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昶拍飞她手里的信纸,喝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比不上你老情人成熟稳重有谋略,他做什么都好,我做什么都不合你意!”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顾家琪觉得莫名其妙,还是很耐心地和他说理,“我这是在提醒你,以后做事,不要由着性子莽莽撞撞。玩够了,就收手吧。”
“对,我就是在玩,在胡闹,你就是这么看我!我永远都比不上你老情人。你宁可和他商量这种大事,我只是一个不断用暴力强迫你的混蛋——”
听到这里,顾家琪有点好笑,道:“你这又是怎么了?我安排这事的时候,又不知道你有计划安排。这不是担心你受了伤,一个人既要对付景帝,又要防备海陵王暗算,我不在你身边都没人提醒你小心注意,所以,才找人帮了点小忙。”
司马昶马上道:“既然这么担心我,为什么不是你亲自安排?你在忙什么?”
顾家琪当然不能说出自己要安心养胎不能多c劳的事,便笑道:“来来去去的,我都忙不过来。就找人帮了一点小小的忙,”她放低姿态哄道,“不要这么爱计较嘛,我跟他真地一点关系都没有啦。”
“如果你心里有我,真地在担心我,就绝不会叫你的老情人做这事!”司马昶冷冷淡淡地拂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府。
顾家琪叫之不应,无奈摇头,这两人和平相处怎么就这么难维系。
司马昶闹情绪的事先放下,顾家琪叫回四婢,继续安排救出洛江笙的细节事宜。掌灯时分,屋子里人还在纠结安排谁主导这事,叔英冲进来叫世子妃救场:世子爷和宣同总督夏侯雍打起来了。
顾家琪不慌不忙问道:“是为何事?”
叔英愣下后,吞吐答道:“是为夏侯雍的小妾程宓。”
夏侯府为尚公主,把除赵云绣之外的妾室全部赶出府。程宓和母亲程四娘一直住在京中的玉满堂。程四娘曾在司马昶成功迎娶顾家琪一事中,出了点小力。因而,司马昶吩咐下面我照顾点盛州杨家。
卢总管很好地传达了这一指示。程四娘对司马昶这个有钱有权又有才貌的海世子非常感兴趣,程四娘不止一次拾掇女儿巴结司马昶,最好能够改嫁入海世子府,那她就什么也不愁。至少,在程夫人前头,又能抬头挺胸做人。
程宓最初没这想法,但架不住京中流言、周围人异样的眼色,她自负美貌与才情,此时不得不恨嫁。程宓、程珊、顾家琪三女幼时也有过一段手帕交情谊,眼看着两人都有风光美好的归宿,两两比较,这心里滋味确实不好受。
年初,司马昶曾到玉满堂轻描淡写,豪掷千金,所挑的那小样玉饰,如今就随意地挂在顾家琪的同心罗结上。每回听到顾家琪的腰带结处环佩相撞声,程宓就心疼得r一阵阵地跳。
若换成她收到这般稀世珍宝,定然惜之又惜地收在宝匣里,哪里会像顾家琪这般漫不经心。
第二回,司马昶再次到玉满堂挑玉饰,程宓忍不住嘀咕,挑这么仔细干什么,顾小南还不是随意乱配乱扔。
没想到她在帘子后面说这么小声,也让司马昶听到。
他叫人把满盘玉饰送到她面前,拜托她帮忙挑一份送给自己的世子妃。程宓又不知顾家琪喜好,就照自己喜欢的挑了并蒂莲的羊脂玉簪子。司马昶答谢礼也厚重,程宓禁不住希望他多来几次,这样她的私房钱没准就是全京城第二了。没人敢和顾家琪争第一。
过不了几天,司马昶又来了。
程宓掩不住欢喜,司马昶果然又叫她帮忙挑饰品,说上回她挑的玉簪,他的妻喜欢,现今就别戴在发髻上。程宓这次帮他挑了支嵌菡萏玉的金别针,南方流行的一种扣在衣襟上的饰品,司马昶自己瞧着也不错,同样厚礼酬谢程宓,拿着金镶玉的别针回府。
两人就这样隔着帘子慢慢地熟悉起来,时间久了,司马昶还让程宓女扮男装,陪他到别的首饰铺子挑礼物。
程宓就这样不可自拨地喜欢上这个一心一意在顾家琪身上的男人,哪个女人能不爱他,潇洒多金又专情,程宓打从心底知道司马昶心底没有她,若她敢越雷池一步,不仅她再也见不到司马昶,说不得自己的最后依靠母亲的娘家杨氏一族还要被他所封杀。
如果司马昶没有和顾家琪吵架,如果司马昶没有喝醉酒,如果这天程宓没有偷偷溜出玉满堂,两人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但它就是发生了,司马昶在一个已经打烊的路边酒馆举酒缸灌自己,程宓途经此店看见他,只觉菩萨在眷顾她。她下轿走过去,司马昶睁眼看她,问道:“有事?”
程宓把捧了一整天的玉饰盒递过去,努力克制自己眼中情意不泄露半分,道:“世子爷托我修的镯子,已经接好了。”
司马昶讥笑一声,用力拍打掉她手中的玉盒,里面的玲珑玉镯哐当摔成七八段。
“您、您怎么把它打碎了,您不是说,这镯子您妻子喜欢非常。”程宓急得蹲下身去捡那些碎玉段。
“都是骗你的,她根本不喜欢!”司马昶醉醺醺地站起来,几脚将碎玉踢向别处,弄得粉碎再也无法拼凑。程宓不明所以,蹲在那儿,仰起脸,看着他,花样的面容情不自禁地染上粉粉的情思。
微微的烛光下,这张娇酡的美人脸与另一张永远冷淡自持的脸相叠,司马昶抓起她的双肩,将她拎起来,止不住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忘不掉他?他只是在利用你,他对你那么坏,你明明知道,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你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没有,我、我喜欢的是你。”程宓明知道他把她当成另一个女人,毅然地吐露心事。
司马昶笑两声,似乎明白了自己在对别的女人发酒疯,他放开她,走回桌子边继续抓酒坛子灌酒。程宓失落,又带有一种不服输的骄傲,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从后面环抱住她,道:“我喜欢你,我真地喜欢你。”
嘭一声,司马昶反s性地将人甩到另一面墙上,他站起来,怒容满面,像杀神一样凶恶瞪着在墙角吐血的女人。
程宓在骨折的痛苦中,艰难地昂起头,道:“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我喜欢你。我一没偷,二没抢,是顾小南她不要你,她从来不珍惜你的心意,她让你这么痛苦难受,我来代替她喜欢你,又有什么错?如果硬要说有错,那就是我遇见你太晚。
如果我早遇见你,我一定不会让其他女人伤害你的真心,无视你的传出,我没有顾小南那么聪明能干,但我至少知道怎么样去爱一个人。”
司马昶站在那儿不动,程宓慢慢地爬过去,用沾满血的手抱住他的脚,靠着他一点点地爬起来,用溢出血的唇舌去吻他的脸,她身上带有一种历经血泊的震撼美,坚强而又温柔。
“我只希望你快乐一点。”她说。
司马昶眼神迷离地看着她,抱住她,回吻她。他向来不顾世俗眼光,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程宓虽然意乱情迷,但到底骨子里还是保守的,做不出就在街边小酒馆里与人成事。
“带我走,”程宓低低地哀求道。
司马昶抱着她在城中楼台之间轻功奔驰,边跑还边问:“喜欢吗?”
“喜欢,像在飞。”程宓有些虚弱地答道,她浑身疼得厉害,但她不愿意破坏此时的气氛。司马昶的侧颜,看起来,俊美无俦,太过迷人。她怕她一说出口,就再也见不到这醉人的美景。
“我那儿有匹好马,改天我们一起比快。你一定更喜欢。”司马昶炫耀似地说道。
程宓低声应好,如果她就在这时候死去,说不定这个美梦就很完美。可惜她太过贪心,她坚持回到玉满堂的绣楼,司马昶察觉到她的重伤,醉意稍退,已认出自己怀抱的女人并非他希望的那个人。
但不知为何他没有立即离开,他取来伤药与绷带,帮她疗伤。
程宓心中生起希冀,他与顾家琪之间一定有难以调和的问题,此时不趁虚而入,就枉费她做财老虎程四娘之女二十二年。
不过,还没等她缓过痛劲,夏侯雍就来了。
看到衣衫半褪的程宓,看到她楼内另外一个男人,夏侯雍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司马昶一拳头。司马昶哪里能轻易让他打中,简单避开并反击。夏侯雍一击不中,立即再攻。
两人就在程宓的绣楼里拳打脚踢,毁物无数。这天色也不算太晚,因此,引来京中无数看热闹的人。
枯九回 人间自是有情痴 风月无边(六)
众人惊疑纷纷,夏侯雍不是把程宓给休弃了么,他怎么会跑到前小妾的绣楼来。
这得说到程宓乘轿出门,有个轿夫是程夫人的耳目。他传消息给程夫人,说程宓有意勾搭海世子,本意是让程夫人去抓j,以不守妇道为由,直接灭了程宓、程四娘。
然则,程夫人可没有自己上门抓,她让人把这事捅给夏侯雍,让他自己看着办。
夏侯雍一来确实对程宓旧情难忘,三公主性情刚硬,像个扎刺的钢锭,哪像程宓温柔可人,男人c劳一天需要的可不是三公主的晚娘面孔,而是程宓体贴周到的抚慰。
二来程宓怎么说也是他的旧人,夏侯雍是迫于形势无奈才把人休弃,可从来没说过准许她再嫁的。
三来敢勾搭他夏侯雍的女人的海世子,是顾家琪的男人。
夏侯雍对顾家琪百般求而不得的心思,只怕路边的花花草草都知道。放着那么一个大美人不要,却来纠缠自己的小妾,这既是在狠抽自己耳光,也是在“糟贱”自己得不到的顾家琪。夏侯雍怒从胆边生,恨不得把这欠揍的男人当场打死。
这夏侯雍的心思好猜,那个司马昶的就难测了。
众人仅知海世子对顾家琪一往情深,哪怕她名声殆尽也要迎娶她为自己的世子妃,临驾于李太后的亲眷吴雨婷与海陵王王妃的娘家内侄女徐雅言之上;当顾家琪说不要生孩子,海世子就把徐雅言生的儿子交给顾家琪抚养。
还有一些平常的小细节,都可知海世子与顾家琪感情甚笃,怎么忽然之间,他却与别的男人的女人勾勾缠缠的扯不清?
这个男人还是曾和顾家琪传出婚讯的夏侯雍,这里头,一定有大问题啊大问题。
看热闹的人莫衷一是,财老虎程大胜得知女儿的丑事,惹到的是京中两个滚烫的焦点人物,头都大了,赶紧地让人通知海世子府,让海世子妃来劝架。
叔英伯党收到消息,一个去照应世子爷,另一个通报本府女主人。
顾家琪直接对卢总管说,既然世子爷喜欢,就把程宓接回府里,安排个院子。至于夏侯雍受到的颜面损伤,送他几个江南美人。复,她又接着和冬虫夏草安排北边事务。
卢总管匆匆地去找石先生讨对策,府里两位主子又吵嘴了,这事必须要妥善解决,现在正是关键时期,要是再整出大娄子使得顾家琪离京一年半载的事,那二十年筹谋布置都付诸空流了。
石画楼认为卢总管的顾虑极有道理,司马昶不懂得女人心思,他们这些长辈还是知道些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忍受做丈夫的隔三差五地另找女人,哪怕是顾家琪这样冷静超脱的人。
别说什么有没有感情的话,顾家琪若非对这个男人上心,哪里会容得司马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的忍耐极限。秦家堡堡主不过没有依照她的意愿迎娶她过门,就被顾家琪整得灰头土脸,一世英名毁于旦夕。
司马昶却做过更过分的事,至今还活蹦乱跳的。
尽管说在顾家琪心中司马昶有很重要的一席之地,但她也不可能毫无限制地容忍下去。
像“把程宓弄回府”这样简单粗暴的解决之道,应该就是顾家琪不愿再纵容的直接表现了。
顾家琪与司马昶冷战,倒霉的还不都是下面的人,以及他们周遭无辜的人。
为免出现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情景再现,石画楼如此这般那般一番嘱咐,卢总管连连点头,称妙计。
做好准备,卢总管装作气喘吁吁地刚从外头赶回府里,急切地回禀世子妃,说夏侯雍态度强硬,宁愿把“偷人”的小妾打死,也不会成全海世子。
“夏侯爵爷还让仆捎句话给世子妃。”卢总管垂头躬身道,“他不是顾照光。被戴了绿帽子,也不吭声。”
顾家琪手里一个用力,墨汁飞溅,她抬起脸,冷冷地看向并不起身的卢总管,道:“备轿。”
卢总管应命而去。
未几,车轿到玉满堂。
里外三层人,几条街巷的商铺窗楼里到处都有攢动的黑人头。
看到海世子府的女轿,众人喧声不断。程大胜像颗滚动的皮球滚到轿子前,毕恭毕敬地请海世子妃入内详谈,态度颇有点谄媚。
顾家琪并未下轿,而是用无尽绵柔的声音问:“程伯伯,世子爷可在玉满堂做客?”
程大胜点头如捣蒜,道:“在的在的,世子爷常到鄙堂买点小玩意。今天也是。”他嘿嘿地笑着,好像在说什么两男人争一女都是谣言都是浮云。
“烦劳程伯伯请世子爷出堂,府里有些急事要他赶回去处理呢。”顾家琪依旧不慌不忙地说道。
程大胜道这是自然,马上,马上。
他滚进玉满堂后院,对司马昶说:“世子妃在堂外,说有急事请您回府。”
“叫她自己来跟我说!”司马昶不太痛快地回道。
程大胜嘿嘿地挤着笑,道:“世子妃身娇体贵,哪能轻易抛头露脸。还是要世子爷体悯鄙人这小侄女不易。”
司马昶臭着脸出府,顾家琪温言暖语地问他可曾用过晚饭,司马昶脸色虽然难看,但语气缓和许多,道:“没有。”又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时间晚了,世子爷您还未回府,臣妾忧心,就寻过来了。”顾家琪轻轻柔柔地回道。
“我没事。”司马昶嗓门儿有点小高兴地回道,“玉满堂的一个伙计摔伤了,我就送他回商铺。又不是去干什么,这也好担心。”
听起来像是在抱怨顾家琪管他太多,但海世子府的人个个都听得出,这位爷的毛又给世子妃捋顺了。大家可以过安生日子,不用提心吊胆这位世子什么时候把剥皮折骨的魔手伸到自己身上。
不单这些明了,就是围观的人也听出来了,小两口闹别扭呢,其他人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真正地其实啥事也没有。
就在众人以为这事可以皆大欢喜时,程宓在丫环的搀扶下,冲出府,在众人见证下,说道:“妾身已是海世子的人了。”
“你闭嘴!你快给我闭嘴!”程昭不停地怒吼道。
“你以为我是你,伟大到把自己喜欢的人让给别的男人,然后日夜后悔?”程宓嘲弄道,“我绝不会让自己落得那种可怜的地步。”她对上司马昶道:“海世子,我在床上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其他女人的替身,也不管你亲我的时候在想谁,只要能够回报你对我的怜惜之万之一,只要能够让你永远那样开心就好了。”
众人哗然,司马昶头发丝都没动一根,跨上卢总管牵来的马,双腿一夹马肚,护着车轿动身。
夏侯雍窜出来,拦住车队的去路。
“她说的,是真的吗?”他怒问道。
司马昶不耐烦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夏侯雍回道:“若是假的,那当然好。若你们果真有一腿,那就不要怪夏某不客气了。”
“如何个不客气法?”
“男人的游街,女的沉塘。”这是公认的对通j者的处置,夏侯雍眸色沉沉地说道。
司马昶冷笑道:“有本事,你就试试看。”
这话听在别人耳里,就是变相承认程宓所说为事实了。没有散去的围观者中再起嗡嗡的议论声。程大胜一看形势变得难以收场,忙打岔:“误会,都是误会。小女摔了一跤,海世子好意送她回府。”
“送个人,要送到床上去?”夏侯雍这追根究底的架势,摆明是要把事闹大。
“夏侯雍,你个窝囊废!”程宓破口大骂道,“你有什么脸来管我的事?”
要说这世上有什么话能够让一个男人彻底变脸暴怒,非窝囊废三字莫属。夏侯雍求娶顾家琪未果,却被休妾娶三公主,这事在京里可不是什么新闻。在这件事中,夏侯雍身为男人的尊严被彻底摧毁,一般没人敢在夏侯雍面前提起。
但程宓不同,她在忠肃公府曾经获宠相当长一段时间,夏侯雍有什么心结她再清楚不过。
因此,她能够一句话就把夏侯雍到死胡同。
哪怕夏侯雍兵权再重,武功再高,他都不过是景帝的一条狗。景帝高兴了,赏他一块r;景帝不高兴,就把这条狗直接烹了赏给其他人。
这话够坦白够直接,只要长耳朵的都听得懂。
程大胜气急败坏,肥腻腻的胖手啪地重重一巴掌甩在女儿脸上,跳脚怒骂道:“丢人现眼的混账,还不给我滚进去!”
积威之下,程宓还是有点怕这个爹的。
可她知道这一退缩,等待她的就是幽闭死。她宁可死在司马昶的怒火下,也不要悄无声息地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
程宓撞开拦她的人,扑到高马前,跪地道:“世子爷,我知道自己罪不可恕。可我情难自禁,假如您还记得宓儿对您有过些许的用处,恳请您赐宓儿一死。”
“程大胜管好你的人,”司马昶吩咐左右,“运作快点,不要让世子妃闻到血味。”
程宓脸色霜白如雪,程大胜忙不迭地叫人把女儿拖回玉满堂内。顾家琪在轿内唤声:“且慢。”她不徐不疾问道:“程伯伯,侄女想问句,您可曾收到忠肃公府的休书?”
“有是有的。”程大胜拿不定顾家闺女想做什么,并不太情愿地回道。
顾家琪又说道:“那即是五小姐的婚事全都由程伯伯做主,旁人无法干涉了?”
“话是这么说地。”程大胜预感不祥,还是硬着头皮答道。
顾家琪用带了点喜气的声音,说道:“那侄女有个不请之请,想与程伯伯讨五小姐,给我们世子爷做个偏妾,不知程伯伯可否应允?”
玉满堂外街内鸦雀无声,几能听闻绣花针的落地声。
程大胜抹着冷汗,巍颤颤地回道:“鄙人不是很明白世子妃的意思。”
顾家琪柔柔笑道:“程伯伯这就见外了,为我们世子爷,侄女是诚心诚意求您家五小姐。相信程伯伯是不反对的,五小姐有个好归宿,也是程伯伯乐意见到的喜事。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让卢总管跟府上提亲。”
“你什么意思?”司马昶手掌抓住车轴,憋着怒意使力摇晃。
顾家琪淡淡回道:“臣妾说过,只要世子爷喜欢,您要什么样的姑娘,臣妾都会帮您求回府。”
顿了一会,司马昶咬牙切齿说道:“你不要后悔!”他策马离去。
“叔英、伯党,跟着世子爷。”顾家琪叮咛道,完美地一现她身为世子妃的雍容大度。
周遭的人散了一半,剩下一半等着看顾夏如何应对。
卢总管指挥海世子府的仆从远远地驱散人群,鸳鸯珠玉走到夏侯雍处,道:“夏侯将军,世子妃有请。”
双方见过礼,顾家琪语气温婉地致歉:“我们世子爷无意冒犯夏侯总督,还请总督大人宽宥些许,所造成的一切后果,世子府愿全力弥补。”
“你怎么补救,啊?”夏侯雍语气不善地回道,“他玩的是我的女人。”他冷冷地哼笑一声,“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顾家琪不气不怒,温温静静地问道:“那依总督大人的意见,本府该如何补救方能一消大人心中怒火?”
夏侯雍快笑道:“这还不简单,只要你陪我一晚,这事,老子就当它是个p。”
“大胆!”“放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海世子府的人个个气炸肺,这无耻小人竟敢占世子妃便宜。
顾家琪浅笑,回道:“好。”
众人再惊,夏侯雍回神回得快,道:“那就三日后,春波楼,恭侯大驾。”
他走后,顾家琪还有礼有节地和呆滞的程府众人告辞道别。回府的路上,海世子府众人全都安安静静,谁也不敢跟世子爷提三日后的顾夏之约。
枯九回 人间自是有情痴 风月无边(七)
司马昶自有渠道知道他走后玉满堂前发生的事,他坐在大厅里,面色沉沉地看着顾家琪边和身边人说话,边走进厅堂内,眼里没有他,即将步入后院。
“站住!”司马昶喝道,怒视她,“你眼里还有没有人?”
顾家琪做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停下和助手说话,双手交握,放在腰侧,恭顺地福身行礼,:“见过世子爷。”
司马昶拍桌站起来,质问道:“你不要给我装傻,我问你,谁要你跟那个窝囊废赔罪?!他算个p!”
顾家琪笑对左右说道,“请卢总管,向程府提亲的事,让他快办,世子爷等不及了。”她又向司马昶行个礼,“还请世子爷稍安,程家五姑娘即刻入府。若无他事,妾身先告退了。”
“你非要这么跟我回话?!”司马昶磨牙问道。
顾家琪笑回道:“从前是妾身恃宠而骄,慢怠了世子爷。今后,妾身自当以身作则,谨守大家规矩,方能管好府里事务,免除世子爷后顾之忧。”
司马昶直直地看了她一会儿,道:“你要三从四德是吧?成,”他吩咐府里卫仆,“看着她,别让不三不四的男人坏了你们世子妃的名节!”
“谨遵世子爷教诲。”顾家琪一丝不苟地行礼致意。
见状,司马昶脸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踢翻桌椅,大踏步地朝外奔走;沿途见到什么人,他也胡乱地击掌拍飞人,一副有气没地方撒的火大模样。
冬虫夏草等人忧心忡忡,她们与顾家琪亲近,忍不住道:“主子,爷也是太在意您了。爷什么性子您最是知道,怎么可能会和其他女子有关系,定是那程家女人缠着爷,编着话坏您和爷的感情,好趁虚而入。主子,您可千万别中了歹人的j计。”
顾家琪眼淡淡一瞟她们,左右心窒低下头不敢再劝,顾家琪转身继续向内室,并吩咐道:“带他们下去疗伤。告诉府里人,以后离世子你远着些,别白白伤了自己。”
卢总管缩在角落,期望世子妃看不到他。
顾家琪却没有忘记他,道:“珠玉,你协助卢总管把人迎回府。你要几天时间?”
珠玉看看其他人,不安又为难,道:“三、”她想说三个月,但看到世子妃的脸色,咽下话,改口道,“三天。婢子一定办好。”
顾家琪微笑点头表示满意,她领着人继续往内堂连夜谈事。
第三天天擦黑,程家用一顶小轿,以最低调的方式把人送进海世子府。
顾家琪在自己的书房跟进到北夷救人的事,众人讨论到兴致头上,叔英敲开门,在所有人谴责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说道:“夫人,爷让仆来通禀,他今晚就歇在新姨太太那儿了,还让府里人都去见见新太太。”
顾家琪淡笑,对书房里的人说道:“那就去吧,当放半天假,轻松轻松。”
众人各自离开,冬虫夏草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顾家琪挽了锦绣披帛走在后面,一行人回馨远阁休息。
回婢服侍世子妃洗漱后,退到楼底。顾家琪就着轻衫里衣走进卧室,象牙制的大床上靠着个人,一团y沉沉的黑影。
见到人进来,夏侯雍猛地坐起来,凶狠狠地瞪着她:“顾小南,你当我是傻瓜,啊?”
顾家琪不惊不动,很没诚心地随意回道:“不是有意放您鸽子,实在是出不了府,万望海涵。”
“其实,你根本就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夏侯雍眉目y鸷,一把揪住她的衬裙,近挑下巴冷哼,“你从小就高人一等,当然,没把我放在眼底。但是,”他把人推打到床上,“你以为现在还是从前吗?!”
“你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顾家琪边试着阻止他,边缓缓地向床沿移动。
夏侯雍伸手卡住她的脖子,y笑道:“好处?服侍我高兴了,顾小南,老子就留你男人一条狗命!”
顾家琪轻笑道:“怎么,现在有军权了,就以为能够为所欲为,敢一个人进京师内城撒野?”她伸出一只雪藕般的玉手臂,轻轻拍打他的脸,戏谑道,“夏侯雍,你是没有我,可怎么办哟。”
夏侯雍暴虐的眼神顿止,看着她那充满诱惑气息的一举一动,只觉她浑身都散发着让人沉醉的女人芳香,慢慢地他周身冷硬的气场缓和,他俯身在她的上方,盯着那嫣红迷人的唇瓣,道:“我不相信你,你这比狐狸精还狡猾的妖精。”
他要吻她,顾家琪吃吃地轻笑着闪开了。
夏侯雍以为她想要耍花招,正待用粗,去见顾家琪躲在珠帘后面,偏过头,不经意地挑弯眼笑了一笑,真是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风情,勾得人神魂颠倒,永生难忘。
原来是怕羞要与他游戏,这是男女间的小情趣,欲擒故纵么,夏侯雍阅尽花丛,女人打什么主意,他是比女人自己更清楚。程宓如此,各式名妓亦如此,同为女人的顾小南也如是。
他笑将起来,道:“可别叫我抓到你。”
顾家琪见他真来抓,小声地惊呼着又躲又闪又笑得欢喜,羞答答的样子让夏侯雍追人追得更来劲。
夜静更深,夏侯雍成功扑倒人,直接就在那张婚床上度过一个刻骨销魂的妙不可言的夜晚。
馨远阁外,司马昶站东南角,神色冰冷漠然地盯着那倒映在窗纸上的男女影子,听着两人从嬉笑到呻吟喘息声,硬生生地在汉白玉石阶上踩出两个五公分的脚印。
西北角有谢天宝,他抱剑看着那灯火明暗不定欢笑声不断的女子阁楼,沉默地低下头,盯着脚下的绿琉璃瓦,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他相对的那道黑影,则是程昭。
在绣楼的灯隐灭时,程昭无声的大喊一声,使尽平生所学,拔地而起,冲向夜的深处。
三个男孩子,三段不为人知的青春烙印。
春花秋月看一眼中间一心一意赶路的女子,心里纵使有千言万语,也没法说。
顾家琪注意到两人异动,道:“有话就说。”
两人没说出真心话,在顾家琪联系她们的时候,计划就不可能改变。她们转而问道:“若是海世子起疑?”
“他?”顾家琪勾唇轻笑,“这回子应该去程宓床上了,”她轻瞄两人一眼,“还不知道他那性子,不好好回敬我怎么罢休。放心吧,至少三个月内他都不会知道的。”
“那也不能由着夏侯雍这样啊,”秋月急道,“您还要不要名声了。”
顾家琪轻描淡写道:“这样,最快、最简单、最稳妥。”
“那小旷怎么办?您这样让他以后都没法子做人了。”春花拿顾家琪的儿子压她,试图劝她改变主意。任由夏侯雍和那假的顾家琪继续私通下去,那话该传得多难听。
顾家琪嗤笑,她儿子注定不能光明正大地认她为母,她还管什么名不名声,赶紧把这里事结束掉,她发腾出空档回岛上看儿子。
“会叫人没?”顾家琪忍不住思念,问道。
春花秋月不是很高兴地回道:“会了,天天抓着堡主叫爹呢。”
顾家琪笑,道:“那倒是便宜他了。”畅想着小家伙的模样,顾家琪心中暖流阵阵,又有了超强动力,一勒马缰,纵马疾驰。
春花秋月等皇计秘卫紧随其后,避过夏侯雍驻扎在京郊的十万大军,一行人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赶到宣同府。
故地重游,顾家琪没空感慨,指挥调配人,先以烧北夷马草的事端,挑起魏夷两边战事。
夏侯雍带走精兵,留守北疆的关防长官是高岐高基兄弟,其他小将领也是赵家派系的人,虽然说以这样的安排北疆地域不能算固若金汤,但也在最大限度上保住军权不旁落。
高氏兄弟率兵与夷人相抗,顾家琪暗中免费多送军火。
战事利害偏向魏国这方,北夷那边不得不请出鬼面军师,商定对策。
确定是洛江笙本人,顾家琪放下望远镜,示意皇庄秘卫强行突围,从然赤的王庭护卫军中救出洛氏后人。
高氏兄弟注意到北夷后方的大s动,疑心北夷在搞什么陷阱军阵骗他们上钩。
后来,见s动扩大,确定是有一支暗队在杀夷人,高氏兄弟会同赵家派系人马率大军全线压。在魏军的间接援助下,皇庄秘卫成功劫出洛江笙。
顾家琪一见他们成功,立即放出信号弹,隐在暗处五路人马奔赴各方,以掩护真正的洛江笙成功离开北疆地盘。
忽然之间,魏军中暴发出狂喜声:“胜利了,胜利了!大胜战!哈哈~”
顾家琪等人正在偷偷跑路,察觉到魏军上下兴奋得过火,不由地问究竟。一个步兵喊道:“然赤,嗝p了!”
旁边所有人都跟着起哄:然赤死了。
春花秋月惊,又喜道:“莫不是海世子跟来了?”
顾家琪很肯定地摇头,道:“不要管是谁,你们盯着他们,把人送到海林。我随后即到。”
那边送人却不太顺利,洛江笙激烈反抗,不弄清楚幕后之人是谁,他是不会跟他们走的。春花秋月看向顾家琪,她道:“给他。”
洛江笙得到望远镜,顾家琪适时地褪下头上披帛,露出那张绝不容忽视的冷脸。
“洛某谢过。”洛江笙遥遥谢过,顾家琪在马背上微倾身回礼。洛江笙放下心,听从安排上马南行。
顾家琪走另一条路,她边联系北路的地头蛇,让他们给五支掩护队开方便之门,边致信石画楼:计划执行。
京里收到消息,当即行动。
景帝二十年元宵结束,内阁文武朝臣齐奏景帝,按祖制,送成年皇子去自己的封地。
皇帝修仙道不管事,东宫不愿意给富庶之地养大自己的敌人,但是,他架不住太后、内阁、朝臣等多方压力,皇太子被迫同意,派锦衣卫三千送二皇子到封地。
这年春天,二皇子抵达乐安。
同年夏,二皇子以刘皇后供奉妖道朝纲为由,起兵叛乱,各路关卡有若畅通无阻,叛军长驱直入,不地二十天功夫,兵临京师。
京畿之地,夏侯雍奉命阻止叛军。
夏侯雍用以逸待劳之术,围困二皇子的叛军。东宫内部谋臣并不信任这个二皇子府出身的旧武官,绞尽脑汁安c亲信要夺夏侯雍手里的军权,或者,唠哩唠叨没完,乱下指示告诉夏侯雍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都是一群纸上谈兵的老文官。
这些,夏侯雍都忍了,做官就是这么回子事。
不过几天后,三公主传消息给他:“顾小南”有身孕了,正找人寻药弄掉那孽种。
算算时间,那孩子要不就是夏侯雍的种么。
夏侯雍当然知道自己的妻子三公主不会无缘无故地告诉他这个消息,她是在要他做最终决定。夏侯雍谨慎,他依仗武功先潜入海世子府的馨远阁,偷偷地把脉确定真假,再在“顾家琪”喝药时打掉她手里的药碗,现身告诉她,他的决定。
他不会再让她受委屈,等着他的好消息等等。
夏侯雍回到军营后,沉思数天,送信二皇子,双方约定时间,在六月的一个黎明天,对京师发起总攻。
战斗无比惨烈,在胜利天秤偏向二皇子派时,夏侯雍忽然掉转枪头,联合东宫皇太子的军队围剿叛军的力量。
枯九回 人间自是有情痴 风月无边(八)
战斗无比惨烈,在胜利天秤偏向二皇子派时,夏侯雍忽然掉转枪头,联合东宫皇太子的军队围剿叛军的力量。
遭遇意想不到的背叛的二皇子,自刎前,只要一个答案:夏侯雍为何不帮他,而是站在东宫太子那一头。都说顾小南怀了他的孩子,夏侯雍要给她一个名分,只有二皇子会支持他,夏侯雍当然会帮二皇子夺皇位,情况就应该这样进行才对,不是吗?
夏侯雍眸色沉沉,道:“我不信。”
他补充道:“这里面一定有陷阱。你知道我曾对她做过什么?她绝不会轻易原谅我,她只是在利用我,用完我,就像对秦家堡堡主一样,干掉我。”
二皇子已经没办法表示他欲吐血的郁卒心情了,战败时,他拨剑自割喉咙。
与其落到太子手里在,还不如自己了断。
二皇子干脆地自尽,追随他的人则全部被夏侯雍拿下,东宫太子的人见叛党全部消灭,赶过来要夏侯雍交出俘虏,由他们拷问。实则,这些人的用意在二皇子的身家财产上。
夏侯雍拒不交人,他拥戴东宫太子有功,手里又有军权,旁人拿他没办法。
但又不甘心好处全被他一个人独吞,这批人让太子之师方云鹤去做交涉。就在双方为二皇子、皇商虞家及程家部分资产争夺不休时,紫金城方向浓烟滚滚,宫娥嫔妃哭叫逃离,皇城内闹哄哄,御马监的太监们丢盔弃甲,叫着“叶都督”的名号满面惊慌而逃。
在大皇子与二皇子争夺东宫太子位的战事中,有人趁机杀入宫中。
方云鹤与夏侯雍二人当机立断,拥兵护驾!
各方势力都尽其所能涌进皇宫内,免得胜利果实被最先入宫的人抢了。
昭阳殿前,厂卫尸骨横陈,浓烈的鲜血汩汩地沿阶流下。
玉石楼道上,有女独立,红颜白发,细腰若束,玉掌纤纤,云裳飞舞,华光溢彩,仿若天上仙。她像佛经里的飞天,飞越巍巍殿堂,直闯禁地。
扶桑忍者黑影忽而闪忽而现,却全部都败于她掌下。
谢天放是最后的守关人,深色宫门打开时,他睁开眼,瞧清焚宫人,即惊又喜道:“师妹!”
王雪娥在空,她身形婉转如绵柳,长发被夜风吹拂而起,露出她的冰霜面容,眉目如画。
谢天放一直在寻找他的师妹,他总不信她追随顾照光而死。
如今,人在眼前,他激动得忘情,一跃而起,其他人在后面叫道:“总捕头,小心!”
谢天放无感无欲,挡不住喜悦地涌上心头,他扑向他的爱人,想要拥抱她,直到王雪娥一掌将他打落连一眼都没有多看他地直入大殿。谢天放才明白,什么叫永不原谅。
“师妹、师妹——”谢天放一时未死,浑身淌血的在地上匍匐爬行,执拗地追着他的师妹。
王雪娥完全当他是个宫中阿猫阿狗一样存在的路人甲。
恨他,怨他,怪他,又有什么用,她的远山哥已经给她害死了。
假如,她不曾倾心顾远山;假如,她不曾因为顾远山的劝说而接受谢天放与之成亲;假如她不曾为了找到借口留在顾远山的身边提前生下孩子好照顾他和池越溪的女儿。
也许她的远山哥的结局就不会是这样。
谢天放这时候有没有后悔,没有人知道;他的手伸得老长,却怎么也够不到他的师妹一点衣袂边角。
王雪娥头也不回地飘飞入升仙阁,奇珍异草间,几个道士正压着景帝胡搞。景帝满目怒容又压抑,他死咬牙关硬忍着当不知道自己所遭受的事。
景帝因服食过量的催情药物,难以抵挡体内欲望蓬勃涌发,而雌伏于人下。更糟糕的是,这位九五至尊的神智是清醒的,这才叫人无法容忍。
这是所有曾经他亏欠的人的报复。
叶重天手托下巴,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地指示冒牌的扶桑道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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