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开始撞门啦!撑开口子了!”二屁蛋儿媳妇使着劲吭嗤吭嗤的说:“你们瞅瞅那擓出来没有,就拉屎那地儿。吭吭……”三夫人撩开棉被,眼睛凑近阴口盯着瞅,“那擓冒出点儿油亮的黑毛……使劲呀,又缩回去了。”
“吭嗯嗯,吭嗯嗯,比拉屎费劲多了这个?小崽子又、又来了,嗯啊!嗯啊!”
“比头前儿出来大些了,使劲……完了,又回去了。”
“嗯,我没劲儿了。歇歇,歇歇……”二屁蛋儿媳妇紧闭着眼,脸白如纸,大汗淋淋,气喘嘘嘘,浑身没有筋骨囊,一点儿劲都没有了,人瘫了似的。
“哎哟这小崽子一势紧似一势,又顶门啦呀——”二屁蛋儿媳妇使了几赶儿劲儿,拉个长声,就散了架子,昏了过去。
“啊哇啊哇……”哑妹哭腔的哇啦,跟三夫人比划。三夫人咬牙拿手跟哑妹比划掐人中,“掐呀!死劲掐。我来!”三夫人瞅哑妹怵手,她上炕扒拉开哑妹,拿手掐住二屁蛋儿媳妇人中较上劲,二屁蛋儿媳妇“啊”的一声大叫,缓上气来。
窗外传来“吁吁”的唤马声,随即门被撞开,跟着一股凉风,旋风似的拐哧进来一个胖嘎的小脚儿老太太,啥话没说,衣服没脱,从狗皮操手里拽出手,掀开被子,摸着二屁蛋儿媳妇肚皮,摸巴好一阵子说:“痒水都破了,这是投生了,再晚来一会儿,大人小孩全瘪咕喽!烧水拿剪子。媳妇子是头胎啊,咋不早吱唤个人呢,多玄的事儿?好歹是头在下的顺生,这要颠个个,啥都两说着喽!待会一疼就是奔生,你就给俺使劲,成不成,就这一勺子啦!”
“哎哟!…….发昏当不了死,使劲!”
小孩刚露个头,产婆子往里一搭手,秃噜就拽出个血糊糊小肉孩儿。产婆子剪断脐带,绕晃个扣,抠抠嘴里的粘糊东西,翻过背拍了两个,小孩“嘎嘎”的叫上了。产婆子拿孩子在呜突水里涮涮,边包裹边唠叨,“这小丫头片子足足有七斤,好嚼裹没少造啊?这坯子挺俊,哪淘换的呢?俺接了一辈子生,没见生下来就这么俊的。妈也不咋样,随爹了?”产婆子裹好孩子放在炕上吩咐,“下晚黑透透了,给孩子饮点儿水。等下来奶,吃了初开的奶水,小孩子就硬实了,免了灾星。再过了四六疯,就没啥事儿了。啊,这胎衣翻了,下胎准生个小子。大鼠啊,大鼠!把胎衣拿外头窗下用雪埋了,要有磨盘啥的压上更好,省得魂魄啥的不招遥性,又省得狼掏狗盗犯硌应。”大鼠跟二鼠听产婆子叫唤,硕鼠闹东京穿门而入似的,瞪着鼠眼蹿进里屋,手里接着血糊糊肉乎乎的胎衣,四只眼不够使的瞅着炕上的小孩儿。二鼠跟大鼠递换着眼神,虎凿的说:“活见鬼了,下人嘞!这小孩儿也不是从粪坑里捡回来的呀,还是跟马下骡子一样吗?”二屁蛋媳妇有气无力的也没忘了骂吵二鼠,“你妈才下骡子呢,损犊子玩意儿!”
二屁蛋儿听大鼠说自个儿媳妇下崽儿了,知道是生了,蹦高高乐,一路上举手高喊,一直喊到窗下,“生啦!生啦!我老婆生啦!”不谁乌鸦嘴沁出一句不是人嗑,“还不生个癞巴子妈妈样啊?”三夫人在旁说:“那你可说错了?俊死了这小丫崽子!”二屁蛋进了屋,见媳妇抱着孩子,就问:“丫崽儿长的真俊哪!托坯在模子,揍孩子不在地场,关键在种,能借谁光啊?”二屁蛋媳妇说:“去你的。这孩子跟我妈长的一样,不会是我妈再世脱生的吧?”三夫人说:“隔代遗传不奇怪?我就随了姥姥。”哑妹比划的说像她,二屁蛋媳妇嗯嗯的直点头,脸冲着哑妹说:“像姑,像姑!”哑妹看见了,欣喜若狂的啥似的,比划着给嫂子煮咸大雁蛋馇小米粥去了。二屁蛋儿瞅着刚生抱在媳妇怀里的丫头问:“谁踩的生啊?”三夫人说:“屋里的人不算。大鼠二鼠哥俩奸的邪唬,听叫人拿胎衣去埋,就神钗子似的一头进了屋,两眼瞪的跟包子似的瞅挲,算他俩踩的生呗!”二屁蛋儿骂了句,“鼠像鼠性的,净干些拉屎揩屁股的事儿?”
七天头大垛头吵吵饿,要喝粥。这几天里,就扁鹊寸口脉的中医脉象来说,大垛头寸、关、尺脉象没齐活过,不是没了寸脉象,就少了关脉象,待会儿又缺了尺脉象。人是魂飞魄散,阴阳两厢间,阎王爷鼻子都摸秃噜皮好几遭了,死的罪遭透透的了,活活一个阴阳两混沌还有气的死人。惹怒了阎王爷,气恼的吩咐判官,叫小鬼在磨上剡在碾子上压大垛头的魂魄,碾成碎沫沫,再叫锔缸锔碗的小鬼一点儿一点锔上;再叫木匠铁匠小鬼锯开铆上。折腾够了,阎王爷严加拷问:你死不死活不活的败家玩意儿,还抽大烟不了?大垛头魂魄说:哪敢再抽了?阎王爷又说:看你小子有悔改之意,你阳寿没到,回去活命去吧!
大垛头人命是捡回来,人是鸡骨鱼刺贴了壳,头沉的如灌了铅的疙瘩,胳膞腿啥的跟木头棒子似的僵直僵硬的抬不起来,连睁眼皮都累得直喘。三夫人像母亲喂小孩儿一样,一口一口的喂大垛头小米熬的米汤,又可怜又心疼的说:“不奓翅了你?瞅你总算挺过这一关,没死就剩一层老皮包的骨头了。不是我心黑手狠,戒毒瘾不狠下心是绝对戒不了的。我是知道其中味的。”老八躺在对面的炕上,两眼痴痴的望着房扒,大声跟三夫人说着话,显然他比大垛头毒瘾轻得多,“‘二哥,’我们这罪遭得值吗?”三夫人没有吱声。她在想二屁蛋儿媳妇说的话。我真能生个孩子吗?大头这二乙子人,今生不共枕来世还有鸳鸯情?吉德会跟我动真格的吗?嗯哪,这都是二屁蛋儿媳妇疼的出现幻觉瞎编派的混仗话。不过也贴谱啊,我玩的男人还少吗?有哪个我动真心思了呢?动真心的只有吉德一个人,他会跟我生个孩子吗?
“‘二哥,’我戒了大烟,能说上媳妇吗?”大苞米趴在炕梢的枕头上,惨白个脸问。
老八翻过身靦起脖子说:“美死你,刚有点儿筋骨囊就扯犊子?我问‘二哥’值不值,不单是为说老婆那个屁事儿,是嘎伙?”大苞米爱搭不稀理的瞥了老八一眼说:“你眯着吧啊,哪哪都有你,查八街玩意儿,我又没问你?”老八呼的盘腿坐起来,拿两瓣屁股颠着炕,高吊嗓门的说:“大苞米!你骚包呀你老问?‘二哥’咋回答你,她又没保过媒,有褦戴你自个儿划拉去?”大苞米也勾起了火,哎哟一声爬起来,指着老八说:“你别装爷们,你咋当的胡子?还不为了娘们叫小鬼子祸害了,你杀了鬼子吗?那你不该连没过门的媳妇也一起杀了吧?”老八像被人揭了嘎渣儿伤到痛处,一高蹦起,叉腰大骂:“大苞米!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你这么说人话的吗?我想杀呀,不是她求我吗,那一刀下去我心都碎了,有你这样拿话攮人心窝子的吗?尻!你妈不叫鬼子祸害了,你杀了鬼子,你上绺子干啥?妈的,有娘养无娘教的玩意儿?”大苞米慢慢搭拉下眼皮,猫猫的拉上被子蒙上头,被子颤抖抖的里面传来唔唔的哭声。三夫人放下碗,用手巾给大垛头擦擦嘴上的汤渍,站起身走到老八炕沿边拽老八坐下,拍拍老八肩头,侃侃的说:“老八,咱们这些当胡子的人谁身上都有伤心的疤,不要再拿疤瘌兄弟间互相伤害了?跟大哥嘎伙,是正经事儿。倚匪非匪,杀寇济民,这是眼目前的大事。我这么做也是为弟兄好,你们压根儿不想当胡子,是世道逼的才走这一步的。大哥才想得把你们自暴自弃的良心摆正,改掉胡子的陋习。所以,大哥才叫你们入股行商,成家立业,回归到做人的起点。大哥颇费苦心哪!这大冷的天,他亲自去冒险蹚路子,不就是想找个生存的出路吗?吃啥都得细嚼慢咽慢慢的品咂,才能品出其中美味!捡起刷刷就是扫帚,那可不行?大道理说着好听,得摸着东西才成!你们能把大烟戒掉了,可露了大脸了?不戒烟那会儿,一犯瘾啥奶奶样儿,舞马长枪的,都没人样儿。这会儿一瞅你们,我心里老敞亮了。”老八听了三夫人一席话,无言的竖起大拇指。其他弟兄也为自个儿遭的活罪,感到了欣慰。
吉德和艾丽莎俩人联袂带着货物行商,来到了梧桐河金厂子捣腾买卖,很受乡民欢迎。临走前吉德原打算跟彪九一块儿去梧桐河金厂子,一是做买卖,摸摸行情;二是寻觅“密营”中的抗联,接济一下;三是寻寻金把头,看有没有机会替二屁蛋儿媳妇了了那桩心事儿。艾丽莎听说后,非要死缠烂打跟着吉德一块堆儿去。吉德觉得这倒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刺激慧黠的三夫人一下,看三夫人是否真心拥戴他做马帮的大哥,如果三夫人能沉稳的忍受这种刺激,说明三夫人是真心的,不是拿大哥这第一把交椅**的交易,以笼络和辖制他对她渴望的那种爱。虽然艾丽莎一个大老达姆瞅上去扎眼,又是日本人对苏关系监视的对象。但艾丽莎死活劝她也不听,吉德也就将计就计点了头。彪九不知吉德咋想的他倒想歪了,气得吭吭地直生吉德的气,不愿当那遭人烦的灯亮,骑上心爱的骢(cong)马,就带个马帮的人去了南林圩子。
吉德跟艾丽莎俩人乔装打扮一番,带上小堂锣,驮上棉布匹和大包棉花还有针头线脑盐啥的杂货,牵马走到殷明喜父亲坟头前,烧纸、上香、磕头后跟三夫人等人辞了行。吉德拉着三夫人的手,跟她道别时三夫人表现的很大度很有涵养,还嘱咐路上要小心好好照顾艾丽莎。吉德心里很是震撼,觉得三夫人这个女人不一般,城府很深,有道行,打心里佩服三夫人的心胸,后悔自个儿对三夫人不信任的瞎猜瞎想和采取近乎残忍伤害的试探。事以至此,拉弓没有回头箭,头回当大哥更不能出尔反尔,将错就错,啥事儿没有顺风顺水的,有点儿小小波澜也是再所难免,弥补过错还有时日。三夫人恋恋不舍又含情脉脉的送了一程,劝说:“你这是何苦呢大冷的天,四十多岁的人了,非得亲自出马啊?踏着星星吃饭,送走月亮睡觉,铁人也吃不消的。”吉德理解的说:“苦,是苦点儿。俺就是那乌拉草,踩在人家的脚下,碾哧得粉身碎骨,又得挨那臭味的熏,暖的是人家的脚嘛!万事开头难,俺不亲自去就很难驾驭众人。人为了某种**,都是在崎岖坎坷中滚爬摔打磨练出来的。俺娘跟俺说,佛陀释迦牟尼为探求人生苦难的意义,离开家,离开妻儿,成为一名四海云游的苦行者。又经六年赤身**,四处飘泊,以乞讨为生。他拔掉头发,受尽人辱,荆棘栖身,一天仅吃一粒豆子、一粒米或一粒胡麻籽。后来陀佛才悟出极端的渴望有碍他实现自己的目标。他终止了苦修,吃了一碗米饭,摒去了最后的**。然后,他面朝东边盘腿坐在伽耶的一棵菩萨树下发出誓言:‘即使我的皮肤被烤干,我的双手枯缩,我的骨头被碾成尘,如不获得最高的知识,我决不离开此地。’于是他受到邪恶精灵马拉的袭击,还受到风、雨、岩石以及武器的伤害。他静修羯(jié)磨[因果道德规律],悟出了一条通往‘八正道’的‘四圣谛’。他说,‘木椽己断,旧墙己坍塌,古山已崩塌,有觉悟的人己获得涅槃,转生不再存在,因为欲念已不复存在。’这些教化人的梵语俺听了似懂非懂。不过要达到陀佛的境界,皈依佛门,俺恐怕一生也难做到。所以嘛俺先当苦行者,能悟出个啥就是个啥。上善若水,从善如流,如水人生,随缘从众,行善积德,普渡众生嘛!雅文姐,家里那壶酒俺是给你烫上了,也不好喝呀?”说完,飞身上马,带着驮货的两匹马由车轱辘泡冰上出来到了江豁子,顺松花江江坎下覆盖雪的沙滩直奔梧桐河金厂子走去。
一路上,吉德跟艾丽莎俩人孤孤凋凋的像两只凋零雁似的,身边除一望无垠的风风雪雪外,不见兔大的一个人影,好赖虽说是顶着少有的东风但风不大,俩人还能说说笑笑地唠扯些闲嗑。吉德问艾丽莎知道啥叫吃醋吗?艾丽莎答的干脆,“嫉妒!”吉德说这里有个典故,“嘿,你这老丫头啊,啥都懂?在俺们唐朝有个皇帝,他一堆儿纳了两个美妾。他的皇后叫房铉铃,知道后,就大吵大闹。皇帝哪个不是后宫三千粉黛集于一身哪,你猜疑我妒嫉的勾心斗角事情像家常便饭。皇帝对皇后的无理取闹表面很是生气,就叫太监端来一樽斗斛(hu),叫皇后喝。皇后也是个烈性女子,以为皇帝要拿毒酒赐死她。她也不含糊以死殉情,接过斗斛一饮而尽。喝了之后,一股醋酸味呛得她直冲脑髓。她说:‘醋啊?’皇帝哈哈大笑说:‘吃醋!’”艾丽莎听出吉德话里的音儿,笑着说:“这就是吃醋的由来啊?你在影射我吃三夫人的醋?这醋啊你还是留给三夫人吃吧!我坐火炉了,架柴火喽!”吉德说:“这洋玩意儿,还挺嘎咕的呢。”吉德又跟艾丽莎讲了他如何闯关东山后咋样碰到三夫人的;开头又咋样儿白手起家,赊老鱼鹰的鱼,以物易物再又咋样儿换钱的;又咋样儿攒钱开起德增盛商号的;这又咋叫日本鬼子逼的,再轮回到闯天下当初的。他说:“俺从不拉不出屎来赖茅房!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含苞的花,咋的都得开。鲜花一朵,墙内不开墙外开。俺看它小日本能奈何俺怎的?”艾丽莎无不恭维的说:“我就喜欢你那股君临天下的霸气!”吉德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艾丽莎,“哎,中东路卖了这些年,在哈尔滨你们那些老毛子可走的差不离了。没走的说是苏联****间谍,叫日本人可抓起来不老少。边境上有人和老毛子有点儿瓜葛的,都当苏联特务抓了,你咋还赖着不走啊,就不怕哪天把你抓了?”艾丽莎诡秘的笑了笑,“我在俄罗斯早已没了家,回去上哪待呀?再说了,日本人审查多少次了,我不还是我,秋毫不犯?”吉德又问:“艾丽莎,你咋非偏得跟俺来呀?俺可得罪大人了?师哥气跑了,三夫人有度量不计较,你呢是撑破肚子亮大胆儿,谁也不放在眼里了?你是驴揍的吧,要不咋驴豁的。你有啥想啊妹子?”艾丽莎说:“啥揍的,我跟你一样,有鼻子有眼的。啥想?稀罕你呗!”吉德说句,“稀罕也白稀罕,马鞍搁不到牛背上。你毛毛虫上墙,腰杆儿不硬啊?俺娇妻美妾都是明媒正娶迈过火盆的,你可别瞎扯,那俺不成了专门打种的混蛋了吗?再说了,咱俩兄妹这二十来年,你还没死心?”艾丽莎说:“兄妹,你就知拿兄妹搪塞我?我的心是活蹦乱跳的,为谁而跳呀?你揣明白装糊涂,那我都不管,我就是稀罕你。”吉德再不捋艾丽莎胡子茬儿了,他望着眼前雪连天天连雪的茫茫雪野不觉心旷神怡,随口哼唱:“咿呀咿吱哟,爷们啊大老爷们,腰板不粗呀肩膀宽哪啊,大皮袄抿腰的大棉裤狗皮帽子大靰鞡呀啊,逛膀子走道放屁不背人呀咿嗬哟啊;爷们啊东北爷们,大腿不长呀胯骨硬哪啊,大碗酒肥拉拉的大块肉大通房子对面炕呀啊,撑着豪爽气嗓门高又亮呀咿嗬威哟啊;爷们啊商贾爷们,脚板不厚呀坐爬犁哪啊,地当炕老天儿当房子飞禽走兽乌拉草呀啊,大眼窝窝头盖帽大葱白呀咿嗬威哟啊,咿呀咿嘚哟,就是想娘们!”艾丽莎浪丢丢的拍着巴掌,撑着耳朵收尽歌声在旷野回荡的余音后问:“好听!这是啥歌呀,我没听过?”吉德说:“杂巴凑,随口哼哼,叫‘大老爷们’。俺五音不全。这东北民歌随口吟唱,口口相传。俺这是啷当两句,要唱好喽,活泼生动,耐人寻味。”艾丽莎说:“我们俄罗斯民歌更好听,家喻户晓,人人会唱。我唱个你听着。娘们啊美美的娘们,高高的个头大脚板儿,瞅爷们,盯着双眼提溜的溜,牵手来到瓜窝棚,瓜熟蒂也落呀啊;娘们啊傻傻的娘们,板板的个头大屁棰,睡爷们,养活一大炕孩爪子,拉手来到苞米楼,觅粒儿见了瓤呀啊;娘们啊浪浪的娘们,窈窕的个头大胸脯,靠爷们,白头又偕老一根筋,携手来到地窝窝,相依为那命呀啊。嘿嘻嘻,瞎编造的。”
几十里地的路上,他俩垫补点儿烙饼又给马打打尖啃点儿雪,不觉咋的日头还老高一晃就到梧桐河。吉德远远望去,指着远处清晰村屯轮廓说:“你看,就这拉溜。”
流水季节繁闹吵杂的梧桐河金厂子,隆冬里满目疮痍,一派冷落。封冻的梧桐河岸边高高的炮楼上,一杆膏药旗抖抖的彀(gou)视这块不属于这面旗帜的地盘,旗下掩盖着充斥罪恶的金厂子。几架木制的采金架,停放在像样的冒着浓浓黑烟的一幢有着坚固铁蒺藜杖子房子的院子里,两个护矿警佝偻着跺着脚守着大门口;岸边出了爆头的掏砂埥口,轱轳架下一戳一戳的张着大黑口埋在厚厚的雪下;一溜溜长长的工棚窗破门散的围在铁刺滚当间儿,估计金工们都堆缩在窝棚里烤火抽烟喝酒等待开化后的淘砂采金。
吉德跟艾丽莎遥望几眼江北依旧保留清朝驿站建筑风貌和当年非凡气派的靠江边儿万里河通,直向梧桐河交会口的梧桐小镇里走去。小镇不算大,周边简陋的茅草房簇拥着镇中央的古朴古风的青砖瓦房。这种新旧明显的撕裂和嬗(shàn)替,阐释了这个小镇文明的过去与野蛮的现实。一条大街多条纵横小巷,散落住着两百多户院里堆着茅草垛的淘金人家和院里门前堆着庄稼秸秆的部分农户。大街上寂静得瘆人,横着大木头杆子的关卡里也没人把守,偶尔有冻得抱膀儿缩脖的行人从大街上匆匆而过;两旁几家店铺、馆子门前冷冷清清的挤插在警察出张所、镇公所、税务所、自卫队、护矿队等衙门口里面。吉德和艾丽莎不敢冒昧,等在一家烟囱冒着白烟的绸缎庄门前想打听一下住宿的地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一个人出来进去的。他们遛马的往前走了一段路,看见道北有一座有挡雨墙高门脸的青砖房前杆子上挂个“宿”的招牌晃晃当当的。吉德跟艾丽莎在挂招牌房子门口空场地下了马,扑打扑打身上的雪屑,抬头挲摸几眼挡雨墙上隐约刻有大清朝“税”的字样。吉德把马拴在小杙桩上,吩咐艾丽莎蒙好脸候着,不要随便跟人说话。他推开沉重的大木门迈过高阃进了屋,黑瞎瞎的还雀眯眼呢迎头就听嗡的一声,“住店那就爷们?”吉德码着声音拿眼神摸过去,瞅见一个黑悠悠的人影向他蹭过来,他对幽灵黑影先说,后又改口,“是啊!俩人两单间?不,俩人一个单间。六匹马。”黑影一步一步靠近,变成灰秃噜幻影,又渐渐被窗户透进来灰暗的光线抹亮了轮廓,悃悃的说:“一人半拉国票。东洋票也行。大洋没法找零。金砂金粒儿不收,犯法。饭钱单算。马料,六匹马一块。”吉德四处瞅瞅黑黢黢的就问:“忒黑了,咋不点上灯?”人影说;“蓖麻油跟煤油呢?紧巴呀啊!不到摸人的时候小鬼子、呸!呸!秃噜嘴了,东洋人不让点灯哪!你说窝心不窝心,说破大天去咱满系人沾日系人啥光了?”店掌柜的片言只语,使吉德真真切切的清楚明白了梧桐河金矿日本人控制的更残酷更暗无天日,说:“掌柜的,叫伙计出屋把马牵去喂吧!”掌柜叹口气说:“雇不起了,就我一人儿。东洋人没来那会儿,就这店人多的都打地铺。这可倒好,淘的砂金全装进东洋人腰包,一米糁子都插翅难飞。这是冬晚儿,刘三虎的警备营全撤了,皇军只留下一小队。开江你看看,进屯都得查你个六门到底?黑不说白不提了,牵马去。”推开门吉德俩人有了亮,吉德瞅掌柜的,那人也瞅吉德,俩人愣愣盯了好一会儿。
“吉大东家?”
“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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