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春

六月初，蒋言之从县城回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蒋家老二蒋佑之，他这次不仅通过了院试，且考中了一等禀生。
蒋家二老高兴的不行，亲自去码头接了两个儿子。
徐氏看着明显瘦了许多的蒋佑之，忍不住就落了泪，拉着他的手哽咽道：“黑了，瘦了，在外头一定没有好好吃饭。”
蒋佑之今年十二岁，生的浓眉大眼，虽没有蒋言之的俊逸，却也是好相貌，他咧嘴笑了笑，立即出声安慰，“娘，我这是抽条了，才显得瘦了些，您没觉得我长高了许多吗，再过两年，我铁定能赶上大哥。”
徐氏被蒋佑之这模样逗乐了，轻拍了他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笑，“你这小子，还是这么没正行，你什么时候能有你大哥的三分稳重，娘也不必为你操心了。”
“爹，娘，这位是我给山青请的师傅，刘大力，刘师傅。”
蒋言之此时已是把行李都从船上拿了下来，领着一个壮汉过来，对蒋家二老介绍道。
蒋言之去县城之前跟蒋家二老提过要给蒋山青请功夫师傅的事儿，所以这会儿两人见着人也不惊讶，蒋氏更是立即客气说道：“刘师傅好，以后我家山青就麻烦您了。”
“太太客气了，我一定会用心教小少爷的。”刘大牛瓮声瓮气地回道。
他是个模样憨厚的汉子，大概四十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些行伍之气，很容易让人看出他曾经参过军。
蒋言之一开始来请他的时候，他其实有些不情愿，毕竟他在鄞县待惯了，并不想来章水镇这小地方，但对方开的仪俸实在是太丰厚了，他想着赚了这笔钱就可以回老家安心养老，也便同意了过来。
此刻刘大年观察着蒋家一家人，并不觉得他们是什么富贵人家，竟是为了一个小儿如此舍得，不过想着这家两个儿子都是有功名的人，便也不敢有所轻慢。
“好了，咱们快回家吧，有什么话回家再聊，福子顺子这一路舟车劳顿，应该都累了。”蒋忠恒看徐氏又要拉着大儿子说话，连忙开口道。
一家人这才上了牛车，往家里赶去。
等回了家，蒋言之将刘大牛安顿好，便同家人去祭拜了先祖，把蒋佑之考中秀才的消息告诉他们。
蒋言之的爷爷奶奶在他小时候都去世了，可他们兄弟两人都十分敬重老爷子，因为可以说是蒋老爷子，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蒋家原先只是农户人家，好几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到了蒋老爷子这辈，好不容易积攒出了二三十亩田地，在乡下也算是殷实人家，蒋老爷子是个有远见的，让两个孙子从小就进了私塾念书。
也是他老蒋家要转运，两个孙子都是读书的料子，等蒋言之考中禀生之后，家里的光景就越发好了起来，一家人为了方便两个孩子继续求学，就从乡下搬到了镇上来住。
他们如今住的宅子，还是卖了家中二十亩良田，才凑够银子买的，如今家中只余十几亩中田，托给乡下亲戚打理，每年除了清明回乡祭祖，他们几乎都不回去了。
“祖宗保佑，福子也考中了秀才，咱们家往后一定会越来越兴旺的。”蒋忠恒给祖先上完了香，忍不住感慨道。
“爹，我和哥以后一定都能考中进士，您跟娘就等着享我们的清福吧。”蒋佑之在一旁笑着说道。
“你哥我倒是不担心的，他如今已经是举人了，可你这小子，从小就没定性，书看到一半就能跑出去玩，要不是你小子还有几分机灵，我看这秀才你都未必能考得上。”蒋忠恒并不怎么看好自家小儿子，出言打击道。
蒋佑之性子豁达，倒也不在意老爹的话，笑嘻嘻地说道：“考不上就考不上呗，二哥那么厉害，我到时候靠他就行了。”
“说你小子没志气，还真没志气，万事都要靠自己，靠你二哥怎么成。”蒋忠恒看小儿子那没正行的样，吹胡子瞪眼道。
“好了，好了，你们父子俩别吵了，饭菜都准备好了，赶紧去吃饭。”
徐氏看父子俩拌嘴，立即上前拉了儿子，笑着往前厅去了。
蒋佑之这次去县城考试，一去就是一个多月，许久没吃家里的饭菜，一气就吃了两大碗白饭，吃完又让徐氏添了一碗。
“还是家里的饭菜合胃口啊，在外头有时候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蒋佑之端着第三碗饭，忍不住感慨道。
徐氏闻言十分心疼小儿子，连忙给他碗里夹了好几块肉，“那就多吃点，这是你最爱吃的扣肉，娘以后每天给你做好吃的。”
一家人吃完了饭，就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蒋佑之知道家里最近多了个孩子，便忍不住问道：“娘，二哥的那个孩子呢，怎么不在家里？”
蒋家二老闻言都看向了蒋言之，并没有回答。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好好读书。”蒋言之不想弟弟掺和这事儿，敷衍着说道。
“我怎么能不管呢，我也是蒋家人吧，哥你这是把我排除在外啊。”蒋佑之急了，不满地说道。
“行了，我来说，孩子放到你大姐家去了，暂时就养在李家，你二哥不是马上要成亲了吗，养在家里也不方便。”徐氏出来打了圆场，与蒋佑之说道。
“那大姐她婆婆能同意吗？那老太太可难缠。”蒋佑之皱着眉问道。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儿，管好自己就行了。”蒋言之又是没好气地说道。
“那不行，万一我侄子在李家受了委屈怎么办。”
蒋佑之说着就看向蒋言之，“哥，我明天跟你一起去李家，见见我那小侄子，顺便也看看梅梅儿，我好久都没见着她了，还真有些想她。”
蒋言之有些头疼，立即拒绝道：“不行，你去了尽给我惹事儿，上次你把李家菜园子糟蹋的事儿我可还没忘呢，小心这次去了让老太太给你打出来！”
蒋佑之不以为然，“哥您放心，我这次一定不惹事儿，而且我现在是秀才了，李老太太怎么着也得给我几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