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军团的长枪面前,苏笛闭上眼,虔诚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等着兵器穿透身体,却迟迟没有动静。
时间似乎停滞了。
眼前一阵红光闪烁,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光。
苏笛惊喜地睁开眼,果然,她看到了那个久违的瘦削的身影。
“你们终于来了!是来救我们的吗?”
苏笛扑上去,对先生和小白亲切地喊。
然而先生却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似乎还不易察觉地后退了一步。
“你说话啊!终于找到我了?用了这么久!”苏笛说着,跨步上前,抱住了先生。
隔着衣服依然能感受到先生的瘦削,熟悉和亲切扑面而来,古话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喜事,那么既是他乡又是另一个时代,没有比现在见到先生更让苏笛喜悦的了。
可是先生,有些奇怪。
并没有苏笛想象中的亲近,而是僵在那里,任由她抱着,一动不动。
苏笛感受到了异样,松开先生。先生一向不喜欢肢体接触,只是以特殊的方式表达着情感,或别扭,或抗议。但都不像现在这样,像一个雕塑,纹丝不动。
“怎么了?”苏笛读取着先生脸上的表情,那是什么?
愧疚,懊悔,不忍。
相似的神情,在苏笛刚从伦敦回来的时候,遇见过一次。
那一次,苏笛想到出事了,但先生只字不提。
“你说话啊!”苏笛急了,“发生了什么!地球!地球有事了?李飞,伊娃,出事了?”先生摇摇头,苏笛心里松了口气,那就好。
“先生,我们该走了。”一旁的小白低声提醒道。
“走?现在?那尼禄怎么办?听我说,他本不是这样的,是我,我传染了‘魅’给他,所以我们不能放弃他,要想个办法……”
苏笛没说完,先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对不起。”
苏笛呆在那里。
先生说完,几乎是被小白拖着回转身,进入红色电话亭的发光区域。
“你……”
“你们,你们要走?”苏笛有些手足无措,他们不是来接自己的吗?
“我们,来错了……你已经被‘魅’感染了。”在红色电话亭门口,小白似乎在想措辞,然而他字斟句酌说出来的话,在苏笛听来依旧冰冷。
“什么意思?我感染了又怎样?你们会想出办法救我的,对吗?”苏笛望向先生。
先生闭上眼,摇摇头,“小笛子,对不起,这一次,我做不到……”
“做不到?做不到什么?做不到救我?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对吗?我们先回去,再从长计议,以前就是的,就算我回到了过去,或者被困在梦里,最后都化险为夷,想到了办法,不是吗?”
先生抽搐着嘴角,似乎不忍再听,眉头凝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小白拉了拉先生,先生摇了摇头,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样。
红光一闪,两个人消失了。
就这样走了?
苏笛愣在那里。
几秒钟之前,她还在为和先生的重逢欣喜不已,现在呢?
望着周围重新动起来的场景,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长矛尖,苏笛只觉得更绝望。
还有什么,比给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溺水之人一根救命稻草,而后又亲手折断了这根稻草,更残忍的事情?
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然不想救她,为什么要来。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能救她。
苏笛想不通。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以往,她都以为,不管自己处于怎样危险的境地,先生都会来救她。
即使晚一点,迟一点,都没关系,可能先生自己也身处困境,总之等他解决了麻烦,就会来救她。
可是这一次呢?
某种意义上,她遭遇的一切,起因都是因为先生。
先生曾经说过,他对她有责任。
可是现在呢?
先生的责任呢?就是把她留在危险的古罗马,自生自灭?等着被古罗马军队的长枪长毛扎成刺猬?
“陛下,她……”
男侍战战兢兢的声音,让苏笛回神,注意到尼禄惊奇的目光,还有围住他们的士兵纷纷后退发出惊恐的声音。
低头,自己身上似乎起了某种变化。
一种异样的感觉充盈全身,就像某种电流通过身体,这种感觉,在“帝江号”飞船上,苏笛代替戴维做领航员的时候有过,在威尔的书房打开那本“极乐之书”的时候有过,在先生的飞船里将身体作为中介,吸收“魅”的时候也有过。
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头疼,一抹黑色的链条从苏笛的手心伸出,等她再度反应过来,已经是满地的士兵尸体,和目瞪口呆的尼禄还有男侍。
苏笛看着自己手上,黑色的印记明显,这是“魅”的痕迹。
苏笛重重地捶着头,眼冒金星,但还是能听见旁人的问话。
她忽然理解了尼禄刚才的请求,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然而苏笛手中的黑色的东西像一条蛇,从她手心里伸出,径直缠绕在地上几个呻吟的士兵。
看着士兵挣扎着,剩余的几个士兵纷纷后退,转眼跑得无影无踪。
苏笛回头,冲着尼禄凄然一笑。
她一点都不觉得幸运,或者松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怪物。
“我猜,这就是你不属于这里的力量吧?”尼禄惊恐的神情还没有退去,声音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苏笛点点头,她很庆幸此刻尼禄眼里没有害怕。
至少在这个小疯子国王眼中,她不是怪物。
“我猜,这也是你刚才治好我的原因,这种病毒一样的东西,传染了我,你用自己的身体吸收了它。”
苏笛看着尼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要说,其实是她先带来的这种东西?她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提格利努斯告诉过我,没查到过你的身世,也没遇见你同部族的人,还说神谕显示你是个不祥的人。”
尼禄说着,不顾男侍的阻拦,走过来,拉起苏笛的手。苏笛颤抖了一下,想要抽回手,却被尼禄更紧地握住。
“如果他说的不祥,是帮我治好了病,那我情愿多几个这样的不祥之人。”
“陛下……”
“不要叫我陛下了,我已经不是陛下了,我的国家,不要我了。”
尼禄说着,声音低沉了下去。
苏笛看着眼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暴君,不曾想是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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