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与秋刀鱼

大人总说小孩不懂事丶不明事理，但小孩其实什麽都懂，什麽都明白。尤其是历经巨大变故的庭欢，从她的亲戚眼中，捕捉到明显的厌恶和反感。与其把未来交给亲戚，受人冷落嘲讽，那麽她宁愿赌一赌，跟这从未见面却异常亲和的叔叔走。
哪怕，她得割舍与父母最後的牵绊，离开这个临海的小镇，前往未知的城市。
「叔叔，可以吗？」见邱深迟迟不回应，女孩追问。
邱深只是被这早熟的小女孩震慑，说不出话来。
「当然可以，不过事情无法处理得这麽快，我会请人尽安排好领养手续，让小欢成为我的小孩。」身为同性恋的邱深曾想过要不要在国外做试管婴儿，认真盘算後，打消了念头。他不想与伴侣之间，隔着一个代理孕母，小孩长大後，也不知道该怎麽教。
要领养，也没有一个恰当的时机。
意外倒是来得突然。
「谢谢叔叔。」
这个时候的小庭欢还不太懂，邱深口中「成为我的小孩」是什麽样的形式。按照她的逻辑和想法，邱深会有属於自己的家庭，她这个领养的小孩，说不定会受到别人的排挤和讨厌。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令人惶惶不安。但她还是想走，不想再与这群在她父母死後，落井下石的亲戚待在一块。
乎她想像的是，邱深与他的伴侣，对她视如己出丶疼爱有加，把她当成小宝贝丶小公主一般地宠爱。他们三人，成为一家人，紧密相处二十多年……而这些，已是後话。
两个礼拜後，邱深与穆谨双双来到小镇，接走新出炉的养女。
穆谨比邱深小五岁，刚满三十的他，带有意气风的厉气。得知伴侣想领养刚失去父母的小女孩，特地派人观察小女孩的品性和身家资料。三岁看老，小女孩生日刚过，满六岁了，该有的品性观念渐渐养成，可以看出女孩的父母把她教得很好。
领养女孩不容易，虽然她的亲戚不待见她，法律摆在那，不可能漠视，强取豪夺。但穆谨对待这些村民，手段多得是。看准了他们收刮了女孩父母留给她的钱，与女孩毫无血缘关系的奶奶做了一笔交易。
他能不请法律专员仲裁财产分配，将女孩应得的遗产夺回来。他要的，是这位奶奶放弃监护权且与女孩完整切割关系，而他将重新取得领养资格。
说起来复杂，实际做起来，因他们的效率很好，在旁人意识到之前，已办妥一切手续。
虽有违法之处，可那些人为了保全贪来的钱和畏惧穆谨，根本不敢伸张。
「叔叔，我们要去哪呢？」坐在设备良好的黑色轿车里，女孩探头出窗外，见外头的风景逐渐转换，离开临海的公路，往城市前进。
「去我们的家。」这两个礼拜，看得出来她的亲戚也没带她多好，身上全是缝补过的旧衣服。邱深心疼，想着该请人去多买几件乾净如新的衣物。
「家？」小庭欢没想过，她还会有自己的家。
「是呀，妳是我们的女儿，当然是我们的家。」女孩的领养户籍登记在邱深名下，因为邱深算是她的远房叔叔，比穆谨有资格得多。
听到「我们的家」这句话，小庭欢不自觉笑了出来，悬浮的心渐渐安定。眼睛终於敢东张西望，偷偷瞄着坐在一旁的穆谨，想要知道他是谁。
邱深察觉到她的视线，也知道穆谨是表面镇定，实际上很想跟女孩亲近，单纯不好意思不知道怎麽开口而已。邱深主动替他们调节，温和道：「小欢，这位是妳的穆谨，妳的穆叔叔。」
「穆叔叔好。」她乖巧地叫唤穆谨，声音又软又绵，几乎要使穆谨融化。
穆谨有点骄傲，很想炫耀他领养个懂事听话的孩子，比朋友那些熊宝贝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