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秦家堡因秦广陵婚事而引来的皇家吞并危机,暂告一个段落。
然,魏景帝要铲除世家力量的决心并未动摇,郦山侯府顾家覆灭之后,秦家堡由暗转明,诸世家以秦家马首是瞻,艰难地阻碍程家的扩张吞并。
南北战乱,既是秦家堡缓冲的机会,更是程家大崛起的时机。
圆六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情不知起(全)
却说工匠闹事后,顾家琪敦促柳一指发布一系列新命令,重新明确大管事及大师傅所组成的理事会班子职权分工,明确有卓越功劳的人获得作坊股权的条款,进一步消除秦顾两派人马的顾虑,最后进行人事调动,换上其他有能者,各派系皆有,不独顾派。
管事师傅工匠的情绪,见新命令而再次,充斥为自己谋利的想法,争上位争立功争想方设法弄股份,那什么分家分派的意向给挤到脑后头,不用人催,大家就努力赶工出货了。
诸事定,秦广陵找上顾家琪,扭扭捏捏地道谢。
“谢谢,”秦广陵低低地垂头,腼腆又羞惭,“这次要不是你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家琪打太极推道:“ 都是堡主安排得当,小的不过依计而行。”
“你不用谦虚,我知道,是你安排得当。”她低着头,低低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这样容易被男人骗?”
“吃一堑,长一智。”
“是,以后我都不会再相信他了。”秦广陵放松了些,她重新看二皇子找茬事件,不快地呵一声,道,“也不知那个江文介是什么来路,差点就坏了我们大事。下次再让我碰到,一定要给他好看。”
“各为其主。”
“也对,于我们秦家,江文介很可恶;于二皇子,他倒是一介难得的能臣。”秦广陵闲聊的口气一变,抬头直直地看进对方的眼底,“你到底是何人?”
顾家琪目含清笑,淡然回望,手耷在扶柄上,神态闲适。
秦广陵慌里慌张又低下头去,道:“我、你、你不要见怪,我只是、他们说,”她飞快地眨着羽扇般的长眼睫,结结巴巴地吐露,“二皇子打上门来是你故意安排的,你早知他会这么做,你事前不做任何防备是为了除掉那些不服你的人。”
“如果他们没有做对不起秦家的事,谁也没办法收拾他们。”
她猛地扬起头,星眸晶莹,盈盈生辉,似有水花,她很受伤地问道:“那你是、是不是也在等着看我笑话?看他如何践踏我的真心,我又是如何狼狈不堪啦?”
“这样,大小姐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顾家琪小心地不露出嘲弄的意思。
两人目光对上,秦广陵脸猛地涨红,又低下头,急急而走:“这件事的责任全在我,我会向爹爹请罪的。”
顾家琪微耸肩,这位大小姐有这种觉悟最好,省得她背后的高人不满意了,要找麻烦。
过了几天,秦广陵接到秦堡主信后,又来找人说话。
她很苦恼,在二皇子巧取豪夺秦家火器坊的真面目暴露后,秦广陵自知自己非其对手,便向父亲求助,并恳言她早该听父亲的劝告,也不会铸此大错。
大概老派男人都不擅长煽情的缘故,秦东莱回信很简短,只让女儿不用担心,其他就没了。
这让做女儿的不安,怕自己惹的麻烦太大,父亲不能处理。
顾家琪不得不再扮演一回知心弟弟,给秦广陵解说堡主的安排。秦东莱一面给朝中官员施压,一面把魏国国内淘汰的火器、军需物资卖给南北两线的敌人,直得魏景帝召回二皇子,把注意力全转向边境攻防,再无心拖秦家下水为止。
“原来我爹做了这么多事,”秦广陵害羞地道谢,“你要不说,我都不知道,谢谢你。”
顾家琪懒懒应道:“份内事。”
秦广陵急切反驳,抬起脸又羞得埋低,道:“不是的,我觉得你说的话特别有道理,我以前很任性,惹出很多麻烦。可我从来不知道,要不是我家里人护着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我真地很感激你的,却不知该怎么道谢。”
“大小姐客气了,”顾家琪忍着不耐烦应付道,“要谢也是谢秦堡主。”
“你也不要客气,叫我青青好了。”秦广陵还是没抬头,乌黑的发顶对人,一对耳垂子粉嫩粉嫩的招人。
顾家琪满面黑线,千万不要是她所想的那样。
猛然,对方双手奉上一个四方食锦盒,她吞吞吐吐道:“我、我没别个意思,就是谢谢你的。”见对方一直不接手,秦广陵把食盒往她手里一塞,飞快道,“我亲手做的,你尝尝,不喜欢便扔了吧。”
她站起来,不给人拒绝机会地,跑了。
顾家琪托着纸盒,只觉得满天黑乌鸦呱呱地叫。
之后,秦广陵恢复常态,骂喝随性,把作坊管得似模似样。顾家琪想大概是自己神经过敏,专注理账。
月底秦顾两家作坊按期交货,三千火铳校验后,由彭驸马敲上印章,再由专人送火器到前线。
这事得以顺利解决,是喜也是忧。
秦家火器坊算是彻底与二皇子派交恶,他已改用程家火器坊为御用火器供应商。兵部官员碍于皇帝,也不敢向秦家要货。没有订单,秦家作照样还是要倒闭。
三公主把秦顾作坊里的大师傅、大管事都叫过去问话。怎么解决新的危机。
丁寒青已和孙白木等师傅在研究红夷大炮定位卡制,但短期内,不能面世。三公主怒喝:“都哑了吗?”
彭驸马很紧张,唯恐三公主动怒伤到自己肚里的孩子。他平素是极好说话的,此时也板起脸:“你们都给我说话。这是你们的火器坊,倒闭也是你们的事!”
几个大师傅受迫,纷纷言道,他们已在改进弹道设计,提升枪速,研究成果是有,但是没有订单,全是白搭。
“不是有个叫严匡的,他路子广,叫他出货。”三公主吩咐道。
柳一指行礼,道:“国内在打战,这时候往外销货,不大合适。”
众人沉默,三公主再怒拍桌:“你们都白吃干饭的,一点主意都想不出来?”
彭驸马急得跳起来,绕着公主又哄又劝。秦广陵悄悄地碰碰身边人,小声问道:“你有什么点子,倒是说啊?公主怀着孩子呢,别让她气过火了。”
顾家琪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男女授受不亲。
秦广陵神色尴尬,转头时对上三公主疑问的表情,她讪讪道:“我还以为他有主意。”
三公主降了怒火,拿起茶碗抿了口,清清淡淡地说道:“作坊是你管还是他管,什么事都问别人。”
秦广陵憋红了脸,道:“他比我聪明。”
“知道自己笨,就不要多嘴多舌。”三公主放下茶碗,问丁寒青,能不能想办法少几道工序,尽快出大炮。
丁寒青解释工期长是为浇铸铜铁,没法儿省。
一群人正急着抓耳挠腮,柳一指的助手送来南边信函,海陵王要订货。
众人神色一喜,又转暗,海陵王的意图,路人皆知。秦家给他打火器,那就和谋反者绑在一块儿,没戏。
“海陵王要的是海船上的用火炮,打海匪。”柳一指边读信,边报好消息,“有兵部批文,没事的。”
三公主大喜,起身一把扯过信纸,看完后,她的脸色终于好转,睇秦家众人一眼,道:“你们走运了,拿去,马上研制船炮。”
海陵王不仅要订小炮,还要出火铳长期订单,这些都有兵部批文,户部拨出的研究专款已在皇庄账上。秦顾火器坊不仅不会倒闭,还因此被拱为“天下第一坊。”
这个好消息让峡谷里生活的人无比欢喜,大家又刚赶完工,柳一指的意思办次聚会,庆贺一下,顺便把半月前杨派工匠闹事的y云全部打消。
顾家琪同意,拨款全作坊庆祝。
当晚,众人欢闹。秦广陵笑意盈盈,那双倒映星月的秋水眸子,一个劲地在她眼前晃荡。
顾家琪咬牙切齿: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正好火器坊历年账目已经理清,顾家琪卷了袍袖,出谷,走进关西柳家大门,柳家是给当地火器坊供应食蔬的大商贩之一,也是柳一指的宗族。
顾家琪道她能助柳家打开生意面,条件是他们要帮忙整个毛纺作坊。
关西柳家的家主让她先露一手,顾家琪同意。她没c手柳家的实际业务内容,只管如何缩短运输时间提高办事效率。
农田作坊人事简单,又有柳一指鼎力支持,顾家琪整合部门办事速度有显著成效,比如说,送到京里的桃、哈密瓜、水晶葡萄等水果能比别的商户提前十天。
十天是什么概念?抢钱。
京中权贵多,只要有货供,没有卖不光的事;等到别家商户送货到京,关西柳家已经赚够本儿,再攻克次一级富户的供应商壁垒,再后面,京中贵人不要差货,柳家就改卖别的货了,继续赚大钱。
关西柳家的抢钱风暴也没瞒过其他眼活的商家,仔细查探,柳家也就接了个查账的刺头,赶走一批老人,新请一批年轻人。谁家新官上马,都这么干,事后还不是流于表相,该咋样还是咋样,新人是拗不过老人的。
怎地柳家这刺头就这么能耐?
要把这个刺头挖过来,众商户心眼活活地转,再一打听,那刺头得罪不该得罪的人,给贬别的地方去了。
查无此人,关西商户也只好不了了之。
柳家得了好处,也没毁约,助顾家琪摆平地方关系,建起毛纺大作坊,大量雇佣顾家作坊里的女军属,织出来的棉毯羊毛毯优先供应火器作坊工匠,这样也算变相地与火器坊工种有关,勉强能得到三公主的庇护。
本地事整得七七八八,顾家琪一行南下。
南下的马车上,秋月给主子念信,顾家琪依旧研究大魏律法,这次看的是地方税制。
“主子,有人告状了。魁爷让你注意安全。”秋月一扬手中信纸。
“嗯?”
马车猛然一停,春花道:“秋月,护着主子。”尾音已然飘远。
秋月探出头,看究竟,待她回神,车内已无人影。秋月惊出一身冷汗,立即下车搜寻,无果,不得不写信求援。
却说顾家琪被人从行驶中的马车里劫走,手上还稳稳地拿着热茶碗。
等掳人者将人放下,她打量一番所在破庙,不慌不忙地继续品新茶。月升日落,绑匪烤野货炖菇汤,顾家琪来者不拒,做个尽责的绑票。
绑匪道:“顾小姐好胆识。”
顾家琪注意力在书上,喝了口汤,随口问道:“给个理由?”
不怪她好奇,知晓她身份的,必然是秦嶂的直系下属。她一直以为秦东莱完全掌握秦家堡力量,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杨铁树。”
顾家琪似明非明,绑匪很有耐心地解释道,杨师傅背后是秦二叔他们关联着秦家堡一大票老人,个个都是立过大功的。这些人到秦老夫人前哭诉,名头是这个新查账的管事,不讲情面,对有功之人赶尽杀绝,长此以往,谁还会忠心给秦家办事;为了一点小财,都可以背叛东家了。
这批老人的问题不妥善处置,只怕于顾家琪办事乃至大计都不利。
秦老夫人不得不出手,代为敲打一二了。
“老祖宗道,顾小姐还年轻,看在故人的面上给提个醒。以后呢,就记住了,办事会注意手段和分寸。”
顾家琪微笑,表示受教,吃饱喝足,拍拍绑匪腹肌,赞一句结实有弹性,枕着人r垫子,抱着人家的腰,安睡得那个自在。
她大大方方吃人豆腐,倒把秦初给整得全身僵硬,一夜不敢眠。第二日大雪纷纷,秦初不畏严寒,捣了数个兽窝,剥来数张皮粗粗硝制,给秦堡主名义上的小夫人休息之用。
这夜,顾家琪不是喊冷就是嫌地板硬,要人形暖炉。
秦初给吓得连逗留破庙内都不敢,迎着风雪,站岗去了。
翌日,秦初满面霜雪,几近冻僵,哆嗦着生火烧水,伺候某大爷吃喝。
顾家琪暗爽,高手也是人,冻不死你,也叫你受活罪!
圆七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一掌拍死(全)
话说顾家琪整合秦顾二家火器坊,以杨铁树为切入点,杀j儆猴,并粉碎二皇子与秦广陵联姻最后一丝可能。此举激怒秦家亲皇室派系人马,秦二叔要给这不识相的小子点教训,幸被秦老夫人慧眼勘破救下。
七天后,绑匪把人送到郑阳,顾家琪南下查账第二处。
“嗳,要不要跟我呐?”顾家琪逗弄道,这保镖入得厨房,下得厅堂,实在是居家旅行之必备良品。“陪睡,就当月俸了。”
秦初远走的脚步打个踉跄,跑得更快了。
顾家琪哈哈大笑,春花、秋月听到动静,急速奔到主子身边,羞愧放松之余,又为她担忧。
秦东莱得信已赶至郑阳,若顾家琪不能解释周全,那么,纵然惜才,他也会除掉她,毕竟顾家琪拥有的权利太重。
哪家绑匪这么好,既不提赎回条件,也不搞绑票虐待,还好吃好喝地供着?
若非顾家琪出卖了等同性命的皇庄秘辛换来安全脱离,不然,这种事,放到哪儿都说不过去的。
顾家琪不以为意,带着好心情,笑着奔至苏府书房,本地管事的家院。
秦东莱在写字,顾家琪跑过去,未语先笑,娇憨甜言说着自己好想好想秦爷的话。
他平平淡淡,一改往日和善,讽道:“你倒是养胖了。”
顾家琪笑道:“日日獐子r汤管饱,能不胖么?”
秦东莱神色微淡,拾起桌案上的文稿,他要处理公务,示意她退下。
顾家琪愤愤地跺脚,不管他脸色,抱着他的胳膊撒泼叫屈:“你个死没良心的,我为你们秦家当牛做马,累死累活,出生入死,绞尽脑汁给你宝贝女儿摆平臭男人的纠缠,大大得罪二皇子,就是皇帝那儿也是榜上有名,生生要赔上一条命,还落得里外不是人,你、你还敢怀疑我的心,你对得起我吗?我、我不活了。”她做势要去撞墙明志。
秦东莱哭笑不得,再也板不住脸把人拖回来,哄道:“是我不该,你要如何,都由你。”
顾家琪娇滴滴地噘嘴一哼,撩高衣袖,让他看那些就要消影的青肿淤痕,诉苦兼娇嗔:“你看,我手日日给绑着,肿成这样都快废了,你都不关心我。”
秦东莱抓住她的手,道声可怜,大掌揉揉她的头顶,温淡一笑,他实在是把她当小孩子看,可惜某人精灵古怪非要扮大人。
顾家琪眉开眼笑,把白嫩的手臂送更前,道:“你亲亲,它们就不疼了。”
秦东莱无可奈何地笑,道:“你呀你,这尾巴可真翘天上去了。”
“谁长尾巴,谁长尾巴啦?”顾家琪孩子气地上窜下跳,非要秦东莱补偿她受伤的心。
秦东莱老持稳重,哪是胡搅蛮缠的小姑娘的对手,无奈妥协,执小孩子手背放在唇边简单点点,聊以盖过不信任的冷漠。
“还有呢?”顾家琪并不满意这一点点表示,秦东莱失笑微摇头,道拿她无法,在他的亲卫十八血骑中分出两个,护她安全。
“高兴了?”
顾家琪点头,笑逐颜开,秦东莱又平淡地说道:“碰上不开眼的,也可遣他们去办。”
秦东莱脾气尚佳,却长了个老虎p股,一碰就爆:比如,他的子嗣问题;比如,他放话要顾家琪代他彻查秦家产业,那就是白道黑道谁也不准动的。
关西事毕,皇庄秘卫护送顾家琪南下,沿途秦家饭庄以贵宾相待。若无内贼通风报信,绑匪固然武艺高,也不可能不惊动秦家堡人,就把小姑娘掳走。
顾家琪轻快地笑出声,道:“呀,这么快就有人下手了啊,我都还没动真格呢。”
“玩归玩,别不要命。”
“秦爷,您真好。”顾家琪露个笑脸,甜甜地飞快地在他脸上来了一记。秦东莱瞪她,顾家琪瞪大眼扮无辜,为什么其他女人行,她不行?她也是他的小妾嘞。
秦东莱嗯哼,刚摆出架势要训话,顾家琪捂住胸口叫痛,秦东莱急变色,问谁伤了她?顾家琪抓着他的手,眩泪欲泣:“秦爷,你可一定要陪着我。”
“秦嶂,快叫大夫。”秦东莱是真急,这孩子年前可是才伤着心肺要害。
顾家琪扳着他的手指头,道:“要陪到明年开春,我受伤的心才能好。”
秦东莱怒了,硬邦邦地扔出两字:不行。
顾家琪就磨,软磨硬磨;秦东莱也不曾动真怒,话说回来,小姑娘扮相好,眼睛水汪汪,又会撒娇,是男人都吃这一套,本是来过过场的秦堡主给她硬留在郑阳,不管秦家堡那边急函催促,只管陪小秘放寒假了。
有大老板坐镇,此时不下手整旧账,更待何时。
顾家琪拿着j毛当令箭,赶着本地负责管事秦苏上工干活,管它现在是否在年关,严查账目,不给半分情面。
郑阳,在秦家堡三夫人娘家的地盘。这些年郑家靠秦家发大财扩地盘,暗地里却伙同地方官员亲属蚕食鲸吞秦家的市场份额,制造官府难应付生意难做成假象。秦家上头也不是不知道,碍着生女(亡)有功的三夫人,没人敢碰郑阳这块硬疙瘩。
顾家琪也没去啃这块硬骨头,她与秦苏大刀阔斧砍掉秦家产业里郑家的内应;损人不利已的契约作废;应收账列明细,处处点点明算账;再把款项送达各欠债人处。
郑家是里头最大的欠债人,面对上门索账款的秦苏,郑府当家道,没那么多现银赔给亲家,且宽些时日,待他们到别处收来账给补上。
其他商户以郑家马首是瞻,有样学样赖账不还。
这种事秦家堡每隔一阵子就会干一次,早几年秦堡主身体欠佳,较为放任,下来查账的顾忌郑家也没有敢动真格;于是,众老赖见怪不怪,见招拆招,只等查账小子碰够壁就滚回秦家堡找人哭诉。
当然,三夫人不倒,呆账坏账死账什么的,就不会有结果。
顾家琪把郑家的话,原原本本地传到秦东莱耳里。
秦东莱一怒之下,断郑家货源阻其商路再封店,实行以资抵债策略。
三夫人闻讯,到老祖宗那儿哭闹,秦家铺面在郑阳有现在这个规模,她娘家功不可没;秦家百年生意,做人做事都讲良心,魁爷却任由手下人瞎胡闹,折腾自己妻家,好听点说打自己脸面,难听的就是过河拆桥,她是秦家的媳妇,难道不想着夫家好么,魁爷这是让人戳她的脊梁骨,骂她搬夫家钱补贴娘家。
且这种先例一开,那堡里所有女眷都要担心自己娘家,最好划清界限,省得不明不白地要和她娘家一样,赔光家业。
这是在告诉那些看好戏的内眷们,她郑家若做初一,其他人便要做十五,没一个跑得掉;此时不抱作一团共御强敌,晚了可别哭。
秦老夫人,也就是秦家堡曾经的大当家,写信问儿子,郑阳事务。不是要干涉儿子做事,而是堡里头人心惶惶,家宅不宁,抵非幸事。
秦东莱回函,说秦家郑阳产业里的驻虫太多,以致入不敷出,必须清理了。
秦老夫人见儿子是在整顿自己生意,又没捞过界侵吞郑家产业,这三夫人闹得太不成体统,命她在自己院子里反省:又训斥堡里女眷,捕风捉影再闹事,三夫人就是榜样。
但是,秦大小姐受了三夫人的话影响。
她写信给父亲求情,她也算懂得在内堡母亲娘家权势厚实的重要性,她直接说,在秦家的孩子,没有母亲娘家帮衬,都没活路;请父亲为女儿将来考虑。
秦东莱勃然大怒,他今年三十余三,算上七夫人新生的孩子,统共不过两个子女,都不能当事,其他富贵人家在他这年纪做爷爷的都有,他子嗣得来不易,是以多宠爱,万想不到当成心肝宝贝的女儿竟说出这种寒心话。
他身体不好,这一气就给气病了。
秦嶂把小夫人请来开解,顾家琪瞧了信,再看病榻上的人,打趣儿道:“秦爷,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也值得您生气。”
秦东莱推开药碗,低叹道:“你还小,不懂,这做爹人的心。”
“我是不懂,大小姐怜惜自己娘亲,理所当然;她要是不写信给自己娘亲求情,您才要伤心白生养了她。”秦东莱神情缓了缓,顾家琪重新舀了药递过去,“我呢,让秦苏给大小姐去了封信,把郑家拖欠的款项都列了。”
“还写了什么?”
“就说,大小姐要心疼娘亲,那这些个钱就当是秦爷给的嫁妆,如何处置承她意,以后嫁人了,在夫家受啥子委屈,只管跟郑家说,想来郑家应该会知恩图报,不会不替她撑腰;大小姐若心疼自个儿亲爹,也该学着管家掌事,至少分得清钱账,该谁的该谁,学会这个,才好替秦爷分忧解难。”
“顾远山有你这样的女儿,当能含笑九泉。”
“诶,大爷,您快把药喝了,我手酸。”
秦东莱笑,拿起药碗一饮而尽,心病去了,身体便好;后来,收到女儿的认错信,心情更好,精神爽朗,瞧起来风度更出众。
顾家琪凑前凑后,赏她这解语花啥子哩?
秦东莱便道,要能把他女儿教得和她一样可伶可俐的,她要什么他给什么。
“切,继母和继女是木不出路的,我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c播
看到某评说不明白为什么要扯出秦家,还写这么多
答:郦山侯府完蛋后,魏景帝的目标就指向秦家堡(理由一,秦是地方豪族。
二,景帝缺钱,缺支持。
三,稳定皇权需要诸如此类)
当谢天放套出顾家财产去向,皇帝即除顾家琪(大雪无声章节)。
秦东莱亲赴天山,救人。
请注意,天山脚下有句话:秦姓者入死。
没有绝对利益需要,秦家是不会到死对头的地盘上,救一个孤女的。
秦要与顾家后人合作,联合抵抗皇帝清洗。
第一步,就是秦广陵与二皇子的婚事。
第二步,就是抢军火。
皇帝的意思,不能让顾家火器坊去帮自己的对手,秦顾火器坊,规模大,匠师技艺熟练,是新兴的程家所需要的。
二皇子夏侯等人,用计就是要拿这个作坊,但被三公主与小南联手保下。
秦东莱在后方和皇帝用朝官斗,顾家琪就和一帮小辈如二皇子之流斗,秦与顾是互相利用关系。
火器坊问题解决后,是别的问题。
至于谢为什么不杀顾家齐,后面有解释,暂不透露。
希望这样写对大家看文章有帮助。
圆八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流氓耍横(全)
且说来年夏初,秦东莱回堡,也不知是休养生息得当,还是身清气爽精神好,秦东莱回堡不过一月,内堡传出喜信,中奖者为好生养的程氏。
送信人是经顾家琪提拔上去的某管事的亲戚,在秦家堡做小丫头,打听到此许事,就巴巴来报信儿。顾家琪所假扮的大管事,现今在秦家堡是数得上的风头新贵,不管是奉迎讨好之辈,还是有心跟着他做事的人,都会暗暗地把秦家内堡杂七杂八的消息递到春花秋月手上。
顾家琪撇撇嘴,把手中废纸扔给春花,这种没价值的消息就不要拿给她看了。
春花不明,道:“主子,防患于未然,或,打好关系结为同盟。”
秋月赞同,她们不但会杀人、堕胎,威胁人之类的也会,保管干得漂漂亮亮。
顾家琪大笑,多可爱的两个杀手姑娘,她教导道:“记住,你们主子我现在管外堡的事,内堡那啥啥的跟咱没干系。”
“主子总有一天是要回堡在内堡过日子的。”
春花、秋月同声道,人海陵王府的管教嬷嬷教了,内院女人争斗,杀人不见血,不作防备,怎么死都不知道。
顾家琪只笑,直接问道:“下一站哪里?”
乐安。
大运河南北要道上的第一重镇,南北两边的货,都要经由此地派送各地,是中外知名的装卸中转地。漕帮、盐帮、茶帮等行帮林立,四海统一皇家钱庄的总址就建在此;此地之重,唯有南边的海港大城海要能与之相提并论。
这么重要的据点,是秦家八叔公的地盘,虽然是支系,但在秦家宗族里辈分极重,就是秦老夫人平素见了,也得行礼恭顺地唤声:八叔;秦家小辈就得老实地叫八太爷了。
往日查账的人,过东安都是绕道走,谁也不敢去点八叔公的炮。
顾家琪也有点头大,她倒是巴不得对手越硬越臭日子才越劲,问题是此人是个老地痞,完全不讲道理的那种。当然,人人碰到痛脚都要狗急跳墙,但顾家琪自认还不会把人到那份儿上,在商言商,她喜欢什么事都照着游戏规则来玩,输了赢了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可这位秦家八叔公,却是谁碰上都要头痛。
最有名的事例,八叔公不会来事,早年做生意赔光钱,他就领着妻儿老小,蓑衣破碗再一张草席,堵在菜市口大道上,高举上任乐安知府写给上一代秦家堡管事仗义解囊扶助乐安百姓度过天灾难关的感谢信,摆明索恩要吃要喝还要银子。
就这么个没脸无皮的主,秦家老夫人接手秦家堡做当家时,给乐安管事的指示是:拿钱养着,只要他不丢光秦家人的脸,随他。
秦东莱上位后,初初也是这么个策略。
然则,许多年过去,八叔公这一房竟养出两三百号人口,不包括上千的奴仆。这些人有钱没钱都伸手向秦家商号里要银子。秦家堡不是造币所,也不愿负担那批不事生产的米虫。
秦东莱给顾家琪的指示,至少得刷掉一半的废人。
顾家琪要显出自己的能耐手腕,那就得在这基础上再刷一半人,甚至更多。
对手是不能用常理度之的八叔公,顾家琪忽觉,有点蛋疼。
乐安的秦家管事,姓曹名富春,很抠门的一个人,据说,多少捕快税官想从他手上多要一个铜板的好处,威胁利诱都不可能成功。他不仅对别人抠,对自己人更抠,一个人能搞定的事,绝不会分给两个三个乃至五个的人去办。
所以,他长得很是精瘦干练,听说,他老婆孩子也是城里出名的瘦杆儿。
但,就曹福春这样好敛财的坚吝管事,碰到八叔公家要钱的无赖,也不得不愤而散钱,再留话:咱惹不起老流氓!
整顿乐安账务的新头头来了,曹富春是感激涕零地欢迎。他听说了关西和郑阳两片儿的事,柳一指和秦苏两位管事得到的年利红包厚得一只手都握不住,他想大红包想了很多年,希望就寄托在新头头身上了。
顾家琪笑,伸手。
曹富春递上八叔公府的名单,直系子孙共二十六人,其他都是七大叔八大婶的远亲近邻。按说曹富春会卡下这些外人的钱粮供给,但人八叔公放出话来,这些都是跟他跟他老哥跟老太爷打下秦家堡江山的老功臣,断不得;刨却老功臣一流,八叔公会说,那是他的老相好,或者,他的恩人云云,理由多多。
“您就说怎么办,曹某定然办得妥妥贴贴的。”曹富春是只要有人能治治八叔公,他都会叫爷。
顾家琪还没说上话,就听外头有人来报:八太爷来了。
曹富春脸一变,八叔公已经很好很多年没亲自出马伸手要钱了;这次,怕是听到风声,给新头头放下马威来的说。
顾家琪手微指,秋月立马换装为青葱少年,与曹富春一道到前头接待八叔公。
八叔公手柱烂竹杆花,戴瓜皮帽,上有几个老鼠d,身穿灰布罩的破棉大袄,棉絮里已积满虫卵壳子,黑色大裤衩,两条瘦干干的脚,呈干古铜色,踢着露脚趾头磨烂底的僧鞋。
这是八叔公出门要钱花要粮吃的标准装束,这街景绝迹十多年,如今又上演了。
好事者堵在秦家大商楼前看热闹,伙计驱也驱不走。
曹富春刚叫了声八太爷,八叔公就拦下他的话,道:“老头子知道你事多人忙,我们也甭说这些个废话。我那叔侄派了人来查账,就是你吧?”他扫一眼秋月,“我也不叫你们为难,喏,这是我这些天理出来的名单,我府上哪些有名有份能要点钱养老,我都给列明了,小春子,你看着办吧。”
“好,我看看。”曹富春细细一数,脸都绿了。
能让一个地区的大管事变脸,不外乎要差钱,差很多钱。
曹富春收集的人名数,二百五十八个,这已是极致;八叔公送来的这份单子,四百九十三个,生生多了近一倍。这能不叫个守财奴恨得咬牙切齿么。
“八叔公,这,我们得商议商议。”曹富春忍气吞声地吐出这句话,他还记得当年自个儿年轻气盛,当着八叔公的面扔回要钱名单咆哮时,八叔公愤起当场当堂剥衣在大商号l奔三昼夜的可怕行径。
八叔公这回很好说话,他塞了塞烟杆枪,噌噌焖了五六口,道:“这人口是多了点,不过,你放心,这回定数了老头子不会再上门,这把老骨头也没几日好活喽。”他背着手,驼着腰,叭嗒叭嗒抽着旱烟走了。
曹富春怒而握拳,这是威胁,赤果果的威胁,那个老流氓拿他那条臭不可闻的烂命威胁,也不嫌恶心人;然而,要真闹僵了,秦家大商号在乐安也不用开喽。
顾家琪在屏风后头,让春花把那名单要过来,她瞅瞅。
曹富春还不忍把名单递上惹新头头生气,谁想查账钦差脾气涵养嘛嘛好,边看边笑。他拿不住对方心思,问道:“璧管事这是?”
顾家琪笑道:“这位八叔公也是个人才,难为他七十八,头脑还拎清。”
曹富春可找着组织,道:“可不是,他就是个耸人,装的。”
“你说,这五百号人都住哪儿啊?”顾家琪笑问道,曹富春道大部分人住在朱王的王女府上,那府可真大,住千把人也不稀奇。顾家琪哦一声,又问,“八太爷好赌?”
曹富春恨恨点头,要不是赌庄是秦家自己开的,多少金山银山也给那老赌g输光。
“赌品如何?”
曹富春闻言细想,回道:“八太爷从不拖欠赌资,胡闹赌场。”当然,有秦家大商号给他买单,他也无需撒泼耍赖。这才奇怪,这八叔公是到酒楼非霸王餐不吃连嫖妓都要赖账的老混混,却在赌上头,出奇地好品。
顾家琪有数,又指着名单上的人问了些他们的事迹,无非都是偷j摸狗,年轻气壮却不肯下苦力,因有秦家钱粮养着,也没人愿意出那个气力。
一屋子的懒汉贪嘴婆子,搅得乐安府乌烟瘴气,真是看见都嫌脏眼。
“曹管事,烦您去八太爷府上知会声,三天后,咱们给名单上的人定领用的钱粮,不到者,无。”
曹富春犹豫,五百号人,那是要淹死人的无底d。
顾家琪微笑道:“不是不信曹管事,而是这事儿,您不知情,日后那些个混子想耍赖,您也有借口好脱身。”
如此这般那般安排定,三日后,春花、秋月与曹富春,带着名薄单到八叔公府。朱王公府早年显赫无比,后人经营不善,如今已然没落。
曹富春上前,说如今这钱都交由上头管,拨钱也要这位秋管事审核,八太爷,以后小春子想帮您也帮不上忙了。
这事儿是秦家堡当家定的新规矩,八叔公明白闹也没用,他能做的就是在定养老价前,给自己多多地捞钱。
秋月抱拳,向八叔公问过礼,道她要先点名,确认人数。
“八太爷,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办事儿的时候,不喜欢有人胡闹。”秋月看向在场男女老少,不软不硬地说道,“诸位想必也知道,秋某手上这根笔杆子将决定你们得多少养老钱,最好不要让我不痛快。”
八叔公敲敲烟杆子,道中,点名吧,谁敢闹事,他吃了谁。
春花把十分卷抄后的印刷名册送给八叔公,确认无误后,请他签字画押。八叔公不痛快,也得照做;为防止虚领冒认,这责任是要有人担负的。
接着,伙计们唱名,问姓名籍贯年龄事迹,特别是要和八叔公编造递上来的功绩做对照,牛驴不对马嘴的,全部喀嚓。
八叔公坐不住,他跳起来叫闹,道不作数,不行,不能这样。
秋月叫停,冷眼看八叔公,道:“八太爷,断没有用秦家的钱,养不相干的人的理。”
八叔公噗哧噗哧深深吞吸烟,苦闷地摆摆手,不吭声了。
圆九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牛刀小试
半个时辰点名结束,春花检对名册后,刷掉近四百人。这些人不满,群起哄闹,秋月打了个响指,乐安府捕快持明刀进入,围住这群人,举刀喝止,再闹,以不事生产游手好闲勒索城中勤勉商户之罪,将他们逮捕,不是蹲班房,而是流放边野。
秦家堡有这样的势力与实力。
这些依附朱王公府的三教九流,静下声。
秋月上前,道:“这些年,诸位无功无劳,却从秦家商号支领无数银钱,这种不劳而获的好事,放在哪儿都没有道义可言。现在,秋某给诸位两个选择,一,带着这些年的羸余所得,本堡即往不咎,不要心存侥幸,我这儿有详细案薄在册,秦家堡追到天涯海角,也能把诸位找出来,还债!”
“我、我们选第一条。”大部分人选择离开乐安,少部分横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秋月上前,一拳头打碎那人门牙,见状,所有无赖混混都老实了。
春花与伙计带着契约,花名册,出具俱结书让他们签字画押。
八叔公安排人手监督这四百号人拿取自己的财物,发生了不小的s动与打斗,原本留下的人还不舍痛惜旧日朋友远离,不想在钱帛上锱铢必较大打出手,个个都气愤:走了好,算看清xx的真面目。
就算拆了朱王公府,也与秦家堡众人无干。
待乐安及附近州县捕快通禀,那批坑蒙拐骗无恶不作严重危害治安的混混地痞懒汉婆子已经驱离本地。
乐安知府脸笑得跟朵花儿似地,亲切地一口一个曹富春大管事,你给本地治安做出了巨大贡献,本官记你首功。
曹富春拍马,这都是在知府大人的英明果决领导下,达成的良好和平局面,乐安老百姓都记您的大恩。
官员为考绩升官那点子事就不说了,回头再看看顾家琪如何再整治那帮子老混混。
不用春花、秋月上门,八叔公领着那一府的人,全身武装,手持锅g铲竹扫把,堵住秦家大商号,这次攸关他们的利益多寡,别想搞什么花招,痛快地给钱。不给钱,也甭做生意!
秋月笑意融融,有如春风和煦,不要伤和气。吩咐伙计好茶好果品用心侍候着。春花抱来一摞秦家堡养老月俸标准的印刷稿,发给众人。
八叔公看都不要看,一脚踩在地下,别拿这种假东西糊弄人。他还在堡里的时候,就知道这东西一月三变,就看上头人高不高兴。
其他人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秋月笑道:“八太爷,十六岁以上,四十三岁以下,是不发养老钱的,这是规矩。”
“p的规矩,老嫂子呢,叫我那叔侄来,啊,你们敢克扣,你们这是要老头子死无葬身之地。老子在乐安七十年,临老了还得受你们的气!我都半边身子埋进土的人,啊,你们非我没脸没皮地闹——”
八叔公扯开喉咙,大声叫嚷,敲砸烂打,又指挥自己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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