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陈周

    像是预料到了现在这一幕会发生，周恒没有躲开冯陈的目光，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片刻后，周恒沉沉的叹了口气，和冯陈的对视的目光变的越发柔软。
    “冯冯，我知道什么并不重要，有些事情，我只想听你说。”周恒的声音坚定。
    “听我说？我想说的，能说的，你不是应该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吗？既然都知道了，我又能再说点什么，周恒，你想听我说什么。”
    虽然彼此都没有把话说透，但冯陈心中已经明白了周恒的意思，她更是明白昨天把自己带到画展是周恒心中有意为之。
    尽管心中知道周恒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自己好，但还是没有办法，冯陈很生气。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小的时候你没有写作业，你知道是自己错了，但是当老师在课堂上点名的时候你依旧会很生气，是心虚，也是为了自己而感到羞耻。
    “周恒，你总是那么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你问过我需要吗？为什么要再提这些事情，就让它过去不好吗？”
    比起冯陈的控诉，周恒更害怕的其实是冯陈的沉默。
    想了想，周恒开始说道，“冯冯，如果你真的觉得一切已经过去了，你真的可以放下了，那我像你道歉，是我不好，以后我也保证不会再提，冯冯，你回答我，在你心里，真的过去了吗？”
    “过去了会怎么样，没过去又能怎么样，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两者间做出一个选择，周恒，你从来都不懂那种感觉。”
    像是穿着一套厚重的棉衣坠入深沉冰凉的河水中，想要呼救可以说不出来，身上的棉衣越来越重怎么也脱不掉，无论你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逃不开，躲不掉，只能闭上眼睛等待。
    感受着时间的流逝，等待着结束的那一刻，主动权从来都不在自己手中。
    “你总说我不懂，冯冯，你不说我怎么能懂呢？你什么都不说，可是我能感觉到你不开心，我能怎么办，冯冯，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窗外的阳光撒进窗内，房间里面开着恒温，加上阳光的入境，仿佛身处春天。
    “周恒，你想我说什么？你说，我应该说些什么？”
    只是单纯的疑问句，没有了刚才质问的情绪，冯陈的眼睛一直盯着周恒，又好像是透过周恒看到了别的什么。
    “说说你这几年的生活，说说你的大学生活，说说为什么没有继续画画……”
    周恒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冯陈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没什么特别的生活，上了大学的生活很规律，老师都很喜欢我，我的成绩也很不错，那几年过的很轻松，和其他的学生一样，我的轨迹并没有什么不同。”
    听到冯陈的话周恒点点头，然后问道，“大学食堂的饭好吃吗？”
    大概是没有想到周恒会问这个，冯陈短暂的怔愣后说，“没有想象中的好吃，但是很便宜，两毛钱的米饭每顿都吃不完，青椒土豆丝也只要一块五。”
    想到那时的校园生活，冯陈的神色轻松了下来，整个人的状态不同于刚才那样紧绷。
    “记得以前你去我们学校蹭饭还一个劲儿的说好吃，那时候我就说，等你自己上大学就知道了，食堂的饭吃两顿就够了，铁打的土豆丝和炒鸡蛋，每顿必备。”
    周恒接着冯陈的话说起来，那时候周恒上了大学，有时候冯陈中午放学不想回去吃就会跑到周恒的学校跟在他后面蹭饭。
    其实冯陈很容易就满足，一个土豆丝能被她夸出花来，硬是让周恒觉得两个人的味觉系统不一样，那时候的生活，简单而快乐。
    “是啊，刚开学的时候在食堂吃饭还觉得挺好吃，但是顿顿都吃一样的换谁都会受不了，不过那是我吃过最实惠的餐了。”
    似乎学校里的食堂都是这样，三毛钱的米饭吃到饱，五毛钱的米饭吃到撑，食堂打菜阿姨的手总是会抖上几次，青椒肉丝多青椒，番茄炒蛋多葱花。
    但是若干年后我们坐在高档精致的餐厅里，吃着昂贵的食物，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种感觉了，那个年龄，那个时间，永远的过去了。
    “大学有没有参加什么社团？还有学生会，记得以前你还说要连坐学生会的会长。”
    周恒含笑的看着冯陈，思绪回到了两人热恋的时光。
    其实两人真正开始热恋就是在周恒上了大学之后，那时候的冯陈在周恒面前像是一个无拘无束的孩子，无论什么想法她都可以不用顾忌的说出来。
    那时候冯陈说，自己以后上了大学要当个干部，要当顶头的干部，还要当永远不会被取代的干部。当时的豪言壮语还逗得周恒笑了好久。
    “是啊，以前总是觉得事情很简单，真正上了大学之后才知道达成说的那些有多难，我们有数不尽的作业和考试，我不是个在学习上有天分的人，能把学习做好就很满足了。”
    这是实话，尽管冯陈在美术上面有天分，但相关的课业还是要学习，大学的课程和从前完全不同，想要获得好成绩就必须要付出很多努力。
    “大学的时候有没有交到好朋友？”周恒笑着问道。
    “有啊，但是不多，刚上大学的时候很不适应，而且很长一段时间心情都不太好，因为和你分手，我跟着爸爸离开了熟悉的学校，本来就是高三，我的压力很大，而且不想辜负爸爸对我的期望，他一个人带着我这么多年很不容易。”
    说着，冯陈的眼睛里面流露出怀念的目光，那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同样也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爱的人。
    “我爸爸把我带大真的很不容易，离婚之后他怕教育不好我买了好多养孩子的书看，我上学老师要开家长会，我爸爸会专门准备一套参加家长会穿的衣服，他怕其他人会笑话我。”
    声音有些哽咽，那个会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爱给自己的人，永远的离开了。
    “你爸爸很伟大，也很优秀。”周恒目光诚挚的看着冯陈的眼睛。
    “不说这个了，大学的时候和我关系好的就是宿舍里的三个人，还有社团里的一个学姐，师兄对我也很好，帮了我很多忙。”
    “师兄？”周恒敏锐的捕捉到这两个字，瞬时眼睛轻微眯了起来。
    意识到了自己好像说错话，冯陈低下头没说话。
    “怎么不说了？师兄是谁，林瀚文吗？”奈何周恒并没有放过这个话题。
    “是，师兄对我很好，也给了我很多帮助。”冯陈眼睛里面含着笑回答。
    “那是因为他心怀不轨，他对你有杂念。”
    房间里慢慢溢出了酸味，冯陈听到周恒的话抿了一下嘴巴，她没办法否定，因为林瀚文确实喜欢过自己，而且还和自己有过一次短暂的恋爱。
    “其他的你应该都调查过了，昨天的冯陈瑶，还有那幅画。”
    面对周恒的醋意，冯陈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索性岔开了话题。
    周恒听着冯陈的话，然后身体向前倾了一些把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
    “可是冯冯，我想听你说，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没有什么想法，最开始会有些愤怒，但是后来她解释了原因，说不上原谅，只是毕竟朋友一场，而且那个时候学校已经报上去了名额，即便我们澄清了，我们的名额未必会保住，倒不如成全她。”
    当时的冯陈的确是这样想的，愤怒不甘心之后还是要回到现实考虑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难过吗？那个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心里是不是很难受。”
    周恒轻轻的问道，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这么明显的答案根本就不需要问出来。
    “我没有那么伟大，甚至当时的想法很狭隘，虽然把机会给她了，但在我心里她已经失败了，只不过是一次进修的机会，那有怎么样呢，我这么厉害，哪怕她进修回来还是不如我，到时候她只会比我难受。那时候我这样想过的，周恒，我是不是很狭隘。”
    周恒先是笑了笑，接着眉眼都舒展开，双眸流露出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淘气的小孩子。
    冯陈没在意，瘪了瘪嘴巴。
    “但是现在看来，依旧是我自大了，她站在我仰望的高度，仿佛我的那些想法就是一个笑话，曾经的我可以沾沾自喜站在制高点说她不如我，那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当时满足了自己这颗自大的心。”
    “不要妄自菲薄，冯冯，你很优秀，哪怕今天你站在她面前依旧是比她优秀，至少你比她活的坦荡，冯冯，有些事情，只要你想，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可以的。”
    冯陈知道周恒言语中指向的是什么，她不想回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周恒知道让冯陈开口谈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有些事情不能太操之过急，要不然会起到反作用。
    刚想说点别的话题，只听冯陈问道，“那幅画好看吗？”
    没有半分犹豫，周恒点头，坚定的回答道，“不是好看，是无与伦比。”
    “那场比赛我准备了很久，一开始画的不是这个，一开始我画了个房子，是小时候家里住着的房子，但是画着画着我发现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沙发是什么颜色的，茶几上的玻璃杯有几个，我都想不起来了。”
    周恒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冯陈说的话。
    “以前我记得特别清楚，甚至在下笔之前我觉得自己都还记得，只是我画了之后发现，我忘记了，大概是不想留住那段时光吧。”
    “然后我在画室里对着白纸放空，最后就想到了那片星空，一个晚上，我画了一整个晚上，中间基本上没有改动，算是一气呵成吧，我画好了这幅画，落笔的那一刻我哭了，虽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哭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是真的。
    “然后我回宿舍，太困了，本来准备睡一觉再去找老师交稿，但是冯陈瑶在，她帮我送了那幅画，最后知道她得奖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然而没想到那是用我的画得来的奖。”
    生活中总是你有很多事情会给你突然一击，你以为自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然而当例外到来的那一刻，你才发现自己多脆弱。
    “那之后没多久我爸爸就出事了，好像一切就是契机，让我放弃画画的契机。”
    冯陈说着这句话，目光淡淡的什么情绪都没有，没有难过也没有可惜，周恒能看出来的，只有认命。
    “但是生活的契机不会只有一个，冯冯，说不定下一个契机也在等着你。”
    两人的聊天就到了这里，冯陈没有回答，周恒也没有继续追问。
    尽管没有说出口，但是周恒心里明白，下一个契机就要来了，因为在那天的画展上，他看到了冯陈对美术，对画纸的渴望。
    快午饭的时候，周恒带冯陈去了宋祁家里，上一次还是两口之家，但是这一次却增加了新成员，宋祁介绍这个新成员叫小布丁。
    小布丁是个可爱的女宝宝，抱在怀里像布丁一样香甜可爱。
    小布丁的大名叫宋顾宁，前两个字取自父母的姓氏，最后一个宁字是对小布丁的期许。
    宋祁说他和阿笙的宝宝，以后不需要多聪明多优秀，只盼她能健康长大，一生安宁。
    冯陈抱着这个小布丁爱不释手，眼睛里面的光亮是连周恒都没有见过的温暖和柔软。
    送冯陈回去的路上，冯陈难得的不停说话，内容无一不是围绕着小布丁展开。
    冯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小布丁这么喜爱，小小软软的人儿放在怀里没有什么重量，但是却可以牵动着你的所有思绪。
    “以前，我以为自己会不喜欢小孩子，但是今天看到小布丁，我整颗心都化了。我小的时候，妈妈很少会对我笑，她总会说，你的坐姿不好，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等等，我以为是她不喜欢我，但是后来妹妹出生了，妈妈每次抱着妹妹都会笑，我真的好羡慕。”
    周恒没说话，知道了那个秘密之后周恒不知道该抱着什么样的态度来想陈逢的妈妈。
    冯陈的话还在继续，“后来我就想，如果做了妈妈会变成这样子，我以后不会要小孩的，不喜欢为什么要生下来呢，但是看见小布丁，我却想着，如果我以后有了宝宝，一定会给她特别特别多的爱，让她做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周恒听完笑了出来，然后他看着冯陈说道，“你说的对，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