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

第 58 部分

本,这里像人体解剖博物馆,包罗万象。
“我是不是很厉害?”司马昶问道,像个等待情人夸赞的自恋少年,心底忐忑地等待判决。
顾家琪左右看看,点头道:“马马虎虎也还凑合吧。”
司马昶一僵,顾家琪注意到,转回视线看向他,笑道:“在这儿,你独一份,最厉害,非常了不起。你是当之无愧的天才!我从没见过比你更了不起的人,你让所有追逐绳绳芶芶庸辈都相形而愧。”
“我最高兴的事,就是遇到你。”
顾家琪一愣,这小子也会甜言蜜语啊。司马昶笑得很柔情,把她放在工作台上,双手指摩挲着她软嫩嫩的脸面,道:“我有没有说过,我娶你那晚上,你好看得让我都忘了喘气。就像现在,”他把她的手拉到自己的心口处。
温暖而有力地砰砰激跳声,让顾家琪羞得手掌烫着似地缩回,脸慢慢地红。
鬼晓得,她上一次脸红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这死家伙,不知道谁把他教得。
司马昶吻她,从嘴角流连到衣领,缓缓地把她放倒,顾家琪好不容易喘过气,拿膝盖骨抵着他,用撒娇似的口气磨他:“上去。上去。”
“ 这里也很好啊。”司马昶哪里忍得住,不过,看在两人好不容易和好的份上,“你要补我。”
顾家琪咬着他的耳朵,轻笑:“那要看你自己喽,跟我没关系。”
司马昶叫着你明天别想下床求也不放,把人紧抱着,大步流星地往湖道口冲。
顾家琪贴着他的脖子吃吃地笑,司马昶更难受了,恨恨地咬了咬她在他身上捣蛋的手,忽然发现自己把这湖底石室建得太大,让他无法忍耐长长的路。顾家琪东张西望,在一个笼子里看到去了势的大公狗,外面是具男尸,下面血淋淋的东西用针线缝了一半。
“那是什么?”
司马昶哦一声,不以为意道:“狗皇帝么,当然配狗的。”
顾家琪喷,忍了好久再问道:“成功了?”
“没有,比人的麻烦,”司马昶说到专业的兴趣,那方面的兴致落了几分,滔滔不绝两种缝合法的不同之处。他又瞄她一眼道,“其实,我是怕你说我乱杀人,才想到用畜生代替的。”
“没说你不好啊,”顾家琪忍了好久的笑,“你真是旷古烁今的大先驱,后人都要向你致敬!”
“怎么听着像是反话。”
顾家琪咯咯轻笑不停,司马昶转回心神,脚步加快,再度恨自己当初设计湖道时不准轻功飞行的布置。
湖道石门处,叔英伯党正在拦人:“夫人,您不能进去。世子爷的禁令,您是知道的。”
“我是见到姐姐进去了,”徐雅言柔柔淡淡地说道,“怕姐姐不知道爷的禁令,若是爷脾气发作起来,伤到姐姐,那就对大家都不好了。”
叔英伯党没接话,但是,听他们没再强硬阻止徐雅言走动的表现,看来他们也是给说动了心思。司马昶和顾家琪分分合合,合合分分,谁也搞不懂他们两个现在如何。徐雅言顾虑也有一定道理。
司马昶没空生气,一脚踹开石门,抱着人要往小楼赶。
徐雅言却拦在前面,行礼关切地小嗔:“爷,您又在下面不吃不喝玩,都瘦了。”
好在叔英伯党是长着眼睛的,看世子夫妇那架势都知道怎么回事,赶紧地把徐雅言这碍事的给拉开。
顾家琪看到徐雅言,也没想到什么,心里就是不舒坦,这便是女人的嫉妒了。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嫉妒另外一个女人。
司马昶把人抱回楼房,察觉到她心思有变,边解剥她的衣裙,边问道:“要不喜欢,把人弄走就行了,干嘛自己不高兴。”
“都给你生儿子了。”
“这是,”司马昶仔细想了想,不肯定地问道,“吃醋?石先生说,你一定会生气,这就是?”
顾家琪承认她确实在吃味,怎么不行啊,任何一个做母亲的却被永远都不能认自己的孩子,心里就像压了座大山,道不清的苦。徐雅言能够光明正大地说她为司马昶生了个儿子,顾家琪没出手整治这女人,心胸就已经是像大海一样宽阔了。
司马昶转过脸,咯咯哈哈地笑,笑得真开心,又抱着她,埋在她胸前笑不停。
顾家琪脚踢他,骂道要就去抱他小老婆,别来找她。
司马昶痛痛快快地回道:“我以为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
“知道什么?”
“那是胡嬷嬷的儿子啊。”司马昶理所当然地回道,顾家琪震惊得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给噎得翻白眼,回吼道:“我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枯九回 人间自是有情痴 风月无边(二)
司马昶既委屈又感糊涂,他早就问过她的意思,她不要生孩子,胡嬷嬷又想看小孩,司马昶就想出给人接东西的歪招,让胡嬷嬷变真男人自己找女人生一个去。司马昶的手上技术,打小练的,割张人皮跟割片苹果皮般随意,缝补出来的真人皮偶曾让顾家琪都信以为真。
再加上造海船时,顾家琪没少提供增加船载火炮远程攻击目标命中率方面的资料,她的玻璃宝石打磨作坊里也生产一些类似倍显镜的仪器。司马昶早就自己置办了几台放在自己的秘密基地专研。
这软件硬件都有了,司马昶养病的时候无聊得紧,就摆弄起种种东西打发时间。
什么老道士施展神迹,这些都是司马昶技术成了后,在拿老宦官当试验品,只要他们都没问题,他就帮胡嬷嬷接完整地。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天生就干这个的料,司马昶给胡嬷嬷施术相当成功。
等伤口愈合,司马昶就安排女人给胡嬷嬷。选徐雅言么,一来人选就近,二来这丫的从背后捅司马昶一刀,他怎么可能不拿她出点气。虽然在心底,胡嬷嬷就是他亲爹亲娘,但是,司马昶也得承认,胡嬷嬷在那事上面的变态癖好,绝对不是正常人所能忍受的。
司马昶做这事,主要就是帮胡嬷嬷整个后人,诸如算计景帝,借皇后势打压太后,都不过是这个计划额外的副品。
“我真以为你一听叔英伯党说,你就知道了。”司马昶靠着着她,哄道,“你生气,打我出气吧,别气着自己,我心疼。”
顾家琪拧着他的耳朵,哼道:“下回再敢,我阉了你!”
司马昶覆身压住她,笑得很快活。两人这回可真扎扎实实在屋子里关了好几天,做什么大家都知道。顾家琪会顺着他胡来,不过是发现这小子真地长大了。
换在从前,司马昶必然借着事问她乐安之行的种种,要她做保证,哪怕他一个字都不信也要她说。
司马昶魇足地出府扮他的假道士,顾家琪躺在馨远阁前的花房院子里打盹,她全身酥软无力,却又睡不着,干脆出来吹吹风见见太阳。
“雪球,快下来,雪球!”一阵喧哗声在院子外响起,顾家琪不适地皱眉头。
珠玉道她去看看,鸳鸯继续给世子妃打扇子,冬虫夏草再打开一封新信,边念边请主子决断。
“喵~”白猫跳进小楼内,剩下三个助手惊得都停下来。
珠玉匆忙赶进来,低语徐雅言请了包括永谦王王妃、海陵王王妃等在内的蕃王亲眷在府里坐客只曲。戏听到一半,那猫就跑了,一群人正往这头赶呢。
“谁准的?”冬虫压低了声音,喝骂道。
珠玉平平板板地回道:“不是爷应的么,谁敢拦。”
“主子,婢子这就把这猫撵出去。”鸳鸯放下团扇,飞身去逮猫。冬虫夏草也去帮忙,这猫好生灵活,高高低低地跑来跳去,三婢一时拿不住它。
徐雅言和她的婶婶舅母等长辈已来到馨远小楼外,徐雅言温柔婉约的嗓门儿听得分外清楚,她道:“舅妈,姐姐性子好呢,她从来不欺负人的。”
海陵王王妃说了句什么,徐雅言又回道:“哪是不能让您见孙子,是元儿有点咳,姐姐院子暖和,世子爷就让元儿在姐姐这儿住几天。您要不信,咱进去瞧瞧成不?”
她朗声道:“姐姐,妹妹看您来了。”
四婢也顾不得抓猫了,这徐雅言真是好心计。
要让全京城蕃王亲眷目睹海世子的元配大房并没善待她的儿子,顾家琪霸着人家儿子不管的事,一定会被捅到宫里去。
刘皇后和李太后斗法,正缺名头呢。
“我去把人抱来,先挡挡。”珠玉急道。鸳鸯拍她一脑门,道:“你这呆子,她就是要让她儿子养在咱主子的院子里,才来这么一出的。”
珠玉一时转不过弯,道:“那怎么办?”
鸳鸯看向自己的两位前辈同僚,冬虫夏草也没辙,这都到门口了,临时怎么布局。要论武功查消息,她们在夜叉岛暗卫里那是一等一的好手,这论起后院里女人勾心斗角计,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办法。
顾家琪打个哈欠,合着眼唔道:“说猫惊了孩子,给抱别院去了。”
四婢愣在那儿,回过神,不停地干咽口水。外头,海陵王王妃催促叫人快开院子门,鸳鸯面相圆润,比较讨喜,她走到院前,手里拎着白猫,递过去,用强作镇定的声音回道:“王妃娘娘,徐夫人,诸位王妃,猫惊到了孩子,世子妃让人把孩子抱到飞燕阁压惊了。”
徐雅言温娴的神情瞬间惊变,又神态自如笑道:“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她挽着海陵王王妃的胳膊,道:“舅妈,雅儿带您去飞燕阁吧。”
“徐夫人,”鸳鸯猛吸一口气,眼神带着豁出一切的含意,递上猫,用尽可能平淡的声音回道,“这是您的猫,请拘好了。”
永谦王夫人瞧了瞧,和身边的外家王妃道:“这养孩子那会儿啊,这院子里别说猫,就是伺候的人,也一定要选足六遍,身家摸得倍儿透,这样我都不敢十分放心。这做人娘的心思啊,怎么紧张仔细都不觉得过分的。”她像唠家常一样笑打趣,“现在的人呐,自己有主意,可听不进我们老太婆的话喽。”
“可不是,我那媳妇就这样,表面上吧,恭恭顺顺的,待人也客气,什么都很看得开不介意的样子。”外家王妃应道,媳妇都说婆婆坏话,又有哪个婆婆对媳妇不是一肚子牢s,“私底下就编话,我怎么怎么不会管下人,让她宝贝儿子摔跟头磕破皮什么的,以后会变傻变呆没灵气。
她丈夫还是我一手带大的呢,她怎么就选上我养大的儿子?!
这人呐,表面说一套,背面又做一套,真是说起来啊,都嫌嗝人。”
“你们这还算好的了,知道我那媳妇不?”又一个外蕃王妃c嘴道,“她呀,占着娘家有几个钱,就拾掇着我儿子要单过,要分家,要自己出去闯,不做二世祖。哎哟,他们年轻人吃过几粒盐,根本就是不知天多高,地多厚,要不是人家卖他老子几分薄面,他们养都养不活自己,哪里还谈得上不靠家里。一个月下来,我孙子都瘦得成皮包骨,心痛得我呀,真想槌她几棒子。这到底是在害谁呢。”
蕃王的老王妃们相互吐心中的苦,这自揭短,也有好的,能换来别人府里更多的短。八卦交流起来异常顺畅,那些藏着掖着不说点什么的,这时候人家不会说她家好,只会在腹诽那一家的坏话,什么也不说的人会发现聚会散后,自己莫名其妙地就成了讨人嫌。
老太太们自说自话,听在徐雅言耳里,只觉得句句都在说她。
她看向鸳鸯手里的猫,一咬玫瑰色的唇瓣:“把猫扔了。”
“诶,猫认得路的。半夜跑回来,就停在篮头哟,那更了不得。十个孩子,十个魂都给这夜猫吸走了。”一个老太太用她老一辈人的经验,指点不懂事的新母亲,要为孩子,就要杀了这猫,剥了它的皮,扔在大马路中间千人踩万人踏,如此,猫的冤魂才不会缠主人家。
徐雅言粉色的脸刷地雪白,海陵王王妃也不得不出腔了,道:“为了元儿,就这么办。”她拍着外甥女的手背,温言笑道,“雅儿,回头啊,让昶儿再给你挑只更好看的。”
“舅妈,雅儿省得的。”徐雅言吩咐自己的丫环把猫接过来,比如郭老王妃的意思办。
徐雅言带着这些人离去,鸳鸯回院子复命。却见躺椅空了,问其他三人。冬虫夏草收拾文信,低头不语。珠玉手指比来比去:主子刚听外面那些老太太说话,脸色不太好,一个人进屋了。
顾家琪在屋子里看那些新挑的童装,摸来摸去,想像这些衣服穿在儿子身上的效果,越想心情越急,都忍不住想要飞奔去看看孩子。
傍晚,司马昶回府吃晚饭。
等他吃得七成饱,顾家琪两手放在桌上,半趴着探问道:“我们搬去岛上住吧?”
“现在走不开。”司马昶很理性地很成熟地很沉稳地回道。
“你不是说样样都依我,这么简单一件事,你都推三阻四。”顾家琪一撑桌子,站起来,要求一个确切地答复。
司马昶夹了两筷子鱼,吞下嘴里的米饭,看着她,道:“夏侯雍好像逮着了然赤,你确定现在要去岛上住?”
顾家琪心里冲突频起,如果夏侯雍要秘密返京,那她布局十年的网就可以收了,越到决战前夕,变数越多,这时候不能离人,必须步步跟进,不能前功尽弃。
“有空了,我就带你回岛上。”司马昶搂着她的肩,低语道,“给你盖个大王城,就跟那苏丹的王宫一样全用象牙黄金铺,你喜欢什么样咱们就盖什么样的。”
“得得得,少说好听的,说说,怎么回事,他怎么能这么快逮住人?”
司马昶噫了一声,并抬双眉,道:“忘了?不是你到我那儿挑了把刀,送人。那家伙魔功大成,大显身手,就把人逮着。唔,得想个法子,留洛江笙一条命。”
顾家琪思索后,道:“我事我有数,让石先生不要担心。”
“那就交给你了哦。”司马昶在她脸上亲了下,“我去确定夏侯雍什么时候回京。”
枯九回 人间自是有情痴 风月无边(三)
却说洛江笙此人,不仅提供顾家琪大量情报助她斗倒景帝,令景帝及其内阁班子威信扫地,而且是先文德太子之师洛嘉世的独生爱子。
洛嘉世已被景帝派出的东厂太监秘密害死,但是,他的学生门徒,诸如江文介、石画楼等,都自愿为救出他们的老师的唯一骨血而在共同进行一件事,置生死之度外。他的私交好友路阁老、方云鹤等,也在最大限度范围里帮助他们。
更为重要的是,洛家是皇庄所余十三家股东之一,位列第三。
比顾家琪千辛万苦算计秦家挖控秦家银根所筹得总股权数,还要多出无数之数。
在魏国朝野,洛家的势力无法估量,而且与郦山侯府顾家的张扬不同,基本没有人注意到洛家。真正的世家,可不是用嘴巴吹的。
举个例子,郦山侯府顾家被抄家灭族时,是洛家暗中把顾老侯爷为首的几个顾家直系子嗣,从天牢换走,就在景帝的眼皮子底下。
当时魏景帝的帝王威信达到顶峰,洛家尚能动手脚,足可知其手里的势力关系网大到令人惊颤的地步。
因此,洛江笙这人不但必须要救,而且,还要把他争取到自己这边,为已所用。
顾家琪在北面,每季度都有数宗军火交易,并与北方各路地头蛇关系甚好,她负责救人,比司马昶更有利。
她接手后,即叫来冬虫夏草,吩咐两人组织人手设置安全路线抢救北死的鬼面军师。
冬虫夏草很迷惑,不觉问道:“主子,您的意思,是不是潜入北夷把人掳出来?”
“夏侯雍抓了然赤,”顾家琪边对折书信,边回道,“把所有事都押后,先救人,不惜任何代价。”
“可,夏侯雍与三公主,五天前入京。”冬虫夏草很尽责地提醒道。
顾家琪手里的笔一顿,抬头看两人,冬虫夏草确定地点头;三公主府还送过拜贴,要来看望郦山公主,但海世子府两位主人在楼里过二人世界,她们没打扰。
“这是这封。”冬虫眼尖,从顾家琪待处理的文信夹下面抽出一张烫金贴。
顾家琪接过拜帖,微微摇头,那个臭小子,说起假话真是炉火纯青。
外面响了响叩门声,得到许可,珠玉入内,双手合递上帖子,道:“三公主府送来的,问主子啥时候有空,三公主带了些宣同的土特产,要送给主子。”
顾家琪让人回话,明日虚席以待。
翌日,三公主拖着福嘉公主来到海世子府,福嘉公主看着海世子给顾家琪建的婚宅,感慨万千,直道这是苦尽甘来。女人嘛,嫁得好,才是真的好。
“听说,你把我们小五的二房整得哭都没地方哭,啊?”三公主拿马鞭,挑抬起顾家琪的下巴打量,笑道,“真是大出息了。”
三公主的马鞭糙,顾家琪的皮肤嫩,这一刺溜,下巴底就见了血丝。
福嘉公主赶紧地让三皇妹收起鞭子,这儿可不是北疆宣同,京城可不兴这玩意。三公主轻轻地哼,还是把鞭子扔给随从,嫁人七八年,三公主在脾气上改了很多。
“过得真滋润。”三公主轻笑地捏了把那水嫩嫩的脸,顾家琪面上顿显红色,瞧得福嘉公主也想伸手捏一捏,是否手感真如皇妹所赞叹的那样好。
顾家琪捂着脸闪躲,招呼二人到花园里赏景。
司马昶匆匆回府,一身漂亮的银蓝骑服袍子,衬得人有如玉树临风。他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行礼道:“见过两位姐姐。”
“免礼。”福嘉公主笑道。
顾家琪倒奇怪,他和这两位公主感情何时这般融洽。
三公主打量着人,道:“本宫原想狠狠抽你一通,不过嘛,看在你把我们小南妹妹照顾得好的份上,饶了你。”
“谢三姐姐开恩。”司马昶笑回道,又问两位公主姐姐是否留下来用饭,他打了几头山猪,吃烤全山猪或者切r片都是难得的野味。
三公主欣然应好,福嘉公主略有犹豫,她性子温驯,太后要她在宫里重修妇德容工,福嘉公主不敢违逆半分,留宿在外显然有悖李太后的训诫,是以,福嘉公主没有留在海世子府用饭。
福嘉走后,三公主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要顾家琪支持二皇子。
顾家琪笑回道:“公主殿下是知道的,江文介卖我个薄面,留下三十二家铺子管事伙计万人,这人情我必然是要还的。那天二皇子妃也跟我提过,我也回了话,二皇子要封地,好说。我必然会帮他挑个好地方。”
三公主嗤声,道:“少给我装傻,我要枪,三万;大小炮,两百。其他的,看这单子,配。”
顾家琪没的接单,笑问道:“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三公主用一种你敢再装傻她就抽花她的脸的威胁眼神瞪着顾家琪,道:“远的就不说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说都脏我舌头,你要没心思,把商铺铺得那么大干什么?”
“公主殿下既然说得这么直,我也不好揣明白装糊涂。”顾家琪悠然状道,“我觉得现在形势很好,不管是太子上位也好,二皇子也罢,同样都是景帝的儿子,于我而言,没分别。”
“得了吧你。”三公主捏着个茶碗,呷了一口道,“也不选个好点的借口。一个河都没过就想拆桥的傻子,一个听由母亲摆布的听话儿子,一个在你的新婚之夜动手脚的大蠢材,就这样一个人,你会支持他?你想笑死我,趁早说。”
顾家琪放下茶碗,道:“话不是这么讲的嘛,公主殿下,您要知道,太子上位比二皇子上位好。至少他够蠢够傻够白痴,方便我们傀儡架空。二皇子不好相予啊。我不想最后落个,狡兔死,良狗烹的下场。”
三公主使眼色,要随从把屋里屋外人都清干净,只剩二人。
“他就是皇太孙吧?”三公主附耳在顾家琪的耳边说道,她挑着眼皮子道,“我太了解你了,顾小南,你绝不会和杀父仇人的儿子成亲过日子!”
顾家琪微笑不语,三公主继续低语道:“你知道我父皇给夏侯雍的密函中怎么写,命他率十万精兵进京勤王,就是你现在的丈夫。你,还要和他无休止地斗下去?趁此机会,一了百了吧。顾小南。”
“我收到的消息,景帝是命令夏侯雍活抓然赤。”
三公主大笑,道:“既然我父皇找一百个男人上你,你都能忍得;他又如何忍不得,杀了你们,他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顾小南,你是不是太想当然,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顾家琪点头应道:“公主殿下,你成功说服了我。冬虫。”
冬虫应声入内,顾家琪跟三公主说,要多少军火,发单子给这个助手。
三公主满意而去。
顾家琪跟着出屋,问左右,世子爷人在何处。
众人答,世子爷出府办事了,归期不定。
顾家琪磨牙,低哼道,有本事就一辈子躲着她。
这回,司马昶确实是忙,顾家琪既然把军火免费送人,他自然要做出相应的对策,帮助二皇子造反成功。
头一步,就是造成形势,二皇子起兵。
东宫太子气势如虹,刘皇后在深宫也力压年老的太后党员,这形势已让二皇子深感走改立太子继承大统这条路线的重大难度。
司马昶要做的事,就是指示石画楼,给二皇子圈封地。
刘皇后党人东宫太子党人内部也在琢磨这件事,得用力使把劲,把二皇子赶出京。
经过大家一番c作,二皇子的封地定了,在安南交趾与魏南边境的交接处,那里全是山,穷山恶水,别说招人暗中谋划不利东宫的事,就是能不能吃饱饭都是个问题。
太子党人深觉这真是个好地方啊,大家递交内阁。
内阁是向着太后的,在两个皇孙之间,太后又是向着二皇子的,按道理说,李太后该帮二皇子选个好地方。不过,当李太后得知夏侯雍即将进京的事,就改变了想法,就让二皇子去南边吃吃苦。
遵照太后旨意,内阁同意了二皇子封地所在地一事,并敦促二皇子立即出发。
二皇子那头,接此批文,脸直接发黑。
三公主赶着点到二皇子府做客,她还是来说服二皇子起兵造反的。
二皇子起先是没打算真走到这一步的,奈何东宫太子不给人活路,他要不快点造反,别说封地偏远苦寒,就是自己的命说不定也得交待在离京的路上。
三公主说不反你还能怎么办,都牺牲了一个表妹,换来海郦的些许支持,是男人就干脆点,不要拖拖拉拉的。
二皇子下意识地找依靠:“文介,依你之见?”
江文介手握着下巴做思考状,半晌后,道:“只怕这是老太师、方云鹤的钓鱼计。殿下,这一反就再无退路了。”
“上林,你来说说。”二皇子又问另一个年轻谋臣。
路上林回道:“文介言之有理,但,殿下若离了京,就再无胜算。微臣之见,不若破釜沉舟,搏他一搏。”
二皇子沉思后,再问三公主:“三皇姐,这也是夏侯的意思?”
三公主没趣地回道:“你不会自己问去,分明知道他对顾家那丫头的心思。父皇偏不如他所愿,骗得他卖命卖亲爹什么都卖,他那种人,怎么甘心被人戏耍这么久。这样,你可以确定他的心思了?!”
二皇子点头,道:“这样,小王就放心了。”
如此,司马昶第一步计划完成。
枯九回 人间自是有情痴 风月无边(四)
二皇子决心要起兵谋反,但皇子手里是没有兵的,哪怕他再怎么受宠,魏景帝都不会让他手里有威胁皇位的力量存在。
当年,二皇子和顾家琪争夺秦顾两家的兵火作坊,那时,他还是领着皇命办差,就因为他安排夏侯雍和程家庶女程宓结亲,壮大夏侯雍的实力;虞贵妃那头又扯出一档子和路阁老之孙女定亲的事,魏景帝就把这个最宠爱的儿子晾了一整年,警告他不要痴心妄想。
现在,二皇子不会像从前那样想得理所当然了,魏景帝不仅是他的父皇,更是深谙帝王权术的九五至尊。他思索后,带着路上林再次和那位梅夫人取得联系。
梅夫人依旧身裹黑绸,但远没有先前的精神,透过朦胧的面纱,可见面容灰败苍老,有点未老先衰的感觉。
二皇子不由惊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梅夫人身上还有司马昶打的附骨钉,虽然自己人帮她暂时抵住附骨钉在她体内游走攻入心脉,但是,这枚歹毒的暗器日夜在她体内折磨,让她生不如死。
这些事,就不需要说给二皇子知道了。
她问道:“有何要紧事?”
二皇子道他先面见父皇,请梅夫人安排。
梅夫人不耐烦地说道:“具体什么事?陛下正在修炼仙术,不喜欢受打扰。”
“请父皇借兵符一用。”二皇子淡定地回道。
梅夫人微点头,浑似不知道对方要兵符做什么用。打发了二皇子,梅夫人赶回六扇门,禀报谢天放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在他们的积极筹谋下,魏国终于要大乱了。
谢天放听完二皇子借兵符始末,思索后摆手,道:“不忙。他必须出京。”
二皇子必须在京畿之外的地方起兵造反,这样才能对魏国的国体实力造成致命的打击。
“小梅,你这么跟景帝说。”谢天放在她耳边低语,梅夫人边听边点头,道舅舅好计。
梅夫人闪身出衙门,忽地,她顿住身形。
谢天宝抱着剑,神色沉沉,侧对她而站。梅夫人轻轻柔柔地唤了声:“表弟。”
原来这小梅竟是李香兰的私生女。谢天宝沉沉地问道:“去哪儿?”
梅夫人轻软地笑了笑,道:“舅舅让梅儿去办点事。表弟,梅儿很快就回来。”
“又去做害人的事?”谢天宝猛地回过脸,“你都成这样了,还给他们两个疯子卖命?跟我走,”他出手抓住小梅皓雪般的细腕子,“那些陈年旧账不该要你来还。”
“表弟,你肯原谅梅儿了?”梅夫人欢喜地问道。自打她出手“害死”池老太,令顾家琪新婚一天就开同守寡为太后等人竖规矩整治,谢天宝就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尽管在司马昶的人追杀小梅时,谢天宝出手救了她。
梅夫人把另外一只手覆在他掌背,用饱含感情的语气说道:“等梅儿办完这事,就和相公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能找得到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谢天宝身形一僵,背对着她,道:“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把你当姐姐。”
梅夫人的手掌不觉用力,又挤出柔软的声音,道:“表弟,我们已经成亲了。那日,是你自己说要娶我,舅舅这么多年来,头回那么高兴,表弟,你相信梅儿,等梅儿养好身体,一定帮你生个孩子。”
“如果我不娶你,”谢天宝简单地回道,“我爹就会小南嫁给我。当时,你也答应了。”
“是啊,我答应的。我们假成亲,好成全你的小南妹妹和程昭兄弟。”梅夫人声音幽幽暗暗地回道。
“你记得就好。等到了他们找不到你的地方,我们还是表姐弟,我定帮你选门好亲事,再不用做那些没天良的事。”
“好,梅儿全听表弟的。”
谢天宝见说动了小梅,不禁放松欢喜。猛然,他后颈一阵刺痛,眼前一黑,倒下。
梅夫人半扶住晕倒的人,幽幽然吐露道:“等梅儿除了相公的小南妹妹,梅儿再跟相公赔罪。”
谢天放走出来,梅夫人把人交给他,像阵风影掠进皇城大内。
深宫西直苑,在几位老道的帮助下,魏景帝正勤修长生不老之术。要说景帝这人雄才大略有智知谋,不会昏庸到迷信道术,或者会相信什么紫光老道手指霞光一点,宦官就能长出某物变成真男人。
但是,他碰到一个女人,求而不得,谋而不死,更气人的是这个女人有层出不穷的匪夷所思的法子,挖钱生钱赚钱。
纵观郦山侯府顾家,个个都是只会花钱的主。
生财有道的都是顾家的门人,除非池越溪偷人偷到顾家管事那儿,否则,池顾的孽种顾念慈断了能七岁不到就有如此大才算计程家二子程思玄。
是的,在有心人眼底,顾家琪用银票谋算秦家之策,与她幼年用粮引摆程家一道如出一辙。
魏景帝想来想去想不通,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就能这么天才。
直到有一天,他安c在秦东莱身边的人传来一句话:那丫头本名顾家琪,百年后人,无意吞服灵果,脱凡胎离体,被一声灵石所吸引,不巧附身于池越溪所谋的死婴。
这就对上了,顾念慈新生之时,正是池越溪最恨她之际,没道理几个成年人弄不死一个小婴孩。还有那些毒打虐待外人谋害之事,若不是一个成年人魂体在婴儿体内,顾念慈绝对不能活到现在。
再对比李顾之子顾家齐,打小就被人誉为天才的小少年,尚且堪不破母死父不爱的怨结,顾念慈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如此超然冷静看待顾照光之死,并与李太后等人周旋如此之久。
凡是种种,魏景帝已然深信,此顾念慈非彼顾念慈。
既然顾家琪都能通过吃天地灵果摆脱凡胎重新投生,那么,他本人也能通过吃神仙异果修炼仙术达到同样的目的,换一个身体,他不仅能永远地长生不老,而且,也不做什么恶心事就能恢复真男人的雄风。
这事,还需要一个契机。
假如景帝贸贸然说自己突然崇佛信道,必然被太后等人所忌。
景帝可不想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个获得长生不老的在奥秘。恰逢刘皇后与李太后二人斗法,魏景帝假模假样地也招是紫光老道,听他说那虚无缥缈的修仙之说。
暗地里,再通过梅夫人,景帝自己找了一班子海外道士,修起长生不老之术,据说还是从秦始皇那个年代徐福所留下的道术策篇呢。
景帝修得起劲,一边还不忘耍弄紫光老道,让那老道相信“皇帝已经相信了所谓的阳气壮阳之说”。景帝那话没了,但不表示他没了脑子。他刚把顾家琪收拾一通,就遭大罪。
联想原海陵王之子变废人的旧事,景帝已然想通,做这事的人必然和顾家琪有直接关系,而且这人,必然就是他遍寻不获的皇位最直接威胁人,皇太孙。
顾家拿五千族人保他。这个皇太孙只要不是傻的,必然把顾氏后人顾家琪娶为正妃,以慰忠良老臣。情况换作景帝,他必然也是这么做的。
因此,景帝自己一出事,他立即就确定了顾家琪现在的丈夫,就是皇太孙本人。
景帝把消息传给海陵王及其废子,告诉他们,毁了他们的真凶是谁。所以才有了徐雅言毒杀司马昶一事。
可惜,司马昶命大,没能立即死。
景帝原本想把这事捅到太后那儿,让她去收拾这老对手。没等他制造由头,司马昶自己整出一个紫光老道现神迹的事,皇帝将计就计,暗中命人来收拾司马昶。
此举得到梅夫人背后势力倭岛扶桑本国的大力支持。
这些人并强烈要求,梅夫人必须把司马昶干掉。扶桑目的这么明确直接,主要原因在司马昶的海船大舰队,严重威胁倭岛安危。
梅夫人就跟皇帝说,海郦两府势力深不可测,大内无人可信。只要皇帝一传出消息,海郦那儿就能得到确切情报。为免海郦截得真情报,不若用倭人。因为言语不通,所以不怕消息传到海郦那里。
景帝准。
改用倭谍传送密旨,海郦两府果然毫无异动防备,竟真地相信景帝做出的那些障眼法。景帝大喜,将除皇太孙的事全权交给梅夫人,他好专心修仙术。
梅夫人来打扰他的时候,景帝非常之不高兴,问道:“到底是何事?”
“陛下,二皇子要借兵符,和太子决一生死。”梅夫人说了刘皇后等人对二皇子派的迫害,重点在于,刘皇后、东宫太子素与皇帝有恶,若真个叫太子登基为帝,景帝这个太上皇就危险了。
但是反过来,如果二皇子成功剿灭刘皇后及东宫势力,那么,这个二皇子就会甘心做三十年的新太子吗?
他必然以武犯宫,皇权的魅力,景帝再清楚不过了。
太子党人是必然要除的,能借二皇子之手最好不过。却绝不能在京师之内。景帝思量后,道:“改圈他的封地,乐安、海林。”
梅夫人眼中幽光暗生,抱拳道:“梅儿遵旨。”
“去吧,无要事不要来打扰朕。”景帝合上眼,手掌叠握,置于腹前,修炼法术。
梅夫人退下时,正炼药的道人与其错身而过,道人向她微点头致意,梅夫人看他那盘中药丸,两人目光相对,深笑,再看那浑然不觉的景帝,两人笑意更加诡异自得。梅夫人比个不打扰的神色,道人淡笑点头,悄步上前。
“陛下,是时辰服药了。”
景帝哦一声,睁眼,拿起那荔枝大小的黑红药丸,放进嘴里用力嚼动吞咽入喉。
梅夫人倒退出殿,组织人手,积极策划助二皇子获得新封地。
枯九回 人间自是有情痴 风月无边(五)
这一运作,可把刘皇后、东宫太子党人急坏了。
二皇子要封王封府时,朝中就有风声说,乐安那块地要划做他的封地。借着乐安钱庄诈骗案一事,东宫太子好不容易把二皇子势力赶出乐安,怎么可能再把那富庶地划给自己的对手。
刘皇后、东宫党人这边都是有德有名望的清流之臣,有权有势的臣子,不跟他们混。
类似原吏部尚书,如今的次辅邱光仁,在朝中就比以礼部尚书出生的首辅鲍文更有威信,那简直就是一呼百应。
邱光仁本来是不打算在皇子封地的事上多掺和,他标榜自己是景帝的臣子,跟太后那边合不来,轻易不发表意见,都已经休病假休了一年多了。
但既然皇帝有命,邱光仁就动用了次辅的否决权,把太后通过的内阁章折给驳了,没下发六部。邱光仁用的借口也妙,他说大家都夸赞皇太子仁厚宽和,怎么对自己的亲兄弟这么苛刻,皇帝这脉龙嗣不旺,就太子和二皇子两个,更应该互帮互助。
纵使照祖制不能留亲弟弟在京里,也不该把人赶到那么远的贫苦之地,让自己的兄弟受大罪;又劝谏东宫,这样做即使一时解气,却也有损太子的仁德之名。
邱光仁这样表态,叫东宫太子那头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太后那边两不相帮,这边劝劝,那边安抚,像墙头草一样随风摆。
几拨势力在朝中拉据数天,皇帝派占上风,二皇子受封定安王,封地,乐安、海林,苏杨横跨三大省,并每年收益,占魏国全年赋税十分之三。
这个结果,不仅让东宫党人乍舌惶恐不安,更让司马昶勃然大怒。
他冲回府反问顾家琪:“是不是你叫人做的?”
“是。”顾家琪头不抬地回道,一边还在批文信,压根没管人的坏脾气。
司马昶一怒之下,踹翻桌台,紫檀木的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顾家琪把笔交给左右,冬虫夏草等人半垂着头迅速退出屋外。顾家琪从旁边柜子里,拿出几封文件,递给他,道:“我跟你说过,不要小看景帝。”
司马昶拍飞她手里的信纸,喝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比不上你老情人成熟稳重有谋略,他做什么都好,我做什么都不合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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