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我是听明白了,我笑说:“你这是在奉承我专挑好话给我听”
“不是不是,长官您你误会了。”他卡了一下,正色道:“其实我来,一是奉长官之命给你送包子,二是我看出来您跟我们长官很熟悉,我们长官对您也非常好。所以我想您能不能劝劝她”
“劝什么”
“长官她一心想上战场,可家里又不让,师长个个都宝贵她,说是参谋,实际上就是蹲在大后方的军需官。长官她也脾气大,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这样对身体不好,就”小霍边说边停顿,看我脸色。
我点头,答应下来,“我知道了,我会的。”
等小霍走后,我又草草吃了些东西。咽下最后一口粥后,我才打开上锁的抽屉,拿出昨天熬夜译好的电文。那上面是黑体汉字,字数不多,却触目惊心。
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份电文。放在抽屉里,怕被有心人士看到,到时候安我个叛国罪就地处决也不冤枉。最妥善的办法就是现在就烧了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在军营里,烧不到我这儿,安全地很。
可若是烧了
我抿唇盯着那份电报看了半天,几次想拿打火机,拿起了又放下,点了火又熄灭,最后一狠心还是决定将它贴身放好。
若是烧了,就这么袖手旁观,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我又怎能对得起列祖列宗。陈镜予在剑桥指给我的地图上面积已经少了大半,故人没了,家园也没了,现在长沙不能再没有。
下楼后看见陈镜予靠在吉普车上读一份文件。虽说是靠着,可她的背依旧挺得很直,这其实也表现了她对自己的高要求和超高的军事素养,但是在配上军装时,我的眼中只有一个词能形容她:好看。
我慢慢地凑上前去,站在她面前。大概是我挡了她的光,她先是微微蹙眉,继而又很不耐烦地抬头,张口就要训斥。
可她一抬头,发现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我后,她怔住,把训斥的话又吞回肚子里,脸上的表情又从不耐烦迅速恢复成她一贯对我的柔和。
我挑眉问她:“早上才让小霍送早点过来,现在又亲自过来监督我吃早点我就让你这么操心啊”
陈镜予收起文件,随手把文件放在车里,“早点还合意”
“凑合吧。”
陈镜予笑着摇头,知道我对肉包子的怨念,顺手揉一把我还没来得及戴帽子的头,“下次,下次带给你。”
陈镜予其实是来送我的,她让我上车时我还吃了一惊,四顾看看居然没有小霍,“你副官呢”
“打发出去自个儿逛去了。”陈镜予见路上人不多,就加了速度,“他跟着我苦了一阵,正好趁着今天过节,也算给他休息。”
她一这么说,我就记起小霍叮嘱我的话来。“你这么体恤你的下属,那你什么时候能体恤一下你自己”
陈镜予开着车,听后偏头看我,“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其实刚才一到她跟前就观察到了,她脸上有倦意,眼圈也泛黑。小霍说她自从临湘失守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她上不了前线,至少还挂一参谋职,现在全师都知道马上就要开战了,参谋部忙得团团转,她也跟着去开会,全参谋部轮着值班,她却场场都到。
铁皮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她。
陈镜予开会的地方是在长沙近郊的警备司令厅,本来从师部到司令厅只需十几分钟的路程,可她偏生多绕了几十公里路,跑来送我,所以现下她剩余的时间也只刚刚够回去了。
我还想再对她说话,但一看时间来不及,只好作罢,冲她挥挥手:“你先走吧,我开完会后直接回城里。”
陈镜予点头,倒个车后笑着说:“一会见。”
“一会见。”
我目送她走远,又摸摸胸口藏着的那张纸,确定它是安全的,这才转身进战区司令部。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国父是孙中山先生。
这是一个拉娘小段子。
陈蒋
参谋拉娘
镜予:
南京失守,我已安全转移重庆,你家里亦无碍。国内局势晦暗,邮路动荡,若无我消息,勿冲动回国,耐心等候即可。
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蒋周格
蒋周格是民国三十三里的人物,个人脑补还是非常苏的支下巴.jpg
第5章 第五章
华灯初上之时,陈镜予才带着一脸倦意姗姗来迟,我和小霍在约定之地等了半刻钟,此刻见她终于到来,我松了一口气,放下一直悬着的心,瞥眼看见小霍急得要命,上上下下把他长官打量个遍。
我调笑道:“小霍你这下放心了吧,你的长官啊并没有在半路上翻车。”
小霍不敢反驳我,我心情就更好,咧着嘴感觉恶作剧得逞,转眼就看见陈镜予正淡淡地看我,眼里波光流转。
我的笑卡在脸上,总算记起这是在她面前调戏她的副官。
这举动不妥,不妥。我要解释,陈镜予只是又勾起一抹微笑,走过来牵起我的手,说:“走吧。”
这其实就算默认了。
我顿时放心,还有点窃喜,脑中冒出一个“我在她心里比她副官还重要”的想法,顿了顿又觉得委屈,我跟陈镜予青梅竹马这么熟了,现在居然又跟小霍比地位
陈镜予倒没什么感觉,她依旧拉着我沿着人流慢慢往前走,一路上都是各色花灯,小孩子们成群结伴地拿着烟火在路上嬉戏追闹。
我对这些还有点映像,依稀记得小时候在南京见过他们手中的那些小玩意儿,见过,也玩过。
逢年过节时我父亲都买了炮仗和花灯给我,但炮仗是不让我们这些孩子放的,我能得到的也只有几根烟花棒罢了。陈镜予因为照顾我的缘故,每年也只能委屈地跟我同玩这些,但觉得她委屈的只有我自己,她从来不在意。
几根烟花棒点燃后会有金色火花冒出来,刚点燃时是“冒”,片刻就成了“喷”,火星点子四溅,金光十足。
我心急,每次都拿两三根一起点燃,这样火花会大一些,就更像是毫径大一些的子弹从枪管里打出来的一瞬间。吴应堂曾跟我说勃朗宁m11就是这样的功效,那个骗子,我后来用m11a1都打不出来,幸好我那时还小不敢去偷我爸爸的配枪。
相比之下,陈镜予就比我会过日子,她从小就能看出来这一点。每次我燃烟火时,她就一根一根玩,点燃了,就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烟火棒,静静看着它燃烧直至熄灭。因此当我的都烧完后,她的就还剩下许多。远处是吴应堂和另一群男孩子们噼里啪啦甩炮仗,我就眼巴巴瞧着她,她也不说什么,就直接把剩余的那些全都送给我,还把火柴也给我,有几年下雪时还免费附赠围巾一条。
所以我说她从小就对我好。
我忆及往事,突然手痒痒想去玩,我回国后就配了勃朗宁m11a1,但是小时候的那种天真却已经回不去了。
我跟陈镜予提起,陈镜予就让小霍给我买了一把,这一把花了快一个大洋。我刚刚还想她会过日子,现在看来也是败家子一个。
陈镜予拿了一根给我,我要接,她却顿住,想想问:“要一根还是两三根”
小时候的那档子事她也记得清清楚楚,我红了脸,“一根,当然一根。我又不是小时候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点我还是明白的。”
我接过烟花棒后,她从兜里掏出随身带的打火机给我点燃。
火花四溅,金色划亮了夜空,我在空中胡乱绕几下,时间不长它就熄灭了。
陈镜予又拿一根出来,“还玩吗”
“玩。”
第二根我也一时想不出要做些什么。很奇怪地是,明明小时候玩这些都是非常高兴的,哪怕是吴应堂就在对面街道上故意玩炮仗引诱我,我都觉得烟火棒也是很有意思的。可现在玩起来却索然无趣。
我丢掉第二根燃尽了的,又看看陈镜予手中的一大把,头疼起来:“你说你买这么多干嘛,白白浪费钱,你军饷多呀”
陈镜予猝不及防被我训一顿,错愕地看我,半响又无辜地低头看手中那一大把,半天憋出一句:“留着慢慢放也是可以的,反正它坏不掉。”
我只心疼她的钱:“你这么败家,以后谁能养得起你一个月统共就那么多钱,你买根烟花就花掉一个大洋,以后日子怕是难过呀。”
陈镜予发怔也是那么一瞬间,等反应过来就立马伶牙俐齿,“烟火是买给你的,我讨了美人欢心,日后也不枉挨饿。”
我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半天后投降认输。她占了上风后露出笑意,笑容明媚,心情大好。
我恼怒地上手去掐她的腮帮子,她没防备,被我抓个正着:“笑笑笑,我让你再笑”虽然表情狰狞,我下手却还是轻轻垮垮的,她根本感觉不到疼,一挣就能挣开。
因此她并不害怕,甚至还又露一个笑吟吟给我看,笑得我这回真想狠下心来掐她一次。
陈镜予自知惹恼我了,就立马转移我注意力,“别动,给你看个好玩的。”
她说不动,我自然就不动,其实本来我也狠不下心来,前边那些都是狐假虎威装装样子罢了。
陈镜予拿了一根烟花棒,把其余的都给我拿着。我好奇地看她要做什么,她点燃后,立刻在空中比划起来。
边比划边问我:“看出什么来没”
我摇头:“苍蝇跳舞”
她拍一下我帽檐,把帽子直接拍低,帽檐遮了我的眼,我抬手扶正后瞪她:“怎么还带上手的”
陈镜予又拿了一根,轻飘飘斜眯我一眼:“这次仔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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