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口承认”奕子轩轻笑,“亲口承认你便信太子殿下未免太好骗了。那她现在是不是对你说,你若救了她,她便会替皇后解浮欢之毒所以你才急冲冲地来替她说出她的身份”
晏珣怔住。
“殿下可曾想过,这或许只是她的缓兵之计呵这女子还当真聪明我便暂且不动她,且看她如何来解浮欢之毒”奕子轩收起五彩琉璃珠,起身便走。
晏珣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蹙起眉头。
皇后中毒一事,并未如有些人所想的闹得满朝皆知,而是随着倾云公主的痊愈,许多人对皇后的病情猜测重重,即便是知道实情的,也三缄其口。
自入宫以来,皇后从未争宠,与晏玺相敬如宾。而晏玺,即便是在独宠挽月夫人的时候,每月也会去皇后的宫里几次。两人之间是否有情,旁人无处揣测,可以肯定的是,晏玺不会轻易让皇后出事。
东昭三大家,之所以相安无事,几百年来前所未有地和谐共拥皇权,很重要的原因之一便是三大家在东昭虽举足轻重,其下门生无数,却鲜有从武者。晏玺将最为重要的兵权一点点聚拢,牢牢握住,到如今,便只剩下皇后兄长马青手上的一股兵力较为庞大。
因此,此次皇后中毒,没有晏玺旨意,谁都不敢外传。而晏玺一直对此事闭口不提,三大家之首的奕家同样是避讳的态度,朝中更无人敢出头多问。
但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皇后的“浮欢”毒症状愈发明显,命悬一线,而御医院众人对白子洲的毒,可说束手无策。晏玺终于放出话来,先且不问谁是凶手,谁能给皇后解毒,便算大功一件。
晏倾君与封阮疏二人同时被留在怡园,两人都称略略懂得一些白子洲的医术,会尽力解毒以表自己清白。
“你真会解毒”封阮疏沙哑着声音,问向躺在软榻上的晏倾君。
晏倾君扬了扬眉头,“不会。”
“那三日后”
“你怕死”晏倾君笑问。
封阮疏沉默,半晌才道“我只是替你担心。三日后,见到商阙,我心愿已了,死便足矣。而你,若未能解毒,晏玺必然会将罪责都推在你身上给皇后的家人给朝廷一个交代,而祁国也未必会管你。”
“啊封姑娘也知道我此次极为冒险,若不是为了让你我都能在这个时候进宫,我也不必给那二人下花粉毒,不会让人钻了空子真下了浮欢,使我身陷险境。”晏倾君把玩着垂在胸口的碎发,抬头看着封阮疏,两眼亮闪闪的,“我为你牺牲这么多,不若你重新许我一个条件上次因为你回府,奕子轩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
“你要进宫,目的也不止是帮我吧”封阮疏冷声道。
晏倾君笑笑,“封姑娘看起来也不笨。那便自行去找商阙吧。”
说罢,懒懒地躺下。
封阮疏半晌都没有动静,晏倾君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不得不起身道“罢了罢了,我与你开玩笑呢。”
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张人皮面具,扔给封阮疏。
“但是,封姑娘必须答应我,今夜你去见商阙,不论发生何事,与我无关。”晏倾君正色道。
封阮疏看了看人皮面具,点头。
晏倾君起身,招呼封阮疏过去,替她戴上人皮面具,整理一番后,竟与镜中的自己一模一样。封阮疏狐疑地看着她,她瘪了瘪嘴,“这本来就是给我准备的,总不能换张面具换张脸吧,当然长得一样了”
封阮疏略作迟疑,点头,问道“他住的凝紫宫在哪里”
“出了怡园,向左,直走,左拐,第二个长廊,右走,第三间宫殿,这个时辰必然点了宫灯,很好找。”晏倾君随手拿了纸笔,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画出一张简略的地图来,交在封阮疏手里。
封阮疏略略瞟了一眼,拿紧了地图,转身便走。刚到房门口,她突然停了下来,轻声道“其实,奕子轩对你很好。”
说罢,不等晏倾君反应,便开门离去。
夜晚的怡园很是安静,封阮疏说自己未免露出破绽,从来不要身边有人照顾,因此怡园只有她一人留下。现在封阮疏不在,祁燕又被她打发走了,现下便只剩她一人了。
想到祁燕,晏倾君翻了个身。
她已经出去两日一夜,一点消息都无,虽说这是她离开的最好机会,可是以她对祁燕的了解,她不会走那么,是鬼斧神医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三日后,祁燕若还不能回来,她便要另谋出路了。
还有奕子轩,他与大皇子合谋,既然胆大到了直接给皇后下毒的地步,整个计划必定不会只有目前她看到的一部分。下毒,不过是第一步,即便是皇后真死了,她这个太子妃也因此获罪,对晏珣的势力是极大地折损,也不至于让他从太子的位置上下台
可是,奕子轩的下一步会是什么她若能想到,便不会如此被动了
还有挽月夫人一事,晏倾君将那几年母亲的异动想了个遍,除了生病时会自己熬药,着实想不出有何异常来至于那入宫时间,到底是母亲骗她,还是那记载有误,同样是无迹可寻
不对
晏倾君突然想起什么,猛的惊醒过来,却是对上一双深若寒潭的眸子。
那人就站在那里,月光如水,洒在他淡蓝色的长袍上,隐约还可见到袖角精致的兰花暗纹。他双手背后,微微垂目,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晏倾君的左眼角。
晏倾君歇息时会将人皮面具揭去,她知道,自己此时正是他“心爱”女子的模样,只比“她”少了颗泪痣
“奕公子,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晏倾君笑得娇俏,扬声问道。
奕子轩转身,自行点亮了房内的油灯。灯火一辆,晏倾君便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找了件衣服随意披上,下榻,在他所坐的桌边坐下,给他倒了杯茶,“阮疏真是受宠若惊啊,奕公子莫不是走错了房门”
奕子轩嘴角带笑,微微勾起,眼睑垂下,掩住眸中神色,从袖口拿出几张纸来,放在桌上。
晏倾君眉心一跳,桌上的,几张是她从医册上抄下放在太子府中的药方,还有几张是前几日她刚刚撕下的
“身为邻国公主,潜入御医院,撕毁皇上的医册,你可知这是犯的什么罪”奕子轩声音低沉,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威胁。
晏倾君干笑了两声,奕子轩继续道“你的那名丫鬟,想要她死还是活”
看到药方时晏倾君便料到祁燕在他手中,但她不露声色地保持着微笑,看着那几张药方不语。
“你刚刚问我找你何事你可想知道,明知你是他的人,为何我会让你到东昭来”奕子轩笑看着晏倾君,眸中微光闪烁,未等晏倾君回答,声如弦乐,“听闻当初祁国皇帝除去扶汝太后,你功不可没。”
晏倾君已然明白奕子轩要做什么,却还是娇笑着问道“你想如何”。
奕子轩从袖间再拿出一张纸,推到晏倾君眼前。
晏倾君看了他一眼,将纸张摊开来,一眼扫下去,眼里的疑色渐渐凝重,随后转为浓重的讥诮。
“奕公子真是够狠啊”晏倾君折起那纸张,“他是我夫君,我为何要帮你”
“我以为,他既然让你到东昭来,必然教过你,夫君与性命,孰轻孰重。”奕子轩将桌上的药方一一收起,叠好,放回袖口。
晏倾君故作沉吟,半晌,才点头道“如今阮疏四面楚歌,能得奕公子青睐,自是求之不得。只愿奕公子不是出尔反尔之人,事毕,让阮疏全身而退。”
“奕家人从来说话算话。”奕子轩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起身便要走。
“哦”晏倾君讥笑,当初是谁说“定不负卿”
一句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变成一句“听闻奕公子与太子殿下情同手足,如今却是没有半点儿手下留情,这话,阮疏真是不太敢信”
奕子轩刚好打开门,寒风袭来,吹入他冷然的一句话,“他伤了阿倾。”
晏倾君的眼被那寒风刺得眨了眨,怔忪了片刻便连忙跟上奕子轩。封阮疏不会这么快回来,万一他此时不是离开而是去向隔壁
奕子轩毕竟是习武之人,晏倾君略一怔忪便耽误了时间,未能跟上,正欲喊他一声,封阮疏的房门已然被他推开。
修文导致这章少了点字数,不得不补上,请见谅
33、第三十二章修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写了六千多字,写得乱七八糟的推翻重写了,于是让大家久等了,鞠躬
第三十三章
晏倾君只觉得一阵寒风没有任何阻碍地吹得自己的心头抖了抖,而之后,突然觉得自己的紧张很是莫名。
那屋子里的,是他的“阿倾”,即便是不见了,也是他的“阿倾”不见了,他自会去找她,听她的解释,选择信或不信。她为何要跟上她为何要怕他发现她不在即便他的“阿倾”被发现是假的,与她何干
晏倾君笑了笑,却也未打算回去,只是放缓了脚步,跟着奕子轩入了房。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封阮疏已经回来了。
晏倾君站在奕子轩略后一点的位置,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看着的方向,正好看到封阮疏躺在榻上,如初见她时的那般,背对着来人。
“阿倾。”奕子轩站在原地,极为小心地轻步向前,一声低唤好似梦呓。
榻上的封阮疏不语,只是将被子拢了拢,整个脑袋缩了进去,露出些许黑色发丝。奕子轩缓步到她身边坐下,轻抚她的长发,柔声道“阿倾乖,好好休息,过几日我便接你出宫。”
封阮疏未露出脸,奕子轩也未掀开被子,只是略有失神地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她的长发,好似连站在门口的晏倾君都未发现。
晏倾君微微皱眉,只觉得三人之间这场景,很是诡异正要转身离开,奕子轩却是起身,面无表情地路过晏倾君身侧,出了房。
晏倾君有些莫名,他不该把她当做危险人物赶出这房间么既然他不赶,她便留下好了。
她转身,反手关上门,睨着封阮疏,好奇道“你居然这么早便回来了”
封阮疏躲在被子里仍是不言不语,晏倾君走到榻边,漫不经心地道“那人皮面具还没摘下来吧戴着它睡觉封姑娘还想更难看点”
封阮疏这才动了动,起身,晏倾君便看到她满面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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