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与渣的圆舞曲

林立安的小学时代过得无比抑郁，从他入学第一天开始，他就活在倪显赫光芒闪闪的风景里面，从孩子帮里面人人敬仰的优秀儿童，变成了一无是处的乡巴佬。
第一件事儿是小学二年级下学期的运动会。运动会的时候每个班要派出一个方阵，带着白手套穿白鞋参加运动会的开会典礼，林立安才一入学就开始羡慕了每次都能在方阵前面举着写有几年几班方阵牌的人，那一般都是公认的班级最漂亮的学生。林立安虽然很想要举牌子，也知道这事儿轮不到自己身上。不过运动会那天早晨飘了点小雨，林立安还是一丝不苟穿着走方队的装束，还特意整理了一下发型，偷偷喷了点林妈妈的摩斯，才去上学。
结果那个被林立安羡慕死嫉妒死的可以举牌子的人选倪显赫竟然迟到了。
他一路面，包子脸小班主任都有点儿不高兴了。
她低声责备：“你怎么现在才来，还有怎么穿这一身儿衣服”
倪显赫穿着防雨绸面料的黑外套，虽然看得出来也是名牌，可是作为举牌子的，就不那么吸引人眼球了。
他解释道：“今天早晨下雨了，我妈让我穿的。”
包子脸老师看看坐在他旁边的林立安，说道：“你早告诉我你怕淋雨我也不选你了，你看看林立安今天多帅气，你看看那个xx，我是非要选你不可吗”
包子脸老师年轻，求胜心切，好面子，难免气急败坏。
林立安也在想，当初要是选了我，就是下冰雹我也上！
等老师走了，倪显赫低声说了句，“切！”
声音不大，林立安却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更加憋气了。
最让他生气的还是小学三年级学到了应用题的时候。
林立安挠着自个儿的脑袋，心里把成天不吃饱睡好就知道研究几个苹果多少钱树上几只鸟地上几只鸟的应用题命题人骂了不下百遍，还是搞不明白包子脸的班主任说的括号要加在哪里。
同桌倪显赫已经干净工整地写好了答案，班主任赞许的目光中收拾好自己的桌面，出去玩了。
到最后，教室里只剩下一个林立安。
他憋了一泡尿，达到了膀胱容量的极限，举手出去上厕所。
那时候林立安是多乖的一个孩子啊，上课老师说着背手坐他就不敢把手放在前面，不想倪显赫，他偷偷看着，倪显赫经常是老师看着才背手坐，老师不看见就偷偷在桌洞里面摆动漂亮的小飞机模型。
林立安夹着腿往厕所跑，好不容易解放了膀胱通体舒畅，急三火四往教室跑，结果经过楼底下的几颗芙蓉树的时候一不经意转过头，就看见倪显赫晃动的白色衬衫和飘扬的红领巾。
他旁边围着几个男同学，争抢着玩着他的篮球。
一个男生说：“显赫，你太牛了，这个篮球摸起来就和平常的不一样。”
另一个男生说：“可不是，显赫的模型也好玩，我们都羡慕死林鹏了，能和你坐同桌。”
又一个声音冒出来：“显赫，你的答案给他看看不就行了么林鹏现在还被老师留在那儿不让下课呢！”
倪显赫笑着说：“他是我同桌，总不能撕破脸，他傻不拉几的，我才不愿意跟他玩儿呢，巴不得他在教室多留一会儿。”
这时候还叫做林鹏的林立安一股热血冲到了脑门顶，登时在小县城里面和隔壁家的孩子打架打到四个大人都劝不住的蛮牛劲儿一下子回来了。
几个聚成一个圈子的男生登时被吓呆了，倪显赫也是一愣，直到林立安的拳头就要招呼到脸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和他厮打到一起。
倪显赫虽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公子的做派，打架的时候也是瞪着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林立安更是即使害怕也要闭上眼睛向前冲的人物。
林立安已经不记得自己挨到了多少个拳头多少个脚，直接的自己忍着疼不停地向前面打，而且越打越亢奋，几个倪显赫的朋友想要上来拉，但是看见这俩人打成一团的架势，最后还是合计了一下，跑去找包子脸班主任了。
等到包子脸班主任挺着她不明显的肚子出现在现场的时候，倪显赫的精致的白衬衫已经染上方砖地面的泥污，锃亮的小皮鞋只剩下一只，另一只脚上套着可怜兮兮的半退不退的袜子。
小老师吓了一跳，不敢冲上去维护世界和平，这厢林立安全身上下的力气都快用没了，最终只能用自己的头向倪显赫撞去，倪显赫使出最后一点儿能量架住了林连带额铁头，林立安这下是全身受到制衡只剩下一张嘴，就张开自己的嘴发起最后一击。
倪显赫哪能让他得逞，无奈两只手架着个蛮牛的头已经十分吃力，只能艰难扭动脖子避开咬向自己脸蛋儿的白牙。
结果他这一避，让林立安张大的嘴一下子咬住了他的下嘴唇和下巴。
倪显赫疼傻了眼，架着林立安脑袋的胳膊一松，谁料到林立安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瘫倒在他身上，最后的余念还是那个最后一击，结果直到他晕过去，他咬着倪显赫下嘴唇和下巴的牙齿都没有松开。
小老师是第一次见过小学二年级的学生也有如此不要命的打架法，这才颤颤巍巍反应过来，到高年级找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同学把倪显赫和林立安用两个板凳抬起来，一起送到了医务室。
林立安晕过去了倒还好，可怜倪显赫哪受过这种待遇下嘴唇被林立安咬进嘴里，闭不上嘴。林立安人晕了，身体机能却正常着，嘴里含着东西自然而然分泌唾液，结果火辣辣的疼痛就被濡湿濡湿的唾液逐渐包裹，开始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两人的嘴扣在一起的地方逐渐湿了，不知道是谁的口水滴在倪显赫因为衬衫被撕开而露出来的小身板上，冰凉的一滴，让他打了一激灵。
这件事的结果是林立安醒来的时候，小小的一个医务室，站了一排大人，旁边床上的倪显赫冷着小脸儿，下巴包裹着厚厚的一层白色纱布，嘴唇上还红嘟嘟的印着个清晰的齿痕，正好是自己板牙的形状。
林立安一下子觉得通神舒爽，一个不小心没忍住，笑了。
倪妈妈看见打了自己儿子的小兔崽子一起来丝毫没有悔过之心还笑出了声，立刻站不住了，她摇摆着妖娆的腰肢挪到林立安面前：“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没有家教，好好的孩子被你打成这样，你还笑得出来”
林妈妈不乐意了，这位倪显赫的妈妈一身天鹅绒的连衣裙，脚上还穿着一双高跟小靴子，在她的意识里，就是个狐狸精交际花，凭什么说他们家的宝贝儿子
林妈妈扭动着自己圆润的磨盘子一样的臀部貌似不小心将高挑的倪妈妈挤到了一边儿，“哎呦，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儿子怎么不打别人，为什么打你儿子”
倪妈妈觉得自己是个d城有头有脸的文明人，不屑和农村妇女一般见识，理了理自己的碎发，对教导主任说：“刘主任，宝东才出去开了几天的会，怎么她亲侄子就被打成这样你们学校的教务工作真是有待加强。”
倪宝东是倪显赫的姑姑，也是这个中心小学的校长。
刘主任赶紧低头哈腰，“您说的是，这是我工作上的失误。”
林爸爸一看，这人家是特权阶级，这学校想必是没法儿呆了，既然如此，咱就不能换一家
林爸爸此人除了老婆谁都不怕，好面子讲尊严，当下撂下一句话：“哼，这学校咱们也不愿意继续念了，我们林鹏现在就转学！”
倪显赫自始自终一句话都没说，就是盯着林立安的脸。
他觉得耻辱，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被人施以如此惨无人道的虐待。
等到林爸爸牵着林立安走到门口的时候，无声地朝林立安眨了眨眼睛，嘴角上勾，扯出一个笑容。
若是在平时，眉清目秀的小金童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自然是好看得不行，可是此时此刻倪显赫下唇肿成了上唇的两倍厚，这一笑，板牙的印记更加鲜明，不由让人觉得分外诡异。
林立安当下就觉得后背一凉。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都没能忘掉这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