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神者

    
    “你想要毁掉这个世界，首先就要打败他们。”最终，卫夫子总结说。
    余夜沉默片刻，没有立刻说话，黑白颠倒的眼睛却在不停打量面前这个已经灰白头发的男人，眼眸中情绪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夫子看不懂余夜眼睛里的含义，那双眼睛已经不属于人类，那是神的双瞳，也是恶魔之眼。
    亦神者虽然与常人有异，但是亦神者与亦神者之间的差别远比想象的要大。普通亦神者也许的确在某些方面拥有常人无法做到的能力，但并没有超出人间的范畴，他们的欲望也许比常人还要强烈，枪支甚至刀棍都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可是还有一类亦神者，对他们来说，常人的活动已经无法束缚住他们，普通人甚至不比一只蚂蚁能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他们面对千军万马也许也只是谈笑间灰飞烟灭。
    这样的强者，随着时间流逝，随着本身与力量的相互融合，他们灵魂里人类的情感就越寡淡，如同人之于蝼蚁。
    当然，这种亦神者少之又少，据卫夫子所知只有他刚才点名的那三位。
    而现在看来，这位被称为黑暗之王的四十七号实验品余夜，也正在接近他的力量本源。
    卫夫子也许的确看不懂余夜，但是余夜身怀大恨，又觉醒不久，无论力量究竟多强也不可能彻底从常人的情绪中走出来，所以他才那么想要复仇，甚至于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妄图毁灭世界。这些都证明他还有普通人的情感。
    在卫夫子看来，只要对方还有欲望，就有被说服的可能，更不用说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对亦神者最为了解的人。
    果然，余夜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但是事实很快就证明这种变化并不在卫夫子的想象中。
    余夜的表情从沉默，到疑惑，再到恍然的哈哈大笑，他仿佛看到某个人在做某个蹩脚的魔术，自以为欺骗了面前的观众，却不知道一切机关都落在对方眼中。
    “你在暗示我，想让我打败他们？”余夜笑够了，表情渐渐收敛，脸上越来越冷淡。
    卫夫子嘴角微动，露出一个难看的勉强笑容，没有说话。
    对方既然已经清楚的看破自己，那么解释毫无意义。
    “如果这几个家伙真像你说的那么强，那么就算我毁掉这个世界，他们也能轻松活下去，”余夜嘲讽说，“既然如此，我怎么做，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卫夫子眼角抽动，余夜的话一语中的，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立刻就抓住整间事情的重点。
    没错，风神早就远离帝国，他永远身在九霄之上，与狂风作伴，即使帝国毁灭与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龙先生远遁荒漠近二十年，如果帝国真的毁灭，他恐怕会点上旱烟袋尽情欣赏。
    即使是镇守皇都的光明之子，帝国毁灭对他来说便意味着把他困在皇都的枷锁被彻底解开，这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余夜缓缓抬起一只手，看似无力的轻轻点向卫夫子。
    “说完了？这就是你的遗言？”余夜冷笑，“那我就可以送你上路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上的恐惧，余夜还见有任何动作，卫夫子便已经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汗毛根根竖起，如同动物见到天敌一般炸了毛。
    “等等！”卫夫子脚下发软，不由自主倒退，嘴上却不敢迟疑，似乎生怕稍有迟疑余夜便会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哦？”余夜指尖的一点点黑色如同墨团般汇聚旋转。
    这黑暗仿佛只是余夜指尖沾染的一滴墨水，但是卫夫子紧张的盯着那点黑色，仿佛面前是什么洪水猛兽，冷汗从他额头滑落。
    卫夫子知道，亦神者的能量无法用常理判断，也许在普通人看来这指尖的黑点似乎可以被人随手擦抹掉，但是卫夫子知道，就是这不起眼的黑点，也许下一秒就可以切开整栋大楼。
    “我还有一个信息！”卫夫子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这句话，“你绝对会感兴趣，你饶我一命，我就告诉你。”
    “你当我是什么，糊弄小孩子？”余夜露出几分不耐，“说出来我会考虑，不然就带着你的信息下地狱去。”
    “等等，我说！”卫夫子脸色再变，“我看过你的资料，你身怀大恨，母亲女友惨死，你虽然杀了仇人却已经毫无意义。”
    “希望你想清楚你在说什么……”余夜眼神越来越冰冷，他指尖上的黑暗旋转陡然加快，仿佛漩涡。
    “那天你逃出实验室后，便在帝国四处游荡，想要寻找拥有复活死人力量的亦神者，”卫夫子说，“你想复活你的母亲和女友。”
    余夜微微失神，他沉默片刻，指尖黑暗的旋转明显开始放缓，显然他在听。
    卫夫子知道自己终于吸引到对方的注意力，他原本不想就这样出卖近神军最新的研究，但是为了活命，他必须这样做了。
    毕竟卫夫子是唯一的卫夫子。
    “我可以帮你。”卫夫子最终说。
    余夜猛的抬眼看向卫夫子。
    “你知道谁拥有这种力量？”余夜指尖的黑暗消失了，他一把拽过卫夫子的衣领，没有分毫尊老的想法，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不知道，也许永远也没有人可以拥有这种力量。”越是这个时候，卫夫子越是坦然，他知道现在主客易调，现在已经是他掌握主动了。
    但是面前的黑暗之王依然是一头不受控制的怪物，与他相处卫夫子还是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在黑暗之王发狂之前，卫夫子又紧接着说：“但是我知道，你怎么让她们重回你的面前。”
    余夜微微一怔。
    “什么意思？”
    “在我回答你之前，请你先告诉我，你是想要她们复活，还是希望她们可以重新陪伴在你身边？”卫夫子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向余夜抛出一个问题。
    余夜的眉头渐渐蹙起，“你在考验我的耐心。”
    “只有你明白了你想要的，你才会理解我给接下来要对你说的计划。”
    “她们活着……才可以陪伴我，你说的话并不矛盾。”余夜耐着性子说。
    “你说的也没错，但是有一种办法，即使她们没有复活过来，也依然可以永远陪着你。”卫夫子笑了笑。
    “什么？”余夜冷冷问。
    “幻境。”卫夫子平静地说，“一个真实无比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