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无名草

第二十四章 脉脉应知意

    
    知道了芊儿的身世之后,霍兴安多了几分奇怪的感觉,他仿佛能深深的体会她内心的感受一样。他想,芊儿不愿提起小时候的事,可能是不愿去回忆那些令她痛苦的经历吧。
    再见到芊儿时,他眼中便多了几分别样,好像心里在对自己说,应该多关心芊儿一些。而这些日子来,似乎芊儿也对她亲切了许多。庄里的女弟子见到霍兴安,不知是有意无意,总是第一句话问他,是不是找芊儿,好像他每日的主要事情就是去找芊儿一样,反而使他不好意思起来。
    当芊儿练鞭的时候,他有时在旁边偷偷的看,当然,也常会被芊儿发现,有时练着练着,鞭子忽然飞来,将他点的动弹不得。
    有的时候,他坐在岸边发呆的时候,芊儿也会来陪着他一起出神,有一搭没一搭的讲几句。芊儿有时和别人在湖上划船的时候,也会招呼他上船,一起在揽月庄的桥拱湖汊中穿梭。
    在揽月庄住了一段日子后,霍兴安觉得内心云淡风轻般的安静下来,这种感觉,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一日,当他在房中的时候,忽然有教里的女弟子过来送给他几样刚做好的苏式点心,并说是芊儿吩咐送来的。他心里既惊奇,又惊喜,不敢相信这竟是芊儿的意思。他以为芊儿送过来的只有飞舞的鞭稍,哪想到居然会有如此贴心的吃食。他打开盖着的纸,看着各色精致的小饼,不禁心里感动。他尝了几块,酥在口里,甜在喉中,满足不已。
    于是他去芊儿处,准备道声感谢。
    到了芊儿那里,只见芊儿正和蔺四娘说话。见到霍兴安,蔺四娘说:“你来的正好,正好有事情问你。”
    芊儿轻抿着嘴唇看着他。霍兴安向蔺四娘问好。
    “霍家小子,虽然你急着和芊儿说悄悄话,但我先问完再说。”蔺四娘道。
    “四娘,你又瞎说!”芊儿急道,但语气温柔,神情也并不恼,只是低了眼睫,将目光从霍兴安脸上移开。反倒是霍兴安不好意思起来。
    蔺四娘哈哈一笑,对霍兴安道:“听说你和袍客山庄的人打过交道?”
    霍兴安点头:“当时怀疑是黑袍客害死了我爹,所以去袍客山庄找他,但他早已入了土。”
    “后来你和黑袍客的女儿在一起,”蔺四娘道,“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关于炼日神教的地图的事情,还有她爹到青城派去偷图的事情?”
    霍兴安摇摇头:“她爹的事情,她什么也没有跟我说。”
    “哦。”蔺四娘看了芊儿一眼,“要不就是她不知道,要不就是黑袍客谁也没告诉。”
    听到蔺四娘说黑袍客到青城派去偷图,霍兴安也是一惊,他不知道黑袍客还有这样的故事。
    “你们说你们的悄悄话吧,我走了。”蔺四娘起身摆袖。
    “四娘慢走。”霍兴安道。
    见四娘走了,霍兴安问芊儿:“四娘认为是黑袍客拿走了青城派真正的地图?”
    芊儿道:“只是猜测。本来我和蔺四娘猜想,可能是青城神狴真的毁掉了那半张图,不过后来想到,青城神狴死前的两年,眼睛已经失明不见物了,而且听青城派弟子说,那时青城五老怕青城神狴昏聩糊涂,派弟子时刻看守着密室。青城神狴一直到死,可能都没有再见过那图。”
    “那,四娘说黑袍客偷图的事?”
    “青城派弟子说过这事,说他曾经进去过密室,差点拿走地图,但当时被青城神狴和五老逼住,没有得手。”
    “黑袍客居然进去过密室!”霍兴安惊道。
    “是青城神狴的一个丫环帮他进去的。”芊儿道,“但我觉得他可能得手了。那黑袍客一生痴迷武学,对天下武功悉数研究,对炼日神功也一直心向神往,为了接近青城派所持的那半地图,他甚至将青城神狴的一个小丫环骗到了身边。若说他没有得手,怎么解释青城派所剩的是一个空图呢?”
    见芊儿分析的有理,霍兴安点头。
    “那黑袍客可不同于别人,他想见到的人,那是必定要见到,他想得到的东西,那也是必定要得到。黑袍客的嫌疑很大。”
    霍兴安想到袍客山庄那挂满了墙壁的名剑。“这的确像他的性格,他一生到处找人打架比武。”
    “只是从来没有胜过炼日神教!所以,对炼日神功的下落,他是比谁都更关心的。”芊儿看着霍兴安,“你一定对炼日神教更加好奇了,对吗?想知道的更多了。”
    “樵伯已经跟我说了很多关于炼日神教的事情。”霍兴安道,“还有,你娘的事情……”
    芊儿默然了一会儿,忽然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是不是也对炼日神功动了邪念了?”
    “姑娘怎么会这么认为呢?”霍兴安摇头道,“兴安对这些绝无妄念,俗话说,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该是谁的谁也抢不去,别说是这个不可及的东西,就是天下至宝我也不会动心的。”
    芊儿柔声道:“天下至宝,有的可能指的不是物,也可能指的是人呢。”
    “我……”霍兴安不知该如何作答了,“总之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就不会去争。”
    芊儿眼波闪动的看着他:“那属于你的东西,你是会去争的喽?”
    霍兴安不知她的意思。
    芊儿道:“悦儿姑娘看来不是属于你的,你也不会去争了。”
    她突然提到悦儿,又不禁触动了霍兴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的心又一下子飞向了北边那浩荡疾驰的蒙古旌旗里。他茫然的摇了摇头。
    芊儿微哼一声:“你想去争,却又不知如何去争,或者说,你再也无法去争了。”
    霍兴安道:“她已经有了她的选择,她已经有了她的夫君……”
    “那你只剩下了非分之想。”
    “我,没有。”霍兴安不承认。
    “嘴上没有,心里却有。”芊儿气鼓鼓的站起来。
    见芊儿向外走去,霍兴安跟上去:“你去哪儿?”
    芊儿走到门边,想了想道:“我们去划船吧。”
    听她说去划船,霍兴安知道她心情向好,心里也高兴起来。他现在有时很奇怪自己,自己的情绪竟然会随着她的情绪而起落。
    霍兴安走在芊儿身旁,想起那些点心,便道:“多谢你送我的点心。只是,我没有什么可还礼给你的。”
    “我还没有谢谢你,帮我拿回了我娘的遗物。”
    霍兴安一笑:“都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了,你还记得呢?”
    “不管是谁,对我的好呢,我永远记得,对我的坏呢,我更是永远记得。所以啊,你千万不要对我使坏。”
    “我怎么会呢?”
    “谅你也不会。”芊儿道,“但是你不会,不等于别人不会利用你来使坏。”
    “我怎么会被别人利用呢?”
    “你这么笨,怎么不会呢?你笨的像头猪呢。”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笨……”霍兴安小声道。
    芊儿道:“笨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笨,这就是他们笨的原因。”
    “好吧,和你比起来,我当然是笨的了。”
    “这还差不多。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也就是说,人贵有自知之明。”
    “如果有自知之明,是不是还不算笨?”
    “哼,你总是想给自己脸上找金纸贴。不过你的‘笨’字,是铁打的了。”芊儿道,“我要去刻一个章,刻一个‘笨’字,每天往你脸上戳盖一下。”她想了想道,“不好,那样还是麻烦,最好直接刺在你脸上的好。”
    霍兴安怕她真要这么做,连连摆手:“好好,我已经承认我笨了,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既然已经心里认定,何必非要盖在我的脸上呢。再说了,我这样不中用的笨人,盖了这戳儿,和你走在一起,那不是降低了你的身份,而且,而且还煞了你的风景?”
    “不啊,我倒觉得那样子更有趣,是不是,霍家子?”
    霍兴安知道说不过她,只好苦笑。
    芊儿和他来到一处岸边,上了一个小船,霍兴安随意的划桨,小船慢慢向湖中荡去。
    阳光温柔,微风拂煦,两岸花柳妩媚,亭阁参差,一群鸭子跟着船嬉游着。霍兴安道:“揽月庄的风景真好,怎么也看不够。”
    芊儿道:“那,你是不是乐不思蜀了?”
    “什么是乐不思蜀?”
    “就是你在新的地方很快乐,不再想那旧的地方了。”
    霍兴安心道,我之前辗转江湖,东南西北的,哪有什么旧的地方?唯一留恋的,可能就是……他又不禁想到了悦儿。
    “这儿比袍客山庄如何?”芊儿问他。
    “袍客山庄在山上,虽然风景也好,青山秀水,但比不上这里雅致好看,这里的桥每一个都不一样,屋子也都不一样。”
    见他夸赞揽月庄,芊儿道:“还算有眼光。”
    “你小的时候,一直都在这里吗?”
    芊儿道:“小时候我没在揽月庄住过多久,实际上,我一直在躲那些青城派和洪道门的人,也一直在找那个负心人陆思安。”
    “哦。”
    “如果有一天,再也没有了那么多乱纷纷的事,那么多的麻烦,也许在这里会一直住下去。”
    霍兴安点头,用桨点住石头,穿过了一个桥拱。“我想,总有一天,你说的麻烦都不会再有了。”
    “谁也不想遇上麻烦,但麻烦总会找上来。”芊儿道。
    在来到揽月庄之前,芊儿从来很少和霍兴安讲这么多话,这一时,霍兴安觉得她就像一个酒桌上的老朋友一般,可以推心置腹,可以促膝长谈,可以互相倾诉,可以毫不拘礼,可以热落的说上一天那样。他多么希望她总是能像现在这样啊。
    船正驶到离庄门不远的窄汊里时,忽然庄门外传来了嘈杂的人声。芊儿让他将船拨向岸边,问一个正急匆匆赶向庄门的教里弟子发生了什么事,那人说尤六娘和人打起来了。
    待霍兴安和芊儿赶到庄门外的时候,庄门外已经围了很多教众。剑光翻飞处,尤六娘和一个白袍黑带的男人打的正酣。
    尤六娘明显剑法略胜,剑花飞舞中,不时刺的那人怪叫。那人使的是铁棍,几十招下来,棍子丝毫碰不到尤六娘,反而衣服被刺了几个洞。后面的一个身材肥壮、脸色乌黑的人叫道:“凌掌门还是休息一会吧。”
    霍兴安问芊儿:“这些人是谁?”
    芊儿道:“舞棍的这个看招法是琅琊派的,但没见过。后面说话那人是崦嵫派的罗堃。”
    尤六娘唰唰几剑,将那人逼退,哼了一声,对崦嵫派的那人道:“看来你要代他上来过几招?”
    琅琊派的掌门跳开,收起铁棍,道:“那就有请罗兄来会一会。”
    罗堃抱拳,对尤六娘道:“那我就献丑了!”
    只听“呸”的一声,门里一个粗大的嗓门传来:“你本来就丑,还用献吗?那是和尚头顶的虱子,明摆着的嘛。”蔺四娘忽然从庄里飞奔出来,指着罗堃道,“不过老娘已经见丑不怪了。”
    “哈哈……”罗堃大笑道,“蔺四娘还是这么嘴不饶人。”
    “呸,你都打上门来了,我能饶了你吗?”
    尤六娘对蔺四娘道:“这些人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砸庄门,门下不开,正要去禀报,他们就砍门。”
    蔺四娘大怒:“你们只敢和门过不去,不敢过招吗?”
    罗堃道:“这不切磋了几下了嘛。”他看了一眼琅琊派的掌门,“门可不是我砍的。”
    “看来你们是来找茬的,要打便打,管你们谁砍的!”蔺四娘道。
    罗堃道:“我们是来弄清楚事情的。”
    那个凌掌门道:“我有两个师弟在巫山被人偷袭,偷袭的留下名号说是拜月教的。”
    罗堃说:“我派掌门也在巫山被人偷袭,死于剑伤,”
    不待他说完,蔺四娘道:“也是拜月教的是吧?那你就信了?看来,崦嵫派里就属你最聪明!”
    罗堃道:“我罗堃和你们拜月教是老相识了,多年来巫山大会,对拜月教是深为拜服。我也不信拜月教能做这样事,何况还故意留下了名号。”
    “那你上门来打个屁!还不回崦嵫去继位掌门,这样的好事你还不乐开了花?”
    罗堃道:“本派上下正悲痛不已,哪顾得上继位掌门?”
    “那你却顾得上来拜月教闹?”
    罗堃道:“四娘息怒吧,咱们还能好好说会儿话吗?”
    “那你说,我看你有什么好屁放。”
    罗堃摇摇头道:“我想,你们拜月教一定是得罪了厉害的人物吧。这次巫山遭到暗算的不仅有我派和琅琊派,据我所知,还有五派遭遇了不测,都是高手所为,连少林的和尚也有被偷袭的。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问问四娘,也让我们心中有数。”他朝蔺四娘拱了拱手,“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四娘见谅。”
    蔺四娘“嗯”了一声道:“你要是早这么客客气气的,倒还像个掌门的样子。”她看了琅琊派的凌掌门一眼,“两位里边请吧。”
    霍兴安看着那衣服被刺破带着血迹的凌掌门,对芊儿小声道:“看刚才他中了六娘好几剑,却像一点没事的样子。”
    芊儿道:“是尤六娘手下留情,伤了点皮,要不,他早就挺尸了。”
    于是凌掌门、罗堃和蔺四娘尤六娘芊儿等到拜月教的会客堂里说话。
    蔺四娘告诉两派道:“这是蒙古国师勃术巴的离间之计,因为勃术巴想要拜月教与蒙古结盟并在巫山大会上推举勃术巴为盟主,我们没有答应。”
    凌掌门和罗堃不知勃术巴是谁,于是芊儿将勃术巴练习邪功害死洪道门和泰山派掌门、以及控制洪道门并灭门泰山派的事简述了一遍。两人听的面色凝重,眉头深皱。罗堃道:“这么说来,蒙古是要将天下武林收归囊中,唯他是用。”
    凌掌门道:“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阴险恶毒之极!”
    蔺四娘道:“而且让我们自相残杀,你们要是上了当,他便省了很多事。”
    罗堃道:“我们应该将真相传播给武林同道,以防再有人中计。”
    “嗯,”凌掌门道,“我们还应该联合起来,一同抗击勃术巴。”
    蔺四娘点头。
    芊儿道:“现在勃术巴是冲武林中的大派而来,随后那些小派估计他也不会放过。这次巫山大会不是武林盛会,而是武林的一次大劫。”
    罗堃道:“看来你们拜月教有先见之明,早早避开了巫山大会。”
    尤六娘道:“你们看见庄里那些烧了的房子了吗?就是勃术巴派人来烧的。”
    一番商议之后,两派和拜月教有了同仇敌忾之感。凌掌门、罗堃和蔺四娘商量后,决定去联合各派,将蒙古的阴谋告知天下,一同对抗勃术巴的分化瓦解。
    于是当天,两派向蔺四娘赔礼之后,率众离开了揽月庄。
    两派走后,蔺四娘召集大家商议。
    尤六娘认为勃术巴他们早晚还会来进攻拜月教,芊儿也同意,认为勃术巴不拿到图是不会罢休的。蔺四娘心里也很担忧,她决定去请一些援手来。
    拜月教和几个武林门派有故交和沾亲,比如圣手孙所在的圣手门、白老乌所在的弥乐寨等。蔺四娘觉得事不宜迟,于是让尤六娘写了信,派教众分别去送信到那几个门派,请他们来揽月庄相助。芊儿对蔺四娘说:“圣手门的信我去送吧。”
    蔺四娘道:“哦,你是想圣手孙那老猴了?嗯……很多年没见了,这次去看看也好。”
    得知芊儿要动身去圣手门,霍兴安问她,为什么不让教里的弟子去送信?
    芊儿道:“那圣手孙是尤六娘的三伯,和拜月教一向交好,我的点穴功夫就是小时候他教的我。我想去看看他。”
    “哦……”霍兴安刚想说“那我和你一起去”,芊儿知其心思般的问他:“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他点头:“好啊。你和樵伯一走,我在这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芊儿的目光在他脸上一闪:“你不再总是躲的远远的了?”
    霍兴安心道,我可没躲的远远的,只是你不想让我接近罢了。他轻声道:“我哪有?而且我说了,和你在一起,我不怕遇到麻烦。”
    芊儿将目光轻轻移开,脸上现出一种一掠而过的淡淡的喜悦,她柔声道:“那明天,你要早点起来。”
    “一定早起!”霍兴安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起,霍兴安和芊儿、樵老儿便动身上路了。圣手门在鄱阳湖一带,要走很远,樵老儿和庄里要了三匹好马,希望中途不用换马便可以顺利的到达那儿。
    令霍兴安没有想到的是,他们途中最先经过的,却是建康。
    听到建康的名字,霍兴安的心轻颤了一下。
    来到建康城外的时候,霍兴安的心更是乱了起来。
    这是霍兴安第三次来到建康,他走马入城,第一次和悦儿到建康的情景好像仍在眼前。一时间,许多滋味涌上他的心头。
    建康城里依然热闹熙攘,但霍兴安无心顾看,只是一路沉默着。
    他们下了马,霍兴安牵马在前,樵老儿一边向路人打听附近的客栈所在,一边和霍兴安寻路找去。倒是芊儿一改从前目不斜观的样子,开始对路边商铺里的首饰佩品起了兴趣,走过一家店铺的时候,她望着琳琅的饰物停了脚步。芊儿在街上经过,本就很惹人注目,她这一停步,店铺的老板连忙笑脸相迎,捧起一把饰物让她过目,旁边卖花的小孩也捧了花过来问她要不要,老板将小孩赶走,热情的介绍手中的东西,他拿起一副珍珠坠饰,比量给芊儿看,并对芊儿夸赞不止。而另一个店铺的老板也早捧了东西,候在门外,只待芊儿过来。这边的老板见芊儿不置可否,又拿了一个双蝶翩跹的金钗出来,比量着,说这金钗别在头上多么多么漂亮。话音刚落,只听旁边一个人道:“这两样都要了,包起来。”
    老板一见那人,点头哈腰的笑道:“原来是刘公子,识货,识货!”他迅速包好,那刘公子却一指芊儿道:“这两样东西送给这位小美人。”
    芊儿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一个目光轻佻似欲调戏的白面小子,俏脸一沉道:“你想送,便送吗?”
    刘公子挤眉一笑:“小美人儿莫非没有看中?那你随便挑好了,看中什么本公子就替你买下来。”
    芊儿哼了一声。按平常,她早就一个鞭子挥去了,但她用余光看了一眼,发现前面的霍兴安和樵老儿已经走过了两个店铺,完全没有注意到停下脚步的她。她便对这刘公子冷冷道:“我要是都看中了呢?”
    刘公子爽快道:“那我就都买下来,连同你!怎么样?小美人儿,小天仙儿?”刘公子旁边的一个同样神色轻佻的锦袍少年笑道:“刘公子难得中意,今天名花得主,美人有幸。”
    刘公子喊来不远处卖花的小孩,将小孩手中的花拿了几朵,捧给芊儿。见芊儿居然接了花去,他大喜,吟道:“风流唯才子,名花如佳人。”
    “那你是才子了?”芊儿道。
    “小生不才,文采尚可。”刘公子手一动,一把折扇潇洒的打开,他摇扇于胸,洋洋自得。
    “到底是不才,还是尚可?”
    被芊儿这么一问,刘公子有点尬住。他转而一笑:“看来小美人儿要试本公子的文采,那好,我就即景口占一首,以抒心意。”他挥了挥扇子,后面的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连忙上前:“公子有什么吩咐?”
    “笔来!”
    家丁从怀中取出笔,又取出一个小玉盒,开了盒盖,将笔在盒里蘸了蘸,递给刘公子。刘公子冲芊儿一挑眉,左手执扇,右手执笔,在扇上印着的芍药花丛上迅速的写了一首诗。
    店铺里的老板竖起拇指:“刘公子果然文思敏捷!”
    刘公子将扇子吹了吹,递给芊儿,道:“这把金缕玉骨扇,是我的贴身之物,连同这首喜相逢,送给小美人儿,看你可喜欢么?”
    芊儿接过扇子,瞥见霍兴安和樵老儿正回头寻找,便轻轻念出墨迹未干的诗句:“忽见美人来,枝头春风摆,美人像朵花,花香入我怀。”
    刘公子旁边的锦袍少年赞道:“好诗!”
    芊儿道:“什么破诗,狗屁诗。”她看见街的对面有一家茶店正在点炉子,便合上扇子一掷,扇子不偏不倚的掷入炉中。
    刘公子见扇子被扔进了炉火,捶胸顿足道:“哎呀,焚琴煮鹤,焚琴煮鹤呀!”
    锦袍少年上前一步道:“看来刘公子不对美人的胃口,不妨赏识一下在下,如何?”
    刘公子拨开他的肩:“可有个先来后到吧,你怎么能横刀夺爱呢?”
    正在这时,霍兴安和樵老儿走到了旁边。霍兴安看着拿花的芊儿,又见公子哥儿模样的两个人争执起来,一个说“这小美人是我的”,另一个说“小美人没答应呢”。霍兴安疑惑的看了一眼芊儿,芊儿举起花朵闻了闻。
    霍兴安对芊儿说:“走吧,这里很乱。”
    见霍兴安和芊儿说话,那两个人停下了争执。刘公子指着霍兴安,斜眼蛮横道:“你是她什么人呀,来管闲事。”
    霍兴安道:“我是她的朋友。”
    “哦?”刘公子道,“这个小美人现在已经归我了,你既然是他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了。”
    “你们不要在这里胡闹了。”霍兴安根本不信,他转对芊儿说,“走吧。”
    芊儿道:“这两个人对我这么无礼,你不生气吗?”
    霍兴安道:“不理他们就是了。”
    刘公子上前一把揪住霍兴安,道:“你敢藐视本公子!”霍兴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没想到此人有点功夫,左手忽然向霍兴安的眼睛戳去,旁边的那个锦袍少年也一腿向霍兴安扫来。霍兴安劲力大,他一使劲,刘公子大叫一声,软下了胳膊,锦袍少年踢在霍兴安腿上,却被霍兴安反腿一踢,摔了个跟头。霍兴安扭转刘公子的胳膊,将他推了出去,家丁抱住了差点栽倒的他。刘公子回过头来,破口大骂。霍兴安抱拳道:“得罪了。”
    芊儿指了指刘公子说:“这位刘公子要对我图谋不轨,你不好好教训他吗?”
    霍兴安心道,你功夫那么高,谁敢对你不轨呢。不过见芊儿面有愠色,他还是上前作势欲踢的抬起脚道:“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刘公子对后面的家丁说:“快叫人来帮我打他!”
    霍兴安摇摇头,走回来,示意芊儿离开。“那些无赖,算了吧。”
    “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霍兴安不知她为什么非要自己生气,“我当然很生气啊。”
    芊儿白了他一眼。忽然腰一动,抽出长鞭挥向那两个人,只听“哎哟”连连,那两个人僵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霍兴安对那两个人说:“你们要是再敢来生事,我绝不饶你们!”
    樵老儿道:“走吧。”
    芊儿和霍兴安走了数米远,又回过身来,再用长鞭抽了那两人数下,抽的那两人满嘴是血,眼角崩裂。
    芊儿哼了一声:“这些无礼的男人,无耻的男人……这些臭男人!”她越说越气,甚至还瞪了霍兴安一眼。
    见她瞪了自己一眼,霍兴安道:“我也是一个臭男人吧?”
    “和他们比,你就不臭了,”芊儿将花塞进他的口中,“而且非但不臭,竟然有一点点香呢。”
    霍兴安取出嘴里的花瓣,心里不禁一笑:明明是别人恼你,你却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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