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可怜

秦佑为岑然拉开车门，扶着她坐进车里, 之后才自己走到驾驶位。
在路上的时候, 两个人陷入沉默，气氛有些说不上来的玄妙。他一直不说话, 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半晌，他突然提了一句：“你今天穿的裙子……很漂亮。”
“唔, 谢谢。”
岑然被他这么夸原本有些羞涩，可当她透过前视镜, 她看到他那张阴沉的俊脸时, 突然又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他紧抿着唇, 一言不发，眼底一片冰冷, 似乎还隐约带着那么一丝……不爽？
可是……为什么？哪里出了问题？
秦佑没有再说其他。
岑然身上穿的这条裙子是法国某一线奢侈品牌最新出的高定，虽是日装不是礼服, 价格也在六位数往上。他很清楚岑文华离开秦家以后虽然也有些家底, 能保证她们母女俩这辈子衣食无忧, 但绝不至于如此奢侈, 会给岑然花几十万买一条裙子。
会穿这种档次衣服的女生不外乎有两种，一种是本身就是富家千金，另一种, 就是有富二代追求, 作为礼物送的。
如今的岑然已不是前者, 那么……就只可能是后者。
他又何必问。
只是心头有些异样。
“你……”
两个人竟然同时开口。
秦佑笑了一下, 眉眼间的冰霜似是微微缓和了些。“你先说。”
“也没什么, 就是听同学说，stu的硕士毕业要求很高……所以，你最近大概很忙吧。”
纯属为了避免尴尬、没话找话聊而随意切入的话题。
“还好，没有那么夸张。”
“你……刚刚想说什么？”
“不急，到饭店再说。”
“……嗯。”
十分钟后，两人到了目的地。服务员毕恭毕敬地带他们去了vip包间，在顶楼看台的位置，能够将s市的夜景一览无余。
岑然在秦佑对面坐下，等待上菜期间他又提起了那天她给他打的电话。
“那天……你为什么问徐铭泽？”
“其实也没什么……可能这里面有些误会。”
岑然现在有些犹豫，到底还要不要跟秦佑说这件事。她一开始先入为主认为徐铭泽是个“不尊重女性还想纠缠她的恶霸富二代少爷”，觉得她这次得罪他恐怕要遭殃了，可是后来徐雅诗那么一说她才知道，原来徐铭泽竟然是运动会拿摄像机的那个人，他们其实见过。
而且她在把他拉入了黑名单之后，他好像真的没有再纠缠过她。
也许他没有那么可恶。
秦佑微微皱眉，“他怎么了？欺负你？”
“也没有，但是他直白地跟我说过，想用钱……”
后面的话岑然没有继续说，她知道他能懂。
秦佑的眼神倏然阴暗了下去，冰冷得有些可怕，周围的气压一瞬间降至冰点。
直到岑然又说出下一句——
“……然后我把他拉黑了。”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就这样？”
“就这样。”岑然垂眸，“后来听说他家在s市也有点势力，就有点后怕……好吧，我承认我可能是有点怂，毕竟……”
毕竟，她已不再是秦家的千金，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大学生。
秦佑没说别的，只淡淡开口：“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用再管。”
岑然最熟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
每一次他只要对她说这句话，就代表着不管是什么麻烦就都能解决，而他在说这种话时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一件“帮你在街角买一杯咖啡”这样的小事。
“谢谢你……真的。”岑然有些难为情，“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还麻烦你……”
秦佑却纠正了她：“第一，我说过你不必跟我客气。第二，这对你而言并不是鸡毛蒜皮的事。”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从小就是二世祖，玩起来很大，岑然没接触过，但他却很清楚。
岑然来找他是对的。
“就这个？”
“嗯。”岑然端起酒杯，当然里面不是酒而是清冽的果汁，“找个机会我请你吃饭。”
“你已经欠我两顿饭了。”
“我……记得。”岑然浅笑，“我说过，考上s大请你吃饭，我没忘。”
他愣了一下，又转瞬恢复了以往的神情，眼底仿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流光溢彩。
“你记得就好。”
“那……寒假？”
“我不介意，你来定。”
“看你的时间。我的课不多，时间比较充裕。”
“国外圣诞节有假期。”秦佑说完，又补充一句：“如果顺利的话，等到明年你寒假的时候，我应该就能拿到学位了。”
岑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只“哦”了一句。
“我是说……等明年冬天，我就结束了在国外的学习，之后就会留在国内工作。”
从此，他们之间再也不会相隔大洋彼岸，也不会再有时差了。
“以后，可以经常联系。”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主动跟一个人说这种话。以往，都是那些想往他身上攀关系的人会对他这么说——当然他也从来不曾放在心上。
岑然点点头，“嗯。”
晚上他开车将她送回学校，但是停在了北门外，因为他的车子太张扬，她不想让他就这么开进去，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豪车里走出来。
“到宿舍给我发条短信。”
“嗯。”
岑然下了车，又跟他摆了摆手，这才往宿舍楼那边走去。
到了寝室，唐琳和于佳柔也回来了。
见岑然今日的装扮，两个人都不免大吃一惊：“然然，你今天打扮这么美，难道是去相亲了吗？”
徐雅诗一脸自豪，“我可是然然今晚约会的形象设计师。”
于佳柔和唐琳两个人听到这句都差一点炸了：“约会？！”
“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岑然坐到座位上卸下耳环，“是我的……”
“哥哥”这两个字在岑然唇边辗转许久，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位熟人。”最后她这样定义了他，“平时不太常联系，但是他帮过我很多忙。”
“男的？”
“嗯。”
“噢……”
全寝室的三个人露出了“我们懂”的表情，这个场景让岑然回忆起了当年沈莉在她耳边八卦的那些日子。
还有她的那句：“遇到这样的男人就嫁了吧！”
如今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轻易就脸红和胡思乱想的少女，离开了秦家更是让她重新认识了现实。于是沈莉的那些话……她便也不会再当真，只作玩笑之言听听罢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今晚赴约之前，心头竟依然会紧张——说不上来，就像历史的重演——初入高中时她也是与他断了一小段时间的联系，然后以一起吃顿饭为契机他们又重新联系得频繁了起来，走得近了些。
他陪她一起参加了夏令营，她还曾住进他的公寓。
这件事，岑然始终没有告诉岑文华。岑文华一直不知道，岑然曾经在秦佑的公寓里睡过。
回想起来从她十二岁第一次踏入秦家的门，这六年来她和他似乎始终维持着这样一种不远也不近——或者说，每当靠近就又会慢慢疏远、而每当疏远又会慢慢靠近的关系，就像一种神奇的磁场般，令人难以捉摸。
岑然摇摇头。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倒是有点怀念那些旧同学了。
高中刚刚毕业还很近，倒是初中的同学们，不知道现在都怎么样了？
结果上天就是如此玄妙，岑然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刚一出，还不过几分钟，她的手机就突然震了一下，是初中班级群里的消息。
班长在组织班级聚会。
岑然所在的初中，是秦建给她安排的，不折不扣的“贵族中学”。后来有听说过一点消息，那些家里条件好的同学很多都出了国，正因为如此他们打算将聚会时间定在圣诞节前后，因为国外的假期与国内不同。
而在国内读书的同学如果不在s市的话，班长提议那就寒假再聚一波。
结果这个消息刚一发出来，岑然就被@了，群里有人直接问：“班花去么？班花去我就去。”
其他人纷纷在下面附议。
再之后班长也跟着掺和，也@了岑然：“你可得来呀，本来能聚齐的就只有一半人，你要是不来，这些能来的又得少一半。”
岑然哭笑不得，自己明明一句话都没说，这么一口大锅就扣到她头上。
她回：“我在s市，所以我时间没问题，看你们。”
有女同学也在群里起哄：“岑然肯定又变漂亮了。”
还有男同学说：“就那林芳，那会儿我觉得长得跟恐龙一样，前段时间看朋友圈，别说，画了妆换了衣服都能变美，班花肯定的啊。”
林芳：“我也在群里你知道吗……”
群里的人不一会儿就聊得high了起来，岑然没有再回复什么，默默放下手机去洗了澡。等她回来的时候消息已经有999+，不过聚会时间也没定下来，都是些侃大山彼此吐槽。
熄灯上床之后，徐雅诗突然翻了个身，又问起了今天她出门的事：“然然，今天你去见的那个人……是追求者吗？”
岑然直接脱口而出否认：“不是。”
“那他经常找你吗？”
“没有，他几乎从来不主动联系我。所以，你们真的想多了。”
结果话音刚落岑然就被打脸。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秦佑。
徐雅诗听见了短信声，笑着问：“是他吗？”
“……嗯。”
这条消息是这样的：“你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
岑然愣了一下，他居然也需要她帮忙吗？
“怎么了？”
“我有一个表亲，女孩儿，跟你身高差不多。快到她生日，我想给她买几件衣服，但是怕不合适，你明天能不能帮我替她去试一下衣服？”
“哦，没问题。”
秦佑表亲家的女孩儿？怎么以前在秦家的时候没听说过？还是她忘记了？她确实对秦佑妈妈那边的亲属都不太了解，可能没有见过吧。
不过，这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她答应了他。
这边，徐雅诗又问：“他给你发了什么？”
岑然如实跟她讲了，徐雅诗听罢，问她：“他说的这个人你认识吗？”
“没，之前没见过。”
“岑然，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什么？”
“你不是说，他今天特意夸了你裙子好看，而你却觉得他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夸人，反而像生气似的。”
“对，好像是这样。”
“我就赌——没有这个所谓表亲家的女孩儿，他就是想给你买衣服。”
岑然被她这个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
“这不可能吧……”
“那，明天见分晓？输的人请大家吃一顿冰淇淋火锅。”
“成交。”
岑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至少还有七分的底气，因为她觉得……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可如果被徐雅诗说中了，那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徐雅诗那么说，一时令她有些胡思乱想，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
与此同时，在秦佑发出那条消息的时候，苏世祺就坐在他旁边。
岑然那边看到的消息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可她不知道的是，这边秦佑在发送之前编辑这条消息花费了至少半个小时。
几次打算删除，又重新编辑。
而他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苏世祺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佑只冷漠地回应了一句：“什么意思？”
“还不肯承认吗？”苏世祺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堪称是对他最了解的人，所以在这一刻，也只有他敢如此直白地当着太子爷的面说出这句话——
“你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