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上前一看,撒加登时呆了,从那黑发男人的装束,他可以肯定他是冥国的人,而且军阶不低.
看着身受重伤倒在血泊里的他,撒加有点迟疑了,此乃两国正面交锋的非常时期,圣国所有人民都对冥国的人恨之入骨,皇帝史昂更曾下令严禁人民助敌叛国,违者必遭极刑不止,连亲人好友也将受牵连,后果不堪设想.
仔细察看其伤势,只见他身中多刀,血泊泊自伤口流出,脸无人色,若不尽快止血必死无疑,背上的箭虽不中要害,可不设法拔出定会流血不止.
心念一转,他不禁又想起当日那个因自己见死不救而送命的人.
大夫的职责在于救人治病,不管面对什么人都必须全心医治,天下苍生人人平等,又怎能区分敌我,置重伤垂危的人不顾?
看着地上那痛苦不堪的男人,他摇了摇头,他怎能再重蹈覆辙?怎能忍心丢下他不顾?
自与加隆失散后,他在世上已再没亲人朋友,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即使冒险救他,被发现了也只会陪上自己性命,绝不会伤及无辜,更何况这小村子一向不太起眼,只要自己小心行事,应不会被轻易发现,想到这里便不再犹疑,立即替男人治理伤势.
这荒野距离家里很远,那男人流血不止,实不宜再受颠沛之苦,幸而刚采摘的草药亦有止血之效,他不禁松一口气.
那男人身上伤口不少,有些甚至深可见骨,换作别人说不定早已被吓傻了,幸而撒加深晓医理,亦习惯了面对士兵血肉模糊的伤口,仍能不慌不乱耐心的替伤口止血上药.
身上很多伤口的血都被止住了,然而那血仍从背上的箭伤冒个不停,撒加深知非得把箭拔掉不可,然而那男人伤势很重,实在不知能否捱过拔箭时的巨痛.
血仍不停流出,箭留在体内始终危险,撒加皱了皱眉,即使明知冒险也已别无他法.
检查了他背上的伤处,确定了箭头的位置,他咬了咬牙,双手抓紧了箭,小心翼翼的把箭拔出.
并没有任何声响,就是连半点呻吟也没有,撒加倒抽了口凉气,再看看那男人的脸,只见他紧皱着眉,似在极力忍着剧痛,却始终顽强的不哼一声.
撒加很清楚在拔箭那刻的痛楚,绝非常人可以忍受,有些人甚至会受不了当场昏死过去,他虽不哼一声,可身体承受的剧痛却绝不少于常人,那种顽强坚忍,不禁令撒加深深佩服.
他紧紧的抓着撒加的手,全身不断猛然颤抖,那种痛楚可想而知,撒加虽也为他焦急,奈何不能替他分担半分,只能也握着他的手,柔声说道:“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医治好的,上了药便不会痛了.”那男人像是听懂他的话似的,慢慢地,紧皱的眉舒展了,身体的剧震也缓和下来,见情况稍为好转,撒加终能舒一口气.
在这荒野设备不足,又得抵受日晒雨淋,实非养病之所,虽然暂缓伤势,可这种重伤非得好好调养一个半个月不可,于是把他安置在自己原来用来运载药材的小车上,为免被人发现,在他身上再铺些干草,把他带回自己家里.
一路上非常顺利,那时已是入夜,村民都很少外出了,因此也没人发现,一回到家里撒加立即让他躺在自己床上,再跑到仓库去再找些更好的药替他敷上,一切也安顿好后,他已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全身也已疲惫不堪,这多天来不断为士兵疗伤采药,他早已很累了,恨不得倒在床上好好睡大觉,可又担心那男人伤势未定,只能守在床边,一边强撑着快要合上的双眼,一边尽量抖擞起精神替他抹去额上一串串冷汗,过了两个时辰,终于支援不住,在床边沉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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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哈迪斯终于悠悠醒转,已是翌日一早.
身上的伤口虽仍很痛,但已不像之前难受了,而且已被包扎好和上了药,还记得那时候中了埋伏的他,在手下掩护下逃离了战场,本想先找个地方休息养伤,可由于身受重伤,还没等到寻得其余手下已在半路昏了过去,本想着必然九死一生,谁知此刻竟安然无恙躺在床上,显然自己非但没落入敌人手中,更侥幸被人救了,看了看四周,赫然是间很简陋的村屋,而在床边竟伏着一个脸色有点苍白憔悴的蓝发少年.
那少年警觉也很高,感到床上的人微微一动,他也醒过来了.
哈迪斯知道是他救了自己,本想跟他道谢,却发现自己虚弱得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的伤还没好,先躺下休息一下.”那少年向他亲切笑笑,哈迪斯的心登时猛然一跳,那笑容多么令人安心,也多么令人心动.
可能因为失血过多,他只感口渴得很,双唇也因缺乏水份而破裂,想请他给自己一点水喝,谁知还没开口,那善解人意的少年已拿了水来.
“失血后要喝些水补充一下的.”说着把他轻轻扶起喂他喝了.
“谢...谢...”喝完水后,终于能挤出声音来,说出那句自醒了后一直想说的话.
“你也饿了吧!先休息一下,我去准备些稀粥.”
他看着他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走了开去,为自己忙个不停,先是喂自己吃了粥,不一会又去替自己煎药,想来为了照顾自己,他一定已累坏了,想到这里他又是感激,又是过意不去.
身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他不禁皱了皱眉,却始终没哼一句,他身为冥国之王,绝不能示弱于人前,即使对方是救命恩人也不例外.
然而那小小的动作,还是暪不过明察秋毫心思细密的撒加,大夫本就该懂得鉴貌辨色望闻问切,哈迪斯虽倔强不肯叫痛,那又如何逃得过他的双眼?
“我替你上些药,上了药就不会那么痛了.”说着小心翼翼替他上药,药材敷到伤口上,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那包扎的手法娴熟温柔,绝不像普通村人,而且他家中药材齐备,看来应该是个大夫.
在那一刻,哈迪斯彷佛忘了伤口的痛楚了,只是痴痴的看着那个默默照料着自己的陌生少年.
“痛不痛?”他突然关切问道,把神游太虚已不知身在何方的哈迪斯唤醒过来.
“不.”他轻轻答道,心中暗想,即使是痛,恐怕现在的自己也不会感觉到吧?
“你的伤势很重,要完全康复,起码得休养半个月以上,这段日子就先住在我这儿吧!这村子很偏僻,在这里较外面安全,我想圣国的军队也不会发现.”
哈迪斯这才惊觉,原来他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回心一想,以他的聪明,看到自己这身异国打扮,又岂会暪得过他?
可是他既然早已知道了,为何仍不怕危险出手相救?哈迪斯很清楚圣国上下对自己如何恨之入骨,但眼前这少年对自己全无恶意,从他的一举一动亦可得知,他肯出手相救全因出于真诚,绝无加害算计之意.
“对一个大夫来说,无论对方是什么人,也绝不能见死不救.”他自嘲的笑了笑,想不到曾因一念之差犯下大错的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只是怕...会连累你...”这不是客套说话,哈迪斯很清楚通敌叛国的下场,虽跟这少年相识不久,可他的救命之恩,以及无微不至的照顾,早已打动了外表冰冷的他,他并不想他为救自己犯险.
“我会小心的,不用担心.”他笑了笑,把他扶着躺下.“先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了,我说你是我的病人,村民们该不会怀疑的.”
哈迪斯听他的话合上双眼,可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一种微妙的感觉,慢慢的在心里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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