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不是自己幻听,随即摇了摇头,示意不可能。
不说他那么厉害的武功,单单就他那脑子,也不可能被人算计,死在回国的路上
“尸体已经也运了回来,停在西直门外。”祁燕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晏倾君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突然地坐了起来,扯住祁燕,示意她带她出去。祁燕连忙上前拥住她软如稀泥的身子,轻声道“夜深人少再去。”
晏倾君觉得自己定是被那“浮欢”毒得糊涂了,此时那里的人不会少,自己身中剧毒,也没有立场没有身份去看晏卿的尸体。只是,没亲眼看到打死她都不信晏卿会死
“隔壁那女子”祁燕缓慢地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晏倾君听见,“被奕子轩接走了。”
晏倾君嗤笑。
他早便知道自己才是晏倾君,而隔壁那人是封阮疏,却仍旧与她谈条件,当着她的面唤封阮疏为“阿倾”,让她因为下毒而入天牢,现在又将封阮疏接出宫,或许,打算一直这么自欺欺人下去
封阮疏与她说,在奕子轩眼里,她与奕家是同样重要的,她不想反驳,也不屑反驳,但此时,她是在利用这一点,逼奕子轩面对现实,在两者中做出选择。
其实也是她在赌,赌奕子轩会来给她解药。一旦他来给自己解药,便意味着浮欢之毒他也有,而他手握解药,却不给皇后解毒,已是大罪他身为奕家家主,此举会给奕家带来怎样的重创,可想而知。
晏卿曾说她自负而急于求成,那么这次她给自己留了两条后路,其中之一就是晏卿。可是他死了
思及此,晏倾君心中一惊,睁眼,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夜幕降临,银月如钩,挂在半空中,夜幕上星光闪耀,煞是美丽。她正要找祁燕带她去看“晏卿”的尸体,霍然发现自己身处殿外,靠在一只廊柱边,身上披了件厚重而暖和的披风,带着淡淡的兰花香。
晏倾君因为“浮欢”而迷糊的意识瞬时清醒许多,微微侧首,便见到奕子轩坐在她身侧的台阶上,不知看着何处出神。她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见到一簇荫绿的蔷薇花丛。
那花丛太过熟悉,日日夜夜,它曾伴了她十五年。
原来她现在在白淑殿前。
晏倾君再扫了一眼坐在台阶上的奕子轩,记起他正式回都城那年,她十一岁,他十三岁。
挽月夫人在世时曾经教她,身为公主要举止端正,不可席地而坐。所以挽月夫人过世之后,晏倾君如同跟她赌气一般,每日都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玩书本,玩树叶,玩小虫
那时奕子轩是晏珣的伴读,时常随着他一并过来,见到她邋遢地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的脸上就会露出些许笑容来。
“公主,坐在地上,不合规矩。”终于有一次,奕子轩先晏珣一步,将她扶起来。
“什么规什么矩要那些做什么我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喜欢坐地上就坐地上,喜欢躺床上就躺床上现在我就喜欢坐地上”晏倾君笑着推开奕子轩的手,执拗地坐回地上。
“反正白淑殿也不会有人过来,没人发现,子轩,我们也坐地上试试看吧”晏珣的小脑袋凑过来,未等奕子轩的回答,便坐在晏倾君身边,笑嘻嘻地拍了拍冷硬的地面,“好凉快”
奕子轩狐疑地扫了两人一眼,也笑着在台阶上坐下。
从那以后,他每次来白淑殿,总会时不时地坐在殿前的台阶上,譬如此时。
晏倾君说不出话来,微微喘着气,冷眼睨着奕子轩。奕子轩察觉到她的眼神,转首看她,喜色从眸中一闪而逝。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撩去晏倾君眼前的碎发,接着从袖间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到晏倾君嘴里。
晏倾君吞下,心口像是被注入一股暖流,渐渐流遍全身,无力感瞬时消散许多。
“阿倾,这是你想要的浮欢解药。”奕子轩的声音清清浅浅,如同月光一般净凉,“待会我送你出宫。”
“太子妃畏罪潜逃”晏倾君嗤笑,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说话的力气。
“嗯。”奕子轩颔首。
“我不走呢”
“阿倾,封阮疏的身份,于你无用。”奕子轩缓缓站起身,垂首看着她,缓声道,“宫中凶险,即便你洗脱了下毒之罪,随晏珣去了利州,晏珣也不会放过你。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一切,五国内,除了东昭,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多谢好意。”晏倾君低笑。
“那尸体,是晏卿的。”奕子轩没有征兆地转了话题,晏倾君心中一颤,他继续道,“不是他的。”
晏倾君这才想到,奕子轩从来不会唤晏卿为“晏卿”,而是“他”,所以他所说的“晏卿”的尸体,应该是真正的晏卿。
“你和他一伙的”晏倾君直觉他与晏卿是不和的,否则在祁国三人碰面时,晏卿不会是那种态度。可他们又是师兄弟,奕子轩知道他假扮“晏卿”也不戳穿,还纵容“封阮疏”嫁到东昭
“不是。”奕子轩肯定地回答,“我是想说,倘若他回来,我不会给你解药。”
所以晏卿不会回东昭,也在奕子轩意料之外
“阿倾,奕家至今为止,三百五十八年。”奕子轩背过身去,好似正看着不远处明明暗暗的宫灯,背影寂寥,继续道,“去年的三月初三,我是奕家的嫡长子。现在,我是奕家第十六代家主。”
晏倾君似乎已经料到奕子轩想说些什么,转首,闭眼。
“奕家三族内的血亲,五百三十二人,算上记录在册的家丁三千六百七十一人,门客两千九百六十四人。”奕子轩的声音清淡,不掺杂任何情愫,如沾染在叶间的露水,轻薄剔透,“奕家倒下,阿倾,聪颖如你,能明白那代表的是什么。三百年的家业,不可毁在我的手上。”
“所以就要我死”
“我只是送你走。”奕子轩转过身来,凝视着晏倾君,微微拧眉,“倘若要你死,今夜我不会给你送解药。”
晏倾君不语。奕子轩继续道“待在皇宫内,有何好处”
“我既然回来,自然有我的打算,无需奕公子挂心”晏倾君冷笑,“奕家家主是奕公子你,不是我晏倾君我无须为你的责任做出任何牺牲落霞”
晏倾君突然一声高唤,空中窜出黑色的人影,迅速将晏倾君抱在怀里,行起轻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在奕子轩的意料之外,他面色一凛,看准眼前人,追了过去。
“刺客抓刺客”
祁燕的动作并不轻,有意地召来禁卫军的注意,皇宫内瞬时点起火把,大批禁卫军涌了过来。晏倾君回头,见到奕子轩迅速地折转方向,匿在夜色中。
晏倾君与祁燕二人最终在昭华宫不远处被劫了下来,禁卫军高举着火把,将二人围在中间。晏倾君拉着祁燕,跪地高声道“求见皇上”
晏玺亲自出了昭华宫,身边还有耿家与段家两名家主,宫人很快在宫外设了座,晏玺在上位,两位家主在右,四周围了一圈禁卫军,晏倾君与祁燕跪在正中。
“你的毒解了”晏玺皱着花白的眉头,沉声问道。
“回皇上,解了。”晏倾君轻声道。
春夜的东昭皇宫,突然静得没有半点儿声响。数十道视线聚集在晏倾君身上,有疑惑、有惊讶、有不解。这位亲子服毒的“太子妃”,突然就解毒了,且行踪诡秘
“是奕家公子送来的解药。”晏倾君沉吟片刻,低声道。
简单的一句话,引得在场数十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晏玺面色不变,问道“你为何夜半在此,形同刺客你说是子轩替你解毒,他人呢”
“我不知何故会被他带走,喂我吃下解药后,身边的婢女来找我,他便走了。”晏倾君仍是轻声道。
“有何证据”晏玺继续问道。
“没有。”
两个字落音,当场的气氛顿时松下来许多。没有证据,凭口说白话,有谁会信
“浮欢之毒,不仅我一人有,且,皇后的毒,不是我下的”晏倾君抬首看向众人,面色坚定,目光灼灼,咬牙启齿道,“封阮疏愿以死明志”
“以死明志”四个字刚刚落音,便听一声长剑出鞘声,银白色的剑光在夜色中一闪而过,众人纷纷闭眼,却听见“叮”地一声脆响,睁眼只见到“封阮疏”脖间殷红的血和落在地上的长剑,还有夜色中缓步而来的奕子轩。
春风很柔,如轻缓的低吟拂过心头,风中的男子面色如玉,步子略浮,慢慢地走到晏玺身前,跪下行礼。空气中突然腾起莫名的无奈与萧瑟的失望,不知从那个角落里迸发出来。
晏玺微微皱眉,问道“子轩,你为何深夜入宫”
奕子轩垂首,半晌不语。
“疏儿说,她的浮欢解药,是你给的”晏玺继续问道。
奕子轩扫了一眼晏倾君,眼神如春日新发的绿芽,清新,却也带着易折的轻脆,他垂下眼眸,低声道“是。”
“你有浮欢的毒和解药”
“是。”奕子轩闭眼。
晏玺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耿家与段家两名家主面面相觑。
“皇后的毒,是你下的”晏玺的声音蓦地沉下来。
夜色寥寥,静寂无声。
“着火了着火了”远处突然传来宫人的大唤声,不一会便有禁卫军快速到了晏玺身前跪下,急道,“参见皇上栖云殿失火”
刚刚僵冷的气氛瞬时紧张起来,众人侧目看去,只见西面的天空火光冲天,浓烟弥漫,仿佛给暗红色的天幕掩上一层黑纱。
晏倾君冷眼睨着奕子轩,她知道奕子轩不会轻易认罪,却未料到他反应如此之快,片刻之间便找到了拖延局势的最好办法。只要拖过今夜,明日会有什么变故,谁还说得清
晏玺意味深长地扫了二人一眼,起身,沉声道“救火”
晏倾君被人送回怡园,奕子轩也出宫,明日继续。
“倾君,我们这算成功还是失败”回到房内,祁燕低声问了一句。
“当然是成功。”晏倾君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急急地喝下,“只要毒不是我下的,管他是奕家还是其他什么人,与我无关。”
“其实,刚刚他不出现,我也会救你。他知晓我的身手,未必猜不到。”祁燕面上冷漠,阻住晏倾君继续倒茶的手。
晏倾君眸光一闪,嗤笑道“这种时候,比的不过是谁对自己更狠一点他既然悉心照料毁容的阿倾,必然是心有愧疚。既然肯出手给解药,就该算好了我和晏玺做挖好了坑等着他跳。既然舍不得我死,跳了第一次,便会跳第二次。”
“所以你逼他现身。”祁燕垂眼,淡淡地道。
“毒本就是他下的,我凭什么替他顶罪”晏倾君冷声道,“伴君如伴虎,他该随时做好被老虎反扑的准备一个不小心被老虎吃了,也只能怪他无能,怪不得我这微不足道的诱饵。”
“贱人”一声尖锐的厉喝突然插入晏倾君与祁燕的对话中,房门被人踢开,晏倾云满面怒色地站在门口,抬脚便入了房,对着祁燕喝道,“贱婢滚出去”
晏倾君闻言,怒由心生,执起手上的茶杯狠狠地砸了过去,“我身边的人,轮不到你来教训”
晏倾云躲不过那茶杯,一声惊叫,茶杯砸到额角,迅速地红肿起来。
祁燕拉了拉晏倾君的袖角,示意她收敛气焰,对着晏倾云微微行礼便退下。
晏倾君深吸一口气,捋了捋气息。晏倾云私下里本就是个刁蛮跋扈的性子,挽月夫人死后她也吃过不少暗亏,只是懒得与她计较,但她那么骂祁燕,让她没由来的压不住怒火。
“是我瞎了眼,居然这么晚才认出你的身份来子轩待你那么好,你却一心置他于死地,晏倾君,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晚上可能安睡”晏倾云怒气冲冲地到了晏倾君身前,大嚷着质问。
晏倾君笑了笑,觉得自己方才与她置气,真是给自己降格了。
“当初你去和亲,奕老爷病逝,他守了整夜灵堂,第二日听闻边疆战事,丢下那么一大家的人快马加鞭往祁洛山赶,大半月的往返路程,他五日便回来回来晕倒在地上还抱着面目全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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