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悲歌

    身体被姬融控制着，张毅风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硬生生被强按在了三尺见方的筑道石上盘坐了下来。
    翻腾的云海当即涌起云浪，将站在上下圆环之外的天馨送了出去，被剥夺了修为，此刻的天馨实际便是一个普通人，只因这云水阙台残存的力量存在，使她能得到一定的保护。
    姬融的声音在张毅风脑海中响起，只道：“小子，稳住心神，不要为外物所干扰，这虚空之法的神异甚多，即便是司徒老哥也不敢说当真将其琢摩透彻，道逆能将这东西藏在筑道石中，定然费了一番手脚，你只有一次机会。
    再提醒你一点，《创生金典》便出自造化星殿的玄机图，而玄机图中蕴含了三大虚空之法。构建天道规则为其一，化身成真为其二，至于这最后一样，也便是你现在所处的这虚空之法中，当初我们六兄弟都将目光叮在了第一样和第二样之上，却忽略了这三样。缘灭和缘起在争夺天道规则失利后，才将目光投向了这第三样，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引起这第三样虚空之法的反应。”
    张毅风越听越心惊，知道了何谓天道已经让他错愕，兄弟六人，五族，这一切都清楚了。缘起、缘灭是兄弟二人，自然是一族出身，姬融是姬族，加上他们神遗族先祖司徒圣，另外一位便是曾经的造化神君闵笙，这最后一位便是姬融恨气的连其姓名都不愿意提及的天道。
    这最后一人得了虚空之法中的天道规则，化身成真之法肯定也是被这六位上古遗民之一所得。以他们出身自神域，所传承的通天修为都未能将这不知有何种玄妙的虚空之法收入囊中，他自己又如何才能得到。
    见张毅风这个时候竟然出现了极为低落的情绪，姬融忙喝道：“不要胡思乱想，此等神物，不，应该说神物之上物，并非看修为，考验的是悟性和毅力，更注重机缘，没有机缘，就算是天道，能够随意唤来造化星殿，能再次去探索玄机图，那也是枉然。
    司徒老哥是神域文注解出来玄机图中所示的破道者，而本不该再次出现在神遗族中的命运继承者现在既然出现了，那便说明玄机图中所示并非一成不变的，完全可以靠人力来扭转。当年的我们兄弟六人，虽然都不能从这第三样虚空之法中获得玄妙所在，但不代表本就是变数所在的你不行。”
    经姬融如此一说，张毅风忽然想起了在万灵殿阶梯上听到的声音。
    万灵伊始，众神陨落，天妒之。博弈天地，梦断留魂，盖世出。破道者，承继者，引路者，者者相生。撒热血，抛头颅，神遗之辈，命坎坷。撼天震地，怒斩苍穹，斥天道不仁，身屠傲骨消。降任于斯，掌命于手，敢笑苍天，为正名。
    为了定下心神，张毅风开始不断的重复这段话。
    他每重复一遍，身体中的血液就激荡一分，此间上下圆环也开始有了变化。
    神域文所成的上圆环开始重新组合，依旧保持着圆环的模样。
    澜族之血所成符文组成的下圆环则不断的施放出一圈圈没有几乎无色的力量，直至这些圆环开始堆砌，同上圆环接连起来。
    远远看去，张毅风如同置身于一道柱形的光幕中。
    渐渐的一个身影也出现在光幕之中，身长九尺，负手而立，冰蓝双目炯炯有神。
    只听这身影说道：“不管是何人引动这块筑道石，老夫相信，你都是我的后人，没有我们活着的澜族之人，自愿将澜族之血浸染在这筑道石上，老夫所留这丝残存的意识都不会出现。
    明日，老夫就要再去会一会天道。
    闵笙得了造化，却陷入了一场更大的阴谋之中。
    姬融自小太过放浪形骸，狂傲不羁，也许在界外之狱中他能磨掉一些棱角，希望他再回来的时候，能学会隐忍。
    缘起太过持重，心底又太过善良，希望我的死多少能唤醒一些他骨子里真正的自己。
    缘灭却不用担心，大局观很强，只可惜将情字看得太重，日后可能会被天道以情杀之。
    天道，自小就聪颖过人，我们五兄弟加在一起，恐怕都没有他心思深重，能藏得那样深，也到不愧对他们一族以智名动神域。
    神主陨落，我上古遗民五族被歹人栽害，离开了神域，一路颠沛流离。终于在几近绝望的时候找到了被不知哪位名神主所教化的空间。许多前尘往事便不用再度提及，老夫留下这丝意识只想说两点，澜族之人于七千年后会遭逢大劫，有可能全族都不能幸免。
    若是你出现在老夫身死之后这七千年内，希望你能够成为澜族中顶天立地的男儿，不要和天道争，带着澜族离开真神空间，找一片虚空缝隙中的独立空间，让我们澜族能够延续下去。
    若是你出现在老夫身死的七千年后，且澜族之人已经凋零殆尽，那老夫便希望你，不，是要求你，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将天道斩杀，不为复仇，只为还真神空间这些曾经神域的子民，曾经魔族空间，曾经兽族空间之人自由，曾经这片荒芜之地的原住种族，让他们各归各处，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权当你为老夫当年的过失恕罪，若不是老夫，天道不是如今的天道，原先的荒芜之地虽有纷争，却也不至于令那些原住种族濒临灭绝。
    倘若你是前者，待我澜族真帝过百时，一同前往神域，那里会有人等待着你们的到来，具体如何做，那人会告诉你。
    倘若是你后者，斩杀了天道，让真神空间重归昔日荒芜之地后，你便独自前往神域，去我们澜族出生之地，在那里，我族先辈们留下了一样足以让你在千年内有资格竞争神主之位之物。
    将这造化星殿玄机图中的最后一样虚空之法私藏了起来，着实有些对不住那四个兄弟、可若不如此做，恐怕他们四人都难免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了天道，这样虚空之法太过凶险，还是留着我澜族来独自承担便好。
    我的后人，你且听清，玄机图中虚空之法有三，天道规则为天道所得，化身成真为闵笙所得，这最后一样，老夫将其称作化身成源。
    所谓源，若你知晓本源，亦可同理，而所谓化身成源，便是以本源作为你修炼的力量，以你的肉身作为形成一片天地的基础，以虚空星图作为规则，这规则便是四方，十方修者所谓的功法。练成化身成源，你便不需要拘泥于真神空间的神力，在属于神域的任何一片空间，本源便是你的力量。这世间的基础本源只有五种，分别是金木水火土，至于其他的本源，大多都是以这五种在天道规则下之下衍生而来。唯有风，雷两种本源是独成一体。
    而比本源更强大的力量自然更多，真神空间的造化之力，魔族空间的魔祖之力，兽族空间的兽神之力，便是其中你在真神空间可能是触及到的。
    在这些力量之上，自然还有更多强大的力量存在于神域，若是你能洞悉虚空星图，有望以身体成为天地，建立只属于你自己的规则，那你便与神主又近了一步。
    明日，老夫就要去会天道了，若是你日后有缘看到我那四个老兄弟，告诉他们，司徒圣会再回来的。”
    在光幕中的身影渐渐消散后，沉神中的张毅风不自觉的两行热泪滚下，从来没有想过在这里会见到神遗族先祖的身影，听到这声声恳切的叮嘱。
    “先祖……”
    “司徒老哥，你便放心，闵笙虽然陨落了，可还有我姬融，还有缘起和缘灭。”姬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看到这熟悉的身影，平静的说道。
    “前辈，先祖当真还有可能回来？”张毅风默声问道。
    姬融笑着说道：“会的，老子从也未认为司徒老哥就会轻易的死去，但凡到了他那样修为的上古遗民，哪怕只剩一根头发，一根骨头，只需要足够的时间便可以再次活过来。其实闵笙也可能并没有死，他的实力虽然不比司徒老哥，没有达到那个层次，但有造化之力相佐，除非是天道亲自出手，否则仅仅和魔君一战，哪怕真神空间和魔族空间接连起来的通道再大，也不至于要了闵笙的性命。”
    有了姬融的明确答复，再加上司徒圣那最后一句话，他司徒圣还会回来的。张毅风心中多少有些安慰，转而沉下心神，寻找司徒先祖口中的虚空星图。
    远远站在光幕外头的天馨一直看着张毅风，不断翻腾的云雾掩去了张毅风的神色，她自然也没有看到司徒圣的身影和听到他所说之言。
    “当…当…当…当…”
    此刻，一阵匆忙的钟声从远处传来。
    “馨姐姐，馨姐姐……”远处飘来的还有金树的声音。
    顾不得张毅风这侧，这钟声是云水阙台自主发出的，只有外部遭遇攻击的时候，才会这般匆忙。
    …………
    回到亭台之处，眼前已经盘踞了数十个样貌奇特之人。
    “馨姐姐，怎么办？肯定又是锁天堡的那群混蛋，一年前他们被丹婆婆赶走了，这次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石墨石头的面容冷峻，声中却透着焦急之色。
    远处传来一个极为厚重的声音道：“天馨，你是自己打开云水阙台，还是等着我们强攻进去？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一炷香后再无答复，那就休怪我锁天堡不顾忌这两千年来的邻里之谊。”
    如今的云水九族能够存活下来，依仗的便是这云水阙台，一旦被攻破，想要再次将其恢复，便要齐聚九族之力。特别需要金树的力量，这也是为何金眼树族一直在云水九族中的地位颇高的缘故。
    “馨姐姐，怪金树，不该来到这里，锁天堡肯定是发现了金树进入了云水阙台，这才算准了时间前来叫阵。”金树哭着说道。
    “金树啊金树，没有馨娃娃的召唤，你怎么可以进入云水阙台？我们这些长辈这些年都白疼你了？”一个满面褶皱，头上还长着一个尖角的老妇抱怨道，最为怪异的是，她面庞的褶皱里还爬到数条通体泛黄之物在蠕动。
    一阵苛责之声接连而起，金树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只得蜷缩成一团，靠在天馨的怀中。
    “够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都一大把年纪了，活过的岁月无数，即便云水阙台真被攻破了又如何，以云水阙台残余的力量也足够对付锁天堡的这群混蛋了。”
    天馨是云水九族被驱逐出真神空间后，诞生在无尽虚空中的新一代云水后人，在被道逆寻到前，她已经活过了一千五百岁，只要不踏出云水阙台的范围，岁月便不会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这也是天馨他们这一族的特异之处。
    “天馨，你的时间不多了，此次我们锁天堡可是出动了所有精锐，不用托时间了，丹婆婆现在正做客锁天堡，堡主正在设宴款待她，至少在一日内，丹婆婆回不到丹冰城，即便她想离开，堡主也会用强将其留下。你若不自己打开这九族印门，我们可便要硬闯了。”
    这声音属于另外一个锁天堡之人。
    亭台上的十余人有着莫名的慌张，丹婆婆算是他们这些年来的依仗之一，锁天堡修者的实力他们也都见过，在无尽虚空中飘荡了七千年的云水阙台所残余的力量，的确不足以抵挡锁天堡的全部精锐。
    “有本事，你便闯着试一试，看看是我九族印门强大，还是你们锁天堡这些废物厉害。莫要怪我天馨没有事先提醒你，这些年，我们固守不出，并非是怕你们锁天堡，只是不愿意让九族后人的双手上沾上你们这些狂徒肮脏的鲜血。”
    石墨疑惑的看向天馨，今日的天馨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先前锁天堡来犯之时，天馨从来都不会说如此多话，只会直接引动丹婆婆所留下的传讯之物，等待丹婆婆出面。难不成真是因为丹婆婆身陷锁天堡，天馨便准备破罐子破摔？
    “敬酒不吃吃罚酒，原本堡主只是让我们前来带走一人，并无意现在就将你们这些被真神空间驱逐之人尽数格杀，今日看来我们锁天堡要大开杀戒了，锁天军何在，给本大人砸烂这九族印门。”
    “等等……，天馨，容老婆子说两句话。”出言嗔责金树的老妇说道。
    天馨点了点头，那老妇说道：“除了金树，我们这些老骨头你想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但老身有个条件，百年内，你们锁天堡不许再犯我云水阙台，还需丹婆婆在场为证。你若能做的了主，那便等丹婆回来，老身第一个跟你们走，若是你做不了主，那便差人回到你们的老巢，请示一下你们那位堡主。”
    “算老夫一个，这样的日子，老夫是过够了。”
    “也算老身一个，浑浑噩噩的这么久，总是让你们这些小辈冲在最前头，也该我们了。“
    “还有我。”
    “还有我。”
    “都说云水九族同气连枝，这送死之事都抢着上，只可惜别说你们，就是金树也不是我们今日想要带走之人。一个成日里只知道哭鼻子的小家伙，即便他就是维系云水阙台的关键。但堡主曾跟丹婆婆立下过承诺，在金树百岁前，不会打他的念头。”
    众人神情一滞，现在的云水九族中，除了金树，石墨和天馨，还有谁会比他们这些老骨头能入得了锁天堡堡主的眼睛。
    天馨面色一变，难不成锁天堡是冲着张毅风来的？
    那老妇又说道：“天馨和石墨你同样不能带走。”
    远处的不屑之声又响起：“老虫婆，你也太高估你们云水九族的吸引力，此番，我们要带走的是跟金树一同进入云水阙台的那个小娃娃。”
    “天馨姐姐，不能让他们带走毅风哥哥，让他们带金树走，祸是金树闯的，金树愿意一力承担。”涉及了到了张毅风，金树乞求道。
    “你承担的起吗？金眼树族中也就你能够眼诞金泪，你倘若去了，你让姐姐如何跟其他七族的兄弟姐妹交待。没有了云水阙台，我们便没有栖身之处，更会成为砧板之肉，到时候这些家伙只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残害我们。”
    天馨抱着金树说完，看着石墨言道：“石墨，打开云水阙台，让他们进来。”
    石墨直言道：“馨姐姐，这可能只是锁天堡的阴谋，要带走张毅风是假，想要那块石头才是真。”
    “我是九族之长，我说了算，既然他们要，那便给他们便是了，只要他们有本事能够带走。”天馨捂住金树的嘴巴，生怕他喊出声来。
    双眼金光颤抖的金树，再看向天馨的一刻射出了两道灼热的金光，却只是烧毁了天馨掩面的面纱，两侧脸颊上数道令人生惧的疤痕露了出来。
    捂着金树嘴巴的手指滴下一丝丝鲜红，天馨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怒道：“打开云水阙台，这是九族之长的命令，死，我也会第一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