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弓

1-8

☆、1
“非非,怎麽又没有喝光牛n?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要我每天提醒吗?”
身为高级主管的母亲即使在家中也习惯了使用命令的语气。跟一早起来就忙忙碌碌衣衫不整的普通主妇截然不同,她总是一身套装端坐在餐桌前。昂贵的无形粉底和深色唇膏十分适合成熟优雅的职业女x,衬托出知x的完美外貌,就象她的人生一样无可挑剔,却也让人难以萌生亲近之意。
“对不起,妈妈。”
十五岁的任舒霏垂下眼帘。虽然十分厌倦母亲到这个年龄还呼唤自己的r名,却跟往常一样没有表现出来。
纤长的手指握住一半透明一半r白色的玻璃杯。吃了一片土司加火腿**蛋,胃里连一点空隙也没有,温热牛n那种特殊的腥气又总让他作呕,任舒霏还是在母亲严厉目光监视下乖乖把一杯牛n都喝光了,结束了内容永远不变的早餐。
趁著漱口的时候,他把含在嘴里没有全部咽下的牛n吐在洗手盆里,这一对母亲的小小反抗也足以让他心中产生片刻恶作剧的快感。
抬头望著镜中的少年,一双好像用有机玻璃做成的浅褐色眼珠,颜色淡的近乎透明,给人一种清澈但冷漠的感觉。尖削的下巴上仍然见不到胡须生长的迹象。托母亲憎恶炸**等一切垃圾食品的福,光洁的额头和脸庞一直也没有生过青春豆。然而对於正处於青春期的少年来说,j致纤细的美貌并不只是上帝恩赐的礼物,也是将一切应该和不应该的冲撞和迷茫隐藏起来的外壳。
“我去学校了,爸爸妈妈再见。”
象往常一样,父亲沈浸在财经早报的股市搏杀中,连头也没抬,只有母亲微微点了点头:
“今天文老师要来教琴,放学後早点回来。”
“知道了。”少年顺从的答道。
……
真希望文老师今天被车撞。
下了公车,任舒霏慢慢走在人行道上,一路上都是身穿同一样式校服的学生,他一边走一边四下寻找,希望能碰到好朋友杨骏民。
“任舒霏!”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的一回头,看见一个头上别著水晶kitty发卡的女生正冲自己微笑。
“果然是你,我看到背影很像你,差点没敢叫呢!”
任舒霏只知道这个女生跟自己同班,却压g不记得她的名字了,所以只是出於礼貌的笑笑。升入高中快一个月了,不喜欢或者不屑於与人交际的他连班里一半同学的名字都还没有记住,更何况一个不怎麽漂亮的女生。
“那我们一起走吧。”
我为什麽要和你一起走?
任舒霏很不情愿,却也找不到理由推脱,只得跟她并肩同行。
“我刚才在公车站就看到你了,不过只看背影不敢肯定是不是你,还好没有认错……”
真讨厌,原来还一路跟踪。
“你每天都坐公车上学吗?……你家住在哪里?……”
我家住在哪里关你什麽事?
“我也坐公车上学,我家住在……”
拜托,你住哪里关我什麽事?
“入学典礼上你的钢琴弹的真好,你学了几年了?……”
“对了,我忘了买笔记本了!昨天已经用完了。”走过文具店时,任舒霏突然叫起来,“你先走吧,我进去买一本。”
“那我等你──”
“快到早修时间了,”任舒霏看看表,“还是你先走吧,如果晚了我可以跑去学校,总不能让你跟我一起跑步啊!”
装作挑选笔记本,任舒霏透过玻璃窗看见那个女生有些失望的离开了,心中暗笑。过了五分锺他才从店里出来,快步向学校走去。
看来明天应该提早出门了,免得再遇到这个三八的女人。
本来不应该再在路上耽搁,然而当经过每天都要两眼的车模店时,他无意中一瞥,却惊喜的发现橱窗里摆上了刚推出的限量版新型法拉利赛车模型,跟电视广告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不由自主停了了脚步。
不过,600元一辆的高级车模,这对於任舒霏来说只能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梦。尽管他知道,以自己家的经济状况,完全能够很轻松的拿出这笔钱,但他更知道,他的母亲是决不会给他钱去买赛车模型的。
任舒霏的家庭在社会中可以算是另类。家教甚严的母亲一直主张小孩不应该有太多的零用钱。零用钱太多,小孩一定会学坏。这个世界充满诱惑,没有钱就没有机会接近诱惑,自然就没有机会学坏了。所以任舒霏尽管家境比很多同学优越,每月却只有少的可怜的零用钱,想积攒也无从节省。已经升入高中的少年,各种社交机会和活动也越来越多,只要出去玩总要花钱,偶尔也要请朋友吃些东西吧?
所以我才没什麽朋友。任舒霏越想越沮丧,他心中早就对母亲的专制和吝啬有十二分的不满,只是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望著橱窗中j美豪华的赛车,他越看越喜爱,恨不能马上就拥有一辆。
这种限量版的车模价格贵而发行量少,我要是能有一辆,肯定就是全校所有人中唯一拥有的!大家一定羡慕死我了!
他心中满是憧憬,幻想著已经把赛车捧在手里,向别人炫耀时的骄傲和满足感,脸上不知不觉露出灿烂的笑容。直到听到从身边匆匆跑过的一个上班族“糟糕,要迟到了”的嘟囔,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马上向学校方向飞奔去。
尽管一路飞奔,但他赶到学校大门时,早修的铃声早已响过。任舒霏沮丧的望著校门口负责纠察的学生,入校时间已过,现在进门一定会被记下班级姓名,自己的全勤记录就会毁掉,期末时候该怎麽向铁石心肠的母亲解释呢?
☆、2
站在一人高的围墙下,任舒霏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冒险从旧校舍後面的这堵围墙爬进去。他听同学说起过,旧校舍後面的围墙不高,外面还堆著废弃的垃圾箱,很容易就能爬进来,他们没进高中前就常溜进来打球。
眼前果真有好几个铁皮垃圾箱,只要踩著它们就能爬到围墙上,闭眼一跳,赶在第一节课开始前悄悄溜进教室,就不会被老师发现。
对,哪怕冒著摔断腿的危险,也不能被记迟到!
他战战兢兢的爬到垃圾桶上,先把书包扔过了围墙,听到书包“啪”的一声安全落地,然後双手抓著墙头,踩著墙上的砖缝翻了上去。
然而当他摇摇晃晃坐到墙上时,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真是骑虎难下了!
怎麽这麽高?外面的围墙虽然只有一人高,里面的地势却比外面低的多,墙一下子就高出了一米,望著下面都眼晕。
任舒霏手足无措,简直就要急得哭出来。
怎麽办?书包也扔下去了,现在回头也来不及了!
望见地上落叶上躺著的书包,他才发现旁边站著一个穿著同样浅蓝短袖校服衬衣和黑色制服长裤的少年,他斜依著一棵梧桐树,正抬头望著自己,嘴里还若无其事的叼著一g烟。任舒霏虽然知道同学中有不少人私下抽烟,但敢在学校抽烟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任舒霏就这样尴尬的坐在墙上,跟那个男生面面相觑。他想叫那个男生帮自己下来,可那个男生却一边悠闲的吐著烟圈,一边好像看什麽趣事似的看著他,好像觉得他这样进退两难挺可乐的,又好像正期盼他摔下来看场热闹,那眼神分明就是幸灾乐祸。
正在焦急和气愤中,那个男生却突然站直身子走过来,不过任舒霏只高兴了不到一秒,却发现那人并不是要帮自己,而是蹲下去翻看起自己的书包来!
“那是我的书包!”
他一激动一叫喊,身体失去平衡,差点从墙上掉下来。
那男生却看都不看他,继续翻弄他书包。
“同学,哎,同学,那是我的书包……”
这次却是低声哀求了。
可那个男生依旧不为所动,掏出了任舒霏的公车卡、笔袋,还有他放在的书包里的钱包,堆在地上,显然,这些都要成为他的收获了。
任舒霏看他趁火打劫,心里又急又气,要是这些都被他拿走了,回家怎麽交代?
他咬了咬牙,紧闭双眼,便不顾後果的纵身从墙上跳了下来。
落地时只觉的脚跟剧烈一震,便没有了感觉。
他想站起来去抢回书包,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腿和脚都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完了,我一定摔瘫痪了!
任舒霏想起新闻中讲过的跳楼摔成瘫痪的事情,当时还觉得那人太傻,没想到今天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惧和後悔顿时如同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
不该看什麽车模的,不该爬这该死的墙的,更不该为了一个书包就跳下来!
现在该怎麽办?
……我一辈子只能坐轮椅了!
……我的前途,我的未来……
“喂,你哭什麽啊?我把包还给你。”
任舒霏在泪眼朦胧中看见自己的书包摇晃,可他哪里还顾的上它啊?只是抽泣著说:
“我……摔坏了……站不起来了……”
忽然一只手就抓住了他的臂膀,力量大的惊人,一下子就把他拉了起来。
任舒霏双腿发抖的站著,晃了几下才发现自己居然还能站起来!脚底是有些发麻,但看来是落地的後冲力造成的,g本就没有瘫痪啊!
他马上就破涕为笑了,对著眼前刚才还十分愤恨的男生笑了。除了唯一的好朋友杨骏民,任舒霏还没记得自己对任何人这样毫无防备的真心笑过。
我竟然安然无事!
他觉得,就连眼前这个叼著烟的不良少年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这个男生看来也是新生,个子不高,任舒霏觉得自己好像还比他高一两公分,他身材却很匀称,短袖制服衬衣下裸露的胳膊也很结实,让人不禁想像m上去一定是象石头般坚硬的感觉。轮廓分明的脸庞,chu眉黝黑挺拔,眼睛不大却格外明亮有神,虽然是典型的亚洲人的单眼皮,其实也算的上是个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
有惊无险。
看来我还是很有运气的。
当任舒霏抱著自己的书包向教室走去时,他心中这样暗自庆幸。
没有摔坏,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迟到,全勤记录总算保住了!
“喂,你叫什麽?哪个班的?”
任舒霏回过头,看见那个男生把烟头扔到地上,用鞋踩了几下,那动作跟街上的小混混一样熟练。
“……一年三班,林培栋。”
此时的任舒霏已经从刚才的大悲大喜中安定了下来,他那冷漠戒备的头脑又开始恢复运转,所以很自然的就撒了谎。他的第一直觉告诉他,不要说出自己的真名,於是他就把同班一位同学的名字随口说了出来。至於为什麽撒谎,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理由,也许迟到爬墙总是不光彩的吧?又也许害怕自己刚才被吓哭的事传扬出去吧?
“怎麽才来,马上就上课了!你衣服上怎麽都是土?”
任舒霏悄悄溜进教室,坐在他後面的杨骏民马上跟他打招呼。看到好朋友,他的心情更加平静了,只是故作神秘的笑了笑,便坐下准备上课了。
这一整天,任舒霏既高兴又兴奋,从未做过任何出轨事情的他,今天居然爬墙进学校!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违反纪律却逃脱惩罚的美妙,第一次感受到恐惧与兴奋交织的强烈刺激,这也许就是犯罪的快感吧!
☆、3
“昨天看六点新闻没有?有我老爸的j彩报道!”
刚下课,杨骏民就迫不及待的拍拍任舒霏的肩膀。
这个有一副健康体魄和硬翘翘短发的英俊少年是足球队的明星後卫,和任舒霏国中时就是好朋友,现在又升入同一所高中。一入学,给人感觉南辕北辙的两人便很引人注目。外形像漫画美少年的任舒霏待人处事缺乏热度,在女生心目中反而如冬夜的月光,冷漠孤傲又充满神秘感,而开朗好动、充满正义感的杨骏民则是盛夏沙滩上火热的日光,所有人都愿与他亲近,这也让他很快成为班级的核心人物。
“六点我爸爸要看财经台──是什麽新闻?”
“街头擒贼!我已经录下来了,放学去我家看吧,正好我老爸今天休假。”
“……好!”
任舒霏想起母亲对自己的叮嘱,然而他只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下来。
说起杨骏民的父亲,可是电视台社会版有名的记者,最擅长报道那些揭露社会黑暗面和不公正的新闻,杨骏民的正义感也正是受了自己父亲的影响。跟杨骏民一样,年少的任舒霏对这位被誉为“见义勇为”、“为民喉舌”的长辈非常崇拜,每次去杨家听他讲述那些冒著生命危险采访或者卧底调查的故事,都是最开心的经历。而因为杨父总是特别忙碌,这样的机会并不很多。所以今天,他决定宁可说谎逃避练琴也要去杨骏民家。
“妈妈,今天学校有活动,我要晚点才能回家。”
“我不是告诉过你,上了高中不要参加社团吗?”
任舒霏显然是选对了打电话的时机,话筒那边的母亲听起来很忙碌,不时还跟旁边的人交代什麽。也难怪,她的一天总是要当作28小时来用。
“我没有参加,今天是全班活动,我们要……”
“好了,我会跟文老师联络改时间。顺便告诉你爸爸,我晚上有会议,你们自己吃饭,不用等我了。”
通过时间不到1分锺,电话就飞快的被挂断了,任舒霏心中却是暗自高兴。
“你们看,就是这一段!看见没有,那个小偷掏出了匕首,我故意装作吓得摔倒在地,然後一伸脚把他绊倒,来了个生擒活捉。摄像师後来告诉我,当时他差点叫出来,以为我要以身殉职了!哈哈……”
杨骏民的父亲是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人,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很多次顺利的完成暗访和卧底调查工作。此时,他正对著电视上自己英勇抓贼的镜头开怀大笑,而坐在一旁的两个少年已经把这段新闻录像重放了一遍又一遍,却还觉得没看够。
“……警方对本台记者的监督表示感谢,并表示将立刻加强该区的治安措施,以确保广大市民的人身及财物安全……”
“好了好了,不看了,这已经是第七遍了,今天也看的够多了。”杨父笑著摆摆手。
“叔叔,我太佩服您了!”任舒霏因为激动而脸颊微微泛红,他觉得,放弃枯燥的钢琴练习来这里真是正确的选择。
“哎,没什麽。其实这些都是小毛贼,一没後台二没能量。我希望能报道更有料的新闻,这次只能算是饭後点心,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将来我也想报考新闻系。”
“那好啊!”杨父又大笑起来,“你跟小民都要报考新闻系,将来也许还是大学同学,毕业後可以一个当报纸记者,一个做电视台记者,那时可真是双剑合璧了!”
任舒霏和杨骏民相视一笑,并没有只把杨父的话当作玩笑来听,两个少年如同作了某种约定一样,都有一种神圣的感觉。
这个下午的这短短两个小时,任舒霏却感到是今天唯一有意义的时光。他在自己家中从来没有这样的快乐和幸福,他在自己家中得不到的,在杨家和杨父这里都得到了满足。在杨家,他感到轻松自在,这里没有规矩和束缚;在杨父面前,他可以诉说心声和梦想,并且永远都能得到鼓励和赞扬。原本就属於少年特有的天真和率x,在家庭中被压抑,却在家庭之外重新绽放。唯有此时此地的他,才不再是那个冷漠的对一切缺乏热度的少年,而是仿佛由告别了深冬,感受到春的容颜。
☆、4
午餐时间总是一天中教室最热闹的时刻,跟国中不同,高中几乎有一半学生都在教室里午休。女生们打开了琳琅满目的饭盒,兴高采烈的聚在一起,彼此交换著美味,男生们却大多都吃学校小超市里买来的面包、方便面和汽水。任舒霏和杨骏民也不例外,飞快的吞下两个火腿面包後,杨骏民意犹未尽的遥望著女生的饭盒:
“我感觉还能再吃一打面包。舒霏,我们去餐厅吃碗面吧?”
“我要存钱买车模,要去你自己去。”
“那要存到什麽时候?再说你不饿啊?我吃了两个面包还觉得肚子空荡荡的,你才吃了一个。”
“我也没吃饱,不过我还带了一包饼干,可以分给你一半。”
“唉,每天都是面包饼干,我看都不想看了!”杨骏民懒懒的靠向椅背,长叹一声。
“你刚才不是还说能吃一打吗?”
“任舒霏……”
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任舒霏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抬头一看,两朵红云映入眼帘。
“请你吃的!”
还没等他明白怎麽回事,一个浅黄色的饭盒就落到自己桌上,饭盒的主人却飞快的跑回了座位。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怪叫和口哨声。
任舒霏愕然望著那个满满当当的显然没有一动也没有动过的饭盒,雪白的米饭,酥嫩的**块和炸虾,散发著香气的各色蔬菜,还有一个煎成漂亮金黄色的煎蛋。对於午餐只求果腹的学生来说,这个饭盒算是相当豪华了,可见饭盒的主人花了多大心思来准备。
再看那饭盒的主人,她正坐在远处的座位上回头张望,脸红的好像苹果。也许因为距离远而增加了勇气,她一直大胆的望著任舒霏,似乎在期待他的反应。在女生们的起哄和玩笑声中,她的双眼和头上的kitty发卡都在闪闪发亮。任舒霏认出来了,她正是早上跟自己打过招呼的女生。
平心而论,这是一个平凡的不能算漂亮的女生,但任何处於十五六岁花季的女孩子,都是十二分美丽和可爱的,然而,同样只有十五六岁的任舒霏还并没有这样的觉悟,他的脸也有些泛红,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生气。他认为这个女生是狡诈并且可恶的,未经他的同意就做出这样的举动,分明是想让大家误会,好达到既成事实的目的。
“舒霏,你不吃吗?”杨骏民察觉到任舒霏脸色不快,小声问道。
“我-不-要。”
任舒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然後拿出带的饼干自顾吃起来,脸上一片冷漠。
“那我吃了!”
杨骏民忙飞快的抢过饭盒,还冲那个女生挥挥手:
“珊珊,谢谢你啊!”
叫做珊珊的女生脸色很不好看,她勉强冲杨骏民笑笑,便转过身俯在课桌上。
这个小小的c曲仓促结束後,教室中又嗡嗡的乱起来,当然少不了叽叽喳喳的对於任舒霏的议论。
“哎,你怎麽这样?没看见人家都快哭了。”
杨骏民一边吃饭盒一边小声对任舒霏说,而後者却听而不闻,依旧一口一口的咬著饼干。
“我说──”
“谁是林培栋?”
好像低音p的男声忽然闯入,全教室的人唰的把目光都投向门口──
一个身材高大、一看就知道是高年级的男生大模大样靠在门框上,把中午灿烂的阳光都遮挡住了,在地上投下一大片y影。特别令人瞩目的是,他的制服扣子没有按照校规规定的系到领口,而是全部敞开著,露出不怎麽干净的t恤。
刚才还十分热闹的教室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坐在第一排的林培栋慢慢从位子上站起来,手里还拿筷子,惶恐的说:
“我,我就是。”
“你就是啊?”高年级的男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後点点头,“跟我走一趟吧!”
“我……去,去哪里?”
“少废话!快走!”
那男生脸色骤然一变,眼睛也瞪了起来,吓得林培栋不敢再多说,乖乖的跟著走了。
教室里立刻就炸了锅,议论纷纷。
“天啊!不会吧!林培栋被高年级的黑社会叫去了!”
“这下他可惨了!”
“要不要去报告老师?”
“你找死啊!听说老师都不敢管他们!”
……
一年级的新生都隐约听说过学校高年级里有黑社会的传闻,可很少有人真正见识过。就像人人都知道臭氧层在天天变薄,却又因为发生在距离自己很遥远的地方,就错以为致命的危险并不存在。 直到某一天,危险忽然降临在自己头上,才明白它原来一直就潜伏在自己身边。
“太过分了!我去看看怎麽回事!”
杨骏民再也坐不住,可他刚一站起来就被人拦住了:
“千万别去,去了你也要一起倒霉的!”
“是啊!再说谁知道林培栋是不是真招惹了他们……”
任舒霏也站起来拉住他胳膊:
“学校规定打架就要记过,万一闹大了,校长才不管你是对是错,都要受处分的。”
气愤的杨骏民被大家七手八脚按在座位上,而林培栋也一直没有回来。
下午,回家吃饭的同学也陆续回校了,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各种猜测在教室里飘来飘去。
直到下午第一节课快开始前,林培栋才鼻青脸肿的回来了,然後就趴在课桌上哭起来。
“你干什麽要惹他们啊?”旁边的同学小心翼翼的询问。
“我什麽都不知道……我g本就没惹他们……呜……”
林培栋哭的很委屈,而上课时老师吃惊的问他是怎麽回事时,他却一口咬定自己是下楼梯不小心摔的。
整个下午,班里的气氛都有些古怪,人人有种自危的感觉,连说话都是窃窃私语。而一向开朗的杨骏民,脸上也一反常态的没有了笑容。
☆、5
“为什麽学校会是这样?明明有同学被欺负,没有人敢出来管,还有老师,你看见他的表情了吗?他其实很清楚,林培栋g本不是从楼梯上摔下去的,可他,就那麽轻飘飘说一句以後当心就完了!”
放学路上,杨骏民把满心的愤慨向好友倾诉。任舒霏也为今天学校发生的事情感到震惊和义愤,只不过不如杨骏民那麽强烈而已。
“要是我老爸知道学校发生这样的事,不知会怎样生气!他总是对我说,邪不压正,我不会让他们一直这样猖狂下去!”
“你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叔叔?”任舒霏停下脚步,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也许可以成为不错的新闻。
杨骏民却摇摇头:
“不,我要用自己的办法解决。”
“什麽办法?”
“等我计划好了再告诉你,到时候我们一起行动!”
杨骏民自信满满的笑笑,少年单纯的正义之心和英雄幻想鼓舞著他,让他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战胜世上一切邪恶和不公。
接连好几天,杨骏民一下课就不见踪影,不知跑去哪里。任舒霏问他也不回答,只神神秘秘的说正在为行动做准备。
会是什麽样的行动呢?任舒霏也不禁有些激动,毕竟还是少年心x,即使没有正义感的驱使,单单“行动”这个充满刺激感的词也足以让他兴奋不已。
处於兴奋状态的任舒霏自然没有留意,远处一个女生忧郁的目光一直在跟随他,如同徘徊失意的蝴蝶。
这天下午的活动时间,正在埋头写作业的任舒霏忽然发觉,教室不知什麽时候静了下来,静的有点不同寻常。校长突袭检查时也会忽然鸦雀无声,但此刻的安静,还掺杂著许多紧密的呼吸声。
他慢慢抬起头来,然後,忽然就明白了那天林培栋为什麽会被无缘无故叫出去。
四五个高年级学生,簇拥著一个比他们矮了一头的男生,站在班级门口。他不是别人,正是任舒霏那天迟到爬墙时遇见的叼著烟的那个男生。
任舒霏的心脏骤然剧烈跳动起来。尽管他坐在教室後面,前面还有不少同学遮挡,但那个男生的目光似乎一下子就能穿透好几排座位。任舒霏甚至莫名其妙觉得,那个男生的眼中还流淌著笑意。
这几个人就好像拍电视剧一样,在一年三班的教室门口站了片刻就无声的走掉了,有些滑稽。然而,教室里谁也没有笑,坐在第一排的林培栋更是好像鸵鸟一样,一直低头死死盯著桌面。
“那是谁?”
“梁烈。”
“梁烈……”
……
低语声此起彼伏的在教室中响起,似乎是知道的人在告诉不知道的人,刚刚知道的人又马上转告给正迫不及待想知道的人。
“他刚才一直盯著某个地方看,不知道这次又是谁倒霉了?”
“不会是在看你吧?我觉得他好像就是望你那边看的……”
“你少胡说!我看他看的就是你!”
乱哄哄充斥著七嘴八舌吵闹的教室,如同猎鹰飞过後解除危险信号的树林。任舒霏耳中却只有嗡嗡的轰鸣,什麽都听不见,好像被真空玻璃罩同所有人隔离了开来。
只有他知道,那个叫做梁烈的男生是在看著自己。
他本来就很聪明的头脑瞬间就猜出了答案──原来那天林培栋被叫出去,是因为自己曾经冒用了他的名字!
可是当时的任舒霏,早把冒充林培栋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即使亲眼目睹林培栋被莫名其妙叫出去挨了打,心中连一丁点都没往自己身上联想。林培栋青肿的脸和可怜的哭声并没有给他造成什麽冲击,因为疼痛和恐惧不是施加在自己身上。
而现在,当他可以完全肯定,那个男生是冲著自己来的时候,任舒霏,这个外表高傲冷漠的优秀生,这个女生心目中遥不可及的白马王子,很恐慌的发现自己害怕了。
在刚才被那双眼睛盯上的短短几秒锺,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变得像空气一样透明。
任舒霏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远不如自己以为的那麽有勇气。
然而还没有等他再多发现自己的弱点,恶梦便降临了。
“任舒霏,出来。”
还是上次那个“低音p”,那件肆无忌惮一敞到底的制服,他熟门熟路的堵在班级门口,好像观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笑嘻嘻的俯视著全班。
全班的目光又齐唰唰聚在任舒霏身上,有吃惊、同情、幸灾乐祸,还有……担心。
任舒霏慢慢站了起来,他很想保持冷静,装出无所畏惧的样子,可是,他做不到。
☆、6
任舒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迫跟“低音p”走了,他多麽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帮帮自己,可杨骏民此时偏偏不在教室里。走廊上原有不少嬉闹的学生,当看到这两人经过时,他们却纷纷很有默契的闪开一条路。
任舒霏被胁持著带到了校园僻静处。
“我见过你,你不是开学时候弹琴的那小子麽?老子当时就看你不顺眼,今天怎麽不拽啦?”
任舒霏紧紧抿著苍白的嘴唇,一言不发。
“嘿嘿,我们老大最讨厌你这种好学生,你要做好惨死的准备!不过──”
“低音p”压低了声音凑到任舒霏耳边,任舒霏被他身上的汗臭和烟味熏的直恶心,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我也可以出手轻一点儿,只要给我八百块钱,要是分期付就一千,必须两次付清!你不是弹琴吗?这点钱对你来说小意思!”
……
“妈的!不给?老子待会儿往死里揍你!”
见任舒霏依然不说话,“低音p”恼了,狠狠的推他往前走。
尽管在近乎严苛的家庭中长大,任舒霏也从没受过这样赤裸裸的恐吓,脸上已尽失血色。他决不是想逞英雄不给,而是上哪儿去弄到这麽多钱?
转到寂静的实验楼後面,任舒霏远远看见几个人坐在花坛上吞云吐雾,中间就是那天见过的男生。一看到任舒霏他就笑了,跳下花坛走过来。
要挨打了!
任舒霏脸色煞白,身子有些摇晃。
他直到此刻还是想不明白,这人为什麽非要找他?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他了?是不是因为那天碰见他在抽烟?难道就因为这要暴打自己?
任舒霏如同落入狼群的孤羊,感到绝望极了。他想,跟流氓是没办法讲道理的,也许流氓的逻辑就是碰到他就要倒霉。
“老大问你呢!快说!”
被狠狠推搡了一下,他才清醒过来。
“别吓他。”
那男生倒很和气,一边打量任舒霏一边微笑,好像只是想跟他聊聊天,一点恶意也没有。
“喂,你到底叫什麽?”
任舒霏越看他那隐藏在单眼皮下的黑白分明的眼珠,就越觉得他笑的y险,心里还不知在想什麽恶毒的手段。
“……任舒霏。”
“我叫梁-烈,屋梁的梁,烈火的烈。”
任舒霏不明白他什麽意思,只能点头表示听见了。
“对了,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舒适的舒……细雨霏霏的霏……”
“舒─霏……”
梁烈连著念了好几遍,最後点点头:
“奇怪的名字,不过比林什麽洞好多了──”
“为什麽骗我?”
果然,那张笑脸瞬间就收了起来。看来,这种先装亲切再突然变脸的手段已被这帮人运用的十分娴熟。
流氓!
纯粹的流氓!
任舒霏心里大叫。
他又愤怒又害怕,又不知该怎麽解释,只能低下头,盯著脚下的青草。
青翠杂乱的草地上,原本就不够chu壮的身影被下午的太阳拉的更加细长瘦弱。
他突然很後悔自己学了八年钢琴而不是八年的跆拳道。
“老大,看来他还不服气,干脆让我揍他一顿!”
“低音p”跃跃欲试,显然是想趁机报复。
“我什麽时候说过要打他?你能不能给我滚到一边去?”
听著流氓之间的对话,任舒霏非但没有感激梁烈,反而更生憎恶和惊惧。
“喂,还你的。”
任舒霏好半天才看清递到眼前的东西,一块皱巴巴的手帕。
“那天从你书包里掉出来的,现在还给你。”
任舒霏这才认出,这块手帕好像果然是自己的,看那样子,不知用来擦了多少回鼻涕。
“我不要了,送,送给你……”
梁烈咧嘴笑了,也没推辞就把手帕塞回自己口袋里。
任舒霏打死都不相信手帕是自己掉出来的,分明是他拿走的!看来他当时就计划好了y谋,现在假装还手帕g本是个借口,肯定还埋伏著更y险可怕的陷阱……
“再说一遍,我叫梁-烈,屋梁的梁,烈火的烈,记住没有?!”
任舒霏心里一哆嗦,只好再次点点头。
“行了,你可以走了,以後我叫你你就马上要过来,你要是敢不来──”
梁烈的表情又变成恶狠狠的凶相。
被这个比自己还矮两公分的人威胁,任舒霏也觉得很耻辱,可偏偏就被这个比自己还矮两公分的人吓住了。现在一听可以走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马上什麽都答应下来。
如同踏在云雾里的往回走,任舒霏远远听见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
“你们想干什麽!”
杨骏民一边满面愤怒的飞奔过来,一边冲著任舒霏身後那群人大喊。
任舒霏现在恨不能c翅飞离这里,连忙拼命拉住他,“我没事,快走!”
“他们没有打你?他们到底想干什麽!我今天非跟他们算帐──”
“一年级的臭小子,你算哪g葱,给老子闪开!”
一群不良少年大摇大摆的从两人面前走过,梁烈只是很倨傲的看了杨骏民一眼,“低音p”却不怀好意的笑著说:
“任舒霏,这是你朋友?叫他小心自己的皮!”
☆、7
危险莫名其妙的从天而降,又莫名其妙的解除了,任舒霏只觉得庆幸,松了一口气。杨骏民认定梁烈是假惺惺装好人,不知藏著什麽坏心,他告诉任舒霏这几天调查的有关梁烈的事情。
梁烈今年十七岁,是三年级出了名的可怕分子,纠集一帮坏的掉渣的学生搞了个小团夥,抽烟喝酒、旷课打群架都是家常便饭,谁要是不小心惹到他们,不是遭到拳打脚踢就是被勒索钱财。梁烈的父亲就是黑社会的成员,在一次械斗中丧了命。从小在乌烟瘴气的环境中耳濡目染,梁烈小小年纪就在社会上厮混,14岁进过教化所,还有传言说他跟校外的黑社会关系密切。
任舒霏听的胆战心惊,这个梁烈比他想象的还要坏的多,也可怕的多。
桔红色的夕阳下,两个好朋友许久没有说话。
任舒霏在担心梁烈不会放过他,杨骏民却是在默默思索自己进行了一半的行动计划。
果然,在惴惴不安的过了几天後,梁烈的喽罗又来了。
“他不会去的!”
杨骏民这几天都专门守候在教室里保护朋友,他上前一步挡住任舒霏,对站在门口的“低音p”怒目而视。
“好小子!” “低音p”反倒笑了,“上次放过你你不回家烧香谢恩,还敢在老子面前出现!”
说著他就狞笑著向两人走去,教室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人人屏息凝气,几个胆小的女生还惊恐的捂住了嘴。
“老子最喜欢逞英雄的人,因为他们挨揍的时候哭的比谁都响!”
“低音p”猛地扯住杨骏民的领口,任舒霏见他扬起了手,心中一急冲了上去,夹著呼呼风声的巴掌就落在脸上。
这恶狠狠的一巴掌,让从小都没有被人碰过一g指头的他当场就掉了泪,杨骏民和“低音p”,还有全班人都愣住了。
“我去还不行吗!”
任舒霏强忍著疼痛含泪喊道。他在泪水中看见好友满脸的震惊和痛苦,那个流氓肆无忌惮的表情,还有同学惊惧和同情的眼神,觉得现在就是去见死神都比站在这里强。
“那就走吧!”“低音p”哼了一声,还不忘回头威胁一句:
“小子,你等著!”
杨骏民眼睁睁看著好友离去,他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站著,站了好久好久。愤怒、自责和耻辱充满了原本一片阳光的少年的心。
“你的脸怎麽了?”
任舒霏在校园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梧桐树下见到正在放肆大笑的梁烈一党。一看到他白皙的脸上清晰的五指红印和泪痕,梁烈马上止住了笑,吃惊的问。
任舒霏愤愤的盯著远处的草地,一言不发。他现在什麽都不怕了,甚至有意想激怒这个流氓,索x跟他拼个鱼死破。
“你过来。”
梁烈冲“低音p”招招手,後者犹犹豫豫的凑过来蹲下。
“啪!”
血象蚯蚓一样从“低音p”鼻孔中流出来,滴在青翠在草叶上。
梁烈好像什麽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头又跟同党说笑起来,“低音p”擦干了血,也在树下悄悄坐下。
任舒霏僵直的立在那里,眼睛因为见到血的惊恐和恶心而睁的很大。
他完完全全无法理解梁烈这种人,刚才熊熊燃烧的勇气顷刻间又全部消失了。
“任舒霏,你老站著干什麽?坐下!”
任舒霏看著梁烈开心的笑脸,垂下眼帘,慢慢坐到了草地上。
☆、8
秋日下午的明媚阳光在云层间变幻,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好像一个诡异的梦境。
任舒霏耳中充斥著chu鄙的口头语和放肆的笑声,在呛人的烟雾中,他恍恍惚惚直坐到暮色降临。路过的学生无一不是投下吃惊的一瞥就匆匆走过,他已经不愿再去想象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他也不敢看向另一边,梁烈身边那些人不时飘过来的不怀好意的好奇目光,让他如坐针毡。好在梁烈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没有再跟他说话,使得任舒霏总算在自我催眠式的意识逃避中煎熬过了这几个小时。
任舒霏是在深沈的夜色中回到家的。从未有过的晚归,还有脸上依稀的掌印,他在家门口驻足了几分锺,做好了被母亲盘问斥责的准备才推门进去。
然而母亲已经在大发雷霆了:
“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听那个阿成的鬼话,你为什麽要挪用客户的钱去炒股票?”
向来对母亲唯唯诺诺的父亲满脸陪笑:
“他说有可靠消息,那只股一定会涨的……”
“他是一个无业游民,你是股票经纪,你居然会相信他?你究竟有没有脑子?!”
任舒霏不由得同情起父亲来,外表高雅娴静的母亲一旦发起火,父亲只有可怜巴巴的听她训斥的份。
“都是我不对,下次再也不敢了。太太,这次你就帮我平一下帐,不然我会被公司除名的!”
“二十万,你还真好意思开口!”母亲轻蔑的冷笑了一下,瞥了眼背著书包站在角落里的任舒霏:
“非非,你怎麽回来这麽晚?你们父子两个,真是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晚饭还在客厅里,你吃完饭快去作功课。”
接著她又转向自己的丈夫:
“好吧,这次我先帮你平了帐,告诉你,绝对不许再有下一次!”
“多谢太太!”
父亲长长的作了一个揖,母亲冰冷的脸上才算有了一点笑意。任舒霏看见父亲背著母亲冲自己做了个鬼脸,意思是说:“老虎今天气不顺,大家都要小心!”
独自坐在客厅里吃著饭,任舒霏暗中松了口气,父母居然都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五指红痕。
从这天之後,梁烈隔两三天就会叫任舒霏出去,跟他们一党聚在一起,有时是在校园的草地上,有时是在没人的教室里。任舒霏虽然不敢拒绝,却总跟他们保持一定距离站著,梁烈也不以为逆,好像叫他来就只是想让他在一旁待著。
学生中渐渐已经有了不好的议论,他们私底下说:梁烈“看上了”任舒霏。这三个字包含著莫名的猥亵之意,散播这种言论的人不少是对任舒霏的优异成绩和在女生中的人气心怀嫉妒。
任舒霏也听到了这些谣言,他又怒又恨又害怕。他真想大声告诉别人,自己就是在那里远远站著,其它的什麽也没有。当然,他也看出来了,梁烈并没有想拉他入夥的意图,那麽,他是为什麽呢?难道只是为了让他这个好学生接受黑社会的熏陶吗?
不过,现在更让他焦虑的并不是流言蜚语,而是梁烈三天两头叫他过去,耽误了他无数学习的时间,任舒霏非常担心自己的成绩会从第一名的宝座上跌落下来。到那时候,不仅在学校里,在家里他都无法找到容身之处了。
“任舒霏,明天下课後还是到这里来。”
这天,在留下满地烟头的美术教室里,梁烈在写满了一黑板自己的名字後,一边兴高采烈的看著自己的“杰作”,一边对任舒霏说。
“我……我这几天,这几天能不能……不来,快期中考试了……”
任舒霏鼓足了勇气走过去,他觉得舌头都不太灵活了,不知道该怎麽跟这个黑社会流氓说话。他突然发现,这还是他知道了梁烈的身份後,第一次主动跟这个可怕的人物说话。
“对了,你还要学习呢!”
梁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任舒霏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挖苦,脸色有些发白。
“那好吧,这个星期你不用过来了,好好学,考第一我请你吃好东西!”
已经做好挨打准备的任舒霏就被梁烈这麽轻飘飘的几句话释放了,得到了一个星期的暂时自由,当他从艺术楼里走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激烈的跳出来了。
跟这种流氓呆在一起真是要命,不论他是喜是怒,都能吓得人随时会死掉。
“舒霏!”
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任舒霏转身一看,杨骏民从树後闪身出来,依旧一脸灿烂微笑的望著自己。
自从那天任舒霏被打之後,杨骏民总是自责没有能力保护朋友,而自尊心极强的任舒霏又不愿多谈自己受胁迫的事,两个从前总是形影不离的朋友之间好像生出了一层薄膜,彼此之间的交谈也少了很多。
任舒霏看见好友今天特意在这里等自己,心中十分感动。往日的深厚友情历历在目,他其实也对这些天疏远了杨骏民感到歉意,一直想跟他好好谈一谈。
“我准备明天行动,舒霏,你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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