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景记

    送走了唐荣，苏瑶每日里将自己忙成一个陀螺，以图着能够分散些注意。唐琬和苏元瑾知她心思，没事便也给她找些事情来做。她有了事情做，倒也好受了些。
    唐琬将母亲托付给嫂嫂，便安心回了于府了。
    三月初九，唐琬一大早起身去了宫中办差，到了午后刚回了府里就得了江家的传信，说是云嫣发作了。
    之前云嫣的肚皮半天总也不见动静，唐琬便留了心，叫人有信儿就报给她，这会儿得了消息，自然想要亲自去看一眼的。
    不过也知道别人家生产，是没有孕妇特地跑过去凑热闹，那像什么？只得按捺着等消息了。
    据报信的婆子说，云嫣夜半时便突然发作，已是进去产房快一日了。
    唐琬算着时辰，估摸着也许这会儿说不定都已经生了。
    果不其然，报信的婆子前脚才刚走，后脚便又有人来，面上尽是喜色:“我们奶奶生了个儿子！”
    唐琬自命人赏赐银锭子，报喜的婆子更是笑得见眉不见眼。
    婆子自回府去，唐琬忍不住就与于又灵“抱怨”:“不成想她还真的生了个儿子。”
    于又灵握了她的手将她拉过来拦腰抱着，又把头贴在她腹部:“那么你就更不能也生儿子了，不然她上门追讨儿媳妇，你可没有女儿塞给她。”
    唐琬瞪他。
    到了三月初十，唐琬夫妇用过午膳驱车去了江府看望。
    云嫣躺在内室的榻上正眯着眼假寐，她的床头搁着一个以红色福字的襁褓包裹着的小婴孩，里边露着一张小小的、还没有巴掌大的脸。
    孩子精神头十足，听说是一出生就懂得睁眼，这会儿正睁着乌黑圆滚的眼珠子四处看人，咧着嘴笑。
    看得唐琬的心都化成一滩水了，恨不能拐了回去给自己当儿子。
    这么一想，唐琬忽然也对自己腹中这个生出了一丝期待，有些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儿了。
    唐琬坐到床边，云嫣撑开眼睛看了眼，没好气地骂她:“你怎么才来？”
    “我又不是你相公，你生孩子，我来什么来？”
    两人相互挤兑，老姐妹过招，唐琬略占上风。
    唐琬来的这会儿，不见江林华。
    “他呀，得了这臭小子，今儿早上天不亮就出去，说是给臭小子买布料做衣裳。还说什么‘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府里的布料不够用’。”
    有了儿子不要媳妇。
    “你少埋汰他了，你当我不知他昨儿一夜不睡守着你？”报喜的婆子早把云嫣的底抖搂个干净了。
    两人坐着说话，于又灵在江府的外院陪着恰时从外头回来的江林华举杯小酌。
    江桂华没有子女，这个孩子等同于是江家的长子嫡孙，江家兄弟都很高兴，江桂华还早早从江南送回一式两份的玉佩，意思是说孩子无论男女，都可用得上。
    江桂华这两年在平州给梁燕青做副手，在江南水暖之地待得近乎有些乐不思蜀了。熙和帝前两日刚下了旨意，命他和梁燕青旨到即行，即日返京。
    平州则另有朝廷派去他人担任一州之长官。
    梁燕青清剿平王余孽，功成身退，自然领命。
    而且他早就想回京看一看一双侄儿，这下总算如愿以偿了。
    唐琬越看云嫣的儿子越是喜欢，抱起来不肯放下，笑嘻嘻喊云嫣:“快看快看，他吐泡泡了。”云嫣看出她喜欢，揶揄她:“这臭小子好看吧？你若喜欢，就生个女儿来换，那样他就是你的了。”
    唐琬:“……”
    夫妻俩在江府逗留过了晚饭才打道回府，中途还顺道去了娘家到东小院玩了一会兄嫂的三个孩子。
    苏元瑾纵着她与孩子胡闹，时不时与她说几句话，还是唐瑜从外边回来看见了，面上平静无波，怼了她一句:“成天大老远跑来这玩别人的孩子算什么本事，想玩自己生吧。”这话逗得苏元瑾直乐。
    唐琬翻了个白眼，这话说得，他是那个“别人”么？于是不理他继续玩了一会，才与于又灵告辞。
    马车开在路上，唐琬坐没坐相地躺在于又灵身上，想着周遭一干亲友的孩子，突然悠悠来了一句:“…算了，咱们还是生个女儿吧。”
    于又灵“嗤嗤”地笑了起来，很是为妻子的开窍感到满意:“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都说外甥肖舅，这孩子的舅舅嘴巴这么欠揍，生个儿子万一像他怎么办？还是女儿保险！生一个女儿，咱们从小培养她，让她将来继承家业，位极人臣，也不错。噢，是了，还要再把江家的小子招赘上门。”
    于又灵笑得腹黑:“夫人真乃孺子可教也…”
    夫妻俩在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便算是把一个阴谋定下了，另一边正抱着笑嘻嘻的儿子把玩的云嫣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全然不知自己母子正在被暗算。
    于又灵摸着唐琬才微微鼓起来一点儿的肚皮，不禁在心里暗想，女儿怎么还不快点长大。
    夫妻俩的马车行驶在华灯初上的街市上，唐琬嫌关着闷热便掀开一角车帘子，去看路边的行人夜色。
    于又灵时不时也凑过脑袋来陪着她去看外面。
    他们走的这条路正是京城里有名的小吃店铺云集之处，她和云嫣亦是这儿的常客。
    话说回来，唐琬想起来最初与云嫣外出探店试吃一家面摊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地方偶遇初上京的彩莲的。
    唐琬笑着便将这一段旧案说给丈夫听，正说到“…那时我给他吓了一跳”，只见于又灵一边听她说，一边目视外边，目光莹莹:“你瞧，那个是谁。”
    “哪里？”唐琬闻声看去，只见一对风姿绰约的男女正并坐在一处饺子摊位上合食着一盘煎饺子，不是彩莲和王侍棋是谁。
    那两人褪了官袍，只如寻常夫妇一般坐在路边小摊上。
    彩莲本是用过晚膳带着王侍棋出来逛夜市，正巧走着走着，闻见路边香味，实在嘴馋，两人便坐了下来，又因才刚用过晚膳，于是只点了一盘饺子。
    两人边吃饺子边说话，唐琬远远只见彩莲不知说了什么，逗得王侍棋笑得拿不住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