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记

第四章 一山的家

少年让安和在饭店门口等着,用柴禾换来的钱买了些粗粮和食盐,然后领着安和向后街走去,走不多远,来到一个用碗口粗的木桩围起的院子。
院子不大,四四方方,中有两间土坯房,像是直接从泥土地里长出来的一样,房顶铺满了用泥巴焊住的茅草,窗棂也已破败不堪,一阵风吹来,烂了的贴纸啪啪作响。
两只母鸡在院子里来会走动,印出一地的梅花。
一只硕大的黄狗蹲在窗棂下,吐着猩红的舌头。
看到主人后面还跟着一个陌生人,哪狗直起身来,冲着安和汪汪真叫。
安和明显感到这不是欢迎,而是示威,少年抚摸了一下它的头,他才停住了吼叫,绕着少年的双腿转了好几圈,还用舌头亲昵地闻他的腿和胳膊。
一辆板车放在院子的一角,已十分破旧,车身上还烂了两块木板,木制的车轮上被碰损出大大小小的缺口。
放眼整个院落,最值钱的东西,估计就是这辆老旧的木板车了。
少年用挂在腰里的钥匙打开了门,热情地招呼安和进屋,屋内很是空旷,两间土泥屋中间也没隔山,一炕、一灶、一小木桌放在炕上,灶台旁边放一盛水的大缸和一堆柴禾。南墙上挂着两把砍刀和一副弓箭。
环顾四周,仅此而已。
少年帮安和摘下肩上的包,放在东墙的土炕上,又招呼安和坐下,一进家门就坐人家炕上,安和有点难闻为情,四下看了看,也没有别的可坐,实在劳累,索性就坐在炕上。
少年用陶碗从灶前水缸里盛了一碗水,递给安和,安和接过,尝一口,水质甘甜清爽,绵软可口。
少年好象看出安和已饥劳不堪,赶忙张罗着做饭。
安和想去帮忙,可全身实在无力,索性坐着不动。
少年往锅里加了几勺水,等水烧开后,往里面放了一些安和叫不出名字的野菜,又从盐袋里小心地取出了几粒盐放与锅中,把买来的粗粮和水搅匀,团成一个个的面团,然后贴与锅壁的内侧,压成饼状。
盖上锅盖,又烧了大概半个时辰,一顿饭做好了。
虽然这种的饭对于现代人安和来说根本就称不上饭,饿极了的安和看着在锅中已被蒸成金黄色,冒着热气的汤饼,还是暗暗的咽了几口唾液。
少年揭下汤饼,盛了两碗野菜汤,放在炕上的小木桌上,又取筷子两双。
“家贫如洗,实在别无他物,能吃的也就这些了,还请小哥勿怪”。林一山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安和早以饿极,也就不再客套,连吃了四个汤饼,虽然汤的味道实不怎么样,除了盐,别无调料,安和还是喝了两碗,一时感觉胃里舒服多了。
看来“忙不择路,饥不择食”,道理还是对的。
吃过饭后,安和有了力气,帮助少年收拾好碗筷后,对墙上挂着的弓箭发生了兴趣,取了下来,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才拉半开。
这种东西,安和小时候只在公园游乐场见过,不过哪只是现代人用于玩乐的器物,而这张弓可是用来换取生活用品的工具。
抽了一支箭在手里把玩,箭羽是用鹅毛做的,箭杆和箭头是用子削成的,用手摸了摸,极是锋利。
少年说:因为家里穷,弓箭都是他自制的,箭羽上的鹅毛是从悦来香饭店后厨哪收集来的,做箭杆的毛竹附近芒山上多的是,不愁箭杆没有原料。
这箭和安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电视剧里用的雕翎箭,在唐代哪是战场上用来杀敌的,普通的猎户是用不起的。
晚上睡觉时,由于房子里只有一张炕,两人只好同睡一床,好在两人身材俱瘦,一张炕也不太挤。“
由于还是春天,二人只盖一张薄被,亦不觉太冷。被虽破旧,但很干净,下面铺了两张兽皮,光滑而且柔软,躺在上面很是舒服。
天色尚早,但两只公亦早早飞蹲到院内一棵桃树上,闭上眼睛,扎起翅膀,一动不动。
攀谈中,安和知晓少年叫林一山,母亲在前年得疟疾而亡,父亲农户兼猎户,耕作之余,常到附近芒山打猎,于是家中常有山鸡,野兔、野猪,拿与集市换些盐和獾油,以贴家用。
就在母亲病死的哪年,时任左骁卫大将军兼瑶池都督的阿史那贺鲁暗中召集旧部,利用太宗驾崩、新君李治刚刚即位的时机发动了叛乱,背离大唐,不断的扰西州和凉州。
李治震怒,征兵十万戍守西北,防范突厥,伺机反攻,准备一举消征服西突厥,扬威西部边陲。
林一山的父亲按照当时的征兵制度被官府征为辅兵,
要说太宗和高宗时期的府兵制,也真够奇葩的,不但装备和武器要自己的买,另外还要自备口粮。
不象现代的征兵制度,国家吃、住、穿一条龙全包了,还发工资、补助,交养老保险,家属每年亦可领取上万元的优待金。
父亲走后,由于交不起租庸调,只得将六十亩口分田卖给了永城县世族王家,家里只剩二十亩口分田和二十亩永业田。没了父亲支持,林一山只好从芒山书院退学回家。
由于人单力薄,土地无法耕作,家中耕地大多荒芜,所幸一山小时常
在山上打猎的同时又可以砍柴换钱,虽然日子过得有点拮据,但也可维持日常用度。
林一山对安和说:“你我年龄相仿,你最多也就长我两三岁,我年方十三,以后就称你为哥吧”。
自己明明已近三十之人,林一山为何说自己只是长他两三岁而已,自己原来合身的牛仔裤为何长出一大截,紧身的夹克为何变得如此宽大,莫非虫洞不但使自已穿越了年代,也改变了自已的年龄。使自已重回少年时代?
“好吧,我是家中独子,自小就盼能有兄弟姐妹,今日终得所愿,以后我就是你亲哥,就叫你一山吧”。安和感动地说。
聊着聊着,安和就进入了梦乡,毕竟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在大山里砍了两捆柴,又担到县城去卖,如果换成自己怕也早已累趴了,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
看着这个有着与自己年龄不相称成熟的孩子,安和陡然生出一种父亲般的爱怜,为他的纯朴善良,也为他多桀的命运。
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自己,而且把自己领到家中,管吃管住,少年之心质朴如斯,这要在人心复杂的现代,哪简直是不可能想象的事。
将来自己一定让他过上幸福的生活,成为永城县最富有,最幸福,最值得尊重的男人。安和看着这位在自已最困难时义无反顾地收留自已的少年,心中暗暗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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