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相顾无言,无限茫然。
接下来呢?尼禄已经不是皇帝了,“魅”显然对尼禄失去了兴趣,他握住苏笛的手都完全没有事。
可是接下来怎么办?
全城通缉,刚才跑掉的禁卫军一定去报了信,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包围,那时候,还能全身而退吗?
苏笛望向尼禄的眼睛,从他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看到了决绝,却没有哀怨。
“我很高兴,是这个结果。至少,还有人没抛弃我。”
尼禄说完,从男侍手里拿过防身的匕首。
“陛下,不可以啊!”男侍“噗通”跪下。
“陛下?我早就不是陛下了。”尼禄凄然道。
“不,您永远是我的陛下!”男侍重重扣头。
尼禄歪头看着他,眼里也泛起了泪花,嗫嚅着,说出他从不曾说过的话:“对不起。”
连苏笛都为之动容,这个骄纵的不可一世的帝王,在穷途末路之时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么?
“不……陛下!”男侍翕动着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长跪不起。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奇怪,男侍本来应该恨尼禄,却不知什么时候,对这个小皇帝生出了莫名的情感。
也许,在男侍的一生中,从来没有得到过高于奴隶的待遇。被尼禄看上之后,才有了丁点尊严可言。
而这尊严,却是自己用身体换来的。
苏笛不忍再想下去,听着尼禄问自己。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苏笛不知道尼禄指什么。
“我只是不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神吗?塞内加说我是神,要像神一样统治,神怎么会错?神怎么会成……”
尼禄没说下去,苏笛知道,“国家公敌”这几个字,对他来说太重了。
苏笛叹口气,“神不会错,因为神不在人间;恰恰因为神不在人间,人也不会推翻神。”
“你是说,在人间的,都不是神?”尼禄茫然看向苏笛,又低头看了看跪着的男侍。
“不可能!我就是神啊,如果我不是神,那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为什么不会被惩罚?只有神才不会被惩罚!为什么啊!”
苏笛想告诉他不只有神,有权有势做错了事也不会被惩罚,或者说,不会马上受到惩罚。
然而看着尼禄湿漉漉的大眼睛,似乎在问着“为什么天上有星星在眨眼”这样天真的问题,让苏笛不忍去告诉他真相,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做皇帝,但历史却把他推到了那个位置上。
如果尼禄只是一个爱演戏的演员,会不会幸福很多?
历史没有如果。
“我是一个艺术家,他们这样……罗马,损失了一个艺术家。”尼禄说着,用刀抵住咽喉。
“艺术家?”苏笛灵光一闪,伸手按住尼禄的匕首。
“我问你,如果你没有了帝国,你愿意当一个普通的艺人吗?”
尼禄眨眨眼,似乎没明白苏笛的问题。
苏笛有些激动,她忽然不想死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所有人都放弃了你,唯独你自己不能放弃。
她凭什么要去死?
尼禄也可以不用死。
反正历史留下的,只有名字,到底真正发生了什么,无关紧要。
禁卫军还没来,他们还有时间。
眼角余光闪过这座农舍的简单器物,苏笛有了主意。
简单装扮之后,打扮成农夫夫妇的两个人出了门,苏笛看了看,谁也不会想到国王会变成一个农夫,而男侍的柔美让他扮成妇人也毫无压力。
“你呢?”尼禄问,“不和我们一起?”
苏笛摇摇头,刚才的动静太大,走了的人一定会通报其他人关于她的事情,谁都知道尼禄带着她一起走了,她没有办法跟他们一起,三个人太显眼。
“那我还能不能见到你?”尼禄的眼里闪烁着泪光。
苏笛却顾不上告别,眼前时不时飘过一团黑雾,黑雾中还有模糊的景象,她看见尼禄拿着匕首刺进了咽喉,看见了尼禄旁边呆立着的自己,接着,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红色……
苏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些,头疼却越加严重,黑色像乌云遮住了天空般遮住了画面,“你们……快走!”
苏笛单膝跪地,忍着剧烈的疼痛,努力不让黑暗吞没自己,挥着手。
“你呢?你还好吗?”尼禄颤抖着声音,伸出手来想要搀扶她,被苏笛粗暴制止。
“走啊!你不能靠近我!”苏笛来不及解释,她不想再给“魅”占领尼禄的机会,她不知道明明“魅”刚刚退去,为何现在又卷土重来,难道是她的决定让尼禄不死,改变了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她这一次,不会认命。
去他的历史不能改变,在她仅有一次的生命面前,历史算什么?
她很后悔自己抛下了马洛里,抛下了威尔,也许,自己在他们的生命里尚有一席之地,而他们在她这里,永远是个回忆的影子。
谁说人生重在经历?她经历的,又是什么?
现在,她只想让她的弟弟活着,让她的暴君弟弟,活下去。
“快走!
“我们在哪等你啊!”
苏笛听着尼禄的问话,心如刀绞,她知道,这是他们的永诀。
“在你演戏的时候,就会见到我,记得,戴上面具……”
苏笛努力控制着声音,不让颤抖太明显,同时冲着男侍使劲挥了挥手,“照顾好他。”
男侍点点头,拉着尼禄离开,苏笛视野里最后的场景是尼禄含泪的眼睛和踉跄的背影。她不知道这一别,尼禄会怎样,历史上没有记载,当然,她也不会知道自己制造的涟漪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也许,罗马的艺术史上会多了一个蒙面的艺术家。
远处似乎有尘土扬起,尘土后面响起马蹄声,千军万马正赶来。
苏笛感受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似乎为有如此多的人来而兴奋,像是某种恶魔的苏醒。
她甚至隐约听到了讪笑。
“休想!”
苏笛颤抖着手抓着地上的碎石,似乎要将石头攥成泥沙。
“我的身体,我说的算!”
黑色的雾气氤氲开来,却不那么浓郁,苏笛项下淡淡的蓝色印记又亮起,这一次,化成了手环的形状。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手环有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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