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可怜

“……好久不见。”
“嗯……是很久不见了。”岑然纤细的身子轻轻靠在楼梯的扶手上，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她可以看见窗外来回走动的人群, “你……在国外？”
“嗯。”
依旧只有这样简单的一个字。
“说实话我有些意外, 未知的号码，你竟然这么快就接了。”
“……我知道是你。”
岑然愣了一下。
又转念一想, 是啊，对他而言, 打听一个人的手机号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一件小事。只是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他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突然给我打电话，怎么了？”
“我其实……”岑然犹豫了一下, “哥, 你认识……徐铭泽这个人吧？”
同为s市的富家公子, 岑然觉得他们认识的几率应该很大。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紧接着，话筒另一侧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却似乎毫无温度——
“我等了这么久，而你主动联系我的第一件事原来是向我打听别人。”
“不是, 我不是打听他……”岑然的重点放在了他的后半句上, 生怕他误会她打听徐铭泽是和其他女生一样为了“上位”, 加之他前半句说得很轻, 所以她几乎没有注意那句“我等了这么久”，只想跟他解释是徐铭泽先找上了门，却在还未开口之际听见了上课铃声。
“叮铃铃——”
“我们上课了……哥你忙吧, 是专业课, 我得回教室了。”
说罢她便结束了通话, 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旁边的苏陌见她脸色不太好, 关切地问她：“是不是徐少……”
“没, 没事。”
岑然没多说什么，但仍旧有些头皮发麻。当时她拉黑徐铭泽的那一瞬间是很潇洒，但现在她已经开始有点心虚了。她不是没听过某些传言里恶霸大少看上了哪个女生，女生不肯便找人“教训”一番。
如今她已不再是秦家的人，不再如沈莉说的那样，有十足的底气面对所有人——她有大佬护着，谁欺负她谁就会倒霉。
后半堂课她几乎没怎么听进去，下课回到寝室，果然，有“好消息”在等着她。
学霸唐琳还在图书馆奋战，寝室里只有于佳柔和徐雅诗在。
是于佳柔先开的口：“然然，你知道徐少在他们圈子里放话要追你了吗？”
果不其然。她就知道徐铭泽那种人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我听孟江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孟江是他们年级小有名气的富二代，和徐铭泽也算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这位二世祖最近在追求徐雅诗，今天请她吃饭的时候无意间透露了这件事。
“我收到他的短信了。”
“omg看来是真的了！他怎么说？你怎么回的？”
“我把他拉黑了。”
“……”
“……”
于佳柔和徐雅诗两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岑然竟然会这么硬气，不过却也忍不住为她担心：“然然，徐铭泽家在s市有点势力，你就这么驳了他的面子，万一他来硬的怎么办？到时候就不是说你拒绝他，而是变成你得罪他了，那这事就麻烦了。”
“……我现在担心了。”岑然苦笑，“我把他拉黑的时候完全就没考虑这事，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跟他，难道要屈服势力委曲求全吗？”
徐铭泽直白地要她开价，暗示意味已经非常明显。她能说什么？说“不好意思，请你尊重我，我不是那种人”？
和徐铭泽那种人说这种话，听着都幼稚可笑。
“唉，美丽是种罪过。”
“……”
“要不你问他，喜欢你哪里，你改。”
“……”
“他要是说就喜欢然然长得漂亮，你让然然怎么办，去毁容吗？”
“也是哦。”
“……”
岑然无心听她们那些不靠谱的建议，只是拿起手机，犹豫要不要拉下脸来求秦佑帮她解围。
她知道，那不过只是他一句话的事而已，就可以省去自己很多麻烦。
可是，这样真的好么？
他们已不再有关系，他有什么理由像从前一样护着她？
就比如，当她离开了秦家以后，他明明还有她的联系方式，却从来都没有主动找过她。也许在他眼里，她不过只是一个过客而已罢。
岑然还是放下了手机。
与此同时，远在大洋彼岸的深夜里，秦佑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神色冷峻。
他的手机里至今保存着他们上一次的聊天记录，也是最后一次。
“哥，明天就高考了，这段时间知道你很忙没有打扰你。如果考上了s大，我请你吃饭。”
那是在高考的前一天。
他给她回：“是我知道你在准备高考，所以没有打扰你。你考完试联系我。”
她没有再回复，他想到了她一定是发完那条消息就直接关机了，也许等她考试完才会开机看到他的消息。
但是高考结束的那天她依然没有回复。
他又给她发了一条：“以后你上了大学也许会办理校园卡，到时候如果手机换号……记得告诉我。”
她仍旧没有回。
他等了一天，两天，三天。
他终于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却只听见冷冰冰的客服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她换了手机号码，但是她没有告诉他。
同一天，他从秦建那里听来消息：岑然已经知道他们离婚的事情。秦建想尽可能补偿她们母女俩，却被岑文华拒绝，岑然甚至也不愿再继续在别墅里多呆一天，宁可连夜搬走。
秦建的话在他听来不外乎在说明一件事：岑文华母女俩铁了心要彻底与秦家决裂。
那个曾经在圣诞节的晚上拉着他的衣袖说“哥哥我给你做草莓派”的小姑娘，也终于要从他的世界里走远了。
而几个月后，当她终于再次主动打来电话，她却提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秦佑的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气，几乎快将手机捏碎。
“叮。”
突然，屏幕上闪过短信消息。
她这语气似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哥，我……其实我遇到了麻烦，我需要你帮忙。我保证以后都不再打扰你。”
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
只给她回了一句话：“方便……见面吗？”
方便见面吗。
当岑然收到他这条消息的时候她们宿舍正在一起吃烧烤，兼聊八卦。
八卦的重点当然就是徐铭泽要追岑然这件事，大家后面越聊越大，一个个脑洞开得收不住，从人身威胁到霸气表白，再到自导自演英雄救美，搞得岑然一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
她看到秦佑的这条消息时愣了一下，回他：“你不是在国外？是说寒假？”
“我是说这周。”
“啊，我没问题，看你的时间。”
相比较之下，他的时间当然更加宝贵，她这学期课程不多，比较自由。
算起来，他们也是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再见面……应该说什么呢？
但不管怎样，如果他愿意出面替自己解决徐铭泽的骚扰，那她总归该请他吃个饭才是，即使他们不熟，仅仅出于礼貌也应该这么做。
“这周六晚上，我到时候联系你。”
“嗯。”
发送完消息后，秦佑调出通讯录，打了一个电话。
“给我安排一下明天回国的飞机。对，有急事。好。”
电话挂断了。他退回到主界面，最上方弹出社交账号关注人的最新消息，来自苏世祺，他转发了一则新闻。
当然，能让苏世祺关注的新闻仍旧与他的小公主有关。是说有小道消息称公主已经成年（该国女性法定成年为16岁），或将与邻国王子订婚，但婚期未定，可能要等公主再年长一些的时候再议。
苏世祺转发了这条消息，同时附上了一句话，伴随着痛心疾首的表情：“我惦记了你那么多年，难道终归要眼睁睁看着你落入别人的怀抱？”
秦佑冷冷看着那段文字。
他惦记了她那么多年，难道终归要眼睁睁看着她落入别人的怀抱？
不，那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周六上午，岑然照常在图书馆自习。中午的时候她接到秦佑的短信：“晚上六点，奢夜巴黎。”
“好的。”
奢夜巴黎是全s市最高档的餐厅之一，是一家法式料理店。岑然之前没有去过这家，因为她很少吃西餐，偶尔和同学路过，只是听到她们议论：“这家店一杯鲜榨果汁价格三位数。”
岑然收起手机背起书包，去食堂吃了一碗盖浇饭后回宿舍，准备午休。
宿舍里只有徐雅诗一个人在，岑然回来的时候她正在敷面膜。
“回来了啊。”
“嗯。”
岑然换了身轻便的家居服，爬上床铺准备休息。徐雅诗摘下面膜，一边弄脸一边问她：“对了，徐少最近还有找你吗？”
“暂时还没，他还在黑名单里。”
“其实，也许只他追求女孩子的方式有问题。”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岑然一听到徐铭泽这个名字就头大，“他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根本没见过面的人呢？”
“哈？然然，你失忆了吗？他们见过的呀。”徐雅诗一听她这话乐了，“你记不记得之前运动会，在最后一排拿相机摄影的那个。”
“诶？是……”
徐雅诗这么一说，岑然突然想起来了。
一个月前学校召开运动会，当时岑然被选入啦啦队，还莫名其妙被投票当选了队长。在比赛间隙她坐到最后一排休息，而坐在她旁边的人则端着相机在拍摄田径场。
那个男生穿着黑色的运动衫，举着相机的手臂修长而结实。他见岑然坐过来，突然镜头向她这边一转。
“同学你别……”
岑然下意识伸手去挡自己的脸，“别拍我了。”
“赏心悦目的画面，为什么不能拍？”他笑，“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男生放下了相机，岑然这才看清了眼前人的长相。
如今回忆起来，假如徐雅诗没有记错，那个人真的是徐铭泽的话——她必须得承认，徐铭泽确实长得不错，棱角分明很有英气，从某种角度而言，比较接近男生审美里对“帅”的定义，这一点倒是和秦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佑的气质虽偏高冷，可他的长相却属于精致俊美那一款，所以会更加吸引女人。
“徐铭泽条件真的不错的。”徐雅诗一边说一边往自己脸上拍神仙水，“我觉得他不是那种恶霸大少，没准儿——我是说有可能——也许他是真心喜欢你、想追你，只不过用错了方式，以为所有的女人都要用金钱才能打动。”
“得了，我可惹不起这主儿。”岑然说完这句倒是调笑徐雅诗：“诶我说，你俩都姓徐，该不会你是他亲戚吧，故意来收买我？”
“哈哈哈哈，然然我刚弄完面膜你能别逗我笑吗？”徐雅诗见岑然打趣她有些无奈，“这年头，叫一个姓的不一定有关系，有关系的也不一定一个姓啊。”
岑然听罢，恍惚了一下。
是啊，当年她还是他妹妹的时候，他们的姓氏也不一样。所以，谁会猜到姓“岑”的她会和“秦”这个姓氏有联系呢？
晚上五点，岑然换好衣服准备出发。徐雅诗下午也没有课，所以也一直留在寝室，见她在找衣服，问道：“晚上有约？”
岑然笑了笑，“嗯。雅诗你帮我看看，我穿什么衣服好？”
“不得了不得了，今晚这是……”
“别，别乱猜，就是……好久没见了，所以……”
“你别说了，我懂。”徐雅诗下了床，从自己的衣柜里拿了件裙子，“然然你要不要试试我这条裙子？”
“这……我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你别客气。”
学艺术的徐雅诗是她们寝室里公认最会穿衣打扮的，靠打扮能把自己八分的颜值提到九分。而岑然平时其实不太在意穿着这方面，但因为她自身的美貌摆在那里，所以不管怎么穿都还是很好看。
但徐雅诗觉得，本身底子都已经这么好，再打扮一下肯定就更惊艳了。
岑然在徐雅诗的劝说下换上了她那条雪纺裙——因为岑然身材比较高挑，双腿修长，所以长裙上身显得特别仙气飘飘。而她又不像徐雅诗那样“瘦到没胸”，她的胸前也丰满，正好将衣服前面v领的部分撑起来，看得徐雅诗自惭形秽了起来：“天呐……然然，你真的比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多了。”
岑然脸一红，“哪有。”
“真的。”徐雅诗拉着岑然到化妆镜前坐下，“出门约会，当然得上个美美的约会妆。不过你本身已经够美了，其实淡一点的妆容就可以。”
岑然一时又感动又想笑，感动的是室友很热心肠帮自己做准备，想笑的是这阵仗怎么好像她去相亲一样？
弄好之后徐雅诗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然然，我觉得你今晚真的可以走红毯了，超惊艳的。”
岑然瓷白的俏脸有些泛红，“那……会不会显得有些刻意呢？好像我特意为了见他搞了这么多花样似的。”
“不会，这件裙子比较小清新，平常出去玩逛街就穿得出门的，和晚礼服还是有差别。”
“嗯。”
一切准备就绪后岑然从宿舍出发，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五点半。
刚一出门，岑然想起刚刚在寝室里徐雅诗陪着她试衣服上妆，只为了赴今晚之约，后知后觉开始莫名觉得羞耻。
天呐……她刚刚究竟干了些什么……
手机一震，她差点没拿住。
秦佑的消息出现在屏幕上：“我到你们学校了。女生宿舍区那边我不方便开车过去，你过来吧，在北门这边。”
“好的，我马上来。”
岑然穿着高跟鞋走得比较慢，她刚走过去就看见了那边停着的一辆银灰色超跑。
哦，他又换车了。
北门这边的人比较少，她往车子那边走。结果因为鞋跟太细，她刚走没几步一不小心崴了脚，痛得她停住了步伐，在原地揉了揉脚踝。
那边他应该是从后视镜看到了她，几乎就在她停下的一瞬间他就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走到她身边来：“有没有事？”
“啊，没事，就是刚刚崴了一下，应该没伤到。”
岑然觉得有些丢人，脚是没什么大问题，问题是脸有点挂不住。
“……这里？”
他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她脚踝处某块微肿的地方，她闷哼了一声，确实还是有点痛的。
秦佑微微敛眉，他下意识抬眼去看她，却倏然身子一僵。
徐雅诗的这条雪纺裙，下面是类似旗袍那种侧开口。此时岑然因为崴了脚没注意那么多，她几乎大半条腿都露了出来，在流苏的荡漾下若隐若现，愈发显得双腿修长而纤细。而再往上，纤腰楚楚不盈一握，v字领又完美地凸显出了她丰满的胸部线条，随着她呼吸而起伏的圆润双峰配上她微微俯身的姿势，简直性感到令人难以呼吸。
而她此时的表情——因为她觉得穿高跟鞋崴脚是一件很丢人的事，窘迫之下有些脸红，却无端更显得如少女般娇羞，纤长的睫毛下那一双晶莹的眸子闪闪发亮，嫣红的唇瓣因为上了唇彩的缘故也比平时更加饱满丰润，让人忍不住想要……
……犯罪。
秦佑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起了身，伸出手臂示意她挽着自己，低沉的嗓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沙哑：“你扶着我。”
“嗯。”
岑然小心翼翼挽住了他的胳膊。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好像又变帅了，只是他一直不肯给她一个正脸，始终侧着头也不看她，她就只能这样看着他的侧颜，以及他微微上下滚动的喉结。
他身上的味道还是和从前一样，干净清冽，混合着属于他的男性气息。
从这里到车子的距离，不过几步，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岑然崴脚的缘故，两个人几乎是在以蜗牛般的速度在往前挪动。
“……”
“哥……我没事，没那么夸张。”
“……嗯。”
“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为了照顾我……走这么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