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

赎罪7

路简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一处悬崖边。燕尧、悦人都躺在自己身侧。此时天光大量,悬崖附近草木丛生,却没有一朵花。他分明记得自己在一处花田,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不远处传来动静,路简闻声望去,看到是陆湜正在追杀三人,准确的说,是三只鬼。这动静不小,惊醒了燕尧和悦人。
悦人一身艳红甚是扎眼,起身时衣袂飘动,引人注目。尚在逃跑的织梦仙和郭母看到,立刻调转方向,向悦人发难。路简和燕尧反应迅速,挡在她身前。
陆湜看到悦人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没了后顾之忧,轻而易举困住落单的郭衍,急切地跑到悦人身前。他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在确认悦人没事之后,瞬间脱力昏死过去。
织梦仙与路简缠斗,逐渐落了下风,很快也被擒住。她却凶狠地盯着悦人,眼中满是恨意。
“你是怎么发现的?”
悦人刚刚睡醒,可那一觉比醒着还消耗精力,精神十分萎靡。尽管她有气无力,威严却不减半分。
“我一直奇怪,你们三个那么弱,却把我们逼到如此境地。是我太过自信,万万不曾想到,你竟然敢让我进入你的梦境。”
悦人作为最初的织梦仙,对梦境有绝对的掌控力。她因为虚弱,能力大不如从前,所以没能发现他们进入的不是结界,而是芯蓉自己的梦境。
梦中万事皆有可能,芯蓉才能拉着陆湜强行进入梦中梦,郭母才能控制周身的花草,就连郭衍都能对陆湜进行干扰。
饶是如此,他们也未能讨到半分便宜。
那边郭母也被燕尧制住,局势已无法扭转。
芯蓉不甘心,她控诉悦人:“是你欠我的,是你答应,圆我一个长相厮守的梦。”
悦人承认:“我是答应过你。我甚至想过让得偿所愿,让你们真正的在一起。”
她的目光落向地上的陆湜,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噩梦,把他折磨成这样。“可我没让你伤他。”
话音刚落,芯蓉突然抱头尖叫,好像有什么东西,令她痛苦不堪。她仰天发出一声惨烈的爱好,接着便瘫倒在地上。她张着嘴,眼神没有焦距,看样子神志彻底被摧毁。
悦人冷眼看着她,幽幽道:“你怎么敢,让我进入你的梦境。”
郭母看到织梦仙的下场,她终于想起,悦人并不是表面上那副柔弱的样子。她曾亲手剥去她的皮,抽出她的骨。那时郭母还活着,悦人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死物。
郭衍突然撑开手中的人皮伞,路简离得近,被伞中的煞气所伤。他的皮肤开始裂开,承受着郭衍死前皮开肉绽的痛苦。他强剧痛难忍,向后退了好几步。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熟悉而陌生的术法,下意识念出咒诀。
燕尧反应迅速,一掌劈向郭衍,夺走人皮伞。郭母趁机挣脱,向悬崖边的路简奔去。
燕尧欲要追去,却被郭衍挡在身前。
一时间天色骤变,悬崖边张开一个阵法。阵法中传来一声可怖的嚎叫,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出来。一只布满青筋肌肉虬结的巨手探出,那手在地面一撑,又露出一张丑恶的脸。那东西挣扎着视图爬出来,却只能露出半个身体。那是一只真正的恶鬼,半个身子就有三人高,尖牙利爪,面容狰狞而丑恶。
是召鬼阵法。
恶鬼向伸手欲捉住郭母,然而此刻郭母已经来到路简身前,奋力向他撞悬崖。她还没看到路简掉下去,便被恶鬼捉住,用力捏碎。
路简尚不能熟悉召鬼阵法,那一下对他的消耗不可谓不大,加上之前梦境的疲惫,他没有防备往后退去。谁知一脚踩空,终于想起身后事万丈深渊。
“为什么可以是他,我却不行?”
郭衍质问,他想不明白,同为男人,燕尧选择的是路简,而不是他。
“因为你不是他。”
燕尧推开郭衍,向路简奔去。
郭衍还想阻止他,却被恶鬼捉住拖向阵眼。恶鬼用力一捏,郭衍感觉到自己的脏器被捏爆,骨骼也被生生挤碎。
他依旧看着燕尧的方向,意识最后停留在燕尧远去的身影。
郭衍看着他,他却奔赴向另一人。郭衍为他筑起尸山血海,而他却为了路简踏进尸山血海。甚至千夫所指,也没能阻止他们牵手相伴。
郭衍恍然,他将燕尧藏在女人的身体,才敢娶他。而路简面对举世恶意,也没有松手。
所以,他不是路简。所以,他不行。
燕尧竟像活人一般,心里咯噔一下。他来不及感慨,腿已经迈动,向悬崖边跑去。
悦人比他更快,人已经冲到悬崖边,一把抓住了路简。然而悦人太过虚弱,不仅没能救下他,反而被路简拖下悬崖。此时燕尧已赶到,他伸手抓住悦人,然后用力向后,将二人拉了上来。
路简上来后,还未来得及庆幸劫后余生,连忙向悦人看去。只听咔一声响起,好像石头裂开的声音,接着悦人倒在地上。
七夕过后,平城又恢复了平静,人们开始减少出门。毕竟七月不知有七夕,还有中元节。路简和燕尧,也一连多日不曾出门。
那天之后,陆湜只昏迷了一天就醒了,悦人却始终没有醒来。蜀茴尝试了各种办法,就连植物的书籍,也研究了大半,也没有半点气色。路简和燕尧一整天都一言不发,安静守在悦人门外。
七月过去,八月过去,眼看着九月也要过去,悦人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蜀茴说,哺邪草是喜阳的植物,被寄生的人都特别爱晒太阳。天气好的时候,陆湜便会把她抱出来,在庭院中的凉榻上,一坐就是一天。
崇予来的那天傍晚,正好看到陆湜抱着悦人进屋。
他感受到屋内压抑的氛围,不想招惹陆湜,便问路简:“悦人怎么了?”
路简心情也不怎么样,“昏迷不醒。”
崇予道:“我看到了,我的意思是,发生了什么?”
路简跟他简单说明了当日的情况。
崇予惊讶:“她不是恐高吗?”
“对,所以昏迷不醒。”
“不对!”崇予托着下巴,沉思道:“她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恐高了。”
路简问:“什么意思?”
崇予道:“你还记得我说过,她不是天生怕高,而是受到诅咒吗?如果她能去救你,就有可能是破解了诅咒。”
“那她怎么还不醒?”
“下诅咒的是她母亲,鬼车的诅咒,神仙也无能为力。恐怕这一觉,得睡上几个月。”
崇予眯眼皱眉,深情严肃不知在想什么。顷刻后眉头一展,又恢复往日的温和。:
他转身走向门口,边走边说:“平城的异象应该跟郭氏母子无关,毕竟只是个小鬼,掀不起那么大的动静。这几天我有事不在平城,你们记得帮我留意下。如果有意外,立刻通知我。走了。”
崇予离开后,燕尧突然开口:“你恨我吗?”
他倚着悦人门口的柱子,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二人已多日没有说话,若不是院中只有他们两人,路简还以为他在跟别人讲话。
路简道:“恨你什么?”
“恨我吃了你。”
路简摇头,他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不是我害死的,老将军也不是我害的,就连那些枉死的人,也不是我害的。那么我的罪过到底是什么。”
燕尧睁开眼,转头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路简说:“是冷漠。我位高权重,本可以阻止,却因为憎恨冷眼旁观,看着他人深陷痛苦。虽不曾亲手血刃任何人,却也不能摘得干干净净。”
燕尧道:“我这些天也在想,如果你是无辜的,那我当日的复仇,有什么意义。”
路简怕他多想,连忙道:“当然有意义,若非如此,我怎么会记得你。”
燕尧轻笑一声,赞同道:“的确如此。我一直知道因为吃掉你,让你再次洗魂成功。即便悦人将我从化骨池捞出,即便她允许我向你复仇,我也认为与她两不相欠。现在想来,这大概是误打误撞。”
路简错愕,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
燕尧没有解释,接续说:“那时郭母四处求人救郭衍,是我将她带到悦人面前。郭母死后,她看着我欲言又止,现在想来,她本想告诉我真相。”
“那她为什么没有说?”
“因为那时我已经死了。魂不离体的代价,就是报了仇之后,我会再次死去,变成一只聻。我那时如果知道她替我报了仇,大概会立刻死去,然后彻底被人忘记。悦人同我说过,很多聻因无人记得,自己都忘了自己,最后化作希夷彻底消失。这几百年间,她是唯一记得我的人。她让我每日去找她,以此来提醒我不要忘记自己。因为悦人的虚弱,我的存在也越来越单薄。到后来她只能听到我的声音,却记不得我的样子,直到你出现。一开始,她就打算让你来记住我。这么多年,我一直欠她一声道歉,和一个感谢。”
路简不敢相信:“可她怎么会知道……”你会吃了我。
燕尧道:“我亲口对她说过,而且,她可是白泽的后人,就算我不说,她一样可以知道。”
悦人对燕尧说过:“我儿欠你,我还你一个公道。”
燕尧没有想到,她是这样还的。
这世间有太多的冤屈,她似乎总在用自己的方法,弥补这些不公。
她被视作不祥,却从未带来灾祸。
路简看了眼悦人的房门,涩声道:“等悦人醒来,我们一起去看杂耍吧。陆湜说,她喜欢热闹。”
※※※※※※※※※※※※※※※※※※※※
没想到大过年,竟然更新到这么一个章节_(:3」∠)_
新的一年,万事顺遂~~~
如果明年过年我还在更新文,一定写个喜庆的。
嗯,flag立下了
新的一年,也要对自己的flag负责o(╥﹏╥)o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