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烟岚

21-25

☆、山外烟岚 21
麻感最初是从大姆指开始的。严岚不太明白为什麽,毕竟他进餐厅两个月左右就拿到了杆皮的道具,使用算是顺利,也就是这麽用下去了。
所以当大姆指开始隐隐约约麻起来的时候,严岚起初是觉得可能不小心压到或什麽的,隔一阵子就会好了。
问题是事情不如他所想,没有太久,连食指都开始了。
他这才有些警觉,是不是自己用手杆皮,追求进步追求过头,让手太过疲倦了。
可是他没办现在停止,他连一半都还没有到,怎麽能断在这里?他要自己小心翼翼地使用手,想说会不会因此好一些,可是非但没有,反而连中指都开始了。
他先到了他们家固定会去看的家庭医生那里看医生,那医生从他小时候看到他现在,跟他很亲近,说话很直。
「这就工作疲劳啊!」
「你家不缺你这份薪水吧,干嘛c成这样啊?小朋友。」
「努力是很好啦,问题是会痛就不要再做啦!虽然我们没几个邦交国,但你还是可以去考个外交相关的工作啦,凭你的程度,外交官应该努力一下,没问题的。」
「唉哟小朋友你这样真的不行,快离职啦。」
严岚随便敷衍,他知道医生当然也看在眼里,但他还没有学到j髓,怎麽可以走?
离开的时候,医生塞了张纸条给他,上面是另一个医生的资料。
「去看他啦,是神经内科的权威,他要是再看不好你,我真的要告诉你爸妈,要他们把你锁在家里不许再你去那里把你的手弄废了!」
他微笑地谢谢医生,又被医生骂。「笑?笑什麽笑?手好了再来笑啦,没有好不可以笑!」
他万分感激地走出诊所,知道若不是後面还有病人,医生可能还会追出来再把他骂一顿。
他离开诊所,随即预约了那个权威医生的门诊,时间在他下回的休假日。期间还是正常上班,直到他到医院做检查。
一到医院他做了肌电图的检查,反应自然不是很好,他的右手的反应远不如左手,应该真的是使用过度。
医生脸色很凝重,建议严岚使用护手,让神经慢慢地养回来,给严岚三个月的时间,说若是之後没有好转,真的就要严岚考虑离开这个工作。
那与严岚原本规划的完全不一样。但……严岚望著自己的右手。若真的没办法好,他继续待也不值得。
只能照医生的说法努力做做看。
医生是要他右手尽量不提重物,严岚做得更彻底,除了上班的时间之外,他要自己能不用右手,就不用右手。
另外,补充维他命,这个他就照著医生所吩咐的剂量,没有过量。
还有睡前戴护手,保护手腕。这他也是几乎上班以外的时间能戴著就戴著了,除了在严杉面前他会刻意避开。
是的,他能给妈妈看到并关心,也能让爸爸念他几句,但是就是不想让严杉看到。
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麽这麽坚持不在严杉面前戴护手,很有可能就是不想在严杉面前示弱。
至於手是否有恢复?坦白说他原本不是很相信医生的话语,毕竟他每天还是要上班那麽久,杆皮怎麽可能不用到右手,一个月还是只休六天,真的能让手休息的时间并不很多。
就算这个医生是神经内科的权威,他多少还是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态在做这些事情,内心早把最糟的状况想遍了,如果他的右手真的没办法恢复,那他这三个月更要多看多学,一点都不能浪费,之後就去法国蓝带厨艺学校,趁还没开课的时间让右手多休息。
但拜这个真的很有经验的医生帮助,他慢慢地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在好转中,起初还不明显,但愈来愈流畅,还不能恢复到最初的状态,但他右手杆皮确实顺畅许多。
他望著自己的右手,能好的吧?
某个休假日,家人都出门工作了,他除了吃饭之外,几乎都窝在房里念书,念到觉得累了,他步出了房间,护手当然没有拿下来,他就赖在楼上小客厅的沙发歇息,感觉很舒适,他模模糊糊地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直到上楼的脚步声让他醒过来。那脚步声放得很轻,他以为是管家阿姨,但回神了一下才想到今天管家阿姨下午有事请假先走了,他连忙坐起把护手取下,藏在身後。
「没出门?」终於上了楼的严杉问著严岚。
「懒,在家里舒服。」严岚微笑。「你呢?怎麽有空现在回来?」他没有眯很久,现在还是下午不是?
「去其他地方巡了一下,有空就先回来家里。」严杉凝视著严岚。「我想弹琴。」
怎麽会突然跟他这麽风花雪月的事情,严岚内心困惑,但脸上还是端著笑。「要我当听众吗?好啊。」
严杉眼神直勾勾地对著严岚。「一起弹。」
严岚怔了下。他现在的右手g本没办法弹琴。「你弹就好了,我这麽久没有好好弹琴了,琴声绝对会让你的耳朵受不了。」
「我也差不多。」严杉淡淡回道。「我要跟你一起弹琴。」
看著严杉那坚定的眼神,严岚要极力克制才能让自己不颤抖。
这是来自严杉的邀约,从前的他多麽享受跟严杉一起弹琴的时刻,多麽想要跟严杉一起弹琴,许多时刻,他都幻想著严杉会约他弹琴,没有别人、也不是为了其他原因,就只是单纯地,想跟他一起弹琴……
不过是作梦而已。说不定此时此刻也是。
严杉看到那护手了吧?就算没看,妈妈没提到,爸爸或管家阿姨也极有可能跟严杉聊天聊到,他并没有要他们不能说,若真的要他们不能告诉严杉,反而欲盖弥彰了。
如果不是严杉知道了,怎麽会在这个时间回家,又突如其来地约他一起弹琴?严杉从来没有如此主动而明白地邀过他。
「但我不要跟你一起弹琴。」严岚要自己保持笑容。至少现在的我不要跟你一起弹琴,他在心里补上这麽一句。
严杉瞅著严岚,没有说半句话。
严岚又笑。「没事的话,我要回房间了。」他悄悄把护手塞到身後的抱枕底下。就算他猜想严杉知道了,还是不想要让严杉看到。
严岚要自己轻盈而优雅的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回房间,严杉却倏地在他经过的时候拉住他的右上臂。
严岚被严杉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反sx地去用左手去护住他的右手腕──虽然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是脆弱得禁不起折腾。
严杉沉著脸。「所以是怎样?你的右手。」
「没怎麽样。」严岚回道。「请让我回房间。」
「连琴都没办法弹了,还没怎麽样?」严杉问著严岚。
被严杉这样质问,严岚也豁出去了。唇角泛起笑容,严岚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好,你要听实话是不是?工作伤害,再等一个多月,要是神经没有长回来,我可能很久都没有办法再杆皮,这样你满意了吗?」
「严岚!」严杉放开严岚的手,脸色凝重。「我从来没有因为这样的事满意或高兴过。」
「我知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不要做吗?」严岚又笑。「那我现在很有可能被迫不能做了,你应该放心了吧。」
「……你g本就不应该进这行。」严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把好好的手c成这样,你得到了什麽?」
被这样问,严岚情绪跟著激动起来。
「对啊,我得到了什麽?」他扬声问著严杉,也问著自己。我得到再多,都得不到你。「我也很想问。可是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吧。感谢你的关心,还花了这样的心思来跟我对谈,但是,我并不靠你吃穿,我没必要对你交代。」
「……如果不是住在这里,你以为你养得起你自己?」严杉望著严岚身上的名牌休閒服。「你以为你一个月的薪水能买多少件你身上的衣服?更不用说你衣柜里的西装,你一个月的收入恐怕连一套都买不起。」
「你在建议我把那些衣服都丢掉吗?」严岚唇噙著笑反问严杉。
「我没有。」严杉冷著脸。「但你想想看你多久没有帮你自己买一件新衣服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几乎都不花钱?」
「我现在不需要那些。好看的衣服、昂贵的娱乐,我都不需要。有多少钱过多少日子,我养得起我自己,我就算给爸妈房租和生活费,也还养得起我自己。」只不过可以存的钱变得更少而已。
「我重点不是那些。你明明可以做得比现在轻松许多,不用这样残害荼毒你自己的手,又可以获得很好的收入,为什麽不?你到底想要拖著多少人跟你下水?就算现在你养得起你自己,你以为未来呢?你连你整个家庭都要丢给爸妈帮你负责?」严杉难得一口气说了许多的话。
「我没有成家的打算。」提到家里,严岚的心更凉了。「我不会成家,这辈子都不会,所以我只要养得起我自己就够了,这样可以了吗?」
严杉微眯起眼,又去握住严岚的右上臂。「所以你自己这样养法?」
「这样还不够吗?」严岚心绪乱到极点,竟然微笑了。「那我让别人养总成了吧,你不用担心,就算右手腕废了,要钓个男人来养我,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不然我们来试试吧,虽然我很久没有做了,但没有手、我还有嘴巴……」
严岚用左手单手去剥严杉的裤头,拜他平日已经使用左手使用上一个多月,他解得并不算困难,只是严杉挡得更快。
「你做什麽?」严杉沉声。
「帮你口交啊,我想我应该还可以做得不错,帮我鉴定一下,像我这样的技术,能不能勾引别的男人养我。」
作家的话:
☆、山外烟岚 22
严岚笑著,也不再去解严杉裤头,直接就拉下严杉的拉鍊,用左手隔著内裤抚了抚严杉的x器。他想可能布料磨擦刚好构成了足够的生理刺激,严杉竟隐约地有了反应。
严岚没多想,左手直接去掏严杉的yj,严杉要阻止,但严岚晓得也许是因为严杉害怕碰到他的右手,动作格外小心,就算他正在动作的是左手,严杉也不敢真的动他,那让他抢得先机,严杉的yj已经被他掏了出来。
严岚半蹲跪下来,舔了上去。
多久没有做这种事,严岚已经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连嗅闻到严杉的气味都是奢侈。严岚先是仔仔细细地舔了一回,随後用嘴巴整个含住,试图把它吞到最深处,开始前後滑动,模拟x交的动作,给严杉像是抽c般的快感。
严岚不知道自己为什麽选在这个时刻做这件事,只知道自己的身体也硬了……他是这样渴望严杉,渴望到涨痛的程度。
他嘴上边忙著,边想著他有多麽希望眼前的这个人爱著他。拒绝听严杉所有要他停止的言论。
严杉……严岚在心里小小声地呼唤著眼前人的名字。只要你爱我,我就可以什麽也不做。就算你想把我锁在家里,成为你的禁脔,我也会笑著说好。我也想要别那麽辛苦,只要整天待在你身边就好。
只要你爱著我……
严岚的泪水滚落,却不是因为吞入严杉s在他唇中的y体而哽住,而是……他把泪藉著贴在严杉身上歇息的动作,顺势沾在严杉裤子上,不想让严杉看到他流泪。
最後,他将严杉的yj舔了乾净,帮严杉把yj放回内裤里,就算它还是硬的,随後拉回严杉的拉鍊,抬起头仰望著严杉,笑了。
「这样的技术应该还养得起我自己吧?」
「你下次什麽时候回诊?」严杉的回答却跟严岚的问题完全不相干。
「问这做什麽?你要送我去吗?」严岚随口反问,看到严杉不语,他才发现严杉似乎真的有陪诊的打算。「不用了,看一次医生要等很久,而且就算你去了也不会改变结果,你忙你的吧。」
严杉又沉默了一下。「我要去。」
「你去公司吧。」严岚笑了笑。「我忘记我什麽时候要回诊了,你也知道我忙得很,我先回房念书了。」
说完,他回头捞起护手,大方戴上,反正现在也没有什麽好瞒的了。走经过严杉的时候,却听到严杉落下的话。
「我会去。」
严岚不真的把严杉的话当一回事。他心想,他也没有把自己的行程详细跟谁交代,真正清楚知道的恐怕只有妈妈,但妈妈不会告诉严杉,所以严杉也不可能真的来。
迅速回到房间,严岚坐回书桌前,想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想笑,泪水却又在眼眶中打转。
他太脆弱又太想念严杉了。
用左手腕紧紧抓著自己的右上臂,他抓到几乎要出现压痕。
他刚刚更想做的是要严杉上他,好像唯有那样他才能忘记右手到底能不能恢复的那种不安和恐惧,才能不再害怕。
但他不行。
因为他只要被严杉上,就不会想要让严杉离开,不想要这一切停止。然而他没有时间,一分一秒对他来说都很重要。
就连现在思考这些对他而言都太奢侈,他得好好念书……抹去泪水,他又花了一些力气,才让自己真正平静下来,再度投入书本之中。
日子过得很快,生活就在面粉和书本之中一天天地过了,严岚发觉他的手确实是朝著恢复的路在前进,感觉愈来愈明显,再没有之前那样的酸麻疼痛,杆起皮来又更顺畅,还没有回诊,他就清楚他的手应该好转许多了。
他还是照样保养,并且照时间去回诊,他要再去检查,看看他的手到底好到什麽程度,看看下一步要怎麽做。
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回诊的时候,在候诊室见到严杉。看到严杉的那一刻,他差点想要开玩笑的问严杉:怎麽会这麽巧?你也来看诊吗?
然而他心里明白,这一点都不是巧合。
严杉是真的来陪他的。
严岚没有问你怎麽会知道我是这个时间在这里看诊的,他知道严杉若真的要查,不是太困难,他一个月的休假日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几天,严杉跟他们家庭医生也熟,真的去问过大概就知道他会看哪个医生,再把看诊时间和他的休假日兜一下,一点也不难。
严岚只是很自然地往严杉旁边的空位坐下。「你回公司去忙吧,我的手应该没什麽事了。」
说到这里却被严杉淡淡扫了一眼。「你不是医生。」
「你也不是。要不我申请证明回去给你看?不用浪费时间在这里了。」不能说不高兴,严岚内心当然喜欢严杉的陪伴,但只要想到这些全出自严杉对家庭的照顾、对弟弟的疼惜,想到严杉上回还在跟他讨论成家的问题,他就宁可严杉还是赶快回去忙。
严杉默默地拿起报表出来看,完全没有想要回去的意思。「轮到你的时候叫我。」
看来是真的赶不走了,严岚无可奈何,他不可能跟严杉在大庭广众之下推来推去,要严杉回去。也就拿起书来跟著看,毕竟等诊真的是要花上一段时间。
最後严杉一起硬是挤进了诊间,严岚只好介绍:「我哥刚好在附近,陪我一起来看诊。」
其实他真正希望的,是可以很大方地说,是我的伴陪我一起来看诊,但他和严杉不是那样的关系,他没资格那麽说。
又跑了一次上次的检查流程,这次的状况好上许多,医生表示继续保养下去,应该就可以恢复了,要严岚若真的有恶化再来看诊就好,要是都没有问题,就可以不用再来了。
严岚那些焦虑恐惧在此时才全消失了。他的手会好。只要他这麽继续保养下去,是会好的。
他终於可以急起直追身边的这个男人。
「不要再虐待你的手了。」出了诊间,严杉淡淡地丢下话。
「嗯。」严岚少见的没有回话。坦白说他还是不觉得自己虐待自己的手,他只是太想前进了。
但此刻心情不错,他什麽也不想说了。站在严杉身边的他只是低著头,望著两个人的脚,悄悄地让自己的脚跟严杉的齐线。
「怎麽了?」身旁严杉淡然的语声透著疑惑。
严岚唇角上扬,摇了摇头,轻笑道:「没事,我们走吧。」
仍微低头,视线从自己的手一直延伸到两个人的脚──一步、两步、三步……好像得到跟严杉一起前进的机会了,当然,他还在後面,但至少,他有希望,可以追得到严杉。
正如此刻,他们得以并行。
如果可以这样跟严杉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也许……他想,也许一直得不到严杉,就不会是一件那麽痛苦的事了。
作家的话:
☆、山外烟岚 23
走了几步,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严岚问严杉:「你要再回公司吗?」
严杉看向严岚。「你怎麽来的?」
「坐捷运啊。」严岚平日极少开车,工作的餐厅附近要停车不容易,更何况车子不是他的,是家里的,油钱保养费对他来说都是负担。
「我送你回家。」严杉回道。
「不回公司?」严岚疑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刚刚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严杉说道。「不进公司了。我们回去。」
严岚点点头,跟著严杉走到停车场,进了车子後,想到真的很久没有跟严杉在一起共处这麽长的时间,虽然也不过是几个小时。突然间就很想要跟严杉多相处一下。
也许也非突如其来的念头,而是他现在才敢稍稍放纵他自己。
「我回家做小笼包给你吃好不好?」严岚提议,但一说出来就看到严杉脸沉了,他知道严杉还在介意他的手伤,并且把这全怪到小笼包上头了。
「我不用右手,我用左手,总可以吧?」实在太害怕右手真的完全不能用,严岚有在休息时间自己试著用左手偷练一下。当然不可能有他右手来得巧,但是……以非惯用手的作品来说,还过得去。
「你做不腻?」严杉扬声。「不许做。」
手应该没问题,让严岚放松许多,也就没跟严杉争执,他此时此刻就想跟严杉在一起,或许说些什麽,或许什麽也没聊,就只是静静的相处,什麽都好,所以他又提了意见。
「那我们到外面吃饭好不好?我怕等医生看诊等太晚,有请李阿姨不要做我的晚餐。」
严杉点头。「我也说了别煮我的份。」
「今天让我请?」严岚看严杉边开车脸色又边严肃了起来,知道严杉很介意他收入太少的问题。「放心我也没钱请你吃鲍鱼、鱼翅、松露、鱼子酱之类的食物,就让我随便请你,谢谢你下午陪我看诊?」
就算他一脸若无其事,也知道自己好转中,但不可否认,在等待的过程,还是会慌张。严杉的存在确实让他的心凝定了不少。
严杉随口说了一个金额。「就只能吃这麽多钱,多的我出。」
「好。」看来严杉真的很怕他连自己都养不起,不过现在一点都不想跟严杉吵的严岚微笑回应。「那餐厅让我选?」
严杉开口。「你选吧,别去家里的餐厅就好。」
「那好。」严岚又笑,想必严杉是平日常在接触,都厌烦了。
想到严杉一直很排斥他的工作,从他开始进这家小笼包餐厅工作一直到现在,没到过他工作的餐厅吃饭,严岚都觉得可惜。「那我们去我工作的餐厅吃饭吧。」
果然一说,严杉脸色又沉了下来,摆明了不想。
「放心,我今天绝对不会动到手。」严岚保证。「而且我工作的本店要排太久,我们去分店?」
严杉还是不置可否。
严岚笑著继续鼓吹。「就当成陪我去吃一次?我自己也很好奇别的店到底是怎麽样。你也知道我就连休假日都很少出门吃饭。」
严杉没回答,严岚笑笑地静了下来,看严杉开车的方向,他知道严杉没有说出口的答案了。
车子里,不太大的空间,两个人,内心一个莫大的压力警报解除,严岚内心异常平静,没多说些什麽,享受著这样恬淡的时光,看著严杉将车子开到他提的餐厅附近去停好,两个人下了车,一起走向餐厅。
东区的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严岚心情松了许多,脚步也比平日缓上不少,看著好几对情侣牵手搂腰走过身畔,忍不住想著他很久没有空去留意的问题──到底谁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严杉的身边,亲腻地挽著严杉?
才想著,他左手臂被人一把扯了过来,是严杉。
「怎麽了?」那瞬间严岚心跳快上许多,他得极力克制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严杉只是抓住他的手臂,他却觉得被抓住的绝对不只手臂。
明明什麽事都做尽了,但是这样在街上的碰触却让他悸动不已。
「走路要看路。」严杉淡淡说道,松开抓住严岚的那只手。「刚刚差点有人撞到你右手。」
原来如此。是他刚刚分心了g本没留意到,想到严杉这样仔细,严岚微笑地说道:「谢谢。」忍住差点要脱口而出的话:那你可以牵著我的手走路吗?
今天的心情会不会好过头了?严岚在内心笑问著自己,他竟然会这麽没大脑地想要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就放肆自己想一下吧,就这几个小时,应该不会太过份,他跟严杉的距离……应该不会因为他这几个小时没念书就会再难追上吧?至少他手看来没问题了。
进了餐厅,当然是严岚负责点菜,共同生活在一起那麽久,他对严杉的口味也很清楚,很快地就把餐点点好,就等著上菜。
在等待用餐的同时严岚开始随口聊著工作的事情,像是皮到底该怎麽杆、小包要怎麽摺才会漂亮,又亲手帮严杉调了酱汁,餐点很快就送上来了。
「你看,这包子真的很漂亮。」严岚笑笑地说道,接著又放轻了声量。「虽然我觉得……还是我们店的更好看。」
「我不懂你为什麽要从这里开始。」严杉吃过一轮之後,终於开口。「之後却又要到法国去,感觉像是全部砍掉重练。」
「你懂的。」严岚笑著说道。「就在这个行业的你怎麽会不懂?虽然你不是在第一线做战的厨师。你看,每年有多少人前仆後继的到法国去?真正能活下来的人又有多少?如果我不比别人多会一些,我又怎麽能让别人看见我?这是特色,你比谁都懂。」
你只是舍不得自己的弟弟做这麽劳力的工作,收入在你眼里看来却又这麽微薄,严岚在内心加上一句。
严杉没回什麽,就是沉默,严岚也不急著再解释。
对严岚来说,可以像今天晚上这样一起吃顿饭,聊聊理念和想法,没有两个人张牙舞爪的冲突,对他来说就很珍贵了。
吃完饭,两个人回到家,进家门口之前,严杉对严岚落下一句话:「我还是不支持你走这行。」
严岚没有生气,想著严杉今天陪他去看诊,走路时还会帮他留意右手,他知道严杉是真的心疼他。於是他笑了,淡淡说道:「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严杉凝了严岚一眼,没特别说什麽,打开门就进了家门,严岚也跟著进了门。
那之後,严岚的手在仔细的保养下没再有什麽病痛,严杉也没有再对严岚的工作发表过什麽意见,严岚就这样继续跟工作还有语言奋战,日复一日,一直到他在这个工作已晋升了好几级,以一般人没有过的速度。
他在这个工作共做了两年多,接著他离职,准备飞往法国。
严岚内心明白,这次出去,他真的会跟严杉分离很长一段时间,他早就决定,若是没有能让自己功成名就,他不打算回台湾。他不允许自己只是当个过过洋水的厨师。
他有企图野心,想在巴黎也站得稳健。
要跟严杉分离他当然还是惆怅不舍,但这次是他主动的决定,不再像以前他求学时代那样被动地看著严杉走,心态不同了,此时的他也清楚,若是终归得不到,留在身边反而更难过,不如就放自己高飞。
那些时差、那些距离,确实还是重要,但又都不再那麽重要了。
他还有很多等著他要去完成的事。
往巴黎的班机是凌晨起飞,严岚想叫计程车自己到机场就好,严杉却坚持著一定要开车送他,连行李都不让他扛,大概还在怕他的手要是受了伤就不好。
「放心,我的手没事。」严岚笑道。
严杉还是没理他。
「他要做你就让他做。」妈妈偷偷把严岚拉过来对严岚说道。「不然再来也好一段时间没办法享受了。」
「妈。」严岚看著这个抚养他长大,跟他感情甚深的妈妈,心里浮上浓重的离愁。
「我去找你你要带我去吃大餐喔。」妈妈对他笑了笑。「要好好的。」
「好。」严岚笑著点点头,眼里泛著泪,好不舍妈妈。「妈你也是。」跟妈妈拥抱了好久。
严杉将行李都上好了,严岚也上了车,让严杉送他到机场去。两个人一路多半是安静,没多聊些什麽。
已经不是交通巅峰时间,一路上车流极为顺畅,车子很快地就到了机场。严杉还是去帮严岚拉了推车过来将严岚的行李都上了推车。
「谢谢。」严岚望著严杉,内心情绪多得辨不清,却只挤得出这句话。
严杉摇摇头,严岚知道那是不必道谢的意思。
「那我走了?」严岚推著推车,半转头,就要离去。
「严岚。」严杉突然出声唤道。
「嗯?」严岚又转头回来,看著严杉。暗自要自己千万不能再回头了,原来在这样的时候,只要多看自己心爱的人一眼,就会更舍不得走。
然而,就是很想再眷恋地多望上一眼,彷佛一眼瞬间。
「如果有困难,就回来吧。」严杉淡淡说道。「不要硬撑。」
「你要养我?」严岚开玩笑。
严杉点了点头,神情看似淡漠,却极坚定。
「谢谢。」严岚笑了笑,专注地凝视著严杉。太过温柔了,这个男人。「希望我不会让你有表现的机会。我走了,你也保重。」
严杉浅浅地点头。
这回,严岚是真的转身了。
举步,即是天涯。
作家的话:
☆、山外烟岚 24
到巴黎,面对全然不同的生活,对严岚来说又是另一次的挑战。
虽然说他之前同样是待厨房,但学习法国菜和他过去做过的菜色还是有好些不同之处,除了在上课时认真学习,回到住处他更是没有停止试做。
只是之前下的功夫都不是白费,他比起一般外国学生来说,在语言部份就强了许多,加上又看过许许多多法文食谱,更能懂得食材和菜色变化中的细微差异。
在厨艺学校他以非常优异的成绩结了业,被推荐进了巴黎米其林三星的厨房,又彻头彻尾地从新人做起,一开始做的,就是挑菜、捡菜、削菜、切菜……非常繁闷且制式的工作,但一丁点都不能马虎,也没得出错。
这是另一个追求完美的战场。
米其林三星的餐厅,连一颗蔬菜丁到底应该是多麽大,都要求甚严,完全不能失误。
严岚相当喜欢这点。虽然做起来不容易,但这跟他过去在小笼包店受的训练不谋而合,只有愈专注、愈吹毛求疵,才会有更完美的表现。这种基本工是绝不能废的。
有了过去的经历,严岚更清楚就算目前做的事情再枯躁,也是必要的历经过程,唯有他更投入,才可能有他想要的成就。
他还是不太敢休息,不过当过好几位大厨的学生,早看过他们写的厨艺相关书的他仔细地观察过这些大厨,思考著他们为什麽会成为如此知名的主厨,绝不会只是因为他们是法国人而已。
而是因为他们都受这个文化的薰陶,熟悉他们生长之地的食材、风土民情……严岚知道自己不能总是关在厨房里。
他在台湾时可以这麽做,是因为他对台湾已经够熟悉,但在这里不行,他还需要做上其他的事来帮助他自己进步,那是技术以外的东西,最少他得深入地认识这块土地,他开始看更多法国电影、逛市集、逛美术馆、上一般的小馆子、结交认识朋友……
他换过几个x伴侣,不谈感情但可以上床的那种朋友,这样的关系在法国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他也乐於从这些人身上观察更多异国的风情文化。
他还在巴黎跟老同学田宛真重遇了。
田宛真是女生,没有兵役的压力,大学时就到巴黎来念书,现在已经是个小小的服装设计师。
严岚大学时几乎都埋首书堆,就算开电脑也只不过是做报告或课业需求,只跟田宛真通过几封电子邮件,就很少联络,更不用说他後来进入职场,回家能少用手就少用手,用电脑跟友人交流娱乐的时间更少。
巴黎像他这样年纪的台湾人圈子说小不小,但说大,真的也没有大到哪里去,严岚没有特意回避跟台湾人往来,一切随缘,又跟田宛真搭上了线。
学生时代多年的好朋友毕竟不是当假的,两个人很快又熟络了起来。待在巴黎好几年,严岚看著田宛真前前後後谈过好几次恋爱,对象有男有女,好几次失恋都找他倾诉,每次遇到这种情景,总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田宛真前前後後都不晓得跟几个人谈过恋爱了,他却还就是爱著初恋的那个人,就算此刻没有生活在一起,还是没有变过。
而他一直就爱著严杉的事情,也在某一次跟田宛真的谈话里,被田宛真掀出来了。
他还记得那天他跟田宛真两个人正走在艺术桥上,不是太远的前方正是艾菲尔铁塔发著整点时炫目的光芒。
而田宛真正在抱怨刚分手的那个法国男人,说是抱怨也不太对,因为严岚听到最後,田宛真g本都在说女生到底有多可爱多香。
「严岚,我好像还是比较喜欢女生耶。」田宛真走著走著,迳自就在桥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望著夜晚幽幽,浅映著灯火的莱茵河。「我决定了,下次要找女人谈恋爱!」
「好,你下回要是跟女人谈恋爱,我想办法做个红豆松糕帮你庆祝,怎麽样?」严岚笑著说道,田宛真不知道已经跟他吵想吃红豆松糕吵多久了,不过人在国外,很多食材都不易取得,他不想屈就於随便的食材,也没那个空閒去找他看得上眼的食材。
「好,就这麽说定了,唉哟你最好了,都没有要爱男人或女人的困扰。」田宛真嘟起嘴。
「你又知道我没有了?」严岚笑著,他几个x伴侣都是男人,也没有对田宛真特别隐瞒,他以为田宛真因此而觉得他就是同x恋。
「你当然没有这种困扰,因为你爱的从来没变过啊,不就你哥吗?」田宛真一语道破。
严岚有些愣住。他从来没有跟田宛真提过这件事,田宛真怎麽会知道?但此时此刻的他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他们毕竟都不再是孩子了。
「你怎麽晓得的?」他微笑著反问。
「当年林珍珍的事情的时候,我就晓得了。」田宛真笑道:「你不要以为是林珍珍说的,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啊你很奇怪,因为那时候一开始大家不是都以为林珍珍是对你有兴趣?但你都没有拒绝。问题是我看过你拒绝过很多人,软的硬的,不怎麽留情,为什麽林珍珍你反而没办法拒绝?後来她跟你哥在一起,我又看你闷闷不乐,就猜到了。」
「这麽好猜?」严岚偏著头笑了。
「要有慧g的人才猜得出来啊。我认识你够久了。看到你哥哥出国之後,你拚成那样子,连跟我说个电话的时间都快没了,要不确定也很难。你很想追上他吧?」田宛真笑问。
「这又怎麽猜的?」严岚仍是笑。
「看你大学那麽拚命,连跟我写信都没空,加上听说你出社会也是拚得要死……现在又到这里来,多半为了这个原因吧?」田宛真回道。
严岚笑望灯火浮动的莱茵河,没有否认。
那时的他们,并不知道不久之後的未来,这道桥会被人挂上无数的锁,有情人们会一起锁上,也有满怀著心事的人将秘密化为锁,挂在桥上,将钥匙丢入莱茵河中,永沉河底。
当挂锁在桥上,丢钥匙入河中的风气还没流行起来的时候,严岚已经慢慢地在巴黎闯出了名气,成为了米其林三星主厨的副手──一般台湾人很难到达的地位,在巴黎,真能被喊出名字的亚洲厨师几乎都是日本人。
没有法国人那麽浪漫,但日本人在做菜的细腻度上极度追求,让日本厨师在巴黎也拥有一席之地,严岚跟妈妈聊起这些,倒是意外地知道他亲生父亲原来是位日本人。
「说不定,就算你没在日本长大,但血y里也有日本人那种要求到了极点的因子在。」
那是严岚的妈妈之前的工作接触到的被外派来台的日本人,很喜欢他妈妈,但并不想要结婚生子,严岚妈妈又不太一样,觉得对方不错,但没有爱情的那种喜欢,只是当时的她想要一个孩子,也想得极清楚了,跟对方谈过之後,两个人各取所需,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关系。後来他回日本,她怀孕了,彼此都忙,久了之後就断了消息。
严岚纳闷妈妈为什麽此时此刻才跟他提起这些,坦白说他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对他来说真的不重要,妈妈又为什麽这麽多年没有提过,却在他们母子閒聊的时候这样切入?
「我本来也觉得没必要讲,因为他是谁对你来说不是什麽会放在心上的问题,否则你早就问我了。」妈妈笑了笑。「不过最近他透过关系找到我,大概年纪大了想法不一样,想要看看你。我说你人在巴黎,忙得很,也不见得有空理他,岚岚,你想看看他吗?」妈妈问著他。
总算知道为什麽妈妈从很小就让他学日文的严岚想了想。「爸爸我可能叫不出口,但是如果他愿意,见个面也很好,只是妈,你知道我真的很忙。」
严岚一年顶多回台湾两次,大多是餐厅放假的时候,才有空回台湾。回台湾光是探亲访友,时间又全满了。妈妈倒是来看过他几回,要上班的他不见得都有空带妈妈去玩,还会帮妈妈报名旅行团或是帮妈妈规划行程。
「你下次回台湾的时候我安排一下?不然就是看他要不要去巴黎看看你,吃吃你做的菜。」妈妈这样提议。
於是他跟他的生父在巴黎见到了面,一时之间真的是很难喊出爸爸,幸好对方也没有要,纯粹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什麽样子,跟他认识认识。对方也吃了严岚做的菜,不停地说著好吃。
不是什麽洒狗血的父子相逢,毕竟严岚不觉得对方有亏欠自己,对方也没有後悔自己当年的决定,他们相处起来,就是忘年之交那样的关系。
对方是个温文有礼的男人,看到人之後的严岚觉得自己更可以懂为什麽妈妈会选择这个男人生下他,因为对方重约定、讲理、能够沟通,但的确,对方就是那种蛮追求完美的人。
「不过妈,我觉得我对做菜的要求,应该跟我的血y里有没有日本人基因无关,因为你就是个很细腻的人。」见过生父之後,严岚对妈妈这麽说。
母子两个人,就算隔著几个海洋,感情依旧非常好。
就是开始流行在艺术桥上挂锁的前一两年,不只一位出资者找上严岚,想要严岚在巴黎开一家中法融合的餐厅,就是相中严岚包子捏得j巧,法国菜做得也好,严岚仔细地考虑後,选择了合适的出资者,在巴黎开店了。
那是家特别的餐厅,严岚以他待过小笼包餐厅和法国餐厅数年的经验,将两种菜色融合在一起,加上自己的巧思,并且慎选许多款台湾优秀的茶饮配合,当成佐餐茶,一开幕餐厅就人满为患,成为巴黎极难订位的餐厅之一,到了挂锁的那年,已经拿下米其林一星,餐厅客人持续爆满中。
至此,严岚总算觉得自己差不多能够跟严杉站在相同的位置──这些年下来,严杉慢慢完全接手爸爸的事业,不同的餐厅系列一家家地开,每个系列都有不错的营收,严杉的确开创了另一番新局面。
他们追求的不一样,成就也不同,但是严岚终於觉得自己不再只是那个苦苦在哥哥身後追赶的弟弟了。
平日在餐厅,他只会去问今天会有多少位客人来用餐,并不会仔细去确认到底是何方人士订位,特殊接待的部份向来是餐厅里的经理会一手负责。
这些年来,际路愈来愈发达,他跟妈妈连络也愈来愈方便,有一阵子他感觉妈妈都神神秘秘的,像是瞒著他什麽事情,问妈妈,妈妈又不说,只要他等著看。
等到了有一天晚上,他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指点底下的厨师要怎麽做,抬起头望著走进来的客人,一时怔忡到听不到其他师傅的询问,他知道妈妈在神秘些什麽了。
走进来的客人,是严杉。
严杉一个人的订位。
这麽多年来,爸爸来过、妈妈来过、连他生父都来过,但严杉始终未曾来过巴黎找他。
终於来了……吗?为什麽?
微微摇头,严岚要自己冷静,别再想。原因是什麽对现在的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把菜做好。
又重新投入繁忙的厨房里,严岚就这样一直忙到最後一个客人用完餐,而严杉还坐在那里,经理来问严岚是怎麽一回事,说严杉表示要等人,严岚笑了笑:「让他等吧。」
终於看著师傅收拾好厨房,换下厨师服,店里人员纷纷下班,严岚走向严杉,店里的人才完全确定严杉在等的就是他们的主厨。
「这位是?」当然有人好奇就问了。
严岚差点要用法文脱口而出,反正他知道严杉没学过法文,听不懂。我的爱人。他真想这麽说。
但他终究还是微笑地说著那个多年来未曾变过的标准答案,以一口流利的法文──
「我哥哥。」
☆、山外烟岚 25
「你住哪里,怎麽来的?」一同步出餐厅,关了店门,严岚问著严杉。
严杉说了家位於一区的饭店名字,答了计程车。
「我就住这附近,上班方便。你要到我那里坐坐吗?」严岚又问。
严杉摇摇头。「我要回饭店。」
「那我帮你叫计程车送你回去?虽然你从这里走回去应该十几分钟就到了,但是……还是坐计程车吧?」严岚建议。
严杉又摇头。
「你想走?」严岚笑问。「也好,虽然有点晚,但现在天气还算不错,那我帮你画地图……」严岚打算从自己的包包中找纸笔。
严杉阻止严岚的动作。「你陪我回去。」
严岚没想到一向强大自立的严杉会这麽说,一时怔住,从包包前缓缓抬起头来,看著严杉。「怎麽突然?」
「我有事想跟你谈。」严杉说道。
「有这麽急吗?我明天休假,明天再谈就好?」严岚回道,想著自己忙了一整晚,虽然已经换下肮脏厨师服了,还是不免有食物油烟的气味,想要回家好好洗个澡把自己弄乾净,明天再好好面对严杉。
严杉摇摇头。「不,很急。」
「有急到要我在你那里谈过夜吗?」严岚笑著问,倒没有情欲的意思。「你那里我什麽衣服都没有,你受得了,我受不了。不然让我先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等等去找你?」
严杉摇头。「太麻烦了,先穿我的,其他明早帮你买。」
「你确定我们有什麽事真的需要聊到明天早上的?爸爸妈妈不是都很好吗。应该没什麽急事吧。」严岚笑问。「如果只是要我当向导,明天一定奉陪。」
「你不想跟我走?」严杉脸色冷淡。
「干嘛这样解读。好好好,我跟你走,我一直都最想跟你走,这样行了吗?」严岚半真半假地说道,只有他自己明白,这就是真心话。
严杉睨了严岚一眼,微微点了头。
「所以你想要坐计程车还是走路?」严岚询问严杉的意见。
严杉望著严岚。「你站了一整天,脚会不会酸?」
「还好,习惯了。」严岚笑道。「每天晚上也是走回住处,走去你那里不过多个十分钟左右,算不上什麽,所以你要走?」
严杉点了点头。「天气很好。」
「那我顺便带你经过几个景点吧。」严岚迈步开始走,手拿包却被严杉拦截。「怎麽了?」
「我拿。」严杉说道。
「不用了。」严岚想到从他之前在小笼包餐厅手受伤过後,严杉就一直有著能帮他拿东西就帮他拿东西的习惯,他都已经到巴黎七年了,跟严杉一年也不过聚上多久,严杉却总是记得。
都这麽久以前的事了。
「我拿。」严杉坚持。
「我现在手没问题好吗?」严岚笑著。他已经在忙碌中抓到平衡,知道要怎麽对待自己的手才是最好的方式,手伤没再发作过了。
「不好。」严杉摇摇头。
严岚争不过严杉,这麽多年来,都没有变。「好,你要拿就拿吧。走?」
带严杉走出小径,经过就位在附近的圣母院。深夜的圣母院,少了络绎不绝的游客,远望却更宁静美丽。
「千里迢迢来,怎麽不说一声?」感受夜风的吹拂,严岚问著严杉。「我的餐厅看来没办法让你突然订位还有位置,所以你应该不是突然决定要来的。」
「怕你太忙。」严杉回道。
「这不合逻辑啊,如果怕我太忙,怎麽会突然晚上来堵我?说不定我晚上有约。」严岚唇边的笑随著风一起飘扬。
「所以你有约?」严杉脸色沉了下来。
「没有、没有……就算我有约,你都来了,也不会不腾出空给你啊。」严岚笑道。「要待到什麽时候?」
「待到你答应跟我回去的时候。」严杉言简意赅地答。
严岚停下脚步,望著严杉。这人今天不太对劲,说出来的话,若不是他知道严杉对他没什麽意思,要他不误会真的有点困难。
「你什麽时候学会冷笑话了?」严岚偏著头望著严杉,然後才又开始走了起来。
「不是开玩笑。」严杉回道。「我是认真的。」
「你认真的,但我却很想笑啊,你怎麽忽然跑来,说要我答应跟你回去,你才要回去?这麽说,我不答应跟你回去,你就在巴黎落地生g吗?那我不答应喔。」严岚还真的就想把这个人留在自己的身边,一辈子不放走。
严杉沉默了。
严岚也不追问。他现在就想要好好散个小步,看著他跟严杉的影子在不远的前方叠在一起,其他的事情,等会儿再说。既然严杉那麽急切,又非要他回去不可,那代表严杉总是要说的。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走上一小段路,直到严岚领著严杉走上那座满是锁的艺术桥,往桥中央的椅子走。
「坐一下?」严岚笑问,人倒是已经跟著问句而坐了下来。「这里可以看到漂亮的夜景……虽然现在似乎有点太晚,好多地方的灯都跟著熄了。那地方是艾菲尔铁塔,只不过也熄灯了。」
「很舒服。」严杉也跟著坐在严岚的身边。
「你有没有发现这座桥不太一样……上面锁了很多很多的锁?」严岚笑问著严杉,看著严杉点了头,他又继续说:「这里是艺术桥。这是锁最近才流行起来的,我刚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些。你知道情人之间流传著只要一起买把锁来,把它锁上,把钥匙丢进河里,两个人的感情就能长长久久吗?」
严杉摇头,表情淡漠,隐约有著不苟同。「能不能长久跟挂锁有什麽关系。」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关系在哪,不过就是好玩吧,说不定其实是卖锁的小贩的y谋。」严岚笑道。「另外有一个说法是,人只要把锁锁上,钥匙丢到莱茵河里,这个人的秘密也会永远沉到莱茵河里了。可惜我手边没有锁,不然还真该现在来上个锁看看灵不灵验。」
「要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不是上锁在这里,是永远不要说出口。」严杉突地回答道。
「这说法说得真好。」严岚笑望著严杉的侧颜,这麽多年,他明明见得这麽少,这个人却还是这样吸引他。
他从来就没办法,少喜欢这个人一些。
他内心最大的一个秘密,就在他的眼前……
我爱你,不是兄弟。我爱你……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说出口。
他笑著又望著在夜间反s著些微灯火的一个个金属锁头,站了起来,又是一阵沉默的凝视。
想著这些年来,日里或夜里,他跟别人的那些x关系,他清楚,不是没有对象对他动了心,但他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他分得太清楚。
对他而言,那是他快速融入这个文化的手段之一,他让自己在这样的时候更细腻地去察觉──有人喜欢原始的律动,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更多;有人特别偏爱好酒;他还遇过事後会烤上家乡妈妈教的一个热呼呼的派跟他一起吃的厨师……很多时候,一个文化的美丽与y暗,都赤裸裸地展现在这样的时刻。
而他就是看著、感受……想起在远方的那个人,悄悄地在内心计算,他们还差多远。
某种角度,他这样,还是为了追上身边这个人的做法。
……可以这样一起散步,他应该算是……追上了吧?想到这里,他终於把视线转向严杉,对严杉开了口:「我们继续走?」
「走吧。」
严岚就这样沿路介绍巴黎的景点,哪里的栗子甜点好吃,哪家餐厅不错……一直到严杉带著他回到饭店,进了房间。
他脱了鞋,自然而随x地在沙发上坐下,望向还站著的严杉。「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要说清楚吗?」
严杉点头,微启唇齿:
「严岚,跟我回台湾开餐厅吧。」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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