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诛心

第二章 春宵一刻

苏季悄悄溜进闺房的时候,看见林姿似睡非睡地躺在榻上,一旁桌上的32宵剑微微出鞘。如此轻易得手,让他毫无真实感。
然而,那些所谓的真实在春宵一刻面前,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十年来,觥筹交错,声色犬马,过往的风尘女子在他眼里,就算一丝不挂,也不如眼前的林家女孩更有吸引力。
朴素的绿萝衫凸显着玲珑有致的娇躯,随着呼吸急促起伏的胸部,看得他心头一阵荡漾。这种感觉让他联想到自己的名字苏季。
万物复苏的季节便是春天。他感觉自己的春天终于来了
这种时候一个正常男人,如何把持得住
苏季认为自己很正常,可是当他解开林姿上衣第三个扣子时,却停了
并非他良心发现,只是被她锁骨间一个鼓鼓的突起深深吸引
翻开衣领,苏季发现她纤细的玉颈上,挂着一颗浅绿色勾玉,质地温润光洁,透出一股纯净的气息,与林姿本人相得益彰。
此物的出现让苏季始料未及,脑中不断闪现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告诉他,这的确就是当年打发掉林姿的那块勾玉这是他十多年前做过最成功的一件事,也是十多年后最令他悔恨的一件事
他蓦然想起娘亲生前说过的话:“如果春天是有颜色的,应该就是这块玉的颜色。”
想起来了,这是娘亲留下的遗物,他记起小时候每次哭泣时看到它,心情都会变得异常平静。
“十多年来,她竟然一直戴在身上”苏季沉吟着。
此时此刻,勾玉的出现是否能印证一件事
当年林姿想要的不是勾玉,而是只想做自己的新娘子呢
想到这儿,苏季自嘲地笑了,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哀。
勾玉纯洁的光芒一如十多年前,犹如一个坚定的信仰,而他自己同样坚守一个信仰,他坚信明年的某天就是自己的忌日
事出有因,苏季听过一个赤脚道士的判词:
“苏大人命犯青灵,亡妻克子,他的儿子都活不过十七岁唯有修仙求道,方可续命长生。”
那天恰逢苏季丧母,奶娘本想图算命的说句吉利话,不曾想反遭晦气。她连判词提到的“青灵”是什么都没问,直接命家丁把赤脚道士赶出了朝歌。
苏季当时只有五岁,吓得连哭了三天。他虽不知青灵为何物,却仍对自己的死期深信不疑,因为赤脚道士的判词并非空穴来风,他两位兄长的确都只活到十六岁的最后一个晚上
苏季自幼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论天资比两位兄长有过之无不及。可是自从听了判词,他便决心一定不要效仿二位亡兄,既不要救人济世,也不要杀敌报国,只是一门心思地求仙问道。
然而,他这几年找的那些所谓的仙门修士,要么是江湖骗子,要么说他仙骨极差,将他拒之门外。几番求道无门,让他对自己的死期更加坚信,只能每日借酒浇愁,等着阎王爷来点名儿。
这个悲哀的信仰,让他不敢奢求任何人的眷恋,哪怕是最心爱的女人。
他将林姿额前的鬓角轻轻拂到耳后,在她耳边喃喃自语,把这几年没说的话,想说的话,不敢说的话,都在一夜之间说了一遍又一遍。
林姿双眸微闭,娇喘微微,像是能听见他说的,又像是听不见。无论她能否听见,苏季都要说,这样就算死也不会觉得遗憾。
春宵苦短,悄然间,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报晓的公鸡刚叫完第一声,花瘤儿准时破门而入
“谁让你进来的”苏季大吼一声。
花瘤儿无奈地耸了耸肩,道:“你呀”
苏季一拍脑门儿,这才想起自己昨天的吩咐。想到该做的正事一点没做,他心里开始有点后悔,甚至不能理解之前的做法。
难道是那勾玉的魔力,能让一个狂热的人冷静下来
他百思不得其解,回头看着妩媚动人的林姿,不禁轻轻抽了自己一耳光。
事已至此,现在将生米煮成熟饭显然来不及了。他只好将计就计,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
当最后一件衣服落地的时候,苏季听到门外传来几声犬吠,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汪汪”
一条红眼恶犬破门而入牵狗的是个消瘦的管家,后面紧跟着一群虎背熊腰的家丁。
“你敢动咱爷的女人”
众人齐声大喝,一个个对苏季怒目而视。
王老千挺着肚子,慢慢走了进来,瞄见苏季赤条条躺在林姿身边,牙根不禁咬得吱吱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短命的杂碎想早见阎王爷成全你”
他刚想出手,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吓得人高马大的家丁们浑身一颤,纷纷避让,只见一个奇丑无比的悍妇夺门而入
王老千一瞥见那悍妇的脸,忽觉咽了一只活苍蝇,泛起一股恶心,生生把刚才那口气噎了回去。虽不是第一次目睹这位“丈母娘”的尊容,但冷不丁瞄见还是令他心有余悸。
这倒也不奇怪,林寡妇那张脸谁看了都会心惊肉跳,长得实在有点放肆,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林姿有多赏心悦目,她这位后妈就有多惨不忍睹。
苏季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大摇大摆坐了起来,摆出一脸惬意的表情,拱手道:
“恕小弟冒昧,不知名花有主,来了个先入为主。王兄该不会介意吧”
正常男人看见这幅光景,怎么可能不介意
王老千臃肿的脸上暗云涌动,紧握的拳头爆起条条青筋。
林寡妇也气得厚嘴唇发抖。她知道王老千可是正常男人,也坚信一个正常男人绝不会躺在自己美丽的女儿身边,却不越雷池半步。
她抬头狠狠瞪了苏季一眼,粗声骂道:
“你也不擦干眼屎,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短命的蛤蟆蹬腿儿前还恬不知耻想吃顿天鹅肉好端端一朵鲜花,都被你给拱了”
苏季淡然一笑,微微上扬的嘴角没有一丝动摇。
这时站在一旁的花瘤儿听不过去了。他知道林寡妇不是恨苏季毁了女儿的清白,而是恨苏季毁了她的发财梦,于是忍不住指着林寡妇喊道:
“丑婆娘俺季哥可没来硬的是你女儿自己送上门的”
“我女儿又没瞎怎会瞧上他”林寡妇冷冷白了苏季一眼,抻着脖子大吼:“小杂种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苏大人根本不认你这儿子老娘早听说你是贱人偷汉子生的野种”
苏季的拳头微微握紧,表情却依旧静如一潭清水。他慢条斯理地将刚刚脱下的衣服,又一件一件穿了回去。风轻云淡的眼眸,缓缓将林寡妇灼热的目光,引向桌上的春宵剑,开口傲然道:
“野种又怎样你敢一剑杀了我不成”
林寡妇瞥见桌上那把剑,顿时眼前一亮。只要苏季一死,朝歌再无人敢搅王老千的亲事,她便能继续用女儿换来荣华富贵。她掐着水桶腰,娇嗔道:
“谁不知王公子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和我女儿可是情投意合,郎情妾意,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鸳鸯眷侣他今天不杀了这小杂种,还算是个男人吗”
“汪汪”
红眼恶犬也朝苏季吠了几声,狗仗人势的模样与林寡妇如出一辙。
此时,连五大三粗的家丁们都看出林寡妇是在煽风点火,纷纷转头观察王老千的反应。
王老千一点就着,指着苏季的鼻子怒吼:
“爷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杀你这个拆散天赐良缘的杂碎是天经地义就算今天你老子在这儿,也不敢拦”
喊罢,他一把将春宵剑抓在手里
苏季扫了一眼肉嘟嘟的王老千,又瞄了一眼膀大腰圆的林寡妇,不禁咂了咂舌,于心不忍地奉劝道:
“别怪本公子没提醒你,千万别拔,否则抱憾终生”
王老千充耳不闻,刚把春宵剑抽出一半,就听唰的一声
苏季和花瘤儿急忙捂住鼻子,家丁们也纷纷后退。
一道寒光映在王老千脸上。身旁的林寡妇与他同时嗅到一股醉人的药香,熏得她双眼迷离,春深似海。
“讨厌怎么感觉头晕晕的呢”林寡妇粗声喘着。
一对含情的虎眼缓缓转动,虎视眈眈的目光锁定了离她最近的男人
王老千顿时如被天雷击中,全身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已是身不由己,仿佛癞蛤蟆见了蛇一样两腿发软,只能喘道:
“彪婆娘你你可别乱来爷可是有家室的”
没等说完,林寡妇一招饿虎扑食,如猛虎捉肥鸡似地,一把逮住了王老千
当场凡是没及时闭眼的全都辣了眼睛,一个个胃里也涌起惊涛骇浪,差点把早饭吐出来,看样子连明天晚饭也可以省了
家丁们上前一齐拉住王老千,苦口婆心地劝道:
“爷您冷静些看清楚了这娘们可是林林寡妇”
王老千这功夫已是情难自制,推开人群大喊:
“都给爷滚什么寡妇明明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今天谁敢坏爷的好事,爷放谁的血”
说罢,他将春宵剑整个从鞘里抽了出来,屋内顿时烟雾弥漫
家丁们嗅到烟雾后不再拦阻,一个个眉目传情,两两相望。
如果王老千和林寡妇的举动让人辣眼,那么家丁们接下来的行为,则能让人把眼珠子抠下来,扔在地上踩两脚
“汪汪汪”
红眼恶犬凑热闹似地挣脱缰绳,狗鼻子凑过去嗅那把剑,长长的狗舌贪婪地舔着剑身。管家想去拉缰绳,只见狗头猛然一转,狗眼直勾勾盯着他,眼神居然也开始不对劲
“汪呜呜”
伴随一声春意阑珊的犬吠,一条大公狗把管家扑倒在地
数千年后,世人用一首歌谣,描绘此屋内之景:菊花残,满地伤,花落人断肠
苏季风轻云淡地转过头,对花瘤儿说:
“此地春光无限好,咱别搅了大伙儿的雅兴。撤”
说罢,他缓缓抱起榻上的林姿,一溜烟夺门而去。
花瘤儿出门前捡起王老千褪下的上衣,嘴角浮现出窃喜的笑容。
“嘿嘿,没想到那人给的这把剑,居然这么邪性好个一夜春宵梦无痕,只怕今夜是要满楼春色关不住喽”
说罢,他从那衣服里掏出一样东西,揣进怀里,随手仍掉衣服,跟上苏季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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