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雁里朵性情多疑,我又听不懂碧翡话,易露马脚。所以只有采纳佞人的馊主意,俨然好心商人收留的弱智小厮,苦着一张小媳妇脸,任身边佯作悲悯的佞人得寸进尺地摸着脑袋,叽里咕噜地一番介绍后,乖乖按他指示蹲去墙角,深低了头,咬牙切齿地玩手指。可惜佞人向来不懂自制,尤是我这个死对头,这般千载难逢的良机,自然能捉弄便捉弄。待他与雁里朵神情暧昧地说妥事情后,转身冲我粲然笑唤:“阿木!”
虽想冲上前去,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不过形势比人强,我只得扯出痴傻笑容,起身小跑到他身边。佞人由衷满意地点头,笑眯眯地拍了拍我微微抽搐的脸颊,昂首在前,跟随雁里朵的亲信侍女走过危机四伏的重重高门。待出气氛诡异的神庙后,我下意识松了口气,按计划蹲□去,捂肚子佯作三急:“呜……”
听我可怜兮兮的呻吟声,前方的一男一女立时回首来看,佯作怒我不争,未央指着我的鼻子斥了一通后,继而换上迷人笑容,看向他为了工作需要勾搭上的新相好。后者二话不说,颇友善地将我带去皇宫偏隅。当我苦着脸进去臭气冲天的茅厕前,佞人给我使来眼色,暗示会引开相好。我点了点头,很是乖巧地带上门,捏鼻子凝神静听,待门外男女调笑声渐远,我逃也似地奔出门,从怀里取出未央画给我的王宫地形图。
因是碧翡王宫建在地势复杂险要的山地,各殿独立,相隔甚远。即使知晓大略方位,可初来乍到,我仍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寻到诗娥罗所居的清静小殿。许是卯定莫寻身中蛊毒,不会贸然逃离王宫。不若神庙有重兵把守,殿前的两个守卫也正耷着眼皮,昏昏欲睡。虽不情愿,可确得感谢那个混帐武术老师一年来的法西斯教学,令我得以施展轻功,跃上殿顶。压低身体走至背y处,掀开瓦片,侧眼往里张望。
居香涂丽的殿中,一男一女相对默坐。望着其中那张熟悉的面庞,我微牵起唇,可余光扫见他的新妻一手覆在小腹,隐忧蹙眉。重逢的喜悦骤然湮灭。咬了咬唇,终是抑下破顶而入的冲动,暂先静观其变。却忘记男子何等敏锐,但凡风吹草动,皆难逃过他的耳。故当他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出我的视线时,我未有在意,兀自沉郁,却不知他已悄然上了殿顶,直待淡漠的声音冷不防自背后响起,方才后知后觉他的到来。
“你是谁?”
许是在故乡待了一年多,他下意识用云桑话试探。我叹了口气,苦笑着回首:“清曜。”
因为戴着面具,以前生的样貌示人。乍见我的脸,他目光一颤。我苦笑渐深,虽是介怀他与诗娥罗已成名副其实的夫妻,但形势所迫,的确由不得他做主。望着眼神渐深的男子,我暗叹了叹,扶膝起身,可还未立稳,因他一句冷漠的反问,微一趔趄,险些摔下殿去。
“你怎会知道昭人给孤起的名字?”
听他以孤自称,我心一凉。欲要走近,但见他仿似看个陌路之人,眼神冷漠寒冽,下意识却步,凝住彼方漠然相望的男子,渐生不祥之感:“……你不认识我了么?”
他抿唇不语。我心中违和渐深。若是不记得季悠然的模样,尚且情有可缘。可当我亟亟揭了面具,他微微睁大了眼,怔愕片刻,即便恢复常态,冷淡问我:“你到底是谁?”
如坠冰窖,一股寒意自脚底窜至大脑,激得我浑身一颤。呆怔看着将我视作陌生人的男子,直待他不耐,徐步走近,方才回过神来,死死盯住那双失却温情的幽邃墨瞳。
“回答孤,你是谁?”
卓立在我面前,他微抬下颌,凛然高傲。冷泉殿的面孔,记得过去我惹恼他时,他便曾现出这等令人不寒而栗的陌生表情,可现下见他极自然地流露真性情,我惊愕万分,正想开口问他为何连茈承乾的样貌都不记得,忽自底下传来一个娇脆唤声:“即大人?!”
按理两人已经结成夫妻,当是直呼名讳。可听他的新妻如是唤他,我微一恍神,却被他窥了空隙,飞快攥过我的手腕:“你会说云桑话,可是昭人派来的?”
虽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可此刻容不得我纠缠这个问题,想了想,顺势点头:“得知殿下被碧翡人囚禁,鹤卷少主特命小人前来救你出去。”
许是我刚才唤了那个内有深意的名字,他微眯起眼,将信将疑。我微一苦笑,正要开口告诉他事先与未央一起拟下的出逃计划,底下的女子又是一唤。他皱了皱眉,松开我的手,转身走到女子视线可及之处:“殿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虽是神情冷淡,可许是女子怀着他的骨r,语带一丝关切,“外面风凉,你先进去。”
骤然想起当初我怀百合的时候,他也如现在这般,对我无微不至。不禁暗暗自嘲,当他回身走近,敛去眼中的伤感,平静抬首:“敢问殿下,你身中银虿蛊已有多少时日?”
他一愕,眸生戒备。我笑笑,避重就轻:“经人打听,得知殿下被碧翡王女下了银虿蛊,方才脱身不得。故而鹤卷少主才派小人前来,给殿下解蛊。”
许已知晓解蛊的方法乃是与雁里朵□移蛊,他神情刹时微妙:“你有何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承认这段时间bh文看多,所以第三部尺度比较大,otz………………
关于小朱,千万别怪他哈。无辜无辜,也没有真正的背叛(都剧透到这个份上了……) 现在我一副少年打扮,他自然以为我有其他良方。苦笑了笑,我道了声失礼,弯身去牵他的手,覆在未有束严的胸前。他剧震,亟亟抽手,惊疑打量我了一番:“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一笑,也想追问他为何变得如此古怪。可时间不容许我深究,直截了当地说:“小人曾因机缘,服食过荧颎花。所以你不必屈从雁里朵,让小人给你侍寝,便可解身上的银虿蛊。”
莫名出现的漂亮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轻挑起眉,似觉其中许有y谋,迟迟未有作答。我也不竭力游说,只是立在那里,静静凝望这个与过往判若两人的男子,直待许久,方才取信于他,淡淡点了点头,予我一个心寒的允诺:“你是昭人的手下,孤也不好白占你便宜。等孤安然脱险,定会封你妃位。”
他并非始乱终弃之人,可我认识的即莫寻,绝不会以这等施舍的口吻许我终身。我扬了扬唇,五味杂陈:“皇太子殿下乃我云桑不可或缺的要人。解蛊救你性命,也是小人的分内之事,断不敢奢求名位,故请殿下收回成命。”
听我冷淡回绝,他微微诧异。也不低眉顺目,我坦然迎向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小人在此不可久留,殿……”
“这两日发作得厉害。”
他忽得打断我,平静凝住我的眼,“现就找个地方侍寝吧。”
我怔住。因是突如其来的变故,我原想今日作罢。可未想他主动要我。下意识避开他讳深的眼神,看向脚下的瓦片。若是过去的他,断不会这般背着怀孕的新妻,与人偷情。可现在的他,不过云桑国的冷泉皇太子,三宫六院尤是平常,何况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我轻笑了笑,果已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即莫寻。可即便如此,我仍点头应允:“请殿下随小人来。”
即使他已形同陌路之人,可他仍是我心目中第二任丈夫,也是百合不可失去的父亲。转身轻下殿顶,一路躲躲藏藏,引他去往适才经过的一片密林。待至深处,确定四下无人,我背对着他,解起衣带。
“孤不喜看人的背,转过来。”
许是对一国储君而言,此举形同无言的忤逆。也许是仍对我心存疑虑。我苦笑了笑,与他早不是第一次,也便回过身去,在他并无绮念的注视之下,淡定褪去衣衫,直待l裎相向,凝住他波澜不惊的眼,清浅一笑:“殿下可还怀疑小人别有所图?”
他不语,上前环住我的腰,紧密无隙地圈在身前,深沉凝视我良久,抬手抚我面庞:“像你这样的美人,昭人怎会舍得放你来救孤?”
诚然,每个看上我的男人都想将我锁在身边独占,当年那位川津藩少主也不例外,如不是兄弟妻不可欺,早已将我抢回云桑。摇头轻笑,望着近前丝毫未现□的男子,我抬手搂上他的脖子:“我的确不是鹤卷昭人的手下,但我不会害你……”
先前唤他清曜的那刻,便已露了破绽。不管他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你曾经爱过的女人……”即使他移情别恋,与另个女人开花结果。我仍不改初衷,“只要你愿意,我就带你回家。”
他神色微震,我苦笑着仰首,就算对不住现在寝殿等待丈夫归去的碧翡公主,仍义无返顾地吻上他微凉的唇。两手滑至他的背后,轻柔抚摩,似有若无地撩拨,终是勾起他的□,收紧环在我腰际的手,将我压向不远处的杉树。
“孤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愿意?”
目光迷离,可仍保一丝清醒,灼灼问我。笑了笑,我闭起眼,灼密的吻立时落在我的颈胸。不复往昔的温柔,此刻的他狂野激炙,渐渐难抵火热的缱绻,我软□去,却被他箍住腰,抬眼绞视间,他挤身在我两膝间,凝住我的眼,徐缓沉入我的身体。
“你叫什么名字?……”
他俯身含住我的耳垂。浑身一颤,正要道出自己的名字,可他如果知道我其实是羲和人,难免混淆,终是未有说出口,“先别问,等解了蛊再说。”
望着我苍凉凄柔的笑容,他一瞬失神。可听我将自己交给他,只是为了给他解蛊,略微失望,抿起唇,倾身与我交颈而拥。虽已忘记抱着的女人,可对彼此的身体毫未疏漠,自然地契合,深深拥吻,极致的刹那,他像过去那般将我深锁在怀。直待我透不过气,轻捶他的肩,方才意识自己使力过度,微微松手,略略无措地拥着浑身虚脱的我跪坐在地。
“孤似乎不是头一次与你这般亲密……”
平复低喘后,他眼神不复冷淡,“难道你是右大臣家的胧夜?”
乍听这个耳熟的名字,我怔了怔,随即想起他曾经提过的那位未曾谋面的皇太子妃,摇了下头:“你到羲和后,虽曾设法打听,可始终没有胧夜小姐的消息。”
“羲和?……”
他微皱起眉,满眸迷惘,“听二公主说,孤曾经做过羲和的将军,这是为何?”
记得自己是云桑国的皇太子,也记得母亲指给他的太子妃。我渐有头绪,淡淡问他:“你能记得的最后一件往事是什么?”
他看了看我,不无自嘲地一笑:“母后纵火殉葬。”
难怪他会以冷泉皇太子的面目与我重逢。我点了点头,总算明白自己原是倒霉地成了八点档女主角,亲身体验男朋友失忆的狗血剧情。扯了扯嘴,看向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刚找到被坏女人软禁的男朋友,便拉他□,重修旧好。若是制作成电视剧,导演编剧绝对会被观众骂得狗血淋头。我自嘲干笑,抬眼便触他探究的目光。知他想要弄清我到底是他的什么人,苦笑着拥住他的肩,体味久违的温暖:“我们没有成亲。不过我是你唯一抱过的女人……”
在诗娥罗出现之前……
我淡淡苦笑,无可否认自己确是嫉妒他的新妻。而他未有察觉我此刻心潮暗涌,因我转说羲和话,后背一僵。但知熟悉我的身体反应,是因我们早有夫妻之实,终是沉下两肩,将我拥得更紧:“原是孤没过门的妻子……”
如释重负的口吻,我不禁失笑。他向来保守,当年如不是我烧糊涂,主动诱惑。这循规蹈矩的木头定是一辈子对我发乎情,止乎礼。挑了挑眉,我不置可否。他却不满我一直不做声,扶起我的肩,目带责难:“你怎得一人来此?万一被人发现,该如何是好?”
即使变回淡漠高傲的冷泉皇太子,仍爱唠叨。我不以为然,一笑置之。他皱眉,正要开口斥我这个严重无视他皇太子威严的小女子,忽自远处传来一阵s动,面色微变,起身拾起各自的衣服,一股脑塞进我怀里,然后抱起我,跃上临近的一棵大树。几无间隙地拥紧彼此,隐在树y之中,直待一队碧翡兵气势汹汹而过,他才松了口气,愧疚看我:“定是不见孤的踪影,便派人到处搜查。”
可在王廷颐气指使的人,也只有那位性情乖张的碧翡公主。我淡讽一笑:“看来雁里朵公主很重视你。”
当我知道雁里朵对他下银虿蛊的时候,隐察端倪。现见她兴师动众,已可肯定那位碧翡公主看上百合她爹,有心将他纳为自己的男宠。因是多了一个情敌,我眉峰高扬。而听我酸不溜秋地讥诮,他无奈扬唇,眼神渐冷:“孤乃一国储君,自不能屈从一个□妇……”
想必也曾见识那位公主殿下的庞大后宫,他不屑一嗤。低首望我,既然将我当作未过门的老婆,自然要解释为何娶别人为妻,“孤不知那女人到底想做什么。与二公主成亲前日,孤被人下了药,醒来时,已在新房之中。”
他与诗娥罗成婚,应是公开挑衅,激我动真格。而两人当真d房,恐怕也是药物作用。虽不能立时释怀,可背叛感渐渐褪去,我苦笑了笑,径自跳下树去,在他讳深的视线之下,默默穿起衣服,戴妥面具:“不论如何,二公主已是你的人,逃的时候,你带上她也无妨。”
依他的个性,定不会抛下怀孕的妻子。而我和他难成夫妻,这样的结果,对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从今往后,我可以专心政务,无须为情所扰……
自嘲一笑,回身看他。不知为何,他眼神极冷,隐隐怒意:“你真想和她一起侍奉孤?”
既不想,也无此可能。我耸耸肩,不置一词。他蹙紧眉头,走过来攥我下颌,迫我迎视他犀利的目光。对峙良久,见我俨然无谓二女共侍一夫,仍旧平静以对,他目露失望:“先前不屑做孤的妃子,果然只是做戏。”
我勾唇,也不刻意解释。待回羲和,他自会明白我为何不介意他带上自己的新妻。淡淡低眼,移开他的手,正要告诉他出逃的计划。猝然不及,胸口一阵剧痛,我攥紧身前的衣襟,难忍渐然漫至四肢百骸的痛楚,咬牙蹲□去。近前男子见状,立时低身来看,见我痛苦难当,目露焦灼,捉过我的右手把脉,似是察觉什么,面色立变:“该不会是……”
“别……担心……”
移蛊,顾名思义,便是通过那种诡秘的方式,承下他身里的蛊毒。我强挤出一抹笑,冲他摆了摆手:“我服过荧颎花……百毒不侵……不……不碍事的……”
听未央说,服过这种奇花的人,身体可以自行清毒。只是银虿蛊不同一般毒药,须得三四个时辰抵抗毒性。我咬紧牙关,断不吭声,硬是挨过一阵剧痛。他始终握住我的手,待痛楚稍缓,抬眼看他,便见他满目悔色。我摇头,温声宽慰:“也就没几次。等你身上的蛊毒清了以后,我们就回羲和去。”
如果逃亡途中发作,只会耽误行程。所以才会借机进宫见他,可惜后半句话,他毫未听进耳里,猛得甩开我的手,起身背对向我:“别管孤。你自己回去。”
不论冷泉,还是即莫寻,都是不折不扣的舍身□。我微微一笑,强忍间歇的剧痛,扶膝支起身体,使力攥住他的手腕:“我千里迢迢地来寻你,可不想空手而回,让萤姬失望。”
听我提起唯一的亲人,他猛然回首,趁他怔忡,我拽着他往东边奔去:“过会我会引士兵来这里,你就对他们说,在寝殿附近发现刺客,一路追来此地,结果搞错人,误伤了我……”待出树林的当口,停下脚步,回身道:“过几天我还会进宫,你可别躲着我,否则我就直接去找雁里朵,坦白我是你在羲和的妻子,要她赶紧放人。”
找雁里朵单挑的下场,不是被踢进毒蝎坑,就是喂蛇。他面色一沉,冷冷瞪我。不以为然,我冲他挑了挑眉,随即倒卧在地,无须真的演技,随着另波剧痛汹涌而来,我扯嗓子,声嘶力竭地哭喊。不消多时,便有十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趁来人赶抵前,我强自挤出笑脸,看向近前怔愕的男子:“记着,我现是药材商人里赫身边的傻子仆人阿木。”
他恍然大悟,许是我适才装疯卖傻的模样颇是滑稽,不禁摇头失笑。待一队士兵闻声寻到我们,立时敛容,面无表情。我则变本加厉,哭得愈发凄惨。因是语言不通,士兵们无法从莫寻那里得知事情原委,只得怔怔看我抱着头,满地打滚,直到一个白袍女子领着先前见过的碧翡二王女亟亟而来,莫寻嫌恶地瞥了她一眼,冷淡按我刚才所说,道是追踪可疑之人,误将在林间徘徊的陌生傻子当作刺客误伤,指了指树林西边,雁里朵立令士兵去追那个子虚乌有的潜入者,然后转望向我:“我记得这人是里赫的小厮。”
情敌谋面,本已火冒三丈。听她用流利的羲和话与莫寻交流,更是激发我回羲和后,定要挤出时间,学门第二外语的决心。咬牙切齿地继续扮傻,等士兵依他们的圣女公主之言,将偷偷幽会的药材商人与亲信侍女带到面前,我忍着骤起的j皮粒子,可怜兮兮地蜷进未央怀里,指指适巧飞过的蝴蝶,表示自己贪玩调皮,误闯树林,即又害怕地看向莫寻,呜呜哭着,摸了摸胸口。已从雁里朵口中大致知晓经过的佞人微微点头,几不可见地一笑,像是故意激怒冷眼打量他的莫寻,轻拍我的脸蛋,果是惹得皇太子殿下微眯起眼,目烁诡芒:“既是孤误伤他,那就带去孤的宫里休养几天。”
男人也善妒,尤是未过门的老婆,被其他男人趁机吃豆腐,自然不爽得很。可惜他下意识的吃醋坏我大计。我暗嚎在心,听雁里朵雪上加霜的附和,恨不能上前一人给一拳。
“也好,你身边正好缺个随从,不如我问里赫要了这孩子,留在宫中,让你使唤。”
未央给我的角色定位乃是不会说话的傻子,留在身边只会添乱。我暗暗扯嘴,猜想雁里朵的本衷许是日后妹夫经不住蛊毒的折磨、被迫与她相好时,身边人不至多嘴多舌,将这见不得人的秘密给捅出去。心中不屑,亦因此同情起莫寻的那位公主新妻。抽噎着转眼,望向雁里朵身边的女子。
先前未有看清她的样貌,现下端详,乃是不输其姐的秀雅美人。许是雁里朵适才毫不避讳地讨好自己的丈夫,美眸微低,若有所思。直待姐姐唤了两声,方才回过神来,顺从点头。也不知是否错觉,雁里朵看向亲妹的眼神隐隐妒恨,淡淡嗯了声,转睇未央,似在征求他的意见。按理佞人婉言谢绝,可两人言毕,雁里朵浮现满意的笑容。隐感不祥,直待佞人领我出宫,登上马车,才知他已经答应雁里朵,等我伤愈,便将我送进宫去,给莫寻做使唤小厮。
“你该不会也被雁里朵下了银虿蛊,出卖我吧?”
话虽如此,也知背负亡国之恨的他宁可上吊,也不会屈尊伺候那位与众不同的碧翡公主。相视冷笑,他说:“今儿个我对那女人说起铺里缺少一种在月佑境内才能找到的药材,一个劲地可惜那里已是羲和的领地。她便得意扬扬地告诉我,雁里朵与月佑的叛军首领暗有往来,若是开战,那支军队也会参与其中。如若取胜,雁里朵也会助他们复国。”
看来对我南方的六块地盘势在必得。我冷笑渐深,听说那位叛军首领即要来到碧翡,与雁里朵密商合作事宜,想了想,寻借口进宫照样要担风险,不如深入虎x,探探虚实也好。点了下头,自嘲即要和情人的新妻栖身同一屋檐,呵呵干笑了两声,许是此间神情颇是诡凝,佞人幸灾乐祸:“陛下若是憋得慌,到时不如与微臣合力拿下王宫,彻除祸患。”
如果他没有累累前科,现又显露标准的杀人狂面孔,我可以考虑里应外合,捣毁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毒窝。回想这位仁兄如何助他家主子伤天害理,灭了梵、应二家,冷哼了声,敷衍说会考虑他的建议,就躺□去,隐忍间歇而至的剧痛。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因是难耐的痛楚,我意识渐渐模糊时,忽得有人冲撞马车。未及扶手,整个身子飞了出去,幸亏未央还记得我是不容有闪失的皇帝,及时捉住我的一只脚。所以当我见到那两个制造交通事故的罪魁祸首时,身体倒挂在车厢外,极是狼狈。
“是你啊……”
待满脸j笑的佞人将我扶起来后,我没好气地翻了翻眼:“不是让你在家里好好待着么?”
我进宫的本衷不怎么光彩,便令吉卓留在未央的宅子,不必随往。只是我的这位吉大总管爱c心,恐我有所闪失,最后还是偷跟了来。我叹气苦笑,但见他身边立着一个神情局促的俊美青年,阖了阖眼:“这位是……”
不待吉卓开口,未央一把拽过青年的衣领,将他丢进车里。我目瞪口呆,不知他为何这般粗暴地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冷冷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幅小像:“请陛下过目。”
不比现代素描,可以真地绘出人物面貌。古代的人物肖像绘法有限,尤是碧翡这等斯巴达式的尚武国家,文艺水平总体不高。我看了一会儿,才辩出这画技拙劣的小像所绘之人,与刚才被丢进车里的美青年有五、六成相像。干笑感佩未卿竟可一眼认出画中之人,只是听他报出美青年的大名,不禁怔愕,随即令吉卓上车,并命赶车的未央手下快马加鞭,离开这片离王宫不远的僻静林子。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放下帘子,我问吉卓。才知他打算去宫门附近等我们的时候,不经意见到这个美青年鬼鬼祟祟地在山林里徘徊,看到他转身便逃。因感蹊跷,他追了上去,没想到竟然追到一个未央使尽各种手段、仍然打听不到下落的要人。
“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c柳柳成荫。”
不无讽刺,冲面色不霁的佞人微微一笑。随即看向深低着头的文弱美青年,大致知晓他为何会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一□政大权,拱手让给自己的大姐。暗暗叹气,因是另波剧痛涌至,我倚着吉卓的肩,尽力不形于色:“可请问碧翡的新王陛下,你为何会在这里?”
原想令未卿家充当翻译。可许是我们羲和相当现代的美国,主导这个世界的经济,因而其他国家的元首大多会说羲和话,无须佞人开口,美青年看了看我,颇是惭愧:“听说大姐想要我手里的翡凤令,四处找我,还为此杀了不少人。所以……”
“所以你想回宫,交出实权,以令雁里朵收手,莫再残害无辜之人。”
许是我一语道中他的心事,青年目露惊诧,随即意味深长地打量我,似在探究我到底是何人物,以这对等的语气与他这个碧翡新王说话。我笑了笑,和未央对视一眼,他点头以示我曝露身份也无妨。揭去面具,凝望渐然睁大眼的青年,我平静道:“朕也曾和你一样,一心远离是非。”
虽不知他为何在即位之初,便逃个无影无踪,可适才乍触他犹疑不定的眼神,就像见到过去的我,自欺欺人地逃避,到头来却是害人害己。脑海飞掠不堪往事,我自嘲勾唇:“幸好你遇见朕的大总管,才没做出一件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虽说当年茈尧焱已然布妥一切,我回到皇都也不过自投罗网。可最后走到那等境地,与我一开始消极以对皇位之争,脱不了干系。凝住目光闪烁的碧翡新王,我微微苦笑:“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朕就是你的前车之鉴。而你将实权让给雁里朵,非但不会让她收敛,反而会酿成更大的惨祸。”
我们国家的先皇陛下虽然手段极端,不过审美情趣与常人相仿,不比那位碧翡王女,以养毒物为乐。铲除与她作对的人的手段,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嗤,我淡问惭愧低眼的青年:“新王陛下又是为何离开王宫?可是雁里朵公主强之果?”
果不出我所料,雁里朵希冀成为幕后的掌权者,又因偏爱妹妹,故在父亲故世后的第三天,生性懦弱的弟弟禅位于诗娥罗。
“我们三姐弟之中,大姐最似父王,心狠手辣。我一向怕她,也敌不过她。但也知道大姐一旦掌权,碧翡将永无宁日。所以那夜我逃出了王宫,以为没有翡凤令,大姐便不能号令将军们出征。但没想到她为了得到翡凤令,滥杀拥戴我的大臣,甚至……”
青年握紧了拳,目露悲愤:“将我带大的奶娘和她的两个女儿被大姐抓进宫后,再无音讯。过去和我交好的玩伴也被带去神庙,也许已经……”
“中了银虿蛊,成了你大姐的男宠。”
回想在神庙眼见的情景,我冷淡道。若是不合心意的男宠,便任他自生自灭,所以那些人才会争先恐后,哀求雁里朵的宠幸。叹了叹,我淡望陷入两难的青年:“朕的朋友也被你大姐囚在宫中,和你一样着急。不过朕作为羲和人,希望陛下不要将翡凤令交给雁里朵公主,以免一场无谓的战事,令两国百姓同陷水火。”
许是视作母亲的奶娘与好友生死未卜,青年抿唇不语,我也不一味相,对未央使去眼色,暗示他回去后软禁碧翡新王,绝不能让雁里朵得到这至关重要的兵符。
“陛下的朋友,可是娶了二姐的即莫寻、即大人?”
当我没安好心,与佞人眼神交流如何利用这碧翡新王,完成我们的逃亡大计。心地善良的青年语带关切,问起险些沦作男宠的百合她爹现下如何,我怔了怔,隐隐惭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失去部分记忆,不记得朕了。”
在场之人俱是一怔,尤是我身边的吉卓,神情忽得复杂,见我困惑看他,立时低眼欠身,对座的未央则在须臾的惊诧后,恢复事不关己的冷漠:“也许是银虿蛊的关系。过去被微臣用来试蛊的人,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亏他可以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不怕遭天打雷劈。我冷睨向他:“如果蛊毒已清,他可会记起以前的事?”
未央神情无辜地摊了摊手,似作不知。我翻了翻眼,又听青年担忧起被迫嫁给莫寻的二姐,眼前飞掠先前雁里朵看向亲妹的怨毒眼神:“陛下可知雁里朵与莫寻过去发生过什么?”
青年微怔,目光渐幽:“个中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即大人曾经让大姐吃过败仗。”
即便如此,也该仇视莫寻,而不是以此非常手段,他与自己燕好。越发困惑雁里朵的动机,而说起那位公主殿下的庞大后宫,青年神色微妙:“大姐会变成这样,全赖那个男人。”
我闻言迷惘,很是好奇这位诡异公主的过去,请青年但说无妨。才知雁里朵之所以变得□形骸,皆因曾经有个男人伤她极深。
“南域诸国中,属我碧翡最为强大。而父王意欲统一南域各国,不断出兵征服四邻。惟恐亡国,最南边的宁海国便派了一个j细,潜入我碧翡王廷。”
古往今来,英雄沉湎美色,终致惨败,屡见不鲜。但美人计并不单指美女,而那位行事怪诞的碧翡公主便是美男计的受害者:“大姐虽是争强好胜,但当年的她心地纯良,如不是被那男人诱骗,到现在仍是洁身自好的贞女巫司。”
巫司之所以是贞女,皆因破身后,便会失去异能。但雁里朵自幼身在宫中,涉世不深,爱上那个细作,经不住他一味引诱,将自己交给了他,乃至决定抛弃自己的国家,与他私奔。但被布查王发现拦下,严刑拷打后,查明此人乃是宁海国派来的j细,立时将他处死。并发兵宁海,很快攻至王都,但因羲和的介入,最后划地为界,各占一半国土。
“而大姐痛恨羲和,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对羲和深恶痛绝,原是因为我们国家多管闲事。而沦作□女子,乃因自己付出最宝贵的东西,到头来换来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我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终知雁里朵心理扭曲的根源。可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原谅她用那等歹毒的方式,莫寻就范:“像令姐这样的人当权,是为贵国之大不幸。陛下就不想将她赶下台,令你自己与百姓安生?”
闻言,他面色微变,惊疑不定地打量我,许以为我怂恿他推翻现在的伪□,乃是别有所图。我淡然对他说:“朕眼下应该在东巡,可不想自打耳光,在碧翡闹出些事来。所以只是给你建议,做与不做,取决陛下自己的心意。”
因是身体的痛苦渐剧,已难掩饰。我言尽于此,闭眼靠向吉卓的肩,暗咬牙关,虽已勉力佯作无恙,可仍让敏锐的大总管察知异样,待抵未央的宅子,他默默抱起我疾步进里,将我安置在矮脚床后,也未离去,跪守在我身边,晦深的目光始终凝在我的面庞,直待我痛苦渐轻,勉强冲他一笑,方才舒展紧锁的眉头,半低下头,浮现一抹难以言喻的苦涩微笑:“陛下见到即大人后,顺利么?”
很难得他主动与我搭话,我微一愕,淡淡点头:“雁里朵要我去做莫寻的小厮,所以过两日进宫后,我会在那里住段日子,等莫寻身上的蛊解了,咱们就回朝。”
始料未及我要亲入虎x,他面色大变,欲要开口劝止,可见我望着他苦笑,似是恍然,眼中飞掠一抹自嘲:“奴才明白。”
不知为何,他此刻的笑容看起来分外凄凉。低眼直起身,给我掖好被角:“陛下请安歇,奴才告退。”
一如往常的请退,莫名的沉重。怔凝他清癯的背影,恍神时,竟已攥住他的衣角。彼此皆怔,我亦难以理清自己为何做出这等反常的事来,颇狼狈地一笑,勉强平静道:“住在未央的宅子,怎么都睡不安稳。你留下来陪我一会儿,许能入睡。”
后半句话,倒是出自真心。虽说不清原由,可他待在我身边,便会感到莫名地心安。相视一笑,他依言跪坐□,在这清宁的黄昏,静静相守。
碧翡新王乐山,就像当年一心远离皇位之争的我,始终难下决心,与自幼畏惧的长姐一较高下。但翡凤令在其手,怎么是个利用的对象,所以我小人了一回,命未央将他软禁起来。可也允诺这位性情温懦的碧翡王,只要我们平安逃离碧翡,就会放了他,绝不会借此机会,吞并他的国家。
“凡事量力而为。就算利用陛下,将碧翡纳入羲和版图,对朕也无多大的好处。”
像碧翡这样桀骜的民族,如果以卑劣的手段征服,随之而来的是不间断的叛乱。碧翡也不像我那时代的中东,拥有诸如石油这样可以产生巨大经济利益的资源。所以我没必要自寻其扰。比起强硬的手段,我也更趋向怀柔政策。只可惜这位碧翡王毫无争斗之心,否则我可以考虑助他重返皇宫,赶雁里朵下台。然后签份互不侵犯条约,将战事扼于萌芽。
不无惋惜,瞅了眼欠缺王者之气的文弱美青年,我转身走出屋,淡嘱未央:“他可是我们的保命符,定要好生看顾。”
许是过去的我不会这般随心所欲地利用别人。未央目漾淡讽,我礼尚往来:“朕拜了个好师傅,总算懂得人尽其用的道理。”
火花四溅地对视一笑,我戴上面具,准备进宫侍奉百合她爹。只是出门时,见我那尽心尽责的大总管背立在马车边,身影孤清,心中莫名一紧,抿了抿唇,上前道:“放心吧,我是傻子,雁里朵不会拿我如何。”
我蓦然出现,即又反过来宽慰他,吉卓微怔,眼中仍有一丝化不开的焦灼:“您的性命关乎江山社稷,请陛下带奴才一同前往。如有万一,奴才可……”
“像你这样的美人,可逃不过雁里朵的魔爪。”
虽说那位碧翡王女沉湎□,将男人当作发泄的工具,乃是扭曲的心结所致。不过现在的她已是不折不扣的女□,吉卓这等出众的样貌,定会引起雁里朵公主殿下的高度关注。望着近前啼笑皆非的年轻人,我笑着拍他的肩:“至多十天,我便会带人出宫,到时还得靠你和未卿家在外接应。”
若能避过宫中守卫,皆大欢喜。不过那日看雁里朵对莫寻依顺殷勤的架势,许是免不了一场亡命之旅。吁了口气,由吉卓扶着登上马车。但松手的那刻,他往我手心塞了样事物,我愕然看向小巧的布囊,他一笑,低声对我说:“奴才会和未大人轮流守在王宫附近。陛下如遇险情,取其中的烟花知会我们即可。”
许是吉卓理所当然的口吻,颇若下命的主子,瞥了眼面色不霁的佞人,我淡淡点了下头,坐进马车。而佞人显是耿耿于怀适才吉卓的一席话,当抵王宫下车前,他语气不善地道:“六个死卫已然混入宫中,可保陛下无恙。”
有其主必有其仆,和茈尧焱一般小心眼。我暗嗤在心,冷淡嗯了一声,因是理当畏惧误伤我的驸马爷,随即换上另般表情,在侍女的引领下,凄凄惨惨地去见新主子。虽是意外雁里朵也在诗娥罗的寝殿等候,但不形于色,瘪嘴皱眉,哀怨地瞅向皇太子殿下。
“往后这孩子就任你差遣。”
人前照旧一身高雅圣女装扮的雁里朵端坐首座,对近旁的妹夫微笑道。莫寻则淡无表情,颌了下首。许是二人气氛诡秘,诗娥罗颇是局促,转首打量新来的小厮,见我半躲在未央背后,满脸委屈,原先复杂的眼神渐然柔和,起身走来。柔声对我说了几句碧翡话,我自然毫无反应,怔怔瞅她。未央见状,立时开口圆场,许是告诉诗娥罗,自家小厮不但低智商,耳朵也不好使,用动作交流比较实在。温顺的女子含笑点头,牵起我的手安抚轻拍。
“嘿嘿……”
虽是情人的新妻,理当敌视。可对这温柔楚楚的王女,我难生嫉恨,微扬起唇,心中微苦地冲她傻笑。等未央佯作有要事,将雁里朵引走,诗娥罗显是松了口气,拉着我走向莫寻:“自从那人死了以后,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姐姐对男人这般百般忍让,看是对您动了真情,我该如何是好……”
见诗娥罗看向自己的小腹,秀美的面庞忧色渐重。莫寻蹙眉,似有若无地望了我一眼,轻分开我们的手,将妻子扶去一边坐下:“有我在,她伤不了你们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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