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罗

第 58 部分

抬起另一手,又给自己一个耳刮子:“如果不是我,秋现在也好好地活着。”
如不是我,茈尧焱现在仍是悠哉游哉的定王……
如不是我,贝辰翾也不会饱受折磨地死去……
还有淳儿……
穆宗皇帝……
生死未卜的梵游……
所有因我而无辜枉死的人……
“够了!”
当我积在心底已久的沉郁顷刻爆发时,几乎同时从两个方向传来暴喝。我恍若未闻,仍卯足气力抽自己,直待双手分被二人钳住,我忿忿睁眼。左边的吉卓一反常态,两眼瞠亮,似在隐忍痛苦,攥住我左腕的手微微轻颤。另边的男子则冷淡如常,见我渐渐平静下来,松手低身:“微臣僭越,望陛下恕罪。”
让臣下见到自己失态的模样,确是丢脸。我轻笑出声,摇了摇头:“客卿找朕,有何要事?”
说话的同时,看向他手里的折子,当是前日我交代的政务。递出手去,他却将折子往身后一藏:“微臣今日进宫,是来兑现三日之约。”
“……呃?”
我怔住,随即想起选钦正的那天,确曾许诺胜者可居宫中三日。苦笑了笑,深望近前的男子:“你不是不屑做朕的夫君吗?”
即使世上唯一的皇父头衔,旁人趋之若骛。惟他客晟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淡淡相望,他未改初衷:“恕微臣直言。陛下虽是万人景仰,可您还不足以动摇微臣自少时起便深埋心底的夙愿。”
取代祖父。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能臣。忆起往昔他便这般毫不讳言自己的野心,我慨笑着点头:“敢情是想念外甥女了。过会朕便叫婉朱将旻夕带来见你。”
客晟不置可否,只淡看我微微肿起的脸:“陛下还是先令人打盆凉水过来。”
这副尊容,君主威仪荡然无存。我自嘲笑笑,不消多时,神情仍旧凝重的吉卓便取来包着碎冰的绢袋,我边敷脸,边往办公的书房而去。可未出数步,便被一道颀长身影挡住去路。我抬眼淡睨清冷俊容,他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微臣今日留在宫里,是为请陛下迂尊,与微臣在皇城走走。”
无心钦正,却想与我约会。我挑眉佯怒,他仍不畏怯,淡淡说:“近来陛下在政事上连连出错。为免朝堂大乱,微臣甘冒大不韪,请陛下赏脸一游。”
历史上女皇颇少,许是女子容易感情用事。我也不能免俗,得知莫寻遇海难失踪后,虽然照常上朝办公,可时不时走神,确是对不住像他这样对公事一丝不苟的朝中重臣。微微苦笑,抬头看了看天色:“朕去歇上一个时辰,晚膳后,再领客卿在皇城里转转。”
整整三天,没日没夜地工作。停下来反而困顿不堪,当萤姬按我的吩咐,迟疑着推醒我,头重脚轻地下了床,换上一身月蓝藻纹连衣长裙,推却萤姬递来的梳子,披着头发,走去主殿用膳。刚进门,便见一对甥舅交头接耳说着什么,见我到来,旻夕也不若平日飞奔过来扑进我怀里,静静坐在桌边,露出做错事时的焦惶眼神。
“怎么了?”
我走过去抱她。小娃儿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待半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妈妈……”两颊仍是红肿一片,不知发生何事,小女儿学着平日摔疼时,我朝她伤口吹气,鼓起腮帮子,给我吹气止痛。可见身后的萤姬忍不住哽咽出声,怔了怔,瘪下小嘴,“萤姬姑姑不哭……呜呜呜……旻夕乖……呜呜……旻夕以后再也不和萤姬姑姑顶嘴了……呜呜呜……”
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近来紫宸宫的气氛才会异常沉闷。小脸埋在我的肩窝,不住啜泣。我苦笑摇头,拥紧多愁善感的小宝贝,看向近旁淡无表情的男子:“坐吧。”
他躬身施礼,平静坐我近旁。即使席间彼此未说一句话,仍安之若素,得体用餐。我则一刻不得闲,强颜欢笑,给哭得凄凄惨惨的小娃儿喂食逗乐,待宴毕,自己却是米粒未进,当作未见亲随们责难的目光,牵起小手,令客晟陪我们母女出外散步。
微风轻轻,银月皎皎。一前一后走在空旷的宫道,彼此皆未言语,直待郁闷的小娃儿朝后伸出小手,要舅舅牵着一起走。忽得想起过去和莫寻一起带旻夕上壬生寺的情境,笑了笑,满心苦涩:“看来旻夕真的很想要个父亲。”回头望向神情莫测的年轻男子,“好在你只想做旻夕的舅舅。上来吧。”
也不扭捏推托,他坦然上前,轻握住小手,齐肩走过静谧漫长的宫道,至处拐角时,忽然开口:“南方局势一触即发。敢问陛下要为朱雀守消沉到何时?”
彼此熟稔后,渐知这位客侍郎不但严以律己,对人同样高标准,严要求。即使我这个皇帝,照样直截了当,不留情面。我失笑,为了一则还未确认的噩耗,成日心不在焉,贻误国事,确是有负帝王责任。抬眼看向天际月轮,淡淡对他说:“我会打起精神。就算莫寻真的出了事,我也不会倒下去。”
即使洛儿和百合不在身边,旻夕少不得我这个娘亲。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须我倾力撑起复苏不久的家园。对目深相望的男子,我轻勾起唇:“你放心,我不是一个只懂情爱的帝王,也不想被后世史家记作一个没出息的女人。”
如果莫寻食言,走在我之前,我不会随他而去。不过等到儿女们长大成人,我已克尽帝王的责任,就去黄泉找他算帐。
低眼亟亟向前,却未顾念女儿,直待另只小手缠上我的胳膊,回头方觉旻夕为了跟上我的步伐,不惜甩了自己的亲舅舅,苦着一张小脸,紧抱住我,惟恐被我甩下。心中一酸,抱起女儿亲了亲:“旻夕是妈妈的宝贝,妈妈不会为了别人而丢下你。”
就算这人和对妈妈很重要……
拥紧小娃儿。即使没有亲缘,可仍有骨血相融的温暖自心底油然而生。心绪渐平,更是坚定不论发生何事,我定会清醒地活下去。只是八月十五,原当人月两团圆的好日子,我听闻那个震惊朝野的消息时,立在窗前,遥望分外明亮的满月,平静喝着烈酒,淡嗤上天确是爱作弄我季悠然,可也释怀。
“至少我不会比他晚死。”
偏首望了眼神色复杂的即家妹妹,我举杯一笑:“祝你哥哥新婚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不……不要打小朱啊,有隐情,有隐情……………… “竟然投靠敌国,迎娶碧翡公主,实是忘恩负义!”
“当年云桑国变,穆宗皇帝收容他们兄妹二人,甚至力排众议,予他□厚禄。而今却是倒戈相向,教人不齿!”
“通敌叛国,罪不容诛。微臣请旨,征讨南夷,提叛臣人头来见!”
“微臣也请陛下准允,出兵南域,踏平碧翡!”
“微臣也……”
听着底下众臣从一开始义愤填膺地批斗近来轰动全国的前朱雀营御守,到最后争相请命,领兵南征。我只斜倚在龙座,沉默不语,直待争了半天,仍不见我开口,一众青年武将方才悻悻噤口,许亦想起圣上过去曾为这位叛国罪臣寻死觅活,这些急于建功立业的年轻人看着面无表情的我,揣揣不安。反令我破颜,恢复一贯温和的笑容:“娶诗娥罗公主,成为碧翡国的驸马,的确已经形同背叛,不过……”
刚才带头起哄的并非往日时时与我作对的客氏一党,淡望因我三番四次推拒婚事而渐生嫌隙的外祖父,我阖了阖眼:“众卿有所不知。早前即卿送亲后,未归皇都,乃因返回云桑光复皇室。不过即卿是为念旧之人,得知碧翡近来异动,立时折返羲和。原是要去庆州与端亲王商量对敌之策。但遭变故,遇暴风雨沉船……”
莫寻返云桑复国,这回遇海难失踪,只有我信任的人方才知晓。除了客晟外,众臣皆愕,各有所思地望着我,尤是归崇和,许以为我是为了拖延时间、等莫寻回来成婚,才会千方百计地拒绝他,目露冷芒,嫉恨溢于言表。我扬唇,故意柔笑,令他彻底断念:“原以为即卿凶多吉少。可未想前日竟然听到这则消息,朕实在费解,恐怕其中有诈。”
若换作他人,中美人计,卖国求荣,不足为奇。惟独即莫寻,我敢以性命担保,他绝不会做出半分对不起我与羲和国的事来。所以听说雁里朵将亲妹妹诗娥罗嫁给朱雀守的时候,我头一个反应便是那个好战的碧翡公主造谣挑拨,欲令我一怒为情郎,主动发兵。不过莫寻过去和她八杆子打不到一撇,若未见过其人,雁里朵当不会凭空捏造一个无聊消息来刺激我。而莫寻在两国交界的海域失踪,被碧翡的边军发现,当作羲和j细俘虏,也是不无可能。抿了抿唇,惟是不解那位碧翡长公主何以知晓莫寻就是大名鼎鼎的朱雀守。而依莫寻的拗脾气,宁死也不会投降敌国,毋说迎娶别国的公主。其中定有蹊跷。可……
诸多困惑萦绕心头,但面对底下数十道迥然相异的目光,我定了定神:“极有可能是即卿被碧翡人俘虏。知他过去与朕交情非浅,便使手段迫他迎娶诗娥罗公主,离间我君臣之谊,激朕发兵。”
早有祸兆,却迟迟未有攻向重兵布守的庆州,想必那位雁里朵公主尚无十足的把握,取下觊觎已久的南方六州。
我冷然一笑,坐直身体,两手扶在冰凉的龙首,交腿而坐。
姑且不论我家七叔与堂哥身经百战,对狡诈的碧翡人了如指掌。自上回在伽罗谈判,取得他们先进的冶炼技术后,造甲铸器的效率确比以前翻了一番。而这一年来,以各种政策鼓励农民耕种,当可保证军队的口粮供给。如不是火药的配比仍有问题,我亦可将秘密命人研制的新兵器用于实战。所以对碧翡这一仗,我有九成的把握,唯一的不安定因素,就是传闻中与月佑女巫司一般拥有异能的雁里朵。反之,那位碧翡公主当亦知晓以她的国力,如要与整个羲和对抗,胜算颇微。可又不甘放弃扩张,便以各种手段激怒我,盼我主动掀起战事……
想起一年前登极大典上送来的残花败柳,我笑容渐深:“相对太平的世道,纯粹的侵略战争,多以失败告终。而奋起抵抗的一方,在士气上便会高出一截。”
朝野皆知年少时的茈承乾对莫寻情根深种。也不遮遮掩掩,坦承过去的德藼亲王确是深爱朱雀守,但不至被爱情冲昏头脑,做于己不利的事:“朕还没蠢到为了一个臣子,牺牲千万将士的性命。也不会主动挑起战事,令人有借口反攻,然后直取庆州。”
喜欢战争的只有上层社会。底下的士兵与寻常百姓绝不乐见兵荒马乱。羲和如此,碧翡亦然。即使雁里朵以宗教名义煽动百姓。可按未央刺探到的军情,号称六十万的人马之中,四分之一是往日征服的小国降兵。四分之三的原籍士兵也有不少是王室颁令,强征而来。更有一股势力,不满雁里朵的独断专横,与之离心离德。军心涣散,且在军备上远不及我羲和,若是上战场,只会吃败仗。反之,若是我们羲和挑起争端,越境征讨,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定会上下一心。所以千方百计,想将发动战争的罪责推到我头上。可惜我还懂得权衡轻重,即使我爱的男人现在她手,也不会上这个当,发起一场现世的特洛伊战争。
想着百合她爹现成美人海伦,被坏女人禁在深宫。我自嘲苦笑,可亦暗幸他还活着,仍有机会重逢。沉下肩,最后对诸臣道:“谁先挑起战事,就是承下一半的败数。暂先静观其变,看谁沉得住气。”
身为一国之君,我须得着眼大局,冷静决策。只是褪去皇袍后,我不过一个寻常女人,也会患得患失。担忧莫寻现下可好?我若始终按兵不动,那个据说喜怒无常的碧翡公主可会沉不住气,拿他开刀?乃至……
我闭眼,使力一扫,案上的奏折立时飞向前方的青石地。
我认识的即莫寻绝不是任人欺凌之辈。而百合出生那年,他不告而别,也是为了逃避穆宗皇帝钦定的那门婚事。现下竟然听任夙敌摆布,轻易接受另个女人。即使隐知内有蹊跷,可往日视作理所当然的感情,乍遭背叛,心如刀绞,痛得不能自已。抱膝蜷身,埋坐紫檀螭龙纹座椅,直待近旁响起一个熟悉的恬淡男声,我抬头,便见青年若无其事,将奏折分门别类,整齐摆我面前。怔了怔,我摇头苦笑:“看来先沉不住气的人是我啊。”
他不语,亲去泡了壶清心降火的白菊茶。不若平日恭敬低首。静立在旁,毫无避讳地与我对视。不知为何,望着他恬然的眼眸,心中涌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我对他一笑,抿了口菊茶,淡淡的清香,渐渐恬静纷乱的心绪。半晌后,终可心平气和,细想雁里朵利用莫寻的本衷:“记得当年,我连累莫寻被父皇赶去南方平乱……”
为阻莫寻与盈芳郡主的婚事,茈承乾以死明志。虽是怒其不争,可舍不得怪罪宝贝女儿的穆宗皇帝迁怒莫寻,将他赶去南域征讨月佑国。为了不刺激茈承乾,战后也未将他召回皇都,留在当地戍边。先前听端亲王父子说,莫寻也曾与屡扰边境的碧翡人交手。所以对那个雁里朵公主而言,莫寻该是碧翡的仇人,如要迫我出兵,也该以强硬乃至残酷的手段,我失去理智。而不是白白将自己的亲妹妹送给莫寻为妻……
因为这不合常理的举动,我微眯起眼。先前担忧南方的局势,曾经深入了解过碧翡的国情与王室。知已故的布查王膝下共有三个子女。长女雁里朵,次女诗娥罗,世子乐山。其中两位公主感情甚笃,雁里朵对这唯一的亲妹妹也不是一般地疼爱。但为刺激羲和君主,牺牲爱妹的幸福,将她嫁给碧翡的夙敌,实在匪夷所思……
平起一抹违和感,说不清,道不明。可莫寻在碧翡一天,便多一天危险。我咬了下唇。作为一国君主,自然不能为了一个臣子贸然出兵。可而今身陷险境的不但是我爱的男人,更是我孩儿的父亲……
回想当初我们在萧家与百合团聚时的情境,我渐攥起拳,下意识抬首看向默默伴我的青年。似从眼中看到我内心的挣扎,向来善解人意的吉卓沉默片刻,代我道出心中念想:“陛下该不是想亲自前往碧翡救即大人?”
我苦笑点头:“你该知道,我是个大傻瓜。”
做错了很多事,害死了很多人。唯一赎罪的方法,就是克尽帝王的责任,令一度萧条的帝国恢复生机。只是我做不到袖手旁观,对遇险的莫寻置之不理:“以前他为了我,几度出生入死。我欠他太多,也该是还债的时候了。”
听我承认有心单往碧翡涉险,吉卓眼神复杂,深望我良久,唇角飞掠一抹苦笑:“陛下乃重情之人,有此念想,也是自然。”也不规劝帝王私往敌国有何不妥,他只欠身请命:“若是陛下圣意已决,奴才斗胆,请陛下带奴才同往。”
皇帝唯一的好处,就是底下的人即使无奈,也只有惟命是从。我对他歉然一笑,潜入敌国后,语言不通,风俗迥异,确须一个果敢机敏的人在旁照应,也不推辞,点头应承。青年目露欣慰,随即提醒我若是去往碧翡,少说也得三四个月才能回到枺场f浼淙绾巍酰愠傻蔽裰薄?br /
我侧眼苦思。不比以前只是一介无足轻重的亲王,皇帝若是称病,连着三、四个月卧床不起,不但人心惶惶,权臣们也会动歪脑筋。尤是归家那只老狐狸,已然对我心有芥蒂,难保不会借机搞y谋。微微皱眉,绞尽脑汁,苦想不易惹人生疑的方案。困扰间,余光瞥见案上的一份有关东南海防的奏折,灵光一闪,我释笑了笑,看向吉卓:“东巡应该是个好借口吧。”
川津藩已然一统云桑,莫寻早前给萤姬的书信中也提到鹤卷昭人有意恢复通商,与羲和重修旧好。可惜现今东南沿海仍有本土海盗打着云桑倭匪的幌子烧杀抢掠,令我开放海禁的念想多方受阻。我若借口考察民生,带批大臣往东南一带巡视,既可令他们亲眼瞧瞧海上贸易衰弱后的东南诸州的衰败景象,亦可借机脱身,暗往碧翡。
“更能转移视线,顺道气死那位雁里朵公主。何乐而不为?”
几度找茬,我这个羲和女皇皆是无动于衷。这回更是无视安危难知的老情人,率大臣们出巡游乐。依那位碧翡公主爱挑衅的个性,若是知我毫未将她放在心上,定会气得跳脚。故而吉卓啼笑皆非地看我,隐忧说是对方如果恼羞成怒,许会伤害莫寻。我淡漠一笑:“那位公主若是存歹心,就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
最让我想不明白的便是雁里朵对莫寻的厚遇。不过没有见到当事人,我难知个中玄故。而东巡一事,也不是我心血来潮,便可成行。令吉卓将我最信任的臣子召进宫,并请这位兼职秘书代写一封私人信件,给澜翎婵媛坊的大老板:“就说我有求于她,请她尽快赶来皇都。”
若要瞒过众人的眼睛,须得有位擅长应变的替身代我坐镇。而上回伽罗宫变,成功扮演假公主的悦大姑娘自是不二人选。不过近来婵媛坊的生意越发红火。这位大小姐又是奇懒无比之人。若不报以合理的出场费,极难请动这位北地排名第二的妈妈桑。我苦笑叮咛吉卓:“记得告诉悦妈妈,今年的利润不必打我帐里,直接分给底下的姑娘就成。”代她发年终奖,当是不错的报酬。而且南方不但景色怡人,那里的云桑艺馆也很有特色:“艺伎能歌擅舞,指不定还能挖到几个不错的姑娘。”
公费旅游,外加挖墙角的绝好机会。果是诱得懒惰老板娘乐乐悠悠地前来枺常嬷盎实厶嫔怼6谠弥竦执锘识记埃颐咳照偌煌拇蟪迹淮也辉谄诩涞恼癜才牛仁俏以诹刻岚蔚募肝荒芾簦魑巯撸袂胨鞘笨坦刈14话嗬铣肌6饣囟玻完捎牍槌绾投蓟崴嫱讲糯蚱莆壹彝夤睦淞常⌒陌次叶ㄏ碌牡驮に悖艋の廊耸郑诎朐履诮惺乱税才磐椎薄2还鸪糖暗囊蝗眨孛苋牍脑弥窈茸判【疲笺嘉饰遥骸氨菹驴上肭宄耍俊?br /
此行若有万一,确会引起大乱。浅淡一笑,我点头:“未央会在那里接应。小吉子也会在旁提醒,当不会有差池。而且……”想到迄今仍无消息的儿子,我语气坚定:“没见到洛儿前,我不会死。”
如果我只是季悠然,毫无顾忌。可惜我现在是茈承乾,关乎江山社稷。更有三个儿女,须我照料。相视一笑,拜托演技出众的悦大小姐敷衍一阵:“等我找到莫寻,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定会尽快将他带离碧翡,返回羲和。”
虽知我今非昔比,已不是过去那个只懂三脚猫功夫的德藼亲王。可仍露忧色。我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摆了个v字:“有个奇人告诉我,做这手势,定可如愿以尝。而且我的命硬得很,可不是那些个南蛮子能够收了去的。”
倒不是纯粹的宽慰。几历起伏,现今仍旧安然,这令人啼笑皆非的生命力就是我的资本。没和我流落在外的两个儿女团圆前,我也不会弃世而去。
自信笑着,朝悦大小姐摇了摇手指,我抬眼看向南方的夜空。
每回都是他不远千里地来到我身边。这回该是换我去迎他。迎我生命极重要的那个人……
虽不情愿,可就某种程度而言,未央确是可靠。潜入碧翡其间,用我拨给他的巨额公款,将政坛上举足轻重的达官显贵打点了个遍。因而他派去接应的手下一路畅通无阻,将我和吉卓迎去王都仰德。也许是回到出生的南域,我这强龙便难压他这地头蛇,当在城北的一座民居见到如鱼得水的未大人,他毫不掩饰眼中的讥嘲,对近似苗家男子打扮的我上下打量:“没想到陛下当真孤身来救即大人,微臣感佩。”
对这例行公事一般的挑衅习以为常,我眼角微弯:“呵呵,孤身吗……”颇不文雅地竖拇指点向身后的吉卓,“敢情未大人许久未回故乡,已不适应高原气候,才会大脑缺氧,连带眼睛也不好使,没看见朕特意带了个帮手来此。”
对付佞人的最好方法,便是多丢几个新鲜词,堵他的嘴。瞥了眼卓然挺立的吉大总管,未央悻悻抿唇,听我问起近况,神情冷淡地说:“上两个月,听闻陛下东巡,雁里朵公主很是气恼。”
果不出我所料。老情人与她家妹妹成婚。乃至在这一触即发的当口,率众东游,摆明不将她放在眼里,对那心高气傲的公主而言,形同侮辱,自然恨不能立时发兵羲和。可除却六十万杂牌军与三十万训练有素的羲和精兵交战,胜算难料。内廷中反对雁里朵专政的呼声也是水涨船高:“传闻即位新君出走失踪,乃因雁里朵之逊位,让与诗娥罗公主。”
虽然往日经历的王位之争也是祸起萧墙。不过或是异母兄弟内斗,或是叔侄阋墙。不比布查王的这三个儿女,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我心中诧异,未央则不以为奇地冷嗤:“世子乐山虽是布查王独子,但温顺良善,与其父好斗的性情截然相反。”
故而布查王极宠与自己一般好战的长女。只可惜雁里朵三岁便被选作贞女巫司,按理不可继承皇位。所以长久以来,雁里朵一直撺掇父王,改立自己疼爱的二妹,亦盼诗娥罗即位后,自己可在幕后掌权。但王公贵族竭力反对布查王改立世子,一直未有成事:“所以一些大臣以为新王失踪,定是长公主所为。而雁里朵至今拿不出翡凤令,拥戴新王的几个将军也以此为借口,拒不出兵。”
这翡凤令相当兵符。新王失踪后,雁里朵搜遍王宫,仍未寻到这件至关重要的事物,故而猜疑被幺弟乐山带走,派人四处打探他的下落,乃至不顾手足之谊:“若是寻到新王,就地斩杀。然后设法嫁祸羲和,令她有借口出兵庆州。”
闻言,我想起二战初期,纳粹利用死囚在德、波边境制造士兵被杀假象,从而闪电袭击波兰。现在雁里朵也想以类似的烂借口发起战争,果是现世的希特勒,偏执的战争狂。我摇头冷笑,也好奇未央怎会知道这等见不得人的秘事。佞人得意扬唇:“微臣现是雁里朵公主跟前的红人。她也私下请微臣利用自己的人脉,查找乐山王。”
我点头,赞许他很有本事,竟能混进王宫攀交。望着我毫无诚意的淡漠目光,他敬谢不敏地轻嗤:“依陛下这等天人之颜,也可近到雁里朵身边。”
我皱眉,听他说起近月的遭遇,心中一个难解的谜团渐有头绪。
“听说雁里朵擅养蛊,尤喜各种毒物,微臣便在仰德城开了间极大的药材铺,并以毒攻毒,治好一位极有权势的贵族。名声在外,并得这贵族引见,微臣总算见着那位公主,亦由此知晓一些见不得光的秘事。”
眉峰微扬,他讥嘲一笑:“像梨琼一样,南域诸国的贞女巫司大多会使奇术,而听自幼伺候她的侍女说,雁里朵以前也会使用一些古老的秘术。但近年她只以蛊惩治那些背后道她不是的反对者。陛下可知是为什么?”
乍听一个陌生名字,我怔了怔,随即恍悟他所说之人便是这回随他前来碧翡的月佑女巫司。尔后又听他欲擒故纵,不耐烦地抱以白眼,才令这无聊的佞人说出重点:“巫司一旦破身,便会失去法力。”
似乎早前我警告这个曾经玷污淳儿清白的混帐男人莫要对个性单纯的梨琼出手时,他便说过巫司须是处子之身。现在依他之言,就是雁里朵早非碧翡人心中洁瑜无暇的圣女。在吉卓不甚苟同的无奈眼神之下,我挑眉,吹了声口哨:“该不会未大人也成了雁里朵公主的入幕之宾了吧?”
可惜我们这位未大人与碧翡有深仇大恨,睨了我一眼,不情不愿地欠身:“微臣不敢。”
话虽如此,他仍发挥所长,热心替那位碧翡公主寻找各种毒物。皮条也拉得勤快,借做生意之便,留心英俊强壮的年轻男子。所以我刚进门的那会儿,下意识用那种诡异的目光打量我。扯了扯嘴,不论我还是吉卓,似乎都不符合入宫做面首的条件。不禁暗暗惋惜不能亲自入宫,打探莫寻近况。瞥了眼佞人,虽会遭他耻笑,可顾不得面子,坦荡荡地问:“莫寻现在好吗?”
果是换来一抹淡讽的笑容。只是他每回在宫里都待不长久,也未亲眼见到二公主与驸马同时出现:“听说是身子不好,一直在后宫静养。不过……”
看了看我,他噤口不语,只讳深微笑。知是坏消息,我低眼定神:“少来这套,有话给我直说。”
他勾深唇角,微躬□:“前日进宫给雁里朵送毒虱。她身边的侍女说二公主近来不适,巫医给她把脉后,原是有了身孕。”
我闻言一震。原以为他与诗娥罗成亲,不过形势所,迫于无奈。断未料到他与那位二公主当真会有夫妻之实。更有甚者,竟然这般轻易地背叛……
闭起眼,心口如堵巨石,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未央仿若未察我的异样,若无其事地说:“诗娥罗公主与驸马有此喜果,该是高兴事。但不知为何,雁里朵大为恼火,甚至杀了当日侍寝的男宠,真搞不懂到底……”
“未大人!”
一个冷怒男声漠然喝止。毫不理会佞人不满的目光,吉卓将我扶去一边的竹椅坐下。待可心气平顺,我抬眼看向蹲身近前青年,淡眸满布忧色,强自微笑,对他摇了摇头,但见搁在膝盖的两手被他紧攥在掌心,怔了怔,忽觉这情境似曾相识,可未待我细想,吉卓抽回手去,随即双膝着地,对我叩首谢罪。见他这般迂腐,我只得苦笑叹气,但想起另个总是这般苛守礼数的男子,心口又是一窒,惟有低头掩去眸中的痛色,弯身将他扶起:“只要人活着,什么都好。”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令那个心志奇坚的男子忘记曾经的允诺,另结新欢。但未见到莫寻,当面问他事情缘由,我不会妄作决断。冷淡转眼,看向未央:“将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还有,想法子带我进宫。”
作者有话要说:
莫打小朱,隐情,隐情!(顶锅盖逃……) 见我还可心平气和地摆皇帝架子,佞人颇是无趣:“微臣只听说即大人是在海岸被人发现,重伤昏迷。”
因是一身羲和装束,原是当作细作,任他自生自灭。可有个碧翡兵认出莫寻便是当年单骑来救端亲王世子的朱雀守。上报王宫,得知俘获羲和要将,雁里朵立刻下令将生命垂危的莫寻送去王宫。后来之事,未央收买的那个贴身宫女也不知个中详情,只说自家公主在俘臣身上下了毒:“且是微臣也解不开的银虿蛊。”
往日在书中读过,将几百种毒虫放在一个容器,不喂食,令它们互吃,到最后剩下的那只毒物,便是蛊。竟对莫寻下此毒手,我两手渐攥成拳,努力回想一些古书提到过的解蛊偏方:“听说抹雄黄酒,或将石榴皮煎汁来服用,便可解蛊。”
未央只一笑,淡淡讽刺:“微臣也曾拿人试过,可惜并不管用。”
兴许看我希望破灭,便是他的人生乐趣。可见我不怒反笑,微微一怔,扫兴低眼:“也不是没有法子。但须陛下在雁里朵眼皮底下,做件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皱眉,可听佞人毫不讳言地说出解蛊之法,不禁惊大了眼。
“为防泄密逃走,每个男宠都被雁里朵下了银虿蛊,惟有与之□数次,才可清毒。否则每月发作一回,至一年后,脏腑溃烂而死。”
见我听说这寡鲜廉耻的解蛊法后,面色骤白。未央讽笑:“陛下大可宽心。即大人还未与雁里朵燕好。不过屈指算来,中蛊已近三月,若是……”
“少说废话。”
我冷声打断,烦躁地问:“依你最初的意思,朕也可用这个方法,给莫寻解蛊?”
未央点头。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微冷:“虽未得雁里朵亲口证实,但她身边的人说她少时不慎身中蛛毒,巫医无计可施,布查王便派人去临近的曼支国强要来一株荧颎花,从此百毒不侵。而男宠们想要解蛊,惟有与她□嫁蛊。”
虽说与自己深恶痛绝的人探讨性话题,实在诡异。可也只有厚脸皮,问他何为嫁蛊,反倒是他皱了皱眉,未有详说,惟道我过去亦曾服过这种可解百毒的奇花,就是剧毒进到身里也无妨:“不过少则三次,否则毒根难清,仍会危及性命。”
回想当年与苍秋去往繇州的一路,遭遇客太后派来的刺客,身中噬骨散的情境,我微微苦笑。可谓因祸得福。也因此记起当年送荧颎花来栎城的人便是他家主子,凝望佞人诡凝的冷脸,我清浅一笑:“如此说来,朕更要见到莫寻。”
不管他为何与诗娥罗圆房,现在我只想救他性命。冷令未央不论如何,定要设法将我带进宫去。故而来到仰德的第三天,我戴上人皮面具,乔装成未央身边的小厮,入宫面见碧翡现今的当权者。而去王宫的一路,佞人幸灾乐祸地瞅我,笑容意味深长,看得我颇是火大,微扬起眉:“等事情解决,你打算如何安置梨琼?”
听我提起现正替他卖命的月佑女巫司,未央眼神渐深,可仍用不以为然的语气道:“陛下未有恩赦,自然是关回钦天监的秘牢。”
“如果朕赦免她呢?”
不知我为何纠缠这个问题,未央蹙眉,面露不耐:“她曾谋害陛下,乃为重犯。微臣无权置喙如何处置。”
“呵,你这一说,倒是提醒朕……”
我轻勾起唇:“如不是她,朕也不会落得那等凄惨境地。等回到枺常陀晌辞淠闱资纸λ腊伞!?br /
当年她与自家公主联手谋害茈承乾,实有苦衷。我也懒得计较久远的过节。所以早前梨琼进宫面见后,我已与她冰释前嫌。如不是她自愿留在羲和,我已放她回月佑。故而听我如是说,佞人面色微变,我玩味,笑意渐深,“怎么?不舍得?”
虽不知未央过去如何看待这位勉强算是老乡的月佑女巫司,不过身心纯良的女子,对冷血无情的黑心男人可谓一物降一物。而到仰德后,毫不犹豫地代他出生入死,多少令他动容。所以强忍被我奚落的怒意,冷淡求情:“当年她不过听命月昭容,也有悔过之心。可请陛下看在她为您效命的份上,洪量宽宥。”
我阖了阖眼,笑而不语。
因是始终未见其人,前日我不经意问起,才知梨琼小姐而今已是仰德城人尽皆知的女巫医。究其缘由,皆因她错爱的男人从新相好那里得知雁里朵用不甚磊落的手段,暗算不满自己的大臣与贵族,但又不方便出面,所以主动请缨,代他前去医治那些身中另种虱蛊的碧翡显贵……
看着近前男子因我久不做声,眼神渐冷。我勾深唇角。
也不知是用匪夷所思的异术,还是确通医道,总之梨琼治愈其他大夫束手无策的怪疾,从而在仰德城里声名雀起。但也因此成为雁里朵的眼中钉,屡度派人暗杀。所幸隐在幕后的男子遣身手高强的两个死卫暗中保护,方才逢凶化吉。淡望尚有一丝良知的佞人,我挑高眉头,慵慵开口:“虽说像你这样的混帐男人没资格得到幸福,不过梨琼对你确是真心。你或是给她一个交代,或是对她说清楚。不要到最后利用完了,像块抹布一样,随手丢弃。”
太清楚他冷漠寡情的个性,事前予以警告。他嗤了嗤,似笑我多管闲事,但未出言反驳,只是望向竹帘外的街景,若有所思。直待进到富丽堂皇的王宫,方才回首搭理我,冷淡告诉我一些须得注意的忌讳,进入雁里朵所居的神庙后,不可与人有身体接触,也不能随意去碰殿中事物。
“神殿中养着不少毒物。而有一种拍花蛊,乃是与人握手寒暄时,由手心将蛊传给您。”
虽说我也算是一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乍听之下,寒毛倒竖,暗想这碧翡公主不论人品,还是嗜好,实在特别。冷汗涔涔地随佞人往王宫东侧的神庙而去。
曾以为茈尧焱是世上最不可理喻之人,但因此情此景,先帝爷看来须得让位给那位美男环绕的巫司小姐。
看着白袍半褪的姣妍女子跨坐在身形健硕的年轻男子身上娇声细吟。我目瞪口呆,不知该称眼前的情境为冶艳,还是诡异,暗慨当初在秀男大选上的闹剧不过小巫见大巫。也总算明白进入这间里殿,为何要雁里朵的亲信侍女领我们走过那几道装有可怖机关的门……
眼前浮现适才所见情景,浑身骤起j皮疙瘩。
若让国人知晓原该守身如玉的自己□十几个小白脸,声名扫地不说,指不定还会引起极大的信任危机,被人扯下国家领导人的位置。自然要将秘密藏得越深越好。故而神庙外守卫重重,神庙内机关密布。如若无人指引,擅自进里,不是掉进蝎子坑,就是被头顶的一笼子毒蛇生吞活剥……
扯了扯嘴。也难怪莫寻宁可受蛊毒之苦,也不愿踏进这堪比野生毒物馆的神庙。颇是同情地扫了眼女子周遭的一众男宠。想必知晓自己身中银虿蛊,如视蛇蝎,目中带恨。可望着达到□的女子愉悦尖吟,立时眼露渴盼,争相爬到女子脚边,轻吻玉足,求她宠幸自己。只可惜女子瞧也不瞧一眼,自侍女手里接过一粒药丸服下后,拉起袍子,慵慵起身。而许是跟惯一个思维习惯有异常人的主子,见怪不怪。我身边的男子自始至终面不改色,见衣衫不整的女子走向自己,笑脸吟吟地见礼寒暄。我则按照未央同志事前指点,歪着脑袋,好似看见九天仙女,怔望兴味朝我看来的雁里朵。
清雅秀丽的长相,纤细修长的身材,一副我见犹怜的纤弱模样与我印象里的坏女人南辕北辙。如果仪容整齐,倒是有两分贞洁圣女的气质。只可惜脑海萦绕适才香艳的一幕,无须演技,我半咧着嘴,嘿嘿冲她干笑。许以为我拉不下面子,对异国王族低头行礼,未卿家微笑着按住我的后脑勺,朝近前女子重重压低。心中火冒三丈,可为了见到莫寻,只得忍气吞声,不着痕迹地狠掐了下大腿,硬是出两行眼泪,委屈呜咽。
“哎……”
因为雁里朵性情多疑,我又听不懂碧翡话,易露马脚。所以只有采纳佞人的馊主意,俨然好心商人收留的弱智小厮,苦着一张小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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