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栏微雨抬望处,池塘烟柳斜阳默,不应伤怀情已去,去也是错留也错。”
一曲末了,台下四座皆称赞不已,即使市井俗人都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这赤羽都城最有名的皓轩楼每逢月之初二、十六必高鹏满座,皆无虚席,可谓一位难求。
“这就是您说的惊为天人?果然妙得很。”文晸赫轻摇着手中的纸扇。
对坐在八仙桌另一边的李先镐看了一眼文晸赫欣赏的表情道:“茗锦王爷觉得欢喜便好,不知此曲之妙可让王爷原谅在下之过?”
“李老板说笑了,您这皓轩楼岂是人人能进的?本王能进这雅间已是三生有幸了。”文晸赫知道面前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李老板绝非等闲之辈。
此人在皓轩楼大门口冲撞了自己的轿子,其实在对方亮明身份之后,恭敬的道歉,文晸赫便欲不予追究,只要对方让自己面子上过得去,此等小事,对于一个这个亡国后封的王爷,根本不足为道。何况对方还邀请自己进这皓轩楼的雅间,听上一曲以示赔罪。
“王爷谬赞了,在下这皓轩楼也就是客人捧场。”李先镐始终恭敬的答着话。
“李老板,在本王看来,您这最有名的的不是曲儿,而是……”文晸赫意味深长的举起茶盏,茶香四溢,此茶名为“一叶青岚”,口感极柔,也只有在当年的茗国都城才能品到,文晸赫眉间稍纵即逝的感伤,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李先镐看了一眼文晸赫手中的茶:“王爷若是喜欢,在下让人送些到王爷府上可好?”
“这到不用,”文晸赫收起折扇“下次小王再登门,还望李老板的门坎能让小王能迈的过去。”文晸赫言下之意,这皓轩楼可不是等闲之辈能随便出入的地方。况且,若让这李老板送茶叶到王府,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呢,他这时刻在刀尖上过日子的便宜王爷,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王爷严重了,您随时来,雅间随时都为王爷备着。”听到文晸赫改了自称小王,李先镐立即起身作答,恭敬之势让文晸赫都有些受宠若惊。
文晸赫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王爷爵位,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个虚名摆设罢了,曾经的他也只不过是茗国前朝一个不受关注的皇子,赤羽王朝收复茗国时,自己的父皇为了茗国百姓免于战乱降了赤羽王朝,封王茗锦,世袭爵位,原本的茗国也就变成了赤羽王朝的茗锦郡。
本来这个世袭的爵位怎么也不可能轮到自己身上,奈何造化弄人,在赤羽都城为质的兄长接连遭遇“不测”,到了末了倒是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儿子继承了爵位。回想起父亲临终的情景令人唏嘘,文晸赫有些恍惚,半天都没有回应李老板。
“王爷?”李先镐看着这位王爷若有所思,轻轻地唤了一声。
“抱歉,李老板,闻着您这茶香,本王些许感慨,失礼了。”文晸赫回过神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赶忙岔开了话题:“李老板,本王有一事不解,想请教一二。”
“王爷请问,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您这台上抚琴之人为何隐于屏风之后还要带着面具?”文晸赫从一开始就很好奇,自己的雅间是在茶楼二层,他观察了整个茶楼的格局,只有从这个雅间的角度,才能看到屏风后面的人,二层侧面的雅间内侧没有窗户,皆是对外面向街巷的房间,在大堂和一层雅间的客人,更是是看不到屏风后面的任何事物,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客人,真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听曲儿品茶。
看那抚琴之人,身着一袭白衫,身材略显纤瘦,发丝散落着、脸上带着面具,那面具的模样,好似白狐,堪堪遮住那一双眸子。他抿着唇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
“王爷有所不知,台上之人乃‘岚悦茗香’,师从于何处在下不得而知,此人两年前成为了丞相府的上宾,年结贺岁之夜被丞相带入宫中为陛下献曲,一夜之间名满天下,之后陛下时常召其入宫献艺。从此朝中权贵开始争相拜访丞相府,只为能听岚公子抚上一曲,丞相向来行事低调,喜清净,不悦高朋满座,门庭喧嚣,最后不胜其烦,就让岚公子挑了日子,每个月出来两日,在鄙人这茶楼抚上一曲,岚公子唯一的要求就是只抚曲不露面。虽然曾有贵客不满此举,但是在下一介草民,就是个经营茶楼的商人,岚公子乃丞相之上宾,他的要求又岂敢违之,每月逢此两日,在下也是在这些贵人之间左右为难,兴得贵人们都深知丞相府的规矩,才没有过于为难在下。”说到这里,李先镐露出略带为难的表情,看得出在这些达官贵人之间游走的不易。
“岚公子?”文晸赫端着茶盏若有所思,感觉曲中柔肠寸断之余带着刚毅果决,一曲烟柳葬残阳,听的人是悲从中来,却痛的丝毫不拉扯,感觉抚琴之人就连痛也果决坚定,不带半分犹豫。
不觉之中又一曲终了,今儿就算结束了,台下没有再点曲子的,都知道这岚公子的规矩,三曲就是三曲,不会因任何人多一曲,亦或少一音。客人们开始各自品茶回味,有的退席离去。文晸赫没有过多的注意客人,目光始终停留在台上的那人身上,看他不急不缓的收拾着,将琴用绸缎包裹好,很细心,动作很轻,看得出这琴对他十分重要,视如珍宝。
啪!的一声,茶杯突然从文晸赫指间滑落,李先镐毫无防备,文晸赫顾不得手被茶水烫到的灼热,腾地起身走到抚栏边上瞪大了眸子,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文晸赫过于震惊的一时间忘了收敛情绪,不是这些年修行的不够,实在是看到了一张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世上的容颜,台上的人收拾好琴准备起身离开,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凝视,突然间取下面具,一抬眸,四目相对,清晰完整的轮廓映入眼帘,时光好似冻结一般,楼阁之上,心中波澜骤起,惊于眼底而不露,屏风之后,眸似清泉,心如止水,无喜无悲,读不出嗔怒。转瞬间,对方先收回了目光,带上面具,踩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转身离开,就好似刚刚的一切不曾发生。
“王爷,您没事吧?”李先镐赶忙上前关切的看着文晸赫的手,已经红了一片,这王爷烫伤了可是真麻烦了“在下这就请大夫来给您看看。”
听到李老板的声音,文晸赫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收回心神,转身面向李先镐:“李老板不必挂怀,本王的手不碍事,本王突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办,就先告辞了。”说完不等李先镐说话起身就走,而李先镐并未多留,俯首低眉的作揖行礼送文晸赫离开。
看着文晸赫离开的轿子,李先镐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神很深,深的如湖水般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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