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来都没见过的他。
事实上,在她的感觉中,他们分开不过是慕容璟和赶赴南越后至她假死前那二十来日,并没有特别生疏久远之感。
“你眼花了。”再转回身,慕容璟和脸上又是从容一片,泪迹早消,只是眼睛还有些微红,声音有些沙哑,透露出他极力否认的事实。
眉林看出他平静的表象下有着无法遏制的窘迫和紧张,想了想,不再继续纠缠在此事上,却又省起另一个事实,慌忙要从床上下地。
虽然她自觉是慌忙而急促的,但那动作看在旁人眼中却是极迟钝僵硬。慕容璟和眉微皱,一步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眉林被吓了一跳,她本意是下地行礼,毕竟他现在已是皇帝了。可是谁曾想地还没下,反被人抱住。在这样出乎意料的情况下,她果断决定装傻。
“睡得太久了,我想出去走走。”
慕容璟和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虽然不是很相信,但还是从旁边衣柜中拿出件披风来给她裹严实了,然后抱着她往外走去。
“欸……我自己能走。”眉林有些无奈,她又不是手脚不能动的废人。但是在开口前,也不知要唤什么好,名字?王爷?陛下?圣上?前面两个是不能喊了,后面两个却让她感到说不出的别扭,怎么也出不了口。
慕容璟和嗯了声,但并没放下她,反而揽得更紧了些,紧得让她几乎能感觉到他强烈的心跳。她哪里知道他心中想的是,朕扛一个陌生女人腐烂的尸体都扛了数天,哪还不能多抱抱你。当然,那样丢脸的事,他是绝对不允许让她知道的。
一直到走进院子里,在蔷薇花架下,他将她放进侍仆刚刚摆好的贵妃椅中,这才算松开手。
眉林哪还躺得住,又撑着坐了起来,而后突然发现没鞋,不由呆了下,然后默默地将赤足踩上了架下铺着的毛皮毯子上。
片刻后,有人将鞋送了过来。慕容璟和接过,想要亲自给眉林穿上,把她吓得够呛,倏地又将脚缩回了椅上。抬头看到拿鞋过来的竟然是清宴,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于是,冲他笑了下。
清宴微微点头回应,眼中含着喜悦的笑意。
“清宴,你回宫把奏折给朕送过来。”慕容璟和沉声道,语气中隐含着不悦之意。
眉林回过眸,看到他面色沉郁不乐。不得不承认,在他自称为朕的时候,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了浩然龙威。他和她之间的差距似乎越来越远了,虽然其实从来都没接近过,但这个事实仍然让她有些颓丧。
“你……你当皇帝了?”等到清宴离开,她才看着仍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有些迟疑地开口询问早已知道的事实。
“嗯。”慕容璟和淡淡应了声,伸手抓过她的脚,开始给她穿鞋。
这一回眉林僵着身子,想拒绝又不敢拒绝。但看他表情如常,似乎并不觉得当皇帝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不觉得一个皇帝亲自给女人穿鞋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想了想,她觉得暂时还是能将他当成以前那个别扭孩子气的荆北王爷看待,于是又问:“那你当了皇帝,以前说过的话还算数不?”
慕容璟和手上的动作顿住,似乎在想自己说过什么话,片刻后道:“休书在你房里。从此你和清宴没什么关系了。”所以,不要一见到他就笑得那么刺眼。
眉林眨了下眼,等着他继续,但是他却再也没说话,直到给她穿好鞋,站起身。
“那……还有呢?我是不是随时能离开这里?”她终于忍不住,问。她从没想过他会娶她,就如没想过自己会永远留在不再瘫痪的他身边一样。
慕容璟和闻言,脸色微变,但却并没发作。好一会儿,他转身负手在后,仰头看天,若无其事地道:“我不记得承诺过允许你离开。”
“但……但是你答应……答应过……”眉林急了,赫地站起身,却因起得太急,身体又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如,不由一歪,就要栽倒。
原本背对着她的慕容璟和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倏然转身,稳稳把她带入怀中。
“站不稳就站不稳,逞什么强。”明明是斥责的话,语气里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让眉林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便听到他继续道:“我答应什么了,嗯?”
眉林回过神,细思往事,突然无语。
他确实是……什么也没答应过。
第二十二章(3)
慕容璟和垂眼看着几乎傻掉的女人,黑眸中浮起浓浓的笑意。他揽紧女人的腰,低下头将脸埋在她颈项间,轻声控诉:“你睡得太久了。”久得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要终身这样看着她沉睡的脸。他真怕,等她有一天醒来,他已白发苍苍,再也照顾不了她。
“嗯?”眉林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这样温柔悲伤的他,实在让她有些不习惯。
“牧野将军不欢喜我当皇帝,所以辞了官职,游历江湖去了。”慕容璟和锢紧手,不让她乱动,继续道。此话一出,怀中人果然静了下来。
事实上是,当初在驱逐外敌使动藏道军的时候,牧野落梅就看出了他的野心。牧野落梅对朝廷极为忠心,又不想让他背负篡位谋逆的千古骂名,所以在那次破南越的人蛊阵时,她悄然跟随在后,其实是想利用那蛊阵让他阵亡沙场,以保全他的名声。只是真正击破那蛊人之后,她突然后悔了,才有以身救他之举。这些事只有他和十七骑知道,对外人,他只是说她是舍身救他。
大抵是自那个时候,又或者更早,在他回到京后并没按之前所说的先娶她过门再上战场的时候,她只怕就预感到两人已没有可能。
她是杀伐决断的性子,如何甘愿输给一个地位低下的女子,所以才会孤注一掷想杀了眉林,先绝了后患,再来慢慢捂热他的心。毕竟两人纠缠十余年,旧情复燃也不是不可能。
这里面的纠葛,在听到眉林因妒刺杀牧野落梅,却反被击毙那一刻,他其实就能想个明白。只是一个人太明白了,就必须承受比常人更沉重的苦痛。
事情皆由他而起,加上眉林也还活着,于牧野落梅虽然情份早已不在,他在夺得皇位之后也并没继续追究。成亲是不可能了,让她继续在朝为官,也是不能。幸好她脾气素来刚烈高傲,并不愿意在他面前低头,竟是主动辞官离去。倒是她的父兄,仍在朝为官,尽心尽力。
“是你又欺负人了吧。”眉林慢慢道。她想,牧野落梅的离去,也许跟自己的死有关。这个人……这个男人,怎么就不能对喜欢的女人好点呢。
慕容璟和笑出声,在她耳上轻啮了一下,道:“除了你,别人让我欺负我还懒得呢。”
酥痒的感觉传来,眉林不由颤抖了下,觉得自己实在不能把这么恶劣的人当皇帝,于是吸气,抬手,将他使劲推开了。
“腿酸,我要走走。”她恼道。
慕容璟和知道她确实应当活动活动,也不拦阻,但仍小心翼翼地扶在她腰上,生怕她有个闪失。
眉林无奈,觉得自己真不是一个受得了这种呵护的人,正想刺他两句,却在蓦然低头间看到他腰上挂着的杏红色香囊。
“这个好眼熟啊。”她伸手去摸,看到那编得歪歪扭扭的同心结,疑惑道。他身上怎会挂着这样做工拙劣的东西。
慕容璟和微僵,别开脸去看园子里的花,耳根却掩饰不住地红了。尽管如此,他仍然没拍开她的手,也没取下香囊。当然,他更不会告诉她,那是他让清宴写休书时,一道要回来的。
眉林抬头,原本想问他是从哪里拿来的,却在看到他越来越红的侧脸,突然抿唇笑了,并不再拒绝他的温柔。
******
没过几天,眉林已能行动自如。她发现眠春苑其实就是在原来的荆北王府所在的抚山上,大约是有着地热的关系,所以一年四季鲜花常开不败。
慕容璟和每天都来,看他半夜就得起床,赶往宫里,她其实有些不忍。但又没什么立场去劝他,便只能闭口不言。他并没禁止她离开眠春苑,只是出门时,身边必然会有人保护,想要离开那是不可能的。她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好在她素来随遇而安,加上此地景致不错,又有很多认识的人,所以倒也没太介意。
闲来无事,她就喜欢找点事做。那日正坐在屋内纳鞋底,慕容璟和兴冲冲踢开门,将怀里抱着的一只雪白长毛小狗讨好似地递到她面前。
“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眉林撩起眼皮看了眼,没啥兴趣,淡淡道:“狗。我要狗做什么?”
仿佛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慕容璟和先是僵了一下,而后沉下脸来。“你不要?”他以为女人都喜欢这些小动物,当初阿玳抱着那红色的小狐狸可是舍不得撒手。所以才巴巴地强迫别国献上这据说拥有与皇室一样高贵血统的小东西,只是想让她欢喜,没想到她竟然不要。
眉林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做鞋子。
期待落空,慕容璟和有些恼,一把将小狗塞进眉林的怀里。“我送给你,你就得好好养。”小狗正犯困,蜷成一团就睡了,丝毫不在意有没有人要它。
眉林吓了一跳,慌忙收住针线,以免扎到人。抬头看向脾气任性的男人,无奈:“我现在都还在靠人养呢,哪能养它。”
“那我和你一起养。”慕容璟和抬起下巴睥睨着她,一脸施舍的样子。
眉林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喜欢养自己拿去养好了,拖着我做什么?我又不喜欢这些软乎乎的精贵小东西。”她没说的是,每天对着一个精贵别扭的他就够了,再来一个,她可受不起。
慕容璟和脸黑下来,觉得这个女人真不识好歹,但是如今对着她脾气实在发作不出来,只能将郁气闷在肚子里。转眼看到她手中的东西,于是一把抢过来,问:“你在做什么?”
眉林叹了口气,实在不明白一个当了皇帝的人怎么会成日成日地闲在这里扰她,让她安静坐会儿也不能。
“我看巫的鞋子破得都快不能穿了,所以打算给他做双。”对于自己的针线活她其实没啥信心,但知道巫是个不挑剔的,所以才敢去做。
慕容璟和一听,轰地一下血全涌上了脑袋,冲口道:“你怎么没给我做过?”唯一的香囊还是他从别人那里抢来的。
眉林静默,她想起当初第一次给他做的香囊,他说过的话,也许他已经忘记了,但是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
“问你呢,怎么不给我做?”慕容璟和一边不着痕迹地用劲将鞋底线头扯断,一边不甘心地问。怎么说自己都是她的男人,没道理她给别人做,不给他做。
眉林叹气,指着他脚上做工精细质料上等的鞋,道:“我女红粗劣,你的鞋子我可做不来。何况你的鞋子多得怕穿也穿不完吧,哪里还能轮到我来做?”她做的,他也穿不出去,何必浪费精力。
“那怎么一样?”慕容璟和不高兴地道,“反正你只准给我做。巫那里我会让别人准备。”看了看手中口子越张越大的鞋,他这才有些满意,索性打消扔回给她的念头,拿着那鞋走了。
眉林抱着他塞在怀里的白色小狗,傻愣愣地看着他趾高气扬离去的背影,半晌回不过神。
这件事所造成的直接结果是,那日之后,从来不在意穿着的巫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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