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陈周

    一顿饭吃的兴致寥寥，冯陈没有再追问什么，之后周恒说什么冯陈就低低的应着。
    吃完饭，周恒开车把冯陈送回宿舍后又开车去了荼靡。
    还是之前的那个包厢，没拿酒，周恒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吊顶上的一圈小射灯散着昏黄的灯光，明明灭灭中，周恒陷入了矛盾中。
    眼下有两件事情梗在周恒的心里，一件是关于冯陈寻找家人的事情，一件是帮助冯陈走出心理阴影让她重新拿起画笔的事情。
    但偏偏这两件事情周恒一点头绪都没有，他不知道怎么告诉冯陈关于陈老师是自己邻居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帮助冯陈重拾画笔，像是走进了一个迷宫，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在楼下忙好之后李想也来到了包厢里，看到周恒眼睛注视着一处满脸心事的样子，他以为周恒和冯陈吵架了。
    “怎么了？和嫂子吵架了？”李想走到周恒旁边坐了下来。
    周恒失笑道，“你们是不是都巴着我和冯冯吵架啊？”
    尽管周恒没说清楚，但是李想知道这个你们里的另一个肯定非宋祁莫属。
    李想也靠在沙发上看着周恒，言语中也有了些调侃，“恒哥你应该照照镜子，就差把我不开心写在脸上了，你现在总不能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吧，那就只有嫂子了。”
    听完李想的话周恒无声的笑笑，“没吵架，我现在在冯冯面前可真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未料李想听完突然感慨了一句，“要是之前恒哥你也这样，估计和嫂子就不会分手了。”
    说完惊觉自己说错话了李想连忙想要解释，但周恒抬手止住了李想的话，还表达了自己的认可，“你说的对，要是我早点这么做，就不会白白浪费这六年了。”
    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绝不算短。
    对于刚踏入社会的少年人来说，我们未来有着望不到头的时间，六年不过弹指一刹那。
    而对于现在行走商场游刃有余的周恒来说，未来一切可期，唯有那回不去的六年最遗憾。
    “真想不到你会有现在这一面。”李想看着一旁道说遗憾的周恒不禁有些感叹。
    “这一面？”周恒不解反问道。
    “对啊，我大学开始跟在你后面做事，哪怕是之前你和嫂子在一起，我都没有这种感觉，怎么说呢，你和我差不多年纪，但论家世，成绩甚至是魄力手腕都在上乘，可站的高了，就有了距离，之前吧，总觉得你想高山上的雪莲，远远看着不能染指，哪怕是嫂子总觉得和你隔了一层。”
    说着，李想回忆着之前冯陈和周恒恋爱的细节，“记得那时候嫂子跟在你后面，其实很想知道你每天忙不忙累不累，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困难，她会在办公室和我们旁敲侧击，但应该从来没有问过你吧。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太懂事了，懂事的不像是谈恋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想说的这种感觉周恒从来没有体会到，哪怕是和好后的今天，周恒也没有觉得之前和冯陈的那一段恋爱有什么不妥。
    看周恒的情绪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李想接着说了起来。
    “记得有一次咱谈下了一个大单子在饭点庆祝，你喝了很多酒，那时候嫂子在旁边劝你少喝点，可能是喝多了吧，你直接吼了她一句让她别管，之后嫂子就在你旁边坐着一句话都没说。”
    李想说的这件事情周恒是真的想不起来，在他的脑海里搜刮了好几遍依旧一点印象都没有，可能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之后小刀，就是做程序的那个，他和我说，嫂子也太乖了吧，被老大那么吼都没生气。那时候我在想，我们虽然叫她嫂子，她年纪也不大吧，十八岁高中生，正是人生中最肆无忌惮无所畏惧的年纪，不是没见过高中生谈恋爱，但几乎都是女生比较娇蛮。”
    说的多了李想有些口渴，他拧开一瓶水喝了几口，周恒还在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可能是我比较敏感吧，看着嫂子那样，我就想着，她肯定受了很多委屈，那个年纪如果在家里娇生惯养不会是她这样的性子，有时候懂事的背后必然承载着某些不能言说的委屈和痛苦。”
    李想的家庭不好，家庭关系也不融洽，母亲走了，有一个嗜赌如命的父亲，形如孤儿。
    所以年幼的他格外懂事与隐忍，所以他能看出冯陈一言不发背后的委屈，所以他能懂周恒那时所不能理解的冯陈的自卑。
    冗长的沉默，周恒把目光落在漆黑的桌面，眸色如同桌面一样深不见底，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楼下有些骚乱，李想拍拍周恒的肩膀站起来，“我下去看看。”
    门被打开又阖上，一道明光照进来一瞬就被隔绝在了门外。
    那些从没有被周恒在意的细节如今露出一条丝线，周恒拽着这根丝线打开回忆的口袋。
    尽管父母在后来离了婚，但周恒自问也是在一个相对宠爱的环境下长大，家中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哪怕是再任性好像也没有得到什么很重的惩罚。
    所以他以为其他人也是如此，冯陈的家事周恒已经了解的大差不差，幼年的冯陈不正是在一个充满委屈的环境里面长大的吗？
    哪怕哪怕父爱再充足，依旧不能代替母爱的存在，哪怕在冯陈成年后的如今，依旧抱着一丝期待来到母亲所在的城市，没有放弃寻找。
    那自己呢，曾经的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以为自己对冯陈足够好，可从来没有站在她的角度上去考虑。
    懂事，好像自己曾经也对冯陈说过这两个字，怎么说的呢？好像是，冯冯，我很忙，你懂事一点好吗？
    在这一夜，周恒想了很多很多，关于过去，关于现在，关于未来。
    ******
    冯陈早上打开手机，周恒的信息赫然在列，简短的三个字，对不起。
    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钟，盯着这三个字，冯陈心中思绪万千，有些疑惑，不明白这三个字究竟为何而来，难道是周恒知道自己已经清楚陈冯的事情了吗？
    想了想，冯陈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下一秒，周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冯冯，起床了吗？”电话那头周恒的声音有些暗哑，传到冯陈的耳中感受到一丝疲惫。
    “你呢？我刚才看到了你的信息，可以解释下是什么意思吗？”冯陈直接问了出来。
    那头沉默了两秒钟，周恒的声音响起，“冯冯，我想我大概明白你当时为什么要和我分手了。”
    周恒突然一句话让冯陈沉默下来，她不知道只有一夜未见的周恒发生什么会说这些话。
    电话那头的周恒并没有因为冯陈的沉默而停止自己的言语。
    “我总以为如果没有那个误会，你就不会和我分手，在A市见到你，我总想着怎么才能跟你和好，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那个误会上，其他的你不说，我也不懂。”
    冯陈的心因为周恒的话提了起来，像是被一根丝线扯动，微微有些痛。
    “冯冯，以前我总觉得对你很好，你说分手的时候其实想拉住你的，但总想争一口气，那时候我太自负，以为你不会走，还有很多很多时候都是你在迁就我，我习惯了，慢慢觉得你就应该这样对我的，冯冯，如今我真的明白了，即便没有那个误会，再过上一段时间，你还是会和我分手的。”
    听着周恒的话，冯陈的眼泪就这样掉落下来，她坐在床上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那些以为早已淡忘的委屈，那些深埋在时光深处的细碎不甘，那些尽力掩盖的胆怯自卑，在这一刻像是找到了源头喷泄而出，不能自已。
    尽管如此，周恒还是听出了冯陈的浅浅抽泣，“真抱歉，冯冯，我好像总是让你哭。”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在记忆中的过去，冯陈再也忍不住了，她双眼模糊，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捂在自己的嘴巴上，声音从匣子里跑出来，一声一声敲打在周恒的心上。
    “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现在才说，周恒，你真是个混蛋！”冯陈唔咽着说出话来。
    那头的周恒声音也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不停哭泣的冯陈，只是像一个愣头青般不停地说着，“别哭，冯冯，别哭了。”
    慢慢的冯陈情绪平静下来，在这片平静中，周恒想通了一件事情，他对冯陈说道，“冯冯，好好上班，好好吃饭，晚上我去找你，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
    挂断电话后，周恒洗了把脸，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夜之间脸上冒出了许多胡茬，衬得他愈发沧桑，像一个疲惫的旅人，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归途。
    想通之后周恒开车来到一处小区，他看着陈逢从楼道里走出来，看着陈逢在楼下朝着楼上从窗户里探身的母亲告别，温暖而温馨。
    望着这一幕，周恒的眼底隐隐发凉，等了几分钟，周恒下车走进了楼道。
    “阿恒？你来找陈逢吗？她刚走。”陈芳看着站在门口的周恒十分惊讶。
    “阿姨，我是来找你的。”周恒看着眼前的女人，印象中的陈芳很和蔼可亲，对待陈逢细致又温柔，曾经夏笙还说过羡慕陈逢有一个这么疼她的妈妈。
    “找我？那我们进来说。”陈芳后退一步，在周恒进门之后关上门。
    客厅里，周恒和陈芳相对而坐，谁都没有说话。
    “阿姨，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您应该知道我交了一个女朋友。”周恒先开了口。
    陈芳以为是周恒的妈妈又在把周恒和陈逢配做一对，想了想陈芳说道，“阿恒，阿姨肯定是希望你幸福的，缘分这种事情我们不强求，是我们小晨没有福气。”
    周恒听着陈芳的话笑了笑，“阿姨，得到您的祝福我很开心，但我想先向您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
    陈芳皱了皱眉毛，不太明白周恒的意思，刚要开口便定住了。
    “我女朋友的名字叫冯陈，不知道阿姨还记得吗？”周恒说完便直直的盯着陈芳。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陈芳的脸色大变，眼神也没有了刚才的温情。
    “她叫冯陈，两点水加一马的冯，耳东陈，比我小两岁，比陈逢大两岁，父母离异后跟随父亲远走异乡，之后和母亲断了联系，阿姨，你和她认识吗？”
    周恒的语气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说话的速度很快，像一把无形的枪支对着陈芳扫射。
    “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陈芳的脸色很难看，但依旧强撑着反问周恒。
    “我以为我的意思阿姨听的很清楚，我在帮我女朋友找妈妈啊。”说完，周恒冷冷的笑了一下。
    没有给陈芳喘息的时间，周恒继续说道，“阿姨，您和我妈妈关系那么好，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您还有一个女儿，陈逢还有一个姐姐呢？”
    “我只有一个女儿，我只有陈逢一个女儿。”陈芳刚才的慌乱此刻消失殆尽，面上已经恢复了淡定。
    周恒冷嗤一声，“是啊，如果你还记得另一个又怎么会这么狠心呢。”
    “我狠心？阿恒，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对冯陈仁至义尽。”陈芳语气也变得冷淡。
    “她是你的孩子，阿姨，虎毒尚且不食子，冯冯一直都在找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听着周恒的控诉陈芳的脸上闪着明显的惊讶，“找我？看来她爸爸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闻言周恒也变了脸色，“阿姨，您大概还不知道，冯陈的爸爸几年前因为车祸已经去世了，冯冯现在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
    “去世了？他死了是吗？你以为你骗我我就会信吗？”陈芳听完竟然还大笑了两声。
    “逝者已矣，阿姨，希望你可以保留一丝尊重。”周恒严肃的说道。
    “冯陈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不是她的妈妈，当时老冯是老冯在路边把她抱回来的。”
    陈芳的话无异于平地惊雷，炸的周恒立时站了起来，他带着考究的目光盯着陈芳，“阿姨，不要开这种玩笑。”
    “不是玩笑，我和老冯结婚之后两年始终没有孩子，那天老冯接我下班，路边草丛里有声音，像小奶猫一样，我一时好奇就走过去看，才发现是一个弃婴，老冯不顾我反对就把她抱回家了。”
    周恒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没想到只是冰山一角，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陈芳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不信的话可以去做亲子鉴定，那时候正好赶上人口普查，周围也没有听说谁家丢了孩子，老冯养了几天舍不得送走，我们就给冯陈上了户口。”
    “离婚之后我以为老冯会和她说，没想到他到死都没有说出来，还真是疼那个孩子，阿恒，这件事我就当没有听过，以后希望你不要再提，也不要再小晨面前提，算阿姨请求你。”
    未料周恒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弯下腰对陈芳说，“阿姨，我也有一件事情要请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