。
「车队在外面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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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 跨越 (2)
後来她忘记自己为什麽要到便利商店了,只知道伊星好像,本来打算让她与他巧遇。
今天是倒数日,第三天。
邓夏杰说好要给他答案的日子。
下班後,郑书蕾依旧是先加速下楼逃跑了说是要去吃好料的,虽然看表情看动作的狼狈g本不知道她在慌什麽,总之伊朵又是一个人下楼,跟随着大批大批的人流。
偶然间听见电梯里的八卦,说,那个十八楼的郑书蕾被咱大boss给盯上了。
不过就是场联谊嘛,伊朵耸肩想道。
大厅,人来人往,依约比平常提早半个小时在门边等,却等不见个人影,再等了十分钟,人车才出现。
伊朵望着他走来,但没有靠近,很快的就停住脚步,有些刻意要保持一段距离,「上车。」他低声。
孙凛人的语气里绝对有很莫名其妙的赌气。
「孙医生,我没有拒绝你的意思,只是我真的不希望你会错意。」她上车扣上安全带後,很小声的说。
「没关系,」他将车子驶离公司门口,太多女人或近或远的观望让他越发不高兴了,「我的确是没有考虑好就随便说的,不用放心尖。」
怎麽觉得这句话里有浓厚的某种意味,成语形容便是:口是心非。
伊朵没有胆子问那种「你真的喜欢我吗?」太过冲锋陷阵又不得失败的问题。
沉默是上上上上上策。
车子驶至一家酒吧前。
停下时,伊朵望着车窗外,疑惑,「来这里做什麽?」
孙凛人挑眉,「酒後吐真言。」
「我不容易醉。」
「那就喝到醉为止。」
「……」
伊朵并不是不喝酒的,事实上因为家庭背景比较特别,她是会喝的,跟一大批的男人喝酒她会,但跟一个人,一个暧昧中的对象,关系四不像的男人一起喝酒,还是她二十六年来第一次。
酒吧,一进门就知道是高档次的,设计有点像是之前程刀带她去洽谈过商务的香港boujis酒吧,挺宽敞的,很讲究灯光,色调走沉稳色系让人一进门感觉连气氛都变得时髦了多倍。
「孙医生……你常来吗?」见男人很熟练的指定了角落的位子,伊朵有些讶异的问。
坐进靛蓝色沙发中,他摇摇头,「不是我常来。」
「那是?」
「我医院一个前辈,之前约妹子都来这里,强迫我必须跟着他才比较有发挥魅力的空间。」孙凛人淡淡的说起一个谁都知道的前辈,「不好的回忆。」
「该不会……是叫你扮丑陪衬吧?」伊朵忍不住笑了,突然放松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孙凛人揉揉额角,那段当着实习医师被人欺压威胁的日子,他完全不愿意再做任何回想。
「我戴眼镜。」他简短回答。
「想必後来那些女孩们追的都是你吧?」伊朵苦哈哈,这男人戴眼镜只会魅力直飙呀,哪里是扮丑的效果?
「对那些人没有兴趣。」他沉声说,「你喝什麽?金汤力好吗?」
「好。」她点点头,亲和度高的女x向**尾酒,很合她的喜好。
「那麽,一杯old fashioned与gin tonic,谢谢。」他找了酒保小哥说道。
突然间气氛有些缓和却有些太过安静,红光的强烈与蓝光的冷调交织勾勒着男人平静的轮廓,一双漆黑的眼对着手中的古典酒杯不知在看些什麽好像走神了,就好像她也看着他出神了一样。
「我以为你是不喝酒的人,因为工作。」她捧着脸颊靠在桌上,离他近了些。
「压力大就会偶尔喝,」他顿了顿,「也会有非为了纾压喝酒的时候。」此时这话居然一反往常淡定认真的,他狡黠的说。
「嗯,」伊朵慢慢的趁空档喝了半杯,「现在是纾压吗?」
「算是。」
「我知道……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她叹气,「真的对不起。」
「你给带我的不只是麻烦更多的是混乱。」孙凛人望着她,皱起眉来还是很英俊。
「我知道。」伊朵不敢大声说话,只好怯弱的缩缩肩膀。
孙凛人又抿了口古老的酒,咽下後叹了气,连微微酒香都自那x感的嘴角逸出,她这才更真实的体认到这男人有多适合品酒,还有,她与他真的在喝酒,是一种具有微妙意义的交际活动,而且现在已经是夜晚了。
「我不是同情,」孙凛人难得说话说了这麽多没有断断续续,「也许见过了你父亲我的确对你有所改观,但不是往不好的方向去理解而是往我不能理解的方向去。」
伊朵垂下眼,「听说有种爱叫做,怜爱。」兴许是他真的分不清楚。
「程伊朵,」孙凛人趁着酒意正兴,直说了:「我不会逃避。」
「逃避?」伊朵愣住了,灯光下她苍白的脸蛋越加的淡去了血色。
「你知道,程刀并没有认可我,就如伊星的推测,他很有可能在我们演不下去之後,把你嫁给七林,」孙凛人说着:「我们在一起就不用害怕威胁了。」
「我......」
「我对女人从来不稀罕,因为太多人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想闯进我的世界,」他很真诚却淡然的一字一字说清楚了,「我愿意自己走向你,不是因为受到事实压迫,虽有部分怜爱,但更多的是我没有办法不保护你。」
「我,允许你闯进来。」他指指自己条纹衬衫上左x口处。
这样义无反顾的宣示,让伊朵几乎陷入了濒临崩溃状态。
「孙医生......你醉了。」她眼中起了水雾,她不知道该怎麽面对这冰山突然抛掷过来的真心,不,是要求她走进他真心的宣言。
「程伊朵,」他眼神很稳,并没有醉意,这是认真的,「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这麽失控。」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能守在你身边多久,何况,还有夏杰,他的心意似乎也没有让你动摇,」他低着声,「你总是把自己隐藏起来,这样不对,你正在给我们机会,却等我现在喝酒了终於拿出决定,你却不要我的决定。」
一个抬眸,孙凛人扯扯嘴角。
「你很奇怪,但无论你拒绝与否,我都决定陪在你身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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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 跨越 (3)
曾莙莙打手机终於接通的刹那,她整个人振奋的在小七饮料架前抖擞了一下。
「孙医生,你好,我是曾莙莙。」她紧张又快乐的,陷入恋爱的感觉真辛苦,那个雀跃的小心思在x口扑腾着。
对面声音有些不平稳,但还是回答了,「什麽事?」
看看时间现在差不多晚上十点,g据她了解,妇产科医生不会在这个时间睡着的往往都是待命中,夜深人静的也比较不会有人打扰。
「我想请问你,上次啊,那个徐诗怜你记得吗?她想邀请你……」
「我现在不方便说。」他的语气很冷,有失平日的彬彬有礼,「改天再讨论,可以吗?」
曾莙莙一颗心原本还那样突突跳着,现在一个坠落连带扯了手里的草莓n茶差些掉出去。
「喔……这样啊,好的,」对面大马路的声音有点嘈杂,大概是交通有点乱,曾莙莙涩声笑笑,人家也不是说不答应了,「抱歉打扰了,先这样。」
但就在要挂断的瞬间对面一个声音直直的穿透黑色机体打上她敏感的耳膜。
「孙凛人……」
是女人的声音。
而且她很有印象,不久前才接触过的,这声音的主人是……
那个姓程的,程伊朵,是她的声音。
为什麽?
「没事的话就先这样了,晚安。」对面的男人很快的便注意到她的停顿,也没有留下太多的沉默就主动结束了对话。
对着发出恼人单音的手机曾莙莙紧紧的盯着萤幕上那熄去的通话亮屏,不希望被挂电话却更不希望他冷漠对她的同时旁边有人,她强烈感觉到失落感却好像比失落更严重,抬起头眼前杂物室的门上镶了面镜子,投映出她因为工作疲劳的模样。
疲劳,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怎麽会是程伊朵?
****
「不是说你酒量不错吗?」孙凛人看着卧室的墙上的时钟,再不久就要午夜了,从酒吧折腾回到家,伊朵不知道说多少次梦话,大多是在批评孙凛人说话不诚恳,关於他酒後壮胆起告白的那些话。
伊朵半醉半醒间,躺在床上什麽事都想不清楚,只知道孙凛人一脸无奈的坐在她脚边的床沿,看着她眼神里不只是无奈更多的是解读不出的流光。
「好,好丢脸。」她乾乾的说完,连被子都没有盖上,只是先抬起手臂盖住自己的双眼。
「醉成这样,你倒还知道丢脸,要扶你上车多不容易。」他嗤了声。
又给他添麻烦了,好糟糕,她自个儿算了下自己的体重,最近好像有变重……
正当伊朵打算说完抱歉就倒头大睡之际,孙凛人连机会都不给就打住,「不要说对不起。」
「咦?」这下子尴尬了。
「我不稀罕。」孙凛人垂下眼,然後拍拍她的小腿,「脚抬起来,被子压住了。」
帮醉人盖上被子後正要静静的起身离开,伊朵却在他旋过身时,轻而笃定的抓住他的衬衫一角,扯动他的步伐,或是,某段过度敏感的神经。
「欸……陪我。」她说话时懵懵的没有任何不洁的暗示,只是纯粹希望他陪着,她不想一个人面对黑暗,即使这男人很快又要晕过去了,但她并不想一个人,想必喝醉也会让人变得无理取闹又孩子气,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麽不妥的,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给男人传达了这样令人又无奈了的讯息。
孙凛人顺势的坐在她手臂边上,床的微微塌陷让伊朵瞬间得到了安全感,仅是如此。
「嗯。」他简单的,缓慢的点点头答应了。
现在这样的相处方式,反而适合长久的沉默,昏黄的床灯还亮着,像是童年的故事之夜那样,有人陪着,给你握着手,或是,握着衣角,有人陪着沉默等待睡意来袭,是美好的。
但伊朵自有记忆以来,有几年的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被扔进过度空旷的大房间中,一个人不开灯睡去。
朦胧视线勉强看清,再十分钟,进入午夜。
她深吸一口气。
「孙医生,你听过床边故事吗?」她轻声。
孙凛人的背影的轻微起伏一滞,呼吸顿了顿,然後,说:「我妈妈给我讲过。」
「爸爸呢?」
「在我四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伊朵缩回抓住他衬衫的手,转而紧捏住棉被,「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讨厌你说对不起。」自孙凛人的语调听起来似乎是这三个字比较惹恼他。
伊朵乾脆的闭上嘴不多说了,喝醉,喝醉了就不要乱说话。
孙凛人也是一样的保持缄默,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
直到十二点整,一个分针的推移,将世界推入了颠倒。
天旋地转之间,孙凛人晃了晃身子就直往她身上倒压过去,昏厥。
时间到了。
他横着挺屍,挺了几秒过去缓缓的有了些微起伏,但正当伊朵想推着他起来时,男人却顺势转身,将脸埋进她肩颈,双手一揽钻入她背後,紧紧扣住。
一个像是快要溺死而紧紧想抓住些什麽的拥抱。
「伊朵……」邓夏杰就这样有点蛮横的压着她,「我不想离开。」
不想离开这世界。
你是我的世界。
☆、chapter 14 - 我不想離開妳 (1)
「我知道。」伊朵轻轻的伸手拍拍他的背,或说是,孙凛人的背。
邓夏杰微微起身,突然皱起鼻,笑了,有点悲凉的笑,强作无关紧要。
「欸,说,你身上怎麽有酒味啊?你跟男人出去乱喝酒,回来还同居,我真的拿你没辙了啊。」
「我这不是还清醒着吗?没有醉啦。」伊朵挥挥手却被邓夏杰一把抓握住。「干嘛?」
「伊朵,我跟你说,」他低声笑笑,「我用小小牙齿对牙仙许了个愿望。」
伊朵有一瞬间差点忘了要呼吸,「什麽愿望?」
「我希望你幸福。」邓夏杰说完自己搞笑的笑出声,「唉呀,好矫情的台词,很芭乐。」
希望你幸福,无论你牵住了谁的手。
伊朵一时半刻间,也跟着挤出了一点还算能看的欢笑,「什麽东西啊,幸福什麽?」
「希望,你幸福,就这样呀,」邓夏杰突然从床上起身主动脱离她的拥抱,然後轻声走出房间,「对了,除了送你愿望之外,我还有一样小礼物要秀给你喔。」忽远忽近的声音,邓夏杰很自然的在屋内走动像是在找寻着什麽,终於带着东西进房时,他神秘兮兮的眨眨眼。
「你用冰块的脸眨眼我还真有点不习惯。」伊朵见气氛温馨轻松起来了,也就靠上床头坐着,苦笑。
「过了今晚,」他抱着一把木吉他就坐在床脚边的地上,头轻轻斜靠着她的床侧,乌发微乱着刮过她的手,微微的牵起一份悸动,「我就不会再用这样的怪笑对着你了,高兴一下吧,一下就好。」
没有多让伊朵有说话或道歉的机会,他侧过星眸,温柔非凡的对她,对此生最心爱的女孩,笑了下。
这一抹午夜阳光般过分温暖的笑容一个绽发,伊朵看见的,是他,那份隐藏已久的悸动也是,对他,邓夏杰,是真真确确的邓夏杰。
「我唱首歌与你听。」他说,修长白腻的手指滑过琴弦,「这是最後一次啦。」
琴音一个飞下在指尖迸开,连续个个星夜般灿烂却温和的乐符像有生命有形体般旋绕而起。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知道
曾与我同行的身影 如今在哪里
喔,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在意
是等太阳升起 还是意外先来临」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越过谎言,越过这个不真实的外表拥抱你,用我的双手我的力量,还有爱。
要记下你的双眼,望着我的那双最美丽的眼眸。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喔,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逃跑计划<夜空中最亮的星>
孙凛人的声线很乾净好听但这是邓夏杰的唱法,伊朵知道这是邓夏杰所能尽最大的努力,却也是最後的感伤,用他人的声音唱这首歌,努力的想要传达。
直到他停下伴奏後,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她才缓缓抬起手碰碰脸颊。
是烫了,被滚落的泪水滚烫了两行长痕。
「我听见了,」她吸了吸鼻,用着最大的力气去微笑,即使她知道这个样子的她一定难看透顶,「我听见你了,夏杰。」
我听见你了。
邓夏杰放下吉他,像是再也忍不住悲伤与想望的,上前紧紧拥抱住伊朵。
她知道他的沮丧,他的痛苦,就连到最後要唱首歌赠予,都不是用真实的声音唱出来。
「你不会迷失的。」即便是在孤独黑夜里,她憋着眼泪,还在微笑,「我知道我爸和我欠你太多了,你一定要回来找到我们算帐才行啊。」
「蠢蛋,讲得这麽恐怖,我可不想当恶鬼啊,现在这个样子就已经够糟了,」他皱眉,但手还是轻轻拍着她的背,抚m她浓密的长发,「我只是长期给你爸做伤重时紧急输血,我生得这麽硬朗,本来就该报答一点金援之恩啊。」
「你?给我爸?做血库?」伊朵震惊的问。
「对,」邓夏杰忍不住叹气,不给伊朵一个惊吓就要从怀里逃脱,「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为了补偿我,便在我接受领养开始到成年前大笔资助我妈抚养我。」
「不要怪你爸,我心甘情愿,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他才会允许我多靠近你一点,」他顿了顿,「还有七林,不要怕,他不能对你怎麽样的。」
「不要说他了,」伊朵咬咬下唇,「我不想再提到他。」
「那好,不说了,」邓夏杰轻轻拉开她,让她可以更看清楚他,不是孙凛人,是邓夏杰,「唉,怎麽是我要走,你哭得比我还惨啊?」
「我这是......」伊朵知道时间不多了。
「还有几个小时我们可以慢慢聊天,你好好睡个觉,醒来就会发现,」他苦笑,「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身边了。」
伊朵正想抗议,他就硬是,技术很差劲的岔开话题去聊那首刚刚唱的抒情歌了。
要离别之前,谁都不许再提。
两人一起躺在床上一左一右刚刚好并肩的距离谁都没有踰矩,保持着最欢乐的语调像荒谬的苦中作乐,又像寻找着儿时回忆或青春碎忆那样聊着天,伊朵渐渐的起了浓浓睡意,却坚持不肯睡着。
若是真的就听他哄着闭眼睡着了,
她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绝对不会。
「想起来,」邓夏杰轻声笑,「我们的过去明明藏了很多秘密都还是可以那麽美好。」
「你大概会觉得奇怪,我为什麽可以想开了这麽多,我想了很久,如果我做了什麽伤害你与孙学长的事我绝对不会原谅自己,即便在当下我有多麽理直气壮,但拿我伤人的爱去伤害所爱之人是更加难以被谅解的。」
「我知道你……」
就在他正要继续说话时,她一个起身,轻轻的俯首,直直望着他了下,然後吻住他微张而冰凉的唇。
她很确定,至少在相触的瞬间她确定自己亲吻的是邓夏杰。
「我爱你。」她说着,压抑着嘴角苦涩将扬的弧度。
☆、chapter 14 - 我不想離開妳 (2)
有那么瞬间,邓夏杰怔了,听见这句已经等了十年的话,没有狂喜,更多的是心中某些什么,某个已圆满的空缺再也不空虚。
一个瞬间的完满。
但并不会不真实。
于是他轻而珍惜的回吻她,以怜爱与不舍的触觉作为告别。
「我也爱妳,」他勾勾唇角,是专属邓夏杰的单纯微笑,深深烙在伊朵眼中,他是那样简单纯净的笑着,「我很爱妳,谢谢妳。」
然后他们静静的拥抱彼此,听着最后的时间在细碎而清晰的指针脚步声中迈向尽处。
直到在漆黑中其中一人隐去了微弱的气息。
我很爱妳。
谢谢妳。
****
一个漫长的梦。
六月,盛夏烈日毒辣得要焦了所有人的肤r,但热归热,校园里还处处都是毕业生欢快的笑脸与朗朗笑声,团团围簇的是一张张或哭或笑的年轻面容,闪光灯从未止歇。
他独自站在树荫下,穿着白袍,木然的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人们,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众医学院毕业生正互相拥抱击掌,隔绝了遥远的他一人显得突兀却安静。
远远就是一道爽朗参杂着喘声的吶喊。
「孙凛人学长!」
一个转身,他惊愕了,突然想在人群中急切找出他的人影,不能解释为何自己如此慌乱有反往常的,却迟迟不见那人跑来。
这个梦境和以往都不同,不再相同了。
他意识到了。
再见不着那人奔跑来的影。
隔早清醒时他正躺在伊朵的床上。
缓缓起身,身上盖了条被子,他下床后走出房间。
自厨房那儿传来香味,飘开。
还有锅碗瓢盆的吵闹声。
「啊,早安啊。」过度飞扬的音调好像可以遮掩她干涩的嗓音,应该是哭过了,伊朵站在厨房里穿着围裙忙前忙后。「早餐……等我一下。」
接着一双手臂轻轻的自女孩背后绕过,在她忙碌着的手边圈握。
看似突然却是真实着酝酿很久了的一个拥抱。
「跟我在一起,」男人靠在她头顶,说:「跟我在一起,好吗?」
请让我,照顾妳。
不会让妳不开心了。他说。
伊朵的全身虽然顿了顿,但仍是轻轻的,一双小手空下来,回握,坚定的表达的答案。
「我想,我会很想念邓夏杰。」她说。
昨夜虽然是他的倒数第三夜,但其实灵魂应该也停留再不久了,但是她不愿去记得他离开的确切日期,她甚至连他可能会办的简单孤独的葬礼都没有勇气去。
「我不想参加他的丧礼。」她转掉了炉火,但仍是让孙凛人静静的从背后环抱着她。
他的温暖从背脊上贴合,连大手都是温热的,让她稍微感到安心了点。
他低声说:「我明白了。」
他知道该怎么做。
早餐是伊朵j心准备的花生巧克力夹心吐司,特地用了漂亮的花边压模,香气逼人,外部金黄纹路惹人垂涎,内馅不马虎花生酱与巧克力溶化的恰恰好,旁边摆盘上还弄了糖心蛋,以及玉子卷,很丰盛的一顿。
「吃吃看,不知道有没有失败,夹心吐司我是看着食谱弄的。」她有点紧张的抓抓脸。
「嗯。」嚼了嚼,孙凛人表情还是那样的淡定,没吃出什么特别的心得的样子。
「到底好不好吃啊?」伊朵突然有种初做人妻的贤惠感,只担心人家不喜欢她的手艺,显然有点担心得嫌早了。
「很好吃。」孙凛人浅浅的微笑,很久没吃除了三明治之外的热食早餐了,他忍不住笑,这一笑让伊朵很有成就感又确切的感受到他带有跨越意义的鼓励。
她自己也吃了点,然后笑着,望着他,「你应该多笑点,孙医生。」
但说完这句很赞美的话,孙凛人嘴角竟暗暗的歛下,然后道:「改口。」
「改口?」伊朵有点机灵的,「呃,凛,凛人?这样?」搞什么她居然脸色飞红了起来,表达了她弱弱的默声反抗。
孙凛人这才大爷满意了的点点头,「就是这样。」
上班的上班,去医院的去医院,两人在车上好象是不习惯男女朋友身分突然成真了,顺理成章的有些快速,导致沉默得有点暧昧,有点尴尬,却没有哪个木头愿意开口打破。
医院里,孙凛人停好车,上楼,行经期间多少女x又是用着那渴望的眼神望着他。
「妇产科的孙医师,真的很帅,今天依旧是一样帅啊。」护理长忍不住叹气的,这样好的男人,都不是谁的,虽有距离感但还是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孙医生是大家心中的仰望的偶像,是梦中乱想的情人,现实上所幸还没人能掌握住他,之前洪医师的事儿当没发生过。
「我看,只有越来越英俊的趋向,」护士中一个眼尖儿的趴在柜台遥望观测,「怎么觉得今天我们的王子,好像有哪里不大一样。」
「有吗?有吗?」
「怎么着,是因为他走路变快了?好像有变轻快了。」
「人家年纪轻轻是要走多慢?不是吧?姐姐我看是他今天穿了粉红色的衬衫,贵气贵气,粉嫩粉嫩的。」
「上礼拜也穿过一样花色的衬衫,哪里有不一样?」
「就是有不一样啊,还有妳怎么连人衬衫几时穿过一样的都记得了呀?」
一群女人吱吱喳喳,男主角都当是耳边风,只自顾自按了电梯,准备上楼进入战场。
说到哪里不一样了,男主角自己很淡的笑笑,心情,干劲,还有其他,可以说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chapter 14 - 我不想離開妳 (3)
****
d公司,伊朵整天略憨的表情引来了大量姐姐的关注。
「啊,小朵呀,最近这阵子都开宝马来接你等你的俊俏医生,是不是你男友啊?」她们挤在伊朵堆高的文件档山上,很关切的眨眼问着。
「啊?」她小女友还在上看料理教学想着晚上要煮什麽给男人吃,突然大家爆发的小关心,吓到了她,有点心虚的关上粉色页,怕太张扬,太晒幸福。
「说啦,人家小蕾都跟周律师在一起了,你总要有个好归宿啦!」姐姐们很认真没有半点催促的意思。
「小蕾跟律师在一起?」伊朵惊愕,手里滑鼠抖了一下,点击了什麽,她没注意。
「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钓了个金g,怪不得最近都请假没来上班,估计也不用上班了,给人家包养就好,」姐姐们很七嘴八舌的给伊朵灌输关於好姊妹的新形象,叫做,准贵妇,「你什麽时候开始交往的啊?跟那个帅哥啊,每次都在大厅等,很显眼啊。」
「他,」伊朵虽然脑子里担心郑书蕾,嘴上还是要说实话的,免得下次孙凛人来了会遭扑,「是我的男朋友没错。」
这句话彻彻底底激发了姐姐们无以名状的怒气。
「你们这两个新进的小正妹!」
没有太多时间去担心自己的八卦被传,反正又不是什麽见不得人的恋情,伊朵担心的是郑书蕾。
中午最後忙奔前,在印刷室附近排队时听见了里面沸沸扬扬的讨论声,三个字郑书蕾,完完全全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那个市场部的郑书蕾,前阵子还跟大老板搞暧昧,现在居然跟法界名帅好上了。」
「真的很糟糕啊,不过你打哪来的消息这麽灵通?」
「我听财务部主任讲的呗。」
「喔,胖姐啊,她好像一直都对郑书蕾很有意见吧?」
「所以讲的话更有可靠x啊,信不信?可怜的大老板心都被伤透了,不值得啊。」
「不过市场部那两朵小花儿真的够嚣张的,姓郑的晒幸福晒到电视上,姓程的晒到大厅来。」
伊朵皱眉,干她什麽事?听说过郑书蕾因为平常太多铁娘子的行为,导致那个财务部的主管真的很讨厌她,因为她干涉她欺压良民小菜鸟们,果然今天就是後果吗?
突然一阵铃响,自伊朵口袋里哩哩啦啦的唱起流行乐,小小声的却激起了所有八卦妇女的警戒,一个抬头,再转头,大家都沉默了,姓程的,就站在那儿。
伊朵不想跟那些眼睛瞪得老大的姐姐们废话,於是赶紧接通电话,没看来电人的,「喂?」
「喂?程伊朵吗?」对面传来有点模糊的女声,开门见山的,「我是,洪妃妤。」
瞬间空气凝滞,伊朵差点缓不过气忘了呼吸。
「我是。」前女友上门来了。
电话中的声音苦笑,「找你很唐突我知道,但我,有些事想找你聊聊,算是生日小庆祝,我也邀请了孙凛人,一票医院的同事,希望你可以来。」
「地址我传简讯给你,晚上七点见,希望你会来。」然後乾脆俐落的挂断,并没有给伊朵思考的空间。
生日小庆祝居然很大方的邀请她这个外人,或说是,情敌去参加,伊朵笑了,虽然觉得很荒谬,但既然几个人都会去,孙凛人也会去,她还是去好了。
挂了手机几个爱说垃圾话的女人们都早早复印完就走人,作鸟兽散去,剩伊朵和两个一直都没参与话题的同事一起使用机台。
「谢谢。」两个女人影印完让位,伊朵习惯x的道谢,却换来两个人疑惑的眼神。
郑书蕾,你都不来也不接电话不解释,是要人怎麽撑着面对啊?她心里暗暗的想着,看着小小复印室里终於不再嘈杂。
下午,下班,伊朵收到孙凛人的简讯,说,今天没办法去接她下班,有研习,很抱歉。
独自平安回到家中大概打里一下妆容,带足钱打了车就又出门去,往洪妃妤列出来的地址方向。
最後目的地是一家装潢低调的夜店前。
伊朵进门前先打了电话给孙凛人,未接,想了想默默低头看了下包包,然後一个抬头起来加入入口人潮。
洪妃妤早就已经等着了,在吧台边。
其实环视四方整个环境大抵上是拥挤但不糜烂,虽说夜店本身就是个有些黑暗刺激的地方但还是有不y靡的正常店家。
洪妃妤身边坐了个似是闺密角色的女人,两人见伊朵来了便暂停了热络的谈话,转而投以在黑暗中仍显得有不善意味的视线。
「坐吧。」洪妃妤拍拍身边的空位,然後跟酒保要了杯绿色蚱蜢,也是相当常见的女x向酒。
伊朵不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中待太久,舞池音乐渐渐大了起来,连说话都说不大来,「洪医生找我有什麽事,直接了当点吧。」
洪妃妤笑得苦涩,「一定要这样开门见山吗?是觉得我动机不纯?」
伊朵忍住说「是」的强烈冲动,很文静的望着她希望她能从她眼神里会悟她的想法。
「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她放下酒杯,手指一竖,头微偏的,「你爱孙凛人吗?有多爱?」
伊朵微笑着,没有碰酒保调上来的绿色酒酿,「我不知道你问这个做什麽。」
「我想知道,」洪妃妤笑起来脸上层层叠叠的是红光泼洒下形成的浓影,「为什麽?为什麽那男人轻易的就跟你一起在皇居住宅区那里同居了?」
她知道确切的地点,那是他们的新家没有错。
「那里是豪宅,不是我住的起的地方。」伊朵努力维持着最刚好无差错的微笑。
洪妃妤笑得张狂了起来,j致美丽的脸上是讽刺的笑颜,「我跟踪你啊,你相信吗?我可是极力要重新对孙凛人展开追求的,虽然我知道很蠢,他也不会理我……但我就是能找到办法。」
伊朵起身,面色微恙,「我想,你误会太多了。」然後不给任何洪妃妤继续追击的机会准备挤开众人出去。
手边手机正响,她低眼一看发现是孙凛人。
就要接起的时候,一个低沉而猥琐不堪的男音,瓮声瓮气的响起,贴近着。
「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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