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之人

    “翠盖鱼翅，我还真听府上烧菜的师傅说过它。这道菜他们是选用上品小排翅发好，用鸡汤文火清炖，到了火候，然后用大个紫鲍，真正云腿，连同膛好油鸡，仅要撂下的鸡皮，用新鲜荷叶一块包起来，放好作料来烧，大约要烧两小时，再换新荷叶盖在上面上宠屉蒸二十分钟起锅，再把荷叶扔掉。另用绿荷叶盖在菜上上桌，所以叫翠盖鱼翅。”
    “苗苗，真没想到你也算半个吃主。鱼翅本身不鲜，原本就是一道借味菜，火功到家，火腿鲍鱼的香味全让鱼翅吸收，鸡油又比脂油滑细，这个菜自然清醇细润，荷香四溢，而不腻人。”
    “我都是听人说的，也就是个门外汉。”
    “宝通，这里我长你们些岁数，今天借的饭局，讲上两句。”
    “夏鼎哥，这领导范儿可要起足了。”
    “哈哈哈，大家鼓掌！”
    “你小子，抬我是不是。你们三个呢，在研究所里学的还算认真，家耀、苗苗，我就不多说了。”
    “可不只剩下我了嘛，说说说说。”
    “宝通呢，绘画的本事比不上苗苗、笔记比家耀差点，不过算是最会为人处事的。光这一点，就比我强。闲话也不多说了，我准备了些东西送你们。”
    “刚以为是要挖苦我呢，原来是送东西，直接说不就是了，快拿出来让我们瞧瞧。”
    “表姐，我这趟可真是没白来。”
    “你起什么哄，别高兴太早。”
    “莞莞，也有你的份。”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夏鼎哥，还有秀袋呢，有点意思。”
    “嗯，这个朱雀图案的，是给苗苗的，白虎的就送给莞莞。”
    “夏鼎哥，先停一停。你这是按四大神兽送的，就还剩下两个，我得挑上一挑。”
    “家耀，你觉得呢？”
    “就依宝通说的，有规矩吗？”
    “规矩？这......这个让我想想，就投壶吧。咱们也算是文人，你们说怎么样？”
    “你们是事儿多，那我先把酒倒出来。咱可说好了，得先挑件东西投吧。”
    “这个我还真没想到。”
    “就用我的簪子吧，是象牙做的，没那么容易碎。”
    “苗苗，你可真行，要是坏了可别心疼。”
    “郭宝通，你还投不投了。不投，就让夏鼎分了。”
    “投投投，当然得投。”
    眼瞧着夏鼎东西都送出了两件，心眼多的郭宝通怎么会不知道还剩下的是什么，一件青龙、一件玄武，他肯这是更想要青龙。
    索性提出要用投壶的方式决定挑选次序，一时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啰嗦起来，梁莞莞可按不住了，她差点让夏鼎继续。
    这个时候吴苗苗取下头发上的配簪当投置物品，次序也没决定，郭宝通硬要第一个。
    由于酒劲上头，他手里的簪子恍惚起来，嗖的一扔，簪子直打在壶嘴上又弹了出去。
    他一拍大腿，那叫一个后悔，只能希望侯家耀也投不中。
    侯家耀接过簪子把玉穗别在一起，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壶嘴，咚的一声，簪子应声落入酒壶，结果可想而知。
    “哎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郭宝通，这回总可以了吧。你输了，家耀先选。”
    “宝通，既然你想先挑，那就你先来。”
    “瞧瞧瞧瞧，家耀真是大肚，那我就先挑喽。”
    “好了，就由他了，省得一会儿再整出些什么幺蛾子。”
    “青龙，青龙，我选这边的，一定是青龙。”
    “家耀，那这个就是你的了。”
    “快打开让我们瞧瞧啊，别藏着掖着。”
    “我说嘛，我挑的就是青龙。谢夏鼎哥，这方印章我收了。”
    “青龙当然是跟表姐的朱雀配了，这郭宝通真是不知趣。”
    “莞莞，快吃饭。”
    就算郭宝通先挑选，不过侯家耀没打开秀袋，光是凭手摸也能感受到印章头部的鳞角状东西。
    另一边的郭宝通打开一个小缝看过以后，张嘴就说是他自己选到了青龙，连袋子都没给其他人看，梁莞莞用脚在桌下踢了表姐吴苗苗一下，吴苗苗只是让她动筷吃饭。
    同样殷安阳也送给了他们一些礼物，侯家耀也送了他提前在秦叔那定制的五把扇子，扇面上皆是精美的花卉，花卉间的鱼虫都是用上好的丝线绣上去的，十分精美。
    原来其中的一把是准备送给许一城的，但因为工期延迟没能送出去，只好送给梁莞莞了。
    “印章呢，是我希望大家以后都能步步高升。远的近的，大家都是朋友，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你别说，家耀这扇子做的还真不错。可以啊你小子，我给你满上。今天是饭局，这酒你得喝。”
    “喝，今天高兴。”
    “没错。”
    “莞莞，快把钢笔拿出来。”
    “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这钢笔可是个稀罕物，送你们也正合适，写写字什么的。当然了，写写情书也是可以的。”
    “哈哈哈！”
    “您的菜，借光喽。水晶肘子，您吃着。”
    “接着吃。”
    也许是在研究所里的工作太过沉闷，饭桌上热闹的气氛让他们越聊越高兴，连吴苗苗跟梁莞莞两个女孩子也喝了一杯酒。
    郭宝通看到她们喝的够爽快，用扇子扇了几下后直给她们鼓着掌，连侯家耀的烦恼也抛到了脑后，他看着脸颊泛红的吴苗苗，竟一时间明白了梁莞莞之前的一系列怪问题。
    殷安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想起了当时连再见都没说出品的好友，拉起他们三个人连连叮嘱，好像老师对学生那样不放心。
    “你......你们三个，不，没有郭宝通这小子。你俩，到了外面一定要努力工作，干咱们这一行的，有可能一辈子都没什么大发现。但......但只要你够努力，在哪里都会发光的，对，是发光。”
    “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以后还会再见的。”
    “你这话说的对，咱们都是金子。最后一杯酒，敬自己，哦~~~”
    “努力，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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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学生都喝上酒了，怕是犯了酒瘾。”
    “哎哟，都这九点了，黄平还在外面等着呢。”
    “一......一醉方休。”
    “她今天倒是喝了不少。莞莞，快醒醒，我扶你。”
    “别往我这倒，你表姐在那呢。我爸爸给我新买的自行车，车铃一响，巷子里的人都得给我让路。”
    “哈哈哈，看把你小子牛气的。宝通，喝了这么多，你还能骑车吗？”
    “小意思，哥们儿还能松把呢。”
    “黄平。”
    “小姐，你们完事了。我来扶莞莞小姐，这边。”
    “我......我跟你说啊，有的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以后什么事了。表姐，我......我没喝多，可别想丢下我。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快跟我上车。”
    “夏鼎哥、安阳哥，你们怎么回去？”
    “哦，别担心我们了。我们俩搭个伴，家耀，你呢？”
    “研究所那还有一些东西要整理，我一会儿去那一趟。”
    “表姐，你......你跟谁说话呢，车子怎么还不开？”
    “那我们先走了。”
    “再见夏鼎哥、安阳哥。”
    梁莞莞上了车以后就没有消停过，她坐在轿车后排，一会儿翻身，一会儿嘴里又说着乱七八糟的酒话。
    夏鼎、殷安阳二人跟他们告完别直奔反方向去了，五贤居门口只剩下郭宝通、侯家耀、吴苗苗三人，车上的梁莞莞还不安分，吴苗苗想说的话也没说出口。
    “真是的，你不用担心家耀了，我骑车子载着他去研究所就行。放心，没事的。你们就放心的走吧。”
    “那你们注意安全，再见。”
    “再见。”
    “离着不远，以后还见得着。”
    郭宝通把一只手搭在侯家耀的肩膀上，挥着手跟吴苗苗告别，轿车就这样消失在了他们二人的视野里。
    这个时候秦叔从五贤居里走出来，他手里拿着酒壶里的那只簪子，看样子是在找刚刚离开的吴苗苗。
    侯家耀先郭宝通一步把簪子取了过来，他心想他不是马上离开北平，后面是一定有机会送还给她的。
    “你拿过去干什么，你知道她家住哪里吗？”
    “当然知道了，来五贤居我跟她车子来的，你不记得了？”
    “行吧，你喜欢吴苗苗，对不对？那就让你了。不过作为朋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她家那可是坐轿车的，你没机会的。”
    “机会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嘛，你还送不送我去研究所？”
    “上车。”
    “车呢？”
    “那不在树下拴着呢，让你坐坐我的车，不比轿车差。我老爸搞来的，怎么样，够靓吧？”
    “多少大洋？”
    “一百三十块。”
    “说个实数，别整些虚的。”
    “我说的是真的，行内价都一百块，还是不谁都能拿的。两脚一动，轱辘就会转，好像是画儿上的那个哪吒。坐稳喽~~~”
    “别晃啊，骑稳点。”
    “没......没载过人。那哪吒不都是站着嘛，你踩好车轴那两边。要不你直接坐在大梁上得了，可别说是我女朋友就成。”
    “去你的吧。”
    连侯家耀也没想到这一辆自行车都要一百多块大洋，站在车轴后面的他这一路上想了许多，他不知道为什么留下来的不是他，而是郭宝通。
    迎面吹过来的风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意识到在北平没有钱只谈理想抱负是多么可笑的一番样子，怀里那只簪子他一直细心地保护着。
    郭宝通这次是实实在在赢了一把，这一路上他的话都说的那么硬气，不过话里的意思侯家耀都明白。
    “家耀，你那句“恭喜”是不是真的？”
    “怎么，你不信？夏鼎哥说的话没错，成功的因素有许多，到今天我才发现你的长处。”
    “这倒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论专业，我还真比不上你。许老师讲的那堂课，我发言也很积极，对，没错。你想想，你还记得那天咱们离开许老师宿舍他说的那句话吗？”
    ““明天的课很重要”，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记得就好，那肯定是许老师给你的堂测评分出了问题。反正哥们留下来了，到时候看看许老师到底给你打了多少。”
    “堂测都是封入档案的，就凭你也想调出来，还是骑好自行车吧。”
    “别瞧不起哥们，到时候没准我也混的不错。”
    “到了到了，就放我这里。”
    “行，那我先溜了。”
    侯家耀拍了拍郭宝通的肩膀，等车子停稳后，他从上面跳下来跟郭宝通告了别，其实郭宝通骑了一段距离后把自行车停在了一边。
    值班室里，任大爷侧卧在床上熟着了，裤腰上的钥匙也没摘下来。
    他没有敲窗打扰上楼去了，有时候时间过的真快，那个时候的侯家耀只身一个人背着大布袋来这里求学，这里高大的老式建筑让他见识到了乡下的贫瘠。
    同样是推开屋门，里面早就空荡荡的了，除了郭宝通桌上的东西凌乱外，其他人的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当时的欢笑声也仿佛是在昨天，他收拾东西的时候，窗外有一道亮光划过他的脸，研究所门口有一辆轿车停在了外面。
    “黄平，我去去就来。”
    “行。”
    “他俩果然有事啊，看来梁莞莞说的话可不是胡言乱语。侯家耀，你小子可真是有两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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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吴苗苗，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来，东西收拾好了吗？”
    “跟你差不多，都是一些书籍和课堂笔记什么的。哦，对了，这是饭局上你忘记取回的簪子，给你。”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东西你就留着吧，要是以后咱们还能再见面，到时候再还我。”
    “也好。”
    “你......你在五贤居那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你都知道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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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怎么能少得了我呢，哼。”
    眼瞧着侯家耀嘴里的话就要说出来了，躲在暗处的郭宝通哪会错过这么一个好时机，只见他捡起一块小石子直接扔到了值班室窗户的玻璃上面。
    咣当一声响，床上的任大爷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他以为是捣乱的小孩子，起身打开窗户叫骂了几声。
    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研究所门口站着两个人，定睛一看是侯家耀跟吴苗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