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税

    亚伦！他怎么在这里？
    预言之子置身于旋转的法球之中，散发出来的恐怖的泯灭与神秘气息，如极北的狂风般夹杂着让人错乱的寒意直渗入骨髓。一见到他，就让人从心灵深处滋生出想要退却的念头！
    亚伦举起魔杖，闲庭信步般朝着格里菲斯撤退的方向一指，放出一团黑色的火球。这初看起来手掌大的火团飞行了一小段距离，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很快就超过了一栋房屋的大小，黑色火焰表面还出现了海螺一般旋转的纹理。
    漆黑的火焰将接触到的一切都点燃了，沸腾翻滚，溶解成不可名状的黑色液体。飞溅出来蓝色的腐蚀液掉落在了地面，将岩石烧得吱吱作响；落在在溪流的水面上，更是若火上浇油那样沸腾起来。
    甚至连几个站位靠前的非凡者的护盾也沾染了飞散溅出的黑火，被侵蚀得不停闪耀！似乎下一秒就要湮灭。
    空中电光一闪，艾露莎的身影从银色的折光中现身。她的双眸中闪耀着瑰丽的光芒，道道电弧在她的脚边噼啪作响，不时抽打着大地，激起一股股的烟尘。
    格里菲斯被她抓着胳膊，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亚伦的火球。当他再次落在地面，回望了一眼满目疮痍的大地，不由得心跳加速。
    这是虚境之火！
    格里菲斯见过嘉拉迪雅的魔眼召唤过这种可怕的物质。这是无法防御的攻击，一旦沾染就会灼烧至泯灭的怪异灵能之焰！
    局势太不利了。带着大批部下的康茂德已经够很难对付，再加上一个实力深不见底的预言之子……
    格里菲斯这边，由于战场限制，他这个战争骑士既没有可靠的军队，也没有骑枪“血棘”。艾露莎则是尚未完成试炼，灵能极不稳定。她的战技固然无与伦比，但是也同样缺少了核心装备，接连不断的战斗、瞬移都在大量消耗她的灵能。
    处于这种状态下还要迎战两股强大的势力，简直就像是老鼠卷进了磨盘里，随时都会粉身碎骨。
    因此，格里菲斯和艾露莎默契的同时向北逃去。两人在这个状态下肯定不是亚伦和康茂德的对手，必须将决战拖延到合适的时间和战场。
    亚伦从逃离的骑士和女猎手身上收回视线，又望向康茂德，温和又平静，就像是带着礼物来做客那般。
    “这是，什么？”康茂德手按圣剑，沉声问道。他的部下分出一部分紧紧追赶格里菲斯，其余则是展开队形，隐隐从两侧包围了亚伦。
    “虚境的灵能之焰，焚烧万物，在目标被燃尽前不会消失，”亚伦说道，“我将它称之为，善意。”
    被漆黑之焰沾染的几个非凡者已经被烧穿了护盾，绝望而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撕心裂肺的哀嚎起来。
    亚伦挥挥魔杖，黑焰随即泯灭，被点燃的非凡者一个个瘫倒在地，身体被烧灼的部位消失的无影无踪。
    “善意……”
    康茂德面如寒冰，带着十二分戒备直面预言之子。根据情报员的可靠情报，他知道亚伦拥有可以创造一支灵能军队的权柄，足以让任何强者为之忌惮。但是，刚才的一幕意味着亚伦甚至拥有了随心所欲使用和控制虚境能量的手段。
    亚伦还有做不到的吗？他没有直接把虚境之火砸下来，的确可以称得上“善意”。
    “你想要什么，巫师。”康茂德微微颔首，从原则上接受了亚伦的善意。
    亚伦对此很满意。他举起右手，以食指和中指向天空：“契约之神见证，此地的四位神之手之间缔结休战的协定。”
    康茂德的部下一时都惊了。
    罗夏与埃基鲁姆督军走上前来，沉默地跟随着预言之子。亚伦优雅的向着祖哈卡的方向一指：
    “远古之卵即将孵化，你们击倒的每一个巨魔高阶领主，都是嗜血的伪神逃离囚笼的钥匙。
    “这是个陷阱，奥勒琉斯之子，你知道这里埋着什么，却不清楚其本质。祖哈卡的阴影引诱着你们，这里是它的领地，厮杀越多，献给它的祭品就越丰厚。
    “等到它凝聚出物质形态，你会发现自己被骗了。诱饵将你和你的追兵一起送进伪神的口中。”
    康茂德沉默了一小会：“捕风捉影的谣言。格里菲斯和瓦尔基里，两个胆大妄为的叛徒已经穷途末路，只等用他们血祭军旗，还有什么能阻止本王呢？”
    “血祭？”
    亚伦嘴角翘了起来：“这几天来，你带着整个军团都没有抓住瓦尔基里，格里菲斯抵达后，你的军队每时每刻都在伤亡。奥勒琉斯之子，告诉我，你准备为了他们再损失多少中队，战死多少骑士？”
    康茂德的脸色变得铁青，冰蓝色的双眸，如同燃烧的冰一样翻滚起来。
    “狂妄。
    “巫师，难道本王，鲁基乌斯·奥雷里乌斯·康茂德·安东尼努斯不能战斗了？需要停战重整旗鼓的是拜耶兰唯一合法的君王？
    “难道你忘了自己也是本王的猎物？区区虚境之火就想阻挡我？”
    亚伦不以为意，他朝着北方挥挥手，派出罗夏和巨魔督军加入追击。而他本人，则像是要与老友饮茶一般朝着康茂德走去：
    “不要着急，奥勒琉斯之子，
    “我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
    一轮银月悬在虚假的天穹，暮色即将来临。
    “戴暗金盔的便是格里菲斯！”
    急促的马蹄踏破寂静，此起彼伏的呼喊从左右钳来。
    格里菲斯听到一声炸响，急忙往马背上一伏，一支投枪擦过头盔，钉在一旁的岩石上。紧接着又是一声呼啸，巨魔督军埃基鲁姆挥动钢斧，险些将他连人带马剁成两截。
    格里菲斯无心恋战，只能驱使骸骨军马全力突围，向着祖哈卡北方外城的方向奔去。
    突然，他的心中陡然浮现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危险预感，眼角余光见一条怪诞狰狞的大蛇从树林中掠了过来。这东西双目猩红，獠牙中分明翻卷着让人作呕的蠕虫般的触须，脑后长着长长的尖刺和一对极不协调的羽翼。
    它似在飞行，又像是滑翔，速度快的难以捕捉，突然间鼓起腹腔，对准了格里菲斯的方向张开大嘴。
    “射下它！”
    在前面开路的艾露莎察觉了危险却来不及回身驰援。她的喊声未落，那头飞蛇吐出分叉而红色的信子，喷射出了一点荧光的绿色粘液。
    格里菲斯扬手掷出一支寒冰凝结的投枪，与这一点绿色粘液擦肩而过。锐利的冰枪穿透飞蛇的大嘴，从脑后破口而出，啪的一声炸成漫天血雾。
    那团绿色粘液则是迎风扩散成无数绿色的粘液丝线，赫然形成了一张淡绿色的巨大蛛网，将格里菲斯罩了进去。
    腐蚀，恶臭与剧痛！
    格里菲斯两眼一黑，直接坠下马来，浑身上下都布满了难以挣脱的粘液，行动变得格外的艰难！
    这是飞蛇这种稀少的非凡生物特有的能力“诱捕”，带有难以抵抗的束缚和减速的负面效果。
    见格里菲斯落马，紧追不舍的埃基鲁姆督军大喜过望，直扑过来顺劈而下，第一斧斩碎了骸骨军马。刚刚站起来的格里菲斯急忙举起含光抵挡，第二斧又将含光也击飞出去，将他直接撂倒在地。
    “鹰帜盾！寒冰护盾！”
    格里菲斯刚张开数层护盾就被第三斧直接剁成一团光屑，胸甲也被斩开一道大口。
    无法格挡，不能招架？这巨魔的力量碾压我了么？！
    断罪，来不及拔枪……
    死亡缠绕，这时候抬手会被斩断手臂……
    变成血蝠逃离？不行，会被锋芒撕碎的。
    巨魔的连击势如暴风骤雨，带着无法招架的碾压和重击，照着坠马的骑士呼啸而下。格里菲斯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仿佛置身于风暴的核心无法挣脱，只能一点点的被穷途末路的绝望撕碎。
    突然，一道强光疾射而过，势不可挡的巨魔督军被击退了五六步。光芒散去，只见巨魔单膝跪地，用交错的大斧挡住了这一击。
    艾露莎赶到了。她掷出长枪，千钧一发之际将督军击退，策马拦在格里菲斯身前。
    “站起来，骑士，”失去了主武器的艾露莎只剩下一把短刀，双眸却如宝石般闪耀，“这里不是你的终点！”
    追兵四至。罗夏的阴影在空中盘旋，施泰纳带领的非凡者滚滚而来。
    “格里菲斯，我只能陪你到这了。”
    连续的战斗之后，艾露莎不稳定的非凡特性又一次处于失控的边缘。她的眼神摇摇欲坠，食指上魔戒正放射着惊人的光芒。
    “我会再次进入神话生物形态。在我和亚伦、康茂德交战的时候，你冲入祖哈卡夺取永恒阶梯的力量，或是离开这里。”
    不等格里菲斯回答，追兵突然退潮般放松了围困，就连强悍的巨魔督军也突然收敛了狂暴战意，老老实实的矗立在一旁。
    人群中，身披净白法袍，被多彩的法球闪电环绕的亚伦与手持恩都伊尔圣剑的康茂德排众而出。
    “暂且休战，骑士先生，女猎手小姐，”亚伦说道，“我以奥术的名义调停你们的争斗，在契约之神注视下发起协定——
    “1、在场的四位神之手不得以任何方式对协定任何一方进行攻击或以任何方式进行危害和妨碍。
    “2、本协定对神之手的同盟者、仆从生效。
    “3、停战协定有效期为24小时。
    “4、违反者将遭到神罚，遭受噩运，严重削弱体质、力量、敏捷、感知、精神，剥夺其最好的三件装备交给守约方。”
    格里菲斯顿时全身一轻，纯净的立场在涌动，让无比疲倦、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一份神秘的不可名状的契约正在以意念的方式接触他的心神。
    某个极高位的存在投下了祂的意志！
    格里菲斯没有其他选择，暂时停战似乎对他是非常有利的，哪怕只是24小时让几处不死生物巢穴组建军队也好。
    只是，他们为什么会同意停战？亚伦有什么目的？他必定有什么谋划不得不借助其他神之手的力量才能完成，而这也符合康茂德的利益，让他能够暂时抵挡两个权柄诱惑……
    “呼——”艾露莎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也立刻同意了神圣的契约。
    停战协定生效了，从此刻起，康茂德暂停了对格里菲斯和艾露莎的追击。强大的让人不敢违抗的意志监督着停战。形势占优的康茂德和亚伦如果主动攻击，会遭到极其惨烈的惩罚。
    亚伦对这个局面表示满意：
    “我为各位带来和平，是因为天选者之祭强加于我们的争斗已经毫无意义——
    “不久前，我的调查员发现祖哈卡的深处留存着古老的神格碎片。来自虚境的生命织缕的物质形态留下了一种奇特的造物，可以赋予生物惊人生命活力的‘永恒阶梯’。
    “它的根须扎根于祖哈卡的地下，从虚境的生命织缕的物质碎片上汲取力量。它的茎叶，凝聚了非凡特性的精华占据了外城的祭坛。
    “高阶巫医耶克里克就在那里，妄图利用神力重塑他们的神明‘多蒙’，一个妄称‘鲜血之神’的怪物。现在，这头怪物的血肉正在远古之卵中孵化，它复苏的时刻不远了。”
    康茂德似乎对这事很感兴趣。他让大部分部下离开，只带着亲信的几人。
    “消灭耶克里克，我们就能阻止多蒙进入现实，”亚伦说道，“这也会给我们带来外神的权柄，有了这个力量，我就可以启动许愿之器。”
    格里菲斯问道：“感谢你的调停，亚伦，那么，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那再简单不过了！”亚伦说道，“自然是诸位最熟悉、最擅长的事情——
    “让我们集中力量，打进祖哈卡的外城，杀死耶克里克，夺走永恒阶梯的力量，然后唤醒不完整的多蒙，击败它！
    “这样一头上古邪神的力量足够支撑我们召唤许愿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