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

第 37 部分

眯碌姆止せ方凇?br /
有秦大小姐压阵,任何反对声潮都会被彻底镇压。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圆五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尔虞我诈(上)
却说秦家堡内部不合,引来二皇子等人,伺机吞并火器坊。顾家琪将计就计,引导秦广陵,完成秦顾火器坊兼并工作。
但是,这样的结果令反对派强烈地不安。
杨铁树找到机会,拦住大小姐,要和她谈谈。
听罢来意,秦广陵粲然一笑,道:“杨师傅以为青青不懂二叔公的安排吗?青青懂的,青青这么安排,正是要让顾家那些老顽固降低戒心,等我们秦家子弟把他们的绝活都学到手,我们就可以甩掉他们单干。哼,也不想想郦山侯府被灭的时候,是谁给他们饭吃给他们水喝,一群忘恩负义之辈,不足为惧。”
听完这话,杨铁树急得直叫:“大小姐,按零部件分工干活,学徒是学不到任何有用绝技的!”
秦广陵瞪圆漂亮的大眼睛,怎么回事?
杨铁树吐露道:严匡到怀表坊那儿挖过角,但宋新桥任是找不出一个普通技师,能做出一只完整且质量合格的怀表。
换句话说,那里的学徒,学一辈子都只会磨一个零件。
“这岂不是防偷学绝招的最好办法。”秦广陵只想到这个,杨铁树哎哟急叫:“所以,大小姐我们从顾家那儿学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反而会失掉我们的优势。”
“错,”秦广陵打断老师傅的话,“所有的零件组合起来,就能融合秦顾两家的长处。”她昂头一笑,这个法子好极了,从此,两家真正合并,没有任何隔阂。
杨铁树郁闷得想吐血,他放弃说教,改问:“大小姐,这合并的法子谁教你的?”
“我自己想的!”秦广陵备感骄傲地回道,“我来的路上就在琢磨,怎么样把因为我的缘故而赔掉的火器坊给拿回来。宋新桥那个钟表坊给了我很好的启示,二皇子找我们麻烦,我就反过来利用这次危机,迫使顾家妥协让步。零部件重新整合,这个办法最好不过,能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吞并顾家的火器坊;外人也不能说我们秦家巧取豪夺,九丹山,只有一家作坊,它姓秦!”
“可是这作坊的地契,姓顾!”杨铁树用力强调,用这种办法合并秦顾作坊,好是好,但在所有权未明确的情况下,这样做只能是给人做嫁衣。
“顾家人死光了,就算有活着,也是朝庭钦犯,他敢来要,我们就叫官府抓人。”秦广陵轻松又俏皮地回道,这算什么问题。
杨铁树绝望,深深地。
他叹口气,老年的肩背可见地佝偻,背着手,慢慢踱回自己屋。
月夜下,秦广陵看着老师傅的背影,心里隐隐不安,她关了门,奔出去找人。
顾家琪正扯着嗓子,叫人搬东西。听到叫声,她擦把汗,跑过去问:“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什么时候忙完?”
顾家琪马上转身和柳一指交待去处,走到前面带路,到街道屋角边,一盏小灯,正宜两人谈话。秦广陵不满意,顾家琪再带路,偏离了人群,来到谷中溪涧边。
秦广陵又扫两个跟班,顾家琪打个手势,春花秋月退到两人视线之外。
顾家琪寻了块微平的河石,请上司先坐。秦广陵坐下来,很安静,顾家琪站在旁边打蚊子,怪无味的。
“是杨师傅说了什么?”顾家琪率先打破肃凝,她不想整晚都傻站在这儿喂蚊子。
秦广陵又轻又缓地点点头,顾家琪只好继续猜:“杨师傅不赞同你的决定,有没有说理由?”
“他说的理由那些根本都不是理由,”秦广陵有点愤有点伤地说道,“他就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有能力管好这个地方。”她一边揪河草,一边吐露心声,“我、以前稀里糊涂,做过很多傻事。他不相信我也很正常,我告诉自己不要难过,可是我做不到。”
“也许,杨师傅是一时不能接受大小姐的全新变化。”顾家琪叭地打死一只蚊子,一滩子血,她有点不耐烦,要是眼前这丫的也能当成蚊子一掌拍死,世界该多美好。
秦广陵呵呵笑了笑,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他当我还是小丫头,什么也不懂。其实,很多事我都懂,就是不说罢了。”
“老头子都是很顽固的,他们认定的事很难改变。大小姐做自己就好。”
“那你觉得我的表现怎么样?说实话,不准拍马p。”秦广陵微斜脸,眼角微上扬,少女娇柔的风情就在这微微笑的一刹那。
顾家琪很痛苦,你说这要是个帅哥该多好,管他多无脑,也能养养眼。
秦广陵看到她形如便秘的表情,生气地娇哼一声。
顾家琪咳嗽回神,道:“大小姐的表现小人说不好,不过,小的相信大小姐这般做一定有用意。”
“你看出来了?”秦广陵激动地上扬粉颈,绽放满脸惊喜的笑容,整个人快趴到小少年的身上,一股子浓郁的玫瑰花香冲鼻。
顾家琪有些受不了地倒退两步,仰折着腰,很困难地挤出一句话:“小的无知,堡主应该快来了。”
秦广陵面容收笑,慢慢坐回原石上,道:“你猜得没错,我爹就要到了。我爹很严厉,杨师傅一定会被断手断筋,再沉河。我不想杨师傅受罚而死,小时候,我最爱趴在杨师傅背上玩骑马游戏,他把我当亲孙女。我想做出一点成绩,让我爹高兴,这样我可以给杨师傅求情。”
“大小姐一定能心想事成。”顾家琪鼓励道。
秦广陵害羞地抿唇一笑,道:“可我觉得我做的不够好,”她叹息一声,双手托腮,仰望月,侧颜明媚而忧伤,轻轻低喃,“我希望皇家只用秦家的火器,我想把火铳卖到我所能知道的任何地方,我还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秦家的名号。”
“想法很好,难度很大。”顾家琪其实比较想说她在痴人说梦话。
“是啊,”她头一偏,大眼睛里星光闪闪,很可爱地问道,“那你会帮我吗?”
顾家琪头皮发麻,这姑娘怎么回事啊,这眼神乱吓人的。
秦广陵见她迟迟不答,立即原形毕露,跳将起来嗔怒道:“你敢不帮我,我要你好看!”
顾家琪配合地矮身捏耳朵用力点头,秦广陵快活地咯咯笑,单手叉腰,站在河石上指挥道:“去,抓萤火虫给我!”
“不是吧?”顾家琪看到的不是星星飞舞的萤火虫,而是幽深y暗的水草地,那里养了多少水蚊子寄生虫,一想到就碜人得慌。
秦广陵笑嗔了句胆小鬼,推着她,淌过河床到对岸树湾旁,惊飞无数的蚊蠊虫子,撞在脸上都生疼。顾家琪暗骂,秦广陵沉浸在梦幻般的美景里,仰望迷蒙的水雾里那些星星点点,痴痴地惊叹:“这里好美,好温柔,我的心好宁静。”
顾家琪叭叭地拼命打蚊子,她想她这一世的血型应该是o型,才这么能招蚊子。
秦广陵转过脸来,不快地问道:“你干嘛呀?”
“在想为什么蚊子光咬小的。”
“煞风景!”秦广陵推了身边人一把,嗔怪道。
顾家琪冷不妨挨这么一下,脚下又站不稳的,顿时,整个人都给摔到污水里。她火了,个毛病的千金大小姐,谁乐意谁哄去。
“啊呀,你可真笨。”秦广陵伸出手掌,满眼笑意,探腰相看。顾家琪一把打开她的手,顶着一身湿淋淋,深一脚,浅一脚地回走。
秦广陵走到哪儿,都是人人哄的主,被顾家琪这一打,也生气了。在后面大喊道:“你个没用的笨男人!小j肚肠!小气鬼!”
翌日,秦广陵拎着两份早餐,敲开顾家琪所在房间门口,说是来赔罪。
顾家琪冷脸道:“大小姐不要折煞小人。”
秦广陵又娇娇地拉扯他的手臂,要求原谅:“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没站稳,不要生我的气啦。”
顾家琪抽回手,正色道:“大小姐,我已经订亲了,你这样会让人误会,我也会很困扰。”
秦广陵恼羞成怒,把手上的粥包子一骨脑地砸到他身上,大喝:“去死好了!”
顾家琪没功夫,动作也没对手快,个头又矮,给甩个正着,满头满脸的粥水烫得她直跳脚:个叉叉的餐具!
春花秋月赶忙给主子清理,幸而有人皮面具,脸上只是微红。
去而又复的秦广陵,看见顾家琪埋在两漂亮丫环的怀里,大砸药瓶,吼骂道:“不男不女的死人妖,去死、去死!”
顾家琪无语,她啥都没发育,怎么就不男不女了。
难道要她一个女的忍受女上司的性s扰?!
那她宁可被秦广陵怨恨一千万遍。
大清晨受一顿无妄灾,顾家琪托辞留在屋里养烫伤,柳一指闻讯来探望,顺便拿来账簿和东家对账。屋子里众人忙得团团转,外头有人有节奏地轻敲门,柳一指神色一动,起身到外与人私语。
不多会儿,柳一指转回,一副不知如何说的表情,他道:“适才探子报,大小姐答应与二皇子同打猎。”
顾家琪无动于衷,继续拨珠子打算盘。
柳一指俯腰,双手撑桌面,在她头顶再次说道:“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大小姐若改变主意,您的努力都要付诸流水。我不是只为秦家考虑的。”
顾家琪上抬眼皮,微笑道:“不要激动,也不要多管闲事。该为她的言行负责的人,是她自己,是她的家人,不是我们这些局外人。你的,明白?”
柳一指回看她,神色数变,见她依然淡然如昔,推开桌面上的账册,背转身大踏步离去。
顾家琪对完账,伸了个懒腰,想起一事,低语数句,春花秋月坚定地应是。
圆五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尔虞我诈(中)
十月中的一天,春花秋月正在念信,顾家琪边听,边指示二人如何回信。
门被重重推开,宋新桥一身狼狈,冲进来喊:“两边打起来了。”
顾家琪甩了下羽毛水笔,并不急着起身,而是不紧不慢地边签文件,边问情况。
宋新桥道起因是两位大师傅验货,查到一把问题火铳,因为不能敲定哪边负责,一言不和,两边大打出手,几个大师兄不阻止反而起哄,现在越闹越大,差不多所有人都掺合了。
顾家琪比个手势,秋月如飞烟般纵离。未几,秋月去而又返,在主子耳边嘀咕。顾家琪笑一声,推开账簿,起身,仨人徐徐走向闹事地。
峡谷两作坊间的空道处,尘烟滚滚,众人赤膊上阵,拳打脚踢,骂声一片。
柳一指带人维持秩序,看到顾家琪出来,紧急布置五人护住她。谷中工匠看到她,秦派的攻击她,顾派的冲过来保护,两边人在岔道口又打,斗得更厉害,直接见血。
“请回去先避避。”柳一指挤过人群,劝道。这次事比较大,暗中又有人煽动,恐怕照顾不周,会伤到她。
顾家琪用眼神示意他向谷口看,一营兵马举着皇旗冲进来,众骑抬枪向天鸣放,枪声让嘈杂纷乱狂热的人群安静下来,等其步兵入谷,整齐的脚步声停,取箭弩瞄准众闹事工匠,齐喝声:“跪下!”
威重、势重、杀意重,一些人膝盖发抖,软软地跪倒。
二皇子驱赤骠马,缓缓现身,银光色的铠甲在日照下,闪闪发亮。
“所有人鞭挞十,”二皇子手一挥,卫队整齐上前,高挥鞭,重落下,皮开r绽,溅起的血花模糊九丹峡谷。
“不要打,不准打。”秦广陵扒开人群,阻止卫兵打人。
打伤工匠,没办法赶工,误工延期是要治罪的。
柳一指令人护住大小姐,他上前求情。
二皇子冷笑,扬起圣旨:秦家作坊工匠误工,所有闹事者贬为贱籍;秦氏作坊诸管事无能管制,全部驱逐,作坊并充公。
闻言,秦广陵冲到二皇子前,怒声阻止:“这是我家的作坊,你想干什么?!你凭什么抢,你凭什么?你要不要脸?”
“拿下。”二皇子没有取下头盔,摆手让人揖拿不敬皇族者。
两锦衣卫上前,扣住秦广陵,硬压她双肩,示图令她跪倒。秦广陵梗着脊梁骨,美目愤恨地瞪着马背上少年皇子,隐隐还是有些伤怀。
她总算明白这位天家贵胄要做的事,已非她所依作凭的那点子皇子爱慕所能阻止。
什么痴心真爱,不过,谎言。
秦广陵恨声道:“我真后悔——”
她竟会相信这个无耻之徒的甜言蜜语,她竟真地心动愿意给他改过的机会,结果是他勾结自家人,夺走祖传的家业。
她明知他不安好心的!
可是,人孰能无情。可是,她一心寻找,却遇上这样的人。
秦广陵想到悲愤处,不禁泪水凝满眶。
还是那般模样,青衫紫剑,眉目端秀,神清气朗,一转身,他已陌生得可怕,她再不识得。
这,到底是谁在辜负谁的深情。
她不知,她只知一件事:“这是我秦家的火器坊,我宁可一把火烧了,也不会留给你们这群强盗!”她打了个口哨,秦家堡护卫现身而出,打退锦衣卫兵,护住大小姐,她直接下令:“提火药,炸谷!”
杨铁树猛然冲出人群,阻止道:“大小姐,不能炸,不能炸啊!”
秦广陵推开他,瞧着官兵群,肩膀挺得笔直,头昂扬而恣意,轻蔑地冷笑:“我秦广陵,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给我炸!”
一些激动的工匠强烈地支持秦广陵,他们冲进仓库,掏出火药包:“大小姐,火药摆好了。”“大小姐,引线就位!”“大小姐,点火吧。让这群狗娘养丫的打上西天!”
二皇子众反给那满山满谷的火药包吓得不敢妄动,秦广陵扬脖讥笑,她竟然会喜欢这样一个窝囊废,那么深,那么久。
“你开枪啊,不敢了吗?!孬种!”她手微扬,“我们秦家没有一个怕死的,有种你就开枪!有种你就抢!”
“我们,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抱着火药包的人,吼得地动山摇。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此等状况,二皇子有骑虎难下之意。
“呵,这里好热闹。”数万人中,三公主缓缓走来,尤如饭后散步般闲然自得,银蓝朝凤官服,九对紫钗的凤头髻,贴花钿的金面妆,无不透出皇家威严与贵气,让人不敢直视。
三公主的c入,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峡谷里一触即发的决绝气氛。
彭驸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贵妻,逢人便傻笑,那副傻乐的样子真真切切地告诉众人:公主有喜了。
公主此时并未显怀,彭驸马不过新为人父,过分紧张激动。所以,跟随公主夫妇而来的两万精兵仪仗队就显得一点都不奇怪。
皇家子嗣,阳西关都指挥使是该派兵贴身保护的。
这些人拿火铳迫使二皇子的人放下武器,也就不怎么稀奇了。
经过二皇子身边时,彭驸马呵呵地跟二皇子道喜,他就要当舅舅了。
三公主唇有含笑,道:“皇弟,看在未来侄儿的份上,这刀啊枪啊本宫就先收了,免得吓着你侄儿。”
监管秦顾两家火器坊的负责人,是泾伯侯彭建武,三公主的驸马。
按魏朝制,只有彭驸马有权拿工匠问讯。
而二皇子所作所为,就是越过界捞权,按制,这是大罪。
彭驸马一本奏上去,弹劾二皇子个暗窥器械,扣上意图谋反罪名也不在话下。
二皇子讪讪,解释道:“皇姐说笑,小王也是看驸马辛苦。听说这里闹事,恐怕驸马无暇顾及,方带人来此约束管治,绝无惊吓皇姐之意。”
“最好如此了,”三公主凉凉回道。彭驸马搬来镏金大八仙椅,放平靠枕,扶三公主坐定。三公主淡淡道,让驸马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不干活,都想找死呢。
彭驸马拳抵唇前,轻咳,打破双方僵持的局面,道:“大家不要激动,依本官看,这里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他朝向作坊工匠,拉长了声音,道,“请个主事的出来,说清楚原委,闹什么。”
秦广陵刚要吼,柳一指眼疾手快,逾距捂住她的嘴,把人带到一旁。
邱庭复出列,喝道:“什么误会,这些人抗旨不遵,犯上作乱,当诛九族!”
“这位军爷,真是误会了,”顾家琪看着该自己上场了,缓缓步出人群,“护国神碑明文规定,凡持械擅闯军事重地者,顾氏有权正当防卫。这儿,”她指指地面,微笑强调,“是顾家的火器坊。”
“好一个擅闯,”江文介开腔道,“尔等无视皇令,不顾工期只知争斗,又该当何罪?”
顾家琪抱拳,正色道:“回这位大人,秦顾作坊整合完毕,上方决定推行新的管理模式,新旧制度过渡,这本来需要一段时间做缓冲,但因工期催货急,我们不得不省略这个至关重要的环节,督促工匠日夜赶工。
然而就因为我们没能及时解决过渡期的各种矛盾,就被人恶意利用,挑唆不明真想的工匠,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直接导致今日闹剧。
但请相信,这只是作坊管理期间必然会出现的现象,只要给我们时间,这些小问题将不复存在。”
这话里头的新名词很奇怪,但是听起来又很合理,还格外有见地哩。
满山听众给她的话绕昏了头,彭驸马清清嗓子,问道:“照你的意思,找出闹事者,工匠就能复工,按期出货?”
顾家琪道,以秦家堡的名义,保证。
彭驸马从衣衫里掏出璀璨生光的钻石怀表,很有派头地一按机括,表盖打开,七彩光环四s,他瞄瞄指针,道:“给你一刻钟,交出闹事者。”
“谢驸马爷仁德。”
顾家琪转身,吩咐柳一指把闹事的人拎出来。
柳一指放开大小姐,小声叮咛数句。领着秦家管事冲入人群,找带头闹事的人。秦广陵微偏头,看着她。顾家琪注意到,冷冷一瞥又收回眼,不予理会。
场中,被揪的都是杨铁树那派的人。
杨铁树上前一大步,道:“主使者就是老夫,放了他们。”
秦广陵大惊,上前急问道:“杨师傅,为什么?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呀!”
杨铁树推开她,直面顾家琪,道:“老夫不知道你是何人派来的,但是你的所作所为,是在断秦家的根基。老夫绝不容许你欺骗世人,谋夺秦家产业。”
顾家琪看着他,眸色清冷,道:“我敬重你有今时今日地位不易,给你申辩的机会。说吧,你、和你的人在不满什么。”
“你还有脸问!”杨铁树捶着胸膛地喝问道,“那害死人的零部件分工啊,这些孩子把青春都放到这里,他们来学本事,学一门手艺,来日好独立养家糊口,你呢,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什么事,让他们从头到尾做同样的一件活,他们能学到什么:将来,他们没了这个饭碗,又能做什么。十年、二十年的黄金年华,这是他们的一辈子啊,你怎么能这么没人性,你这不是在毁他们一生吗?!”
杨铁树这么一说,那些沉寂下去的工匠又激动起来,要不是如此,他们哪里会闹。
“很动听,”顾家琪轻轻拍掌,嘴角上撇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宋新桥,你来告诉这位大师傅,按零部件分工,好还是不好。”
宋新桥应了声,拿起几个钟表部件示意,道:“大家伙儿是知道我那儿情况的,做活的都是生手,是坊里大师傅们看不上眼的,没灵气的、被淘汰的、没前途的兄弟。我们只能照着大师傅做的模子,苦练苦熬同一个零件。磨到精工级别,我们就可以换部门换岗位。
孙师傅说,照我们这样打磨个十年,我们就能出师。
我想问问,在场有多少师兄,是给大师傅端茶递水才讨得一点诀窍?我们再算一笔账,再有天分的师兄,又有几人能够十年出师?
我不知道杨师傅的话有没有道理,我只知道,每个大师傅的修成都必须脚踏实地下苦功熬出来的。我觉得现在的办法,是给所有人一个公平的机会,只要我们自己肯努力,十年后,人人都是大师傅。我认为,很值。”
山谷里安静,工匠们在琢磨宋新桥的话。
杨铁树道:“如果你真意如此安排,老夫死也对得起这些孩子对得起秦家上下。但愿你不是挂羊头卖狗r,随便糊弄人。”
顾家琪笑,一抬眉,容色冰冷说道:“杨师傅,您口口声声为秦家考虑,为这些兄弟的将来考量,您不畏生死,所作所为都在效仿圣人之德。我却想问问,您有没有想过,您这一闹是把秦家的作坊拱手送别人?!”
她手指二皇子方向,秦顾作坊内外形势,其他人可以看不明白,作为掌权的大师傅,杨铁树不可能不明白。但他却一意孤行,任由秦家的心血落入他人之手。
杨铁树面色铁青,道:“有什么后果,老夫一人承担。”
“你承担得起吗?”顾家琪不屑地回道,手换指方向,“这些弟子一心一意地听从你,侍奉你,你让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你说你是在为他们好,你让他们闹事,这么做,你考虑过他们的将来没有?有哪家作坊还会收这样不听话的工匠?敢情不是你家的孩子,打伤打残也没关系是吧?你根本就是为一已私,不负责任,任意毁掉别人的人生!”
杨铁树脸色转红黑,他气得不轻,他低喝道:“这件事,与他人无关,老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胡乱按罪名铲除异己。”
“异己?”顾家琪没有放过机会,趁胜追击道,“原来就是因为你自己不满大小姐的决定,以为大小姐要夺你的权,你就不顾他人生死,任意闹事,有什么话不可以挑明白说,非要拖着这些忠诚于你的人一起犯错,你怎么就这么自私!”
杨铁树脸色红转黑,他气得不轻,直接叫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逞口舌乱加罪名。”
顾家琪点头,冷然道:“你当然不怕死,想想你靠着这些徒子徒孙捞了多少功劳,怎么死得成!所以,你有恃无恐,把作坊当成你个人的地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合你的意,你就煽风点火搞破坏。”
“你、你,”杨铁树捂着胸口,可惜因为身体太好,吐不出血来应景。
“这次你的胡为几要断送秦家的产业,不管你有多大的功劳,都必须严加惩戒。”顾家琪背手,昂首叫道,“刑房何在?”
刑房管事出列,顾家琪问道:“杨师傅惯用哪只手?”
“右手。”有人抢先答道。
“断右手。”顾家琪异常冷酷地下令,杨派徒孙失声而叫,却无人闹事或出言求情。
秦广陵欲冲出去阻止,柳一指再拦,低低耳语。秦广陵收步,咬唇,惊忧地看着刑房管事带走杨铁权;须臾,杨铁树重新走出来,面白无血色,腕裹布巾,微微渗血渍。
“没有人,能凌驾制度之上。”
杨铁树恃功而骄,这便是结果。
“所有涉事者,一律按制处置。”顾家琪看着所有人,冷冷再下令道。
杨铁树恼怒,他想反驳,却因伤势过重,一激动便晕得厉害,没甚气力阻止此j人为恶。
顾家琪视线轻轻瞥过,所有人感威,惧而低头,没人再敢无视这个空降兵的命令。
圆五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尔虞我诈(下)
却说秦顾火器坊兼并后,以杨铁树为首的亲皇室派坚决反对,内部不稳,终于酝酿出一场灭顶祸事。顾家琪一改往日作风,以铁血手段威慑闹事者,一举消除作坊合并中的最后理念障碍。
顾家琪向监督官彭驸马汇报作坊闹事处置结果,并保证按期出货,请诸位头头脑脑给秦家一个机会。
彭驸马看看安静服从的作坊工匠,拍拍小老弟的肩,成,这件事给小弟面子,了了。
顾家琪拜谢,又到公主座前谢恩。
三公主摆摆手,举冠冕摇扇宫女齐齐收礼,护送公主凤驾回府。
顾家琪再到二皇子驾前,从头解释闹事发生的原因经过结果,彭驸马也帮腔,月底交不出货再说。
二皇子轻笑,抬收冷嗖嗖地问道:“月底不能出货,是不是又要本王再给你们秦家面子啊?”
顾家琪忙保证,月底一定出货。
二皇子紧接着问,若不能按期出货当如何?
“殿下尽可照章办事。”顾家琪回道。
二皇子笑,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手持马鞭微摆,身后卫兵分两道,马蹄急驰,秦家押运员趴在马背上,满身是血,一见到本谷人,再无力支持,滚落马,困难地吐出一个消息:“矿、矿车给劫了。”
因战事,镍、铜、铁料不仅价高,还紧缺。秦家派出押运队特别从他处高价购得原料,以应不时之需。现在矿车给人半道劫走,再买原料也来不及,秦家注定不能按期完工。
所有工匠都呆了,只觉得满天的冰水哗哗浇下,冻僵他们的四肢。
接着是排山倒海地喝问声:“杨师傅,你为什么要出卖秦家?”
秦顾两家采用镍铜铁合金技术,融铸火器,缺什么料什么时候补,这可是机密事,只有大师傅知道。若非内鬼通外敌,没道理秦家的矿车会没声息被人劫走。
杨铁树脸色灰败,他想辩解,但他的确是勾结二皇子,多说也是无益。
柳一指带着管事,尽力安抚工匠,让他们放心,这个难关会过去的,相信秦家。
秦广陵也给这消息打懵了,她在人群里仔细打量,不见与二皇子如影随形的夏侯雍,什么都明白了。
“你好卑鄙!”除了这四个字,她还能怎么说,所有情爱,不过都是讽刺。
向谷外走的三公主回过头,似笑非笑,道:“皇弟,好手段。”
二皇子虚应一笑:“皇姐赞誉,不过雕虫小技尔。”
话音未落,臬山的镇抚带着几个兵,赶着四五车货拍马进谷。
武官方正的脸上满满笑意,给公主皇子行礼:“这可巧了,两位殿下都在此。本官巡游,正好逮着几个小毛贼劫货,看是秦家的矿,本官就给送过来了,还请两位殿下给作个证。本官辖内其实很太平的。”
这人其实是来拍马p的,听说二皇子在猛追秦家大小姐,一拿回矿车,就赶来献媚卖好了。谁知正好坏了二皇子布局。
三公主大笑,道:“总兵辛苦了。”
二皇子脸色不太好看,臬山镇抚挠挠后脑勺,后知后觉状,看着乱哄哄的谷中,问道:“这是咋啦?”
江文介辩清形势,迅速决断,道:“公主殿下,彭驸马掌印,诸位顾家师傅,二皇子今日来,实是为诸位主持公道,不忍见秦家落井下石,需知这里分明是一家独有之物,如今却冠以两家之名,其中之文章,在场众人心知肚明。你们秦家也不要无视国法,目无国纪,任意欺人,谋夺顾氏产业了。”
见这帮骨子里就是强盗的合法土匪,还有脸摆出主持正义的脸面来教训人,秦广陵不由地轻蔑冷笑,单刀直入,讥诮道:“是啊,你们当然巴不得这里全姓顾,这样明天这儿就归皇帝陛下,将顾家势力彻底消灭。我说的对不对啊,公正廉明大义凛然的二皇子殿下?”
“秦小姐,如今是秦家冠了顾家作坊的名。”江文介正中要害,带了点威杀意味道,“秦家趁势欺人,夺人产业已构成事实犯罪。此案应交到臬山按察使司,调查审理。”
所有人惊,这人话锋好生犀利,句句占理,看似在为顾家说话,实则正如秦小姐所指。
孙木白师傅出声道:“联合标记一事,经过顾家同意的,不存在欺诈事实。老朽代顾家后人,谢二殿下关怀。”
“老先生此言差矣,”江文介继续近,“您是何身份能够代表整个郦山侯府?”
旁人还觉察不出这话里用意,三公主等人已齐齐变脸,齐齐看向二皇子,他从何得来如此厉害人物。
江文介这句话是在要求顾家后人出面,承认两家作坊所属。一则能为二皇子立下大功,替景帝扫除心腹大患;二则就算这事能囫囵过去,离间计也必成。他当众点明这地方属于顾家,两作坊刚定的人心必受影响,给刚刚走上合并之路的秦顾作坊永远蒙上一层y影,隐患暗藏,总有一天会爆发。
此人心思之巧,机辩之灵活,让人侧目。
真正三言两语,就翻了盘。
顾家琪带着笑意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大人,我们这儿,东家是不管事的,全权处理作坊事务的是管事及大师傅组成的总理事会班子。因此,孙师傅是完全有资格代表他的东家做出一切有利于作坊经营与发展的决定。”她嗯哼一声,像在强忍笑意一样,“这位大人大概不太了解火器作坊的经营管理模式,才会这么担心作坊的所属权。”
这训导的话里全是揶揄味,工匠中倾向她的人会意地笑起来,大声嘲弄:“不懂就不要乱放p。”“快回学堂重新念书吧。”“给你的先生丢人呐。”“百无一用是书生,果然不假。”“还大学士呢,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知道,切,书都白读了。”“没本事还敢管我们这儿。真是乱放肆。”
在这样的背景声里,顾家琪笑容不减,叫道:“柳总管。”
“在。”柳一指手拢袖上前听命。
“给诸位大人一份作坊管理责任细则,你要负责解读,一定要让大家明白,什么是东家该做的事,什么是东家不该做的事。”
谷里嘘声一片,嬉笑声嘈杂,江文介等人的神情难看,三公主凉凉地嘲弄:“还不走,等什么,朝庭的颜面都给你们丢尽了。”
二皇子怎么看得下去这戏弄场面,他绷着脸,拍转马走人。
其他人陆续退出,彭驸马偷偷地给顾家琪竖个拇指,夹夹眼,比个大家都明白的神情,跨马出谷;臬山镇总兵押着闹事的人,p颠p颠地跟上公主的凤驾,讨好卖乖去了。
山谷里的人,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们保住了作坊,他们赶走了官匪!他们胜利了。
却说二皇子离开山谷,心中愤怒足可用烈火熊熊来形容。
二皇子如此生气,虽然有计划受挫的因素在里头,但更重要的还在于秦家堡的嚣张气焰。
秦家作坊的人能当众嘲弄将他赶走,固然是因为秦家家势惊人,更因为魏朝残酷的皇权制度。所有皇子,做不成东宫太子,年满十五就会被“逐出”宫外做蕃王。蕃王就是个享受国家俸禄的特殊国民,没有一点实权,比如鲁阳王世子之流。
同样的是皇帝儿子,皇子与太子身份天差地别,这其中的含义,真正是鲤鱼跳龙门的最现实阐述。
所有人都不敢在这时候说什么激怒这位二殿下,众人静默跟了一路。
另一头,夏侯雍率兵拦劫秦家矿车,到手后方发觉中计,车内无矿,有人先行一步,把矿车调包了。杨铁树给出的路线消息为空矿车,真矿车已秘密运走。
夏侯雍匆匆赶往九丹峡谷,正好遇见计划受挫而退的二皇子等人。
“臣无能,令殿下受辱,臣罪该万死。”夏侯雍下马,单膝伏地请罪。
二皇子停步,扶起爱将,输给秦家堡堡主并不可耻。他问道:“夏侯,你说这口气要不要吞下?”
“殿下,臣可从来都瞧不上秦家那等做派。”夏侯雍满腹义愤填膺,“秦家打的好如意算盘,好人他当,恶人都推给殿下。他们想独吞顾家这盘r,臣头个不同意。”
二皇子笑,夏侯雍的话从来都是最贴合他的心意,他看向其他人,道:“诸位卿家可有良策?你们要知道,顾家的地盘真给秦家那老狐狸吞下肚,父皇交待下来的任务,就算全部失败了!”
众人心中一紧,没有完成皇帝命令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臣有上中下三策。”江文介率先接腔,二皇子让他快说。
江文介收礼起身,侃侃而谈:“臣以为,秦家堡内部管理严谨,人才济济,端看那位经办的总管事,三言两语就哄得秦小姐对他言听计从,一改往日作风,处事雷厉风行不给人机会迂回;可见此人经验老道,非等闲之辈,是我等劲敌。其他如柳一指、颜文童等成名管事,何等精明干练,不足一而论。
有鉴于此,臣定这上策即是放开这里事,殿下当与夏侯北上宣同,阻挡北夷铁骑,无论胜败,有路阁老在朝中为殿下美言,不愁不能挽回圣眷帝心。
日后再寻机会向秦小姐解释殿下今日所为,全是小人作弄,也可挽回秦小姐心意之一二。”
见二皇子神色淡淡,江文介知他不钟意此策。接着说道:“这中策是利用顾家后人未现身这一点,我们先可寻一人假扮,伪造相关文件,合法收回秦顾作坊。此策因执行难度太大,臣以为没有确切把握,不推荐行之。”
没有人接话,江文介心里暗叹,又道:“下策是上书陛下,详细告知今日三公主夫妇所为,请陛下免除彭驸马掌印之职。秦顾作坊没了公主殿下庇护,再由本地按察使司,严查钦犯,s扰谷中工匠,妨碍他们的正常工作,并设关卡阻断原料输送,从根本上根绝秦家火器生意,商人重利,无利作坊必得关门。
但此策损敌一千而自损八百,臣亦不推荐。”
夏侯雍赞道:“江洗马好计。殿下,只要臣等将这三策逆向逐之施用,秦顾火器坊手到擒来。”
“此话怎讲?”
夏侯雍放低声音嘀咕,二皇子大喜过望,若真能办成,他所受的怨气都可出了,还烧不到自己身上。
二皇子欣赏又赞叹拍拍爱将的肩,亏得有夏侯在。
他一想,又转身献策者,问道:“江卿以为如何?”
江文介最后尽了一个谏臣兼谋臣的责任,他道:“殿下,微臣并不赞同下策,若殿下强要施用,请暂时忍耐一段时日,待秦顾作坊忘却今日事,殿下寻到最恰当的人挡下此罪,再施计,以免引火烧身,毕竟我们的对手是秦家人,不可小觑之。”
“辛苦江卿。”二皇子不是很热衷地回道。
邱庭复为二皇子请旨,历数三公主偏帮顾家后人的罪状,把二皇子办事不利的责任推到彭驸马头上。
魏景帝驳回密奏,道皇子火器坊的事他另有安排,命二皇子即刻返京与路阁老之孙女路彩云完婚,夏侯等人则即刻回宣同领兵,阻挡北夷军。
二皇子拿到密旨,少不得要懊悔早没听江文介的谏见,回京意味着无缘实权,特别是兵权。
魏景帝在防这个儿子,防虞家权重。前次距贵妃刚露出要与路阁老家结亲的消息,虞贵妃就差点儿被打入冷宫。
夏侯雍忙表态,他不会忘记二皇子的提携之恩。
二皇子与他寒暄一番,送走人后,皇子问江文介,现在当如何?
江文介吐出四个字:“韬光养晦。”
二皇子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才能让皇帝相信他能摆平s乱,反而因为虞贵妃的冒进令皇帝猜忌儿子,这时候,二皇子做什么都有可能被j人弹劾,还不如学东宫太子,闭门造书。
“陛下春秋鼎盛,殿下切勿急进。”江文介谨慎地提点,希望二皇子能听进他的劝谏,自古天家无情,帝王最忌觊觎皇权者。
二皇子神色沉沉,点了头,策马回京。
至此,秦家堡因秦广陵婚事而引来的皇家吞并危机,暂告一个段落。
然,魏景帝要铲除世家力量的决心并未动摇,郦山侯府顾家覆灭之后,秦家堡由暗转明,诸世家以秦家马首是瞻,艰难地阻碍程家的扩张吞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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