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 21
“jingle bells,jingle bells……”
欢快的乐曲在客厅里流淌,厨房里还不时传来说笑声,
“哎呀,你不要在这里添乱了,哪里有你这样烤**的?”
“你不要老是一成不变嘛,要勇於创新。这方子是海澄打电话跟我说的,要是错了就怪他。”
“你别拿儿子来当挡箭牌,海澄才不会这样胡说八道。”
“真的是的,不信你等他回来问他……”
不理那两人的谈话,有个小不点蹑手蹑脚的偷偷搬来一张小板凳,摆在客厅一角的圣诞树下,然後吭哧吭哧的爬上去,踮著脚尖够上面的糖果。
爸爸真是讨厌,特意买了好漂亮的巧克力和糖果,还都用透明的包装纸扎成小礼物的样子,却不给他吃,反而挂在圣诞树顶,让自己够不著,真是好坏好坏的!
不过聪明的小丸子怎麽能被这样小小的困难打倒?嘿嘿,看他现在,不就已经m到那颗漂亮的巧克力了吗?
哎呀呀,怎麽抓不下来?还差一点点,就那麽一点点!
我扑,我扑,我再扑──
一心沈浸在扑糖果中的小不点没注意到自家的大门已经开了,一个人拉著行李箱鬼鬼祟祟的进来。在背後瞧著他这样子,却是偷偷笑了。
正在小丸子努力的在小凳上蹦躂,和地心引力再一次做斗争时,头顶上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摘下了那颗糖果。
呃?小丸子愕然回头,看见来人却立即换了副表情,要表白他没有对不应该自己吃的糖果产生觊觎之心,那人却把食指放在嘴唇中间轻嘘了一声,然後把糖果递到了他的面前。
嘎嘎,小丸子大大咧开小嘴笑得谄媚。小的明白,知道该怎麽做了。同样回他一声嘘,然後把糖果揣到兜里,躲沙发後头去偷吃了。
也不管那人就这麽登堂入室,完全没有惊动厨房里的两个人,偷溜进房间,不过十几分锺的工夫,已经换了身衣服又偷溜出来。把几盒包装好的礼物留在餐桌上,然後也从树上拔了一颗糖果,咬了一口弟弟手里舍不得一次吞下的巧克力,跑了。
“唔!唔唔!”小丸子嘴里还含著巧克力,急得直哼唧,大人抢小孩,太不道德了!你要不会自己拿?
可是那人明显是惯犯,抢劫完毕就跑,哪里还给他讲道理?
“小丸子,怎麽了?”何家悦听著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著小儿子立即一脸的慌张,顿时沈了脸,“你又干什麽坏事了?”
“不是我!”小丸子忘了小白牙上还粘著咖啡色的巧克力,迅速指向大门,推诿责任,“是哥哥,他偷吃了巧克力!”
“你哥回来了?怎麽可能?”祈乐之闻言也走了出来,再看一眼餐桌上的礼物,讶异了,“咦?这还真有人来了?”
礼物分了三份,上面用熟悉的笔迹分别写著给老爸、给爹地、以及给小丸子。
去儿子房间检查一圈,何家悦可以肯定了,“是海澄回来了,行李都在,还洗了个澡,可这臭小子怎麽进了家门也不打招呼的?”
当爹的很怨念,这麽长时间,他也很想儿子的好不好?
祈乐之拆开给自己的礼物,呵呵笑了,“看来儿子是要给咱们一个surprise,年轻人,总有点小秘密,别问了。”
何家悦凑过去看一眼他的礼物,顿时y了脸,悻悻磨牙,“这小子,学坏了!”
“什麽嘛,儿子多懂事啊,你快拆开看看,他给你送了什麽?去去去,看你自己的去!”眼看小儿子想凑过来看热闹,祈乐之赶紧把给他的礼物塞他手里,然後把大儿子送的情趣内衣塞回盒子里。
何家悦不想拆,但祈乐之手快的抢了去,怕老大不厚道的送些太不堪的东西,追著祈乐之回房一看,幸好,不过是和祈乐之同款的情侣装。
不在小儿子跟前,祈乐之可以放声大笑了,“这傻小子,去了趟美国,思想也开放了。”
何家悦却红果果的瞪了两件小东东一眼,“我看这小子八成是春心动了。”
祈乐之故作担心的问,“你说他会不会给我们找个洋妞回来?”
何家悦嗤笑,“要是洋妞,他还能回得来?只怕是本地土产。”
祈乐之哈哈大笑,“你还真了解你儿子。”
“废话!我自己生的,我要还搞不清楚他肚子里有几g肠子,那也真是白当这麽多年的爹地了。”
见爱人冷著脸吐槽的样子,祈乐之忍不住春心也动了,“你说我们晚上要不要试穿一下?”
何家悦正想刺他两句,忽地听到客厅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夫夫俩脸色一变,祈乐之先冲了出去,何家悦没忘记把那两件小东东藏进抽屉里才跟出去。
就见他们的小儿子很无辜的高高举起手里可伸缩的玩具金箍b,站在轰然倒下的圣诞树旁大声解释,“不是我,是它!哥哥又没告诉我,这个b子真的可以动。”
看著两位家长越来越y沈的眼神,小丸子解释的声音也越来越轻,“呃……我就想试试,我不是故意的。”
厨房里,飘来淡淡的糊味。
“呀!烤**!”祈乐之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抢救全家的圣诞大餐了。
何家悦三步两步到儿子面前,劈手夺了他的金箍b,“以後不许你玩!”
哦哦,小丸子刚做了坏事,不敢反抗,但那个b子真的好酷好酷哦!有这gb子在手,他一定会把唐亦观那把破刀打得落花流水的。
小小声的跟何家悦打商量,“爹地,我以後在家里不玩,拿出去玩可不可以?”
“不可以!”何家悦想把b子收起来,还一时没找到开关,小丸子忍不住出言指点,“爹地,你喊一声小就好了。我刚才喊大,它就大了、”
何家悦不信,就这麽个小玩具,还能是声控的?
“小!小!”可小丸子在一旁连喊两声,这b子真的就在他手里缩了回去。
看儿子一眼讨好的笑,何家悦突然觉得,这b子还挺好玩的。要不他先收缴回去,晚上偷偷揍某人一顿试试?
……
小小的出租房里,并没有多少东西可收拾。除了随身衣物,只有些洗漱用品,连一只不大的行李箱都装不满,还留有空档。
反正也不知道上哪儿,苏明也不需要太多的行李。甚至连钱也不需要太多,找到新工作,总能赚到钱的不是?
总之,他是不会再去偷了。
拿出一张纸,给唐慕阳留了几句话,让他把自己卡里剩下的钱还有将来的分红,一半交给照顾自己这些年的养父,另一半捐给运福基金会。
他们都是好人,苏明也想为他们做点什麽。
至於这张画,这张画……
纤细白皙的手指再度抚上画盒,男孩目光中的不舍与眷恋令人心疼。
他是想把这张画带走,可是却又无数次的问自己,真的配拥有这张画吗?
把头埋进膝盖里,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海澄就快回来了,等他回来,肯定会见自己,说不定会想拥抱他,会亲吻他,甚至更多更多……
狠狠揪著自己的头发,似乎只有r体的痛苦才能让人心里好受一点,但眼泪却再一次不争气的落下。
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收到海澄的信息会哭,收到海澄的照片会哭,看到他对自己的关心,自己的问候,看到他的一切一切,都有让人忍不住落泪的冲动。
因为,这些都是自己不配拥有的。
因为,他是一个骗子。
从一开始到现在。
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所有的代价,哪怕和魔鬼做交易,要失去容貌、健康、寿命、乃至一切一切,如果能回到最初,那该有多好?
不是酒店那一晚的意乱情迷,而是更早更早以前。
早到十六岁的少年踩著单车,背著画具,如一阵清风吹过他的身边,阳光下的笑容比金子还要炫目。
可是,回不去了。怎麽也回不去了。
死死咬著拳头,才能迫使自己不发出声音。
假已经请好,东西已经收拾齐全,等到海澄回来的那天,到机场去远远看他一眼,就是自己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夜风呼啸,渐渐掩盖了节庆的热闹,天气预报说今晚是大风降温的天气,可再降得再低的温度能比得上人心里的冷?
不想开灯,不想吃饭,甚至都不想再思考下去,就这麽坐在地板上,看著手边的那副画,象是看著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或许,他接下来的人生,可以去这世上找一找,有没有一种东西叫如果,有没有人在卖後悔药,再或者,他还可以去找一坛名叫醉生梦死的酒,喝下去,把这些前尘往事全都忘却。
然後,可不可以让他还记得那个叫何海澄的人,让他可以回来跟他重新开始?
叮铃铃铃,门铃突兀的响起,打破了一地的梦境。
再怎样,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保持基本做人的规则,男孩摇摇晃晃走到门边接听。
“你好,先生,有你一个快递。”
快递?苏明很诧异,可快递员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相信了,“是一位何海澄先生寄来的,请您下来签收一下吧。”
海澄,海澄还有礼物给自己?心里顿时被这惊喜给填满了。
无论怎样的决定,何海澄都是他命中注定的魔咒,一句话可以让他掉进地狱,一句话也能让他进入天堂。
抓上钥匙,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匆匆忙忙的冲下楼去。可是楼下,哪有快递员的身影?只有保安微笑著向外一指,
深蓝色的车旁,温厚儒雅的男子靠著车门,望著他笑意盈盈。
脑子象是被胶水糊住,连呼吸都无法控制,苏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何海澄的面前的,他只是傻傻的看著他,傻傻的伸出手去。
“下来怎麽不多穿件衣服?”男子任由他冰凉的手抚上自己的脸,眼里满是笑意,却嗔怪著脱下暖和厚重的大衣,把他单薄的身体牢牢裹定。
“海……海澄……”全身上下都被那种专属於何海澄的温暖包裹,可喉头酸涩得象是被什麽东西堵住,除了这两个字,完全说不出别的话来。
并不算太明亮的路灯下,何海澄的眼睛却亮亮的,象是天边最明亮的星,璀璨迷人,让人移不开眼睛。
突然,他一把将痴痴看著自己,已经完全失态的男孩拉到车後的y影处,“你要再这样看著我,我会想请你吃巧克力哦!”
吃巧克力?男孩还没回过神来,就见何海澄从他身上的大衣兜里掏出一只包装得极j美的巧克力。 他慢慢的剥开,眼睛却一直一直锁著苏明的眼睛,让他挪不开,也无法呼唤。然後,何海澄把巧克力放进自己嘴里,却满是笑意的问他,“这样也可以吗?”
可以!男孩说不出,只是急促喘息著,定定看著他,走近了一步。
“那──我要吻你了?”何海澄的气息也有些不稳,眼中的渴望显而易见。
那就吻我啊!男孩浑身的血y都为这句话而燃烧起来了。 他一定是做梦,海澄还在圣地亚哥,他没有回来,这只是他在做梦。他一定是在做梦,所以他可以吻他吧?
他好想吻他!
脑子里才闪过这样的念头,冰凉的唇就触碰到了火一样的炽热。只轻轻的一下,整个人都好象是冬天里的最後一块冰遇到春风般融化了。
甜美的巧克力在两人唇齿间融化,身体不存在了,心不存在了,一切一切的纠结,一切一切的恐惧、不安和害怕似乎都不存在了。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敞开自己,欢迎他的进入,又象是更加迫切的想要进入他的怀抱,寻求那久违的安宁。
真的是久违了……
脑子里模模糊糊的闪过一个不妥的念头,可下一瞬,後脑却给人托紧了。
不对!心里的警铃大作,可身体到底舍不得离开那样的温暖,贪心的想著:没事,应该没事的。
可是,给人抵在车上,手从毛衣底下抚上腰肢时,男孩彻底清醒了。
这手,是海澄的手,却不是带著情欲的。可依旧能撩拨起自己的欲望,让他瑟瑟发抖,本能的出现各种反应。
唇还是热的,但心已渐渐结冰。
“果然──是你!”猛地一把将他推开,退後几步的何海澄脸色青得怕人。
苏明恐惧的看著他,拼命摇头,“海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那好,你说!”何海澄浑身抖得厉害,只能死命咬著牙,才忍住上前掐断他脖子的冲动!
“说,你是怎麽骗我的,还骗了一次又一次!苏明、烟,你们是同一个人,对吧?你回答我!”
男孩脸色煞白,同样抖得厉害,可偏偏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
“我真是彻头彻尾的大傻瓜!”何海澄按著突突跳的太阳x,已经气到了极致,“我早该想到不对劲,我早觉得你不对劲……你的身形,你的眼睛……我还带你去看星星,我还***说要跟你交往!”
恨恨的一脚踢在他素来最宝贝的车上,几乎陷进去一个微凹的坑。
“可是为什麽?”何海澄嘶声问著,全然不知自己双目已经赤红,既悲且愤,“你为什麽要这麽一次又一次的骗我?这样耍我很好玩吗?”
“我不是……”男孩已经颓然抱头,语无伦次的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我都已经打算离开了……”
可这样一句顿时如火上浇油般勾起何海澄更深的怒气,“是啊,你又打算离开了。每次当我爱上你,打算跟你继续时,你***就想离开了!之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如果我没有提前回来,你是不是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走了?是不是?”
他抓起男孩拼命的大力摇晃著,却只摇出一个字。
“是!”男孩泪流满面的说著连自己也不知道的话,“我怕被你发现,所以我又准备逃了。我就是个骗子,我就是个小偷,我是坏蛋,我是人渣……可是海澄,我是真的喜欢你……”
何海澄放开了他,一直摇著头,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你喜欢我?你就是用这麽一次一次的骗我,一次又一次的逃离来喜欢我?”
他吸了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兴冲冲的赶回来,想给你个惊喜。我在雪景餐厅订了位子,要带你去过一个真正的白色圣诞节。你知不知道我回家连爸爸都没打招呼,就跑出来见你?!”
“对不起,对不起!”男孩拼命摇头,为自己辜负的心意。何海澄的一字字,一句句,都好象是刀子扎在他的心里,可这些刀子偏偏是自己亲手给他的。
对面的男人仰天长长的吐了口气,似是要吐尽心中的不平气,再望著他时,目光悲凉得象经过了几世沧桑,“可我没想到,你居然给了我这麽大个惊喜。哈!我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最大的笑柄!”
“不是的,海澄你听我说!”
“你别过来!”何海澄甩开企图走到自己面前的男孩,“你聪明,你厉害,你能玩弄人心於股掌之上,我没你这本事。我认得你,算我倒霉。现在我只求你,不要再缠著我了。我玩不起!”
最後四个字,他几乎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嘶吼出来,连呼啸的夜风都为之暂时退避。
男孩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何海澄大步上了车,重重甩上车门後,从玻璃窗内最後看他的那一眼里,已经泛著泪光点点。
深蓝色的小车如负伤的兽般冲上道路,男孩心头有不祥的y云在逐渐笼罩。
不能让他这麽去,可脚象是生了g,怎麽也动不了。
大厦的保安觉得不对劲,跑出来善意的提醒,“你还是快跟上去吧,我看你朋友这样开车,是要出事的。”
是的,他应该跟上去。男孩突然清醒过来,发疯般的冲上公路,“出租车,出租车!”
可平安夜的出租车,哪里是这麽容易打到的?
保安嗫嚅著提醒,“苏先生,你今天不是开了一辆车回来吗?”
是的。男孩突然想起,因为要帮祈康之选车,唐慕阳弄回几辆他指定的型号,让车厂的人开两天给个体验报告。
苏明技术最好,当然也分了一辆。钥匙就在手上,把车开出来的时候,男孩打开了gps的全球定位系统,很快查找到了何海澄的车。
那是他上回修车时偷偷加装到他车子上的,就算是偷车贼拆了外面的追踪系统,但他还是会追踪到。
将油门踩到最大,一路不管红灯绿灯,只管照著最近的路冲了过去。
时候不长,视线里出现了那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车。
而车主一反常态的疯狂驾驶,让男孩焦急得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迫使他停下!海澄的车技并不好,他几乎从来没有飙过车,这样的速度他完全驾驭不了的。
可是,还没等他追停何海澄,一辆装满了货物的大型货柜车从转弯处出现了。
男孩坐在驾驶室里,就这麽眼睁睁的看著那辆尾号420的车,何海澄开著的车,如撞石头的**蛋般一头撞了上去。
车碎了。
男孩的心,也跟著碎了。
作家的话:
这章写得自己都泪流满面了,55555……
大家总说我虐小明,难道不觉得一直被骗的海澄其实也很惨吗?嘤嘤,我家小攻好可怜哦。
不过不要因为惨就忘了投票哈,然後谢谢薄荷冰、咪咪龙、sunsunflower、lkjklkjh的礼物。
麽麽大家,以下请自备几天的小手绢~~ 不许不来啊,否则桂花一个人哭不下去的。
☆、偷心22
白色的灯明晃晃的嵌在天花板上,象是永不熄灭的眼,冰冷的注视著人间的一切,怎麽也不肯闭。
真奇怪,为什麽从前没有发现,这样的白光是如此的刺眼?好象千万g银针,都能直直的戳进人的心里。
真的好佩服那些人,还敢在这样的灯下存在。而他,那样的光亮是他怎麽也不敢去触碰的,只能抱著双膝蜷缩在楼梯间冰冷的地板上,隔著一扇门,悄悄打量著对面的动静。
对面的尽头,亮著“手术中”字样的地方,是──急救室。
海澄在那里。
已经过了多久?时间对於他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只是看著对面的那盏灯,既想它快点熄下来,又怕它真的熄下来。
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一家三口正在无比焦急又伤心的等待。那是祈乐之、何家悦和他们的小儿子祈思元。
昨天夜里,自从他们来了之後,就一直维持著这样的情绪,有增无减。旁边有许多人围著他们,那也是他们的亲人。可最最伤心的,还是这一家子至亲。
男孩亲眼看到,几次有人试图把祈思元抱走,可他每次都会大哭大闹著留下来。
“哥哥,我要等哥哥出来!”是小家夥说得最多的一句话,那麽点大的孩子,就知道懂事的陪大人熬著夜,抹去爸爸脸上不断溢出的泪水,安慰他们,“爹地不哭,哥哥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真是无情啊!
男孩伸手m向自己的脸,眼窝干干的,没有一滴泪。
从看到那辆深蓝色的车被撞得支离破碎到现在,他没有掉一滴眼泪。他就在那里看著,看著闯祸的司机打电话报警,看著白色的救护车开过来,把浑身是血的人从车里抬出,送到了这间医院。
他就一直这麽跟著,跟著,跟到了这里。
他为什麽不哭?男孩问自己。
之前的自己不是有很多很多的眼泪吗?可为什麽当所有的人都那麽悲伤的时候,他反而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他的脑子明明是从未有过的清醒,他知道出事的人是何海澄,他知道海澄很有可能会死,那他为什麽就是哭不出来?
或许,他就是这麽个铁石心肠的小偷。
是他偷了何海澄的感情,两次。
然後在被失主发现的时候,还刺激得人家出了车祸。等到人家出了车祸,他又一脸事不关已的样子躲在一旁偷看,连眼泪都没掉半滴。
枫从前就不止一次的对他说,“小明,你真不应该当小偷,你这样的冷静,简直是天生的杀手。”
是啊,他确实可以做杀手。看,眼下他不是很成功很完美的谋杀了一个人吗?
如果何海澄死了,跟他又有什麽关系?他没有推他上车,他没有指使他飙车,他也没有安排那辆突然出现的大货车。
何海澄的死,只能归咎於意外,而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法律是需要讲证据的。就算何海澄因他而死,他也不需要负半点责任。
他是凶手。是他,谋杀了何海澄。
对面,刺眼的白光一点一点的弱了下来。不是因为电能不够,而是因为天在一点一点的亮了。
手术室的灯还亮著,走廊里的一大家子商量了下,有人走开了。
那身影有点熟悉,但男孩已经无心去看。身边好象有东西在响,他也无心去理。
时候不长,那人又捧著热气腾腾的食物回来。
他们在游说那最悲伤的一家三口,努力让他们吃点东西。
可除了已经等得恹恹欲睡的祈思元,谁也没胃口。勉强喝了两口热水,男孩看见何家悦把头靠在祈乐之的肩头,默默的流泪。
海澄是他生的,他应该最痛吧?
男孩其实一直很羡慕他,一个男人,却有机会孕育自己的孩子,这不是老天给予的幸运是什麽?
将手搭上自己的小腹,男孩其实无数次的幻想过,这里也能孕育一个孩子。
他和何海澄的孩子。
如果真的有这种可能,那他们的孩子都应该和祈思元一般大了吧?不!如果真的有这种可能,他会在更早更早以前,就怀上何海澄的孩子,生很多很多。
可他是男人,他终究是没有这个命的。
何海澄如果死了,那他这个人,就算断子绝孙了。弟弟再亲,也不能算作他的後人,在这个世界上,他的血脉就算完了。
完了,就是什麽都没有了。
何海澄会从这里被送进太平间,然後在高温焚化炉里化成一捧灰烬,然後被安葬在某个用大理石建造的小小的黑暗的墓x里,永不再见天日。
心突然抽了一下,好疼。
不是心疼何海澄,而是心疼於自己再也无法触碰到那样温暖的人,再也无法触碰到那样温暖的笑容和灵魂。
他果真是个自私透顶的家夥啊!
否则为什麽之前都不觉得疼,而现在却会疼得全身都开始痉挛呢?
一想著再也不能从那样的温暖的人身上汲取温暖,他冷得五脏六腑都紧紧收缩起来,牵扯著全身的血y和骨头都被挤压得变了形,象是要戳破每一寸皮肤爆裂出来,疼得他几乎都快无法呼吸了!
啊──突兀的尖叫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好吵。
男孩不悦的皱了皱眉,可r体的痛苦却得到了暂时的缓解,扫一眼那个穿著绿色清洁工装的人,不明白他有什麽好叫的。还是个大男人,不过看到自己,有这麽恐怖的吗?
他继续一动不动著,可扭过头去的瞬间,却看到对面手术室的灯熄了。
男孩以无比的迅速跳起来,推开门冲了出去,可是更大的惊呼在身边响起。
“小明?你怎麽在这里?还弄成这副样子?我找了你一晚上,你怎麽都不接电话的?”
旁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唠叨,可男孩完全无心去听,只瞧也不瞧的吼出两字,“闭嘴!”
然後眼睛睁得大大的,专注的盯著医生,哆嗦著唇问,“他怎麽样了?他怎麽样了!”
忙碌了一晚上的医生十分疲倦,摘下口罩,告诉围拢来的人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值得庆幸的是,那辆车上加装了多个防护气囊,所以病人的命是保住了,尤其是大脑和脊柱,基本没有受到什麽损伤。但不幸的是,撞车时的冲击力太过巨大,和气囊之间的挤压,造成了病人四肢的多处骨折。尤其是右手和右腿,几乎全是粉碎x骨折,损伤得非常严重。”
何家悦早失去了往日的镇定,扯著医生的袖子,红著眼睛追问,“那我儿子到底会怎麽样?”
医生犹豫了一下,斟酌著语句,小心翼翼的告诉他们,“这个得视病人苏醒後的情况来定,不过他肯定需要一个非常艰难的康复过程,还极有可能留下後遗症,你们家属最好有心理准备。”
“医生!”何家悦还想扯著人把话问清楚,却给祈乐之拦腰抱住,“让医生去休息,我来告诉你。”
旁边,男孩的眼睛也眨也不眨的盯向了他,象两汪极地幽泉,散发著冰冷的寒意。 祈乐之看了他一眼,再看向自己的爱人,忍了几忍,但那试图沈稳的语气里,依然有哽咽的波动,却告诉了他实话,“海澄……很有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
“不!”何家悦失控的尖叫起来,眼泪彻底崩溃,“我的儿子怎麽可能会残疾?他还这麽年轻,他要残疾了,你让他下半辈子怎麽过?”
祈乐之忍不住落下伤心的泪水,一大家子亲戚几乎同时背过脸去,每个人都在偷偷擦眼睛。
小小的祈思元还不太理解发生了什麽事,只是看爹地这麽难过,跑去拉著慕容刚的裤腿哭得一抽一噎,不断的哀求,“刚哥哥,你是医生,你去救救哥哥,你快去救救我哥哥吧!”
慕容刚蹲下,抱著祈思元泣不成声,“对不起,小丸子,对不起……”
身为医者,他当然知道粉碎x骨折,历来是最难康复的伤。就算是有最先进的技术,也不能保证就能把每块骨头接得一点不错。
而只要稍稍错了一点,那麽病人就会落下残疾,比如瘸腿,比如歪手。即便是全部都接好了,但随後的康复训练,又是一项重大的考验。
不仅痛苦,而且稍有不当,又会落下诸如肌r萎缩,关节挛缩等等後遗症。如果只伤到一处还好,而何海澄的四肢全部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而习惯x的右手右腿还是重伤,慕容刚几乎眼下就可以断定,何海澄将落下残疾的可能x是百分之百的,他们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减轻他残疾的程度而已。
“打电话,我得赶紧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妈妈从前在科研院工作过,认得不少老专家的。一定有人能治海澄,肯定能有人可以治好他!”
何家悦忽地推开祈乐之,一边说著,一边转身去找电话,可祈乐之却湿著眼眶抢过手机,不让他打,“爸爸妈妈都这麽大年纪了,一个心脏病,一个高血压,他们要是知道海澄出了这麽大的事,怎麽受得了?家悦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麽冷静?”刚刚强自镇定下来的何家悦再一次崩溃了,泪如雨下,“海澄要是残废了怎麽办?他就再也不能打球,再也不能跑步,再也不能去爬山了啊!”
“那又怎麽样?”男孩茫然的站在那里,不明白他为什麽这麽难过,“他活下来了啊,他没有死,他大脑清醒,他不会瘫痪,不过是手脚受了伤,有什麽好难过的?”
他的脸上突然浮现起一抹近乎满足的笑容,可话语却残酷得让人脊背生凉,“这世界上有好多人断手断脚的都没事,他不能打球爬山又怎样?”
何家悦赤红著双眼看著他,那目光就象看著一个疯子,一个怪物,咬牙切齿的问,“你是谁?你凭什麽说这样的话!”
男孩很奇怪,“何叔叔,你怎麽不认识我了?我是苏明啊。”
何家悦的锐气稍敛,只是目光突然变得有点不可置信,“你是苏明?”
“是啊。”男孩刚刚发现,他瞳仁中的自己,似乎是有点不一样了。
忽地,祈思元从慕容刚的怀里挣脱出来,使劲的推了跟爹地吵架的人一把,然後跑回何家悦的脚边,抓著他的裤脚,回头怒斥,“你是老爷爷,你才不是小明叔叔。”
老爷爷?男孩感受到旁边的光,怔怔的转过头去。
明亮的玻璃窗上,映出男孩的脸,容颜未改,只是原本的一头黑发已经如银般雪白。
作家的话:
嘤嘤,这一对好惨。小明明惨,海澄也挺惨的。写虐文真素作者在自虐啊~~~
然後,小小声的提醒一句,大家不要看得伤心後,就不给票票了哦。
(然後,很乖很乖的缩角落去了。)
☆、偷心 23
红。
眼前是一片血红,无处可逃的何海澄被那铺天盖地,血红的海层层叠叠包裹起来,粘腻得让他几欲窒息,而更令人疯狂的是这片血红里还不断回荡著那个男孩的声音。
海澄,海澄……
如海妖的呼唤,深情诱惑,却带著致命的毒,让人憎恨得不住颤抖。
骗子,大骗子!滚开,快滚开!
炙热的粘腻的如熔炉般的血海虽然让人痛苦,却怎麽比不上这个声音带给他的痛苦,连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如果可以选择,何海澄宁愿下到更深更痛苦的地狱中去,也不想再听到这样的声音!
叭!
眼前出现了一片炫目的白。
奇迹般的,声音消失了,血海也消失了。在何海澄刚刚觉得庆幸的同时,那无比的沈重与疼痛就如瞬间涨上来的潮水般吞没了他。
就算他曾经以为自己很坚强,也忍不住被这r体上的巨大痛苦逼得发出沈闷的呻吟。
“澄儿,澄儿你醒了?”旁边,又惊又喜呼唤著他r名的声音无比熟悉,是爹地。
这是出了什麽事吗?何海澄费力的想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却感觉脖子完全不是自己的,连眼睛也痛,眼皮上象压著铅块,连眼球最轻微的转动都变得那麽困难。
这到底是怎麽了?
“海澄你别动,没事了,没事的。”何家悦主动把脸凑到了儿子的面前,眼泪扑籁籁的掉在到他的脸上,热热的很快积成小小的水洼。
爹地你别哭!你怎麽憔悴得这麽厉害?脸色苍白浮肿得他几乎都快认不出来了。何海澄想说话,但喉咙里除了呜呜的呻吟,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海澄你等等啊,爹地先去叫你爸爸和医生过来,让他们来看看你!”何家悦暂时离开了何海澄的视线,按了他床头的召唤铃,然後冲外间叫喊,“乐之,乐之你快进来,儿子醒了,海澄醒了!”
爹地的手一直握著他的手,何海澄感觉得到,只是这只胳膊好重,怎麽也抬不起来。不止这只胳膊,手脚四肢都好重,象是绑上了超出最大负荷的沙袋,难受之极。
闭上眼睛定定神,何海澄开始慢慢的回想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啊,记起来了。
模糊视线的眼泪,突如其来的大货车,刺耳的刹车声,然後是金属剧烈摩擦的火花,最终,结束於几乎要震破耳膜的轰天巨响……
那麽自己现在应该是出了车祸。那麽,严重程度呢?
何海澄心中苦笑,应该不会轻,否则,不会把爹地吓成这个样子。
医生很快的过来了,检查之後,确认了之前的判断,“病人神智清醒,大脑没有任何问题,剩下的,就是需要时间康复了。”
“谢谢医生。”何家悦忍不住捧著儿子的手又哭开了,“海澄你没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不见得吧?何海澄想问,却苦於无法出声,幸好爸爸读懂了他的眼神,握著他另一只手,祈乐之轻声但坚定的告诉他。
“海澄,你出了车祸,虽然别的问题还好,但四肢骨折的情况很严重,有几处还是粉碎x骨折。眼下断裂处虽然都已经接起来了,但康复效果却要一个月後才能看得出来。爸爸已经给你联系了最好的骨科专家,一定会尽力帮你恢复。”
微微眨了两下眼,算是感谢爸爸的诚实。可何海澄心里清楚,自己这样四肢俱毁,哪里都用不上力,只怕康复起来相当的麻烦。
想起将来很有可能落下残疾,心头不觉一片苦涩。尤其连爸爸的脸色也那麽差,又听著爹地那样隐忍而哀恸的哭声,何海澄更是知道自己的情况肯定不容乐观。
“别哭了。”祈乐之拍拍何家悦的背,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温柔而善意的提醒,“儿子醒了是好事,你再哭就该把他的心情也哭坏了。小丸子丢在慕阳家里有两天了,也该去把他接回来了。一会儿你去问问医生,最近能给海澄弄点什麽吃的,我让大哥来接你去慕阳家,你也歇会儿,晚上再把小丸子带过来看看他哥。”
何家悦不敢再哭了,竭力的忍著,在爱人怀里用力的点了点头,又去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出来时不忘对病床上的儿子尽力笑了笑,“爹地真是老了,变得又好哭又没用,不过澄儿可不许嫌弃笑话哦。”
何海澄不会笑。事实上,他现在想笑也笑不出来。麻药渐渐过去的疼痛是噬心刺骨的,他只能尽力给爹地一个温柔安抚的眼神,让他好过一点。
可何家悦再看一眼全身打著厚重石膏,绑得跟木乃伊似的儿子,眼圈又红了。迅速扭过头去,眨掉眼中的泪意,深吸口气,他才能强迫自己走出这间病房。
出了门,何家悦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何海澄强忍疼痛给自己的温柔,他怎麽会看不懂?那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儿子啊,他的一点点刺痛,一点点的伤心落在父母的眼里,只有加倍的疼,加倍的痛!
“何叔。”谷心杨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怯怯的问著,“听说,海澄醒了?”
要是平时,何家悦不会对这个亲戚怎麽样,可是现在,恕他实在没有好脸色能给他看!
收了眼泪,控制一下情绪,何家悦斩钉截铁的告诉他,“海澄是醒了,如果你想去看他,我们欢迎,但要是他──”他的目光往走廊尽头那个苍白瘦削的白发男孩看去,“不可能!”
“何叔……”谷心杨这样没心没肺的硬汉也哽咽了,“求求你,让他去看海澄一眼吧,他都在那里站了整整三天了,就让他看一眼,看一眼我就带他走,好不好?”
“不好!”何家悦怕病房里的儿子听见,竭力隐忍著怒气,把谷心杨的领口一抓,将他拖得更远些,狠狠盯著他的眼睛,“我告诉你,他要是能让我的海澄立即康复,再恢复从前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样子,我就让他去见。否则的话,这辈子都不要让他再出现在海澄面前了!”
换口气平复下心情,他才能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他和海澄究竟是怎麽回事,我也没兴趣知道!可你知道他有多伤海澄的心吗?就连在昏迷的时候,海澄也在不停的流眼泪,然後喊著他的名字,不停的说骗子,骗子!”
他浑身颤抖著,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你跟我们海澄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总该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吧?海澄就跟他爸爸一样,从来最是冷静理智。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他逼到这个份上!让他居然去飙车,还失控的出了车祸!”
“不是的……”谷心杨听得心头难受之极,想替男孩解释几句,“小明也是真关心他,所以才在他的车上加了……”
“我知道!”何家悦愤然的将他的话截断,“他在他车上加了安全气囊,也加了防护装置,如果不是这样,海澄这回出这样大的车祸,只怕当场就会丧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他,海澄又怎麽会出车祸?你要我以此来原谅他,那岂不是相当於在一个凶手捅了我儿子一刀之後,我还要感谢他没有一刀致命?对不起,我不是圣人,我没那麽大的肚量!”
深吸了口气,何家悦最後告诉他,“我知道你也是没办法,毕竟他也算是你的弟弟,可你毕竟没有做过人家的父母,体会不到我的这种心情。但你回去问问你的爸爸,如果你们几个出这种事,他们是什麽心情?”
谷心杨真的无话可说了。
何家悦怒气冲冲的甩下他离开,心头却丝毫没有发泄的快意,只有止不住一阵阵的酸楚。
儿子平安夜那天偷偷回来时,应该是怀著无比美好而愉悦的心情吧,可谁料到短短几小时後,就发生这样的惨剧?
如果那天,他早点发现儿子,或者在发现他回来之後,及时给他打个电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天下的父母总是这样,在孩子受伤时,不会想到别人的责任,而是深深的自责。如果他们能保护得再好一点,是不是就能让孩子少受些伤害?
可对面的男孩看不到何家悦的难过,他能看到的,是他刚才额上青筋的爆起,和周身的怒火。
就跟从前他在某处看见某只小**被人踩在脚底,那只母**的神情一模一样。就算面对数十数百倍於自己的敌人,母**仍是不死不休的冲上去拼命。
难道自己,真的把人逼到这个份上了?
突然之间,心就寸寸成灰了。象是燃到尽头的香柱,轻轻一触就散落一地,就连最轻微的风吹过,都能让它消失得毫无踪影。
在谷心杨拖著沈重的步伐走过去,艰难的想著要怎麽开口劝劝他时,男孩突然开口了,“走吧。”
谷心杨一怔,还没明白男孩的意思,“小明,你这是……小明!” 最後一声,是惊呼出来的。
三天不吃不喝不睡觉的男孩只往前踏了一小步,却是立即如抽走了全部的j气神般,昏迷了过去。
在眼前黑掉的瞬间,男孩却只觉得安心。 如果他就此死掉,恐怕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吧。
只是──
海澄,若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流一滴眼泪?或者,转过头来看我一眼。就只要一眼,可不可以?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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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心 24
神从来不会轻易饶恕罪孽深重的人。
当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苏明就知道,自己背负的罪孽深重。
身下铺著柔和的樱草色的床单,还能闻得到那带著阳光和淡淡的姜花香气的味道。不用第二眼,苏明知道,自己回到了谷家。
他生命中为数不多,可以称作为家的地方。
窗上的挂锺指向九点二十,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可时间现在对他来说又有什麽意义?
反正也睡不著,男孩坐了起来,头有些晕沈沈的,靠著床头茫然的发了好一阵子呆,才算是缓过劲来。
靠窗的白色小书桌上摆著漂亮的甜点,苏明却毫无兴趣。就算几天没进食,肚子也一点也不知道饿,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去做点什麽。
那去做什麽呢?他不知道。
只是趿著拖鞋,走出了房间。
这里的感觉太温暖,不是他这样冷血的人配拥有的。
路过起居室的时候,他听到了里面的争吵,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受过特殊训练的人还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那孩子现在都这样了,咱们怎麽能再逼他回去?”
“可他不回去面对的话,难道要逃避一辈子吗?心杨带回来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家悦没有说错,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小明的身上,你想想我们会是什麽心情?恐怕你都要去找海澄拼命了吧?凯泛,我跟你一样,同样心疼小明,可正因为疼他,所以才非得让他回去面对不可。我相信小明是真的喜欢海澄,否则不会一夜工夫连头发都白了。所以才更应该让他努力去挽救这段感情,而不是逃避。”
“可是延捷,你也不是没听到,家悦是怎麽说的?他那麽恨小明,怎麽肯让他见海澄?”
“可如果不去,这当中的误会怎麽会解得开?尤其是现在,海澄伤得这麽重,正是需要支持的时候。哪怕是小明去了,给他们家人打一顿,也比现在这样好过。你看看小明都成什麽样子了,简直就是行尸走r!”
……
争吵还在继续,男孩默默的走开了。
他就是个祸害,走到哪儿都会引起别人家里的不和,还是离开要好一些。
推开门,顿时一股寒意袭来。天空中飘著雨,不大,却已经濡湿了大地。趿著拖鞋走在雨中,男孩只觉得那疼得快要炸开的大脑终於得到了暂时的清明。
於是,他继续走了下去。浑然不觉周遭的人看著他是什麽样的眼光,只是漫无目的的走下去。
经过了什麽地方,走过了什麽人,他统统没有在意,眼神飘忽得好象是随时会断的风筝,只有那副瘦骨嶙峋的躯壳,还硬生生的拖著他,一步一步走下去。
……
寒冷的天气,出来执勤就是个辛苦的差事。
但夏孝则却做得认真无比,当然,如果你跟他一样,刚从警官学校毕业,到警署入职还不到三个月,也会有这样的热情。
穿著烫得笔挺的制服,夏孝则半点不惧凛冽的寒风,反而很是神气的一手搭著警棍,一手搭著配枪,尽量摆出一副威武的模样走在巡逻的大街上。
明亮的橱窗玻璃映出他的身影,一八二的身高,宽肩厚背,结实而有力,标准的警察形象,可比身边那个带他的**仔大叔强多了。
可相比於他的偷瞄,旁边的**仔大叔就大方得多。
主动对著橱窗整理下造型,还挤眉弄眼的问新徒弟,“帅不帅?”
夏孝则懒得吐槽了,穿鞋才到一七零的身高,瘦小干瘪的就象小**仔似的,开起荦笑话的时候猥琐不已,真不知道这种家夥是怎麽混进威武雄壮的警察队伍里的。还干了快二十年了,听说还得过不少表彰。
夏孝则完全无法想象,一样一位**仔大叔也能维护社会安定。他高度怀疑,这位大叔所得的表彰只是些全勤、或者友好亲善而已?
突然,大叔拍了他一下。夏孝则跟著看过去,就见地铁口那儿站著两个年轻的女孩,打扮得跟杂志上的模特儿似的,全是长靴短裙,化著夸张的烟熏妆,腮红拍得红通通的,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好象在等人。
夏孝则顿时来神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援交少女?
可大叔拉了他一把,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正在夏孝则纳闷的时间,大叔又带到进到旁边的小便利店去买了瓶水。
大冷的天,喝什麽水?正在纳闷,就见一个三十多岁,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了,跟那两个女生开始搭讪。
大叔猛地推了夏孝则一把,“快!抓住他!”
一看有警察冲出来,男人本能的就想逃跑,还撞倒了一个路人。夏孝则如下山猛虎般冲了出去,警校冠军可不是浪得虚名,三两下就抓住了这个家夥。
而**仔大叔来到被傻的两个女孩面前,劈头盖脸就骂,“不想通知学校,闹得人尽皆知的话,快把姓名、年龄还有家长的联系方式报上来!这才断n几天,就学人家翘课来做明星梦了吗?又不是国色天香,天上就是有馅饼,怎麽会这麽巧就砸中你?”
有个女孩子已经给吓哭了,另一个则很老实的报出了姓名和年纪。夏孝则听著吓了一跳,那麽夸张的妆容,他以为起码是十八九岁的成年人了,没想到还是十四五岁的初中生。
事情很简单,西装男是她们在路上结识的,假冒娱乐公司的星探,视频之後,把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哄得云里雾里,今天是约了她们来“面试”。如果不是给他们撞破,估计接下来的後果不堪设想。
打个电话回警署求援,很快有附近同事赶过来,把两个女孩和骗子带走了。
夏孝则第一次对**仔大叔产生敬意,他是怎麽认出这俩女孩还是学生的?
可大叔没空满足他的好奇心,却是把那个被撞倒的路人扶了起来,“小夥子,你没事吧?”
夏孝则再一次惊奇了,那明明是个银发老人,怎麽会是小夥子?
可事实证明,他再一次错了。
路人裸露出来的手脚肤质光滑,充满弹x,那绝不是老年人所能拥有的。
可他怎麽大冬天的就穿著套单薄的睡衣出来晃荡?被问话的时候,也跟个游魂似的,完全答非所问。
“你们是警察?”
“谋杀是要偿命的吧?”
“那谋杀未遂是什麽罪名?”
“我想投案自首。”
“你们抓我吧。”
“我不请律师,也不申辩。”
夏孝则张大嘴巴,这一撞还撞出个谋杀犯来了?连**仔大叔的神情也凝重了。不过他再仔细的看看男孩,忽地惊呼,“你不是苏明吗?杨警长的养子,对不对?你这是怎麽了?受什麽刺激了?快跟叔叔说说,我送你回家去。”
“我要去坐牢。”男孩固执的看著他。
“别胡闹了!”大叔想把男孩扶起来,“你以为警察局是游乐场啊,想进来逛逛就进来逛逛?我跟你说,要是跟家里闹矛盾了……”
“那──持枪袭警呢?”
一瞬间,夏孝则连看都没有看清楚,就见那男孩快如闪电的拔出大叔腰间的配枪,干净利落的推枪上膛,抵著他的额头,眼睛却冷冷看向夏孝则,“够坐牢了吗?”
夏孝则发誓自己真不是懦弱!可他那麽高高大大的一个汉子,却在此刻,颤抖著做不出任何反应。
还是**仔大叔自己拿出腰间的呼叫器,再次摁响,冷静的说了四个字,“请求支援。”
……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够了够了!”病床上,有人忍笑已经忍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明明是一首经典的摇滚歌曲,可若是被一个小朋友n声n气,却故作深沈摆出各种稚拙滑稽的冷酷pose来唱,那会是什麽效果?那是会笑掉人命的!
何海澄真的受不了了,自家小弟简直是个活宝,从自己醒来,就坚决赖在他这里不肯走了,各种耍宝,逗他开心。 何海澄是很感动於他的手足情深,总算自己没白疼这小子一场,可他不想一笑就扯动全身的伤口,真的好疼啊。
“小丸子,够了!”何家悦拖著收拾好的行李箱出来,往j力无处发泄的小儿子面前一放,没好气的下令,“把这拖出去,准备走了。”
哦哦!走喽走喽!被冷眼以待的未来摇滚巨星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兴高采烈的拖著大行李箱当玩具般出去撒疯了。
“海澄,爹地先帮你把床摇下来,一会儿搬的时候也方便点,好吗?”
“好。”何海澄看著何家悦脸上的憔悴,心疼的道,“爹地,我转到小刚的医院之後,你和爸爸就别再来陪夜了,太辛苦了。”
“说什麽傻话呢!这是你现在应该c心的事吗?”
何家悦才想骂儿子几句,却见祈乐之说著话,和慕容刚带著医生和几个男护士从後面进来了。
见有人替自己教训儿子了,何家悦笑了,只问,“手续都办好了?”
这样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几乎是所有家长的都惯用的伎俩。
慕容刚不由想起自家老爸和爹地,先应了一声,“手续都办好了。”又笑著看了何海澄一眼,“你要真孝顺,就赶紧把身体养好。再说我那病房可是为特制的,寻常人可享受不到这待遇,可比这边方便多了。”
何海澄再看一眼沈著脸的老爸,很知趣的不吭声了。
要是爹地发火,还能哄哄,要是惹得轻易不动怒的老爸发了火,那可真是自取灭亡。
按理说,骨折初期是不宜搬动的,但为了让儿子和家人都能得到更好的照顾和休息,祈乐之还是决定转院。
毕竟慕容刚那家医院的股东就是自己家,要什麽都方便,况且那里还设有特殊病房,从前何家悦生两个孩子时都是住在那儿,祈乐之在那里陪过床,自然知道优劣。
可要搬过去,就要冒一定的风险,身为家长,不可能不紧张。
紧盯著慕容刚和带来的男护士们把儿子从病床上四角平稳的挪到担架上,再紧盯著他们小小心心的抬著人进了电梯,祈乐之的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儿子半分。
至於那个顽皮的小丸子,看老爸脸色不好,很老实的拖著行李箱跟在他爹地身边,半点也不敢在枪口上调皮捣蛋了。
虽然已经提前把事情安排得无比周到,但祈乐之还是怕有个万一。一路盯著儿子,直到出了医院大门,离救护车只有一步之遥,他才算是略略松了半口气。
只有等到儿子到那边安全的入住,他这口气才能完全松下来。
看老爸一脸的紧张,何海澄其实很想说大可不必。没看到慕容刚带来的几个男护士都被祈乐之的脸色吓坏了吗?这样战战兢兢,很容易出事咧。
似是存心要跟他心里转著的念头验证似的,忽地有辆车从他们的救护车旁唰地闪过,有个神经高度紧张的男护士吓了一跳,手上一滑,差点让手上的担架脱手。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迅速拿胳膊抵住,只是胳膊上的软r突然给打了一下,疼得直吸冷气。
慕容刚也吓坏了,“怎样?海澄你没事吧?”
“没有。”说实话,他真的没什麽感觉。
可祈乐之的脸色已经y得要打雷了,何家悦忙在後头拉了爱人一把,意思让他控制情绪。先出声问那男护士,“小夥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男护士见病人家属没责备自己的大意,心里更不好意思了。
“来,我数一二三。”慕容刚才要号召人齐心协力把何海澄再往救护车上搬,突然就见刚刚那位冒失的车主又驾车倒回来了。
“乐之!幸好我多瞧了一眼,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呀,海澄也在,那就太好了。请你们这回无论如何要跟我走一趟,就十分锺,好不好?”
何家悦才想开口,祈乐之已经说话了,“杨叔叔,这是有什麽事吗?海澄现在要转院,恐怕没时间。”
他的脸黑著,显然心情不爽。
可杨凯泛真是没办法了,慌慌张张的下了车,“小明那个傻小子,居然跑去袭警,口口声声说谋杀了你们家海澄,要判他一个谋杀未遂的罪名。乐之啊,算叔叔求求你,让海澄绕道去趟警局,劝劝那傻小子吧。”
何家悦看儿子一眼,却见他闭上眼睛,不肯让情绪外露,但唇已经抿紧。
而祈乐之已经开口了,“杨叔叔,按说就凭咱们两家的交情,您让我做什麽吩咐一声就是,哪里还谈得上求不求的?可海澄这事,我真的不能答应。”
杨凯泛脸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可是……乐之,要是海澄不去说句话,小明光一个袭警的罪名就够坐牢的了。”
“抱歉。如果杨叔您担心他,可以让爱之来打这场官司,相信应该没事的。”祈乐之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转头道,“小刚,抬海澄上车,咱们赶紧去医院。”
长辈说话,慕容刚也不好c嘴,只好听吩咐的先把何海澄抬上了车。 杨凯泛急了,“海澄,海澄你说句话!这毕竟是小明和你之间的事,你就……”
“算了!”谷延捷不知过来多久了,拄著拐棍站在另一辆车前不悦的看著自家老头,“你不想办法解决问题,光在这里逼孩子做什麽?海澄伤得那麽重,你折腾他於心何忍?乐之、家悦,我代你杨叔给你们赔个不是啊。年纪大的人总有些老糊涂,你们别往心里去。”
何家悦看一眼祈安之,出来打圆场,“谷叔叔,您这话就太重了。不过海澄是骨折初期,要不是转院,我们也不会折腾他,实在是抱歉,恐怕是不能去了。”
谷延捷宽容的望他点头,“我明白,都明白。你们快走吧,别耽误了孩子。小明那儿的事我们会解决的,不会有问题。”
祈乐之给谷延捷和杨凯泛鞠了一躬,“谷叔、杨叔,改日我再来登门道歉,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
看著救护车平稳的驶离了视线,杨凯泛叹息,“你就这样把人放跑了,小明那个缺心眼的孩子怎麽办?还有乐之,平时挺温和大度的一个孩子,怎麽这麽别扭呢?”
“老糊涂!”谷延捷恨恨的拿拐棍轻敲了他一记,“那是谁呢?那是老祈家的人!这麽多年,你还不了解老祈家的人吗?那从来就是最护短、最重血脉的。小明把人家儿子祸害成这样,乐之没来找我们两个老家夥拼命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你还指望人家去开导小明,那不是逼人家当圣母麽?别犯傻了,赶紧回去想办法吧。乐之说得对,叫爱之来。她是大律师,肯定比咱们有办法。”
可杨凯泛依旧担心,“找再好的律师也没用啊,要是小明铁了心要去做牢,谁能担保他又不干出点什麽来?”
“那也不能干坐著吧?”谷延捷重重叹一口气,只觉头疼无比。
他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这两个孩子明明是有感情的,可为什麽会折腾成这样?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比他当年干的那些蠢事还让人窝火!
作家的话:
这章不虐吧?嘻嘻,大家先舒缓一下筋骨,咱们慢慢来。
☆、偷心 25
在这所医院东面的草坪上,有个用围墙隔起的地方,围墙做得很中式,白色的墙皮,暗红的檐,还砌了不少葫芦海棠形的花窗。从花窗看进去,里面满是花树,终年绿叶不凋,看起来就跟园林似的,格外清幽雅致。
时常有不知内情的病人想过去瞧瞧,可只要走到那月洞门三米以内的距离,就会听到暗藏的感应器发出哔哔的警报声,然後有保安很快的跑来,礼貌的请人离开。
“这里是重症隔离区,还请离开。”
顺著保安的指引,看向门口那块黄色的假山石,果然写著“重症隔离,谢绝探访”的字样,大家一般都会通情达理的离开了。
可也有些好奇心重的病人就会打听,“这里到底隔离的是什麽重症?”
保安只会微笑著摇摇头,好脾气的解释,“工作c守,得保护病人隐私。再说我们只负责隔离,具体的病症还真不清楚。”
哦,病人离开了。可不止一人在猜,防守得这麽严密,搞不好是传染病吧?
可这里的病要是真的能“传染”,不知得吸引多少人慕名前来了。
验过身份,驾车从东侧的小门拐进来,祈康之从车後座里拎出一只方形的藤编大篮子,走进了这座神秘的小花园。
还没进门,他看见榕树下孤零零站著的男人了。
就算是随便乱搭,也总是那麽眩目的潮男装束,跟祈康之中规中矩的西装套大衣,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尤其那人还叼著g烟,头发乱糟糟的,十足的流氓样。只是眼下,他看起来更象一个烦恼的流氓。
祈康之纳闷了,“慕阳,你在这儿干什麽?看过海澄了吗?”
唐慕阳心情不爽,没心思罗嗦,只是挥了挥手,“你快进去送饭吧,别提我在这。”
祈康之闹了个一头雾水,不过他手中的提篮可是病号一家的午餐,得先送进去才行,“那我先进去了,要不,你等我一会儿,很快出来。”
难得小流氓有心事,他就做回好心,替他排解排解吧。
走向花园深处那所红瓦白墙的小平房,祈康之不觉就放松了面部表情。来探病,还是自然些的好。
这地方与其说是病床,更不如说象个临时的家。进门有客厅,旁边有厨房。要不是房间各处不时看得到的手术设备,跟普通的家居没什麽区别。
祈康之也是在这里住过的,跟门口值班的护士大姐打个招呼,熟门熟路的拐进了房间。
嘘!何家悦看他进来,先比了个手势,然後回身指指病床上刚刚睡著的儿子,带祈康之到了隔壁的饭厅。
就算有墙隔著,不过交谈起来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海澄睡了?”
“嗯,才睡著。他爸爸给他讲了一上午的康复计划,听得累了。”
“那三哥呢?”
“回所里了。虽然有大哥在那里帮忙坐镇,但有些事情,他也不太清楚,还是得乐之回去处理。”
何家悦一面说,一面将篮子里用大大小小的保温桶拿了出来,不无感慨的道,“幸好咱们家人多,否则一出事那可真就乱套了。”
他是独子,年轻时傲气十足,总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到别人家若干子女做到的事,可真的等到年纪渐大,负担渐重才深切体会到,有一帮感情和睦,又能帮得上忙的兄弟姐妹是多麽幸福。
转头看祈康之一笑,“这些天也辛苦你了。”
“客气什麽?我又不是没麻烦到你们的时候。不过快到年底,公司实在是太忙,我能抽出来的时间也有限。”
何家悦笑了,“你天天给我们送饭已经很辛苦了,还有嘉宝,最近他的担子肯定也很重吧?还要照顾两个小的,还有姑姑和姑父,也真是辛苦他了。”
“一家人,应该的。”
亲人之间有许多话不必多说,彼此相视一笑,那份浓浓的亲情就足以温暖人心。
就象这些保温桶上贴著的便笺条,上面分别写好了海澄、乐之、家悦、点心等等字样。那都是姑父陈武亲自下厨做了,然後由安娜姑姑分别按口味不同给他们装好,然後戴上老花镜,一笔一划费力写上的。
他们年纪大了,不能成天往这里跑,就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他们的一片拳拳关爱之心。
打开自己的保温桶,何家悦闻著那熟悉的香味就叹道,“都跟姑父说了,这些事让阿姨做就行了,还是他亲自下的厨吧?他腿脚本来就不太好,这麽多人的饭,做一顿得多累啊。”
“算了,让他们做吧。真要拦著,那才让他们难受呢。我已经跟阿姨说了,让她们多帮著些,太累的就不让他们干了。对了,海澄的事,何叔何婶知道吗?”
“哪里敢说?”想起年迈的父母,何家悦就叹气,要是让二老得知这个最心疼的大孙子成了这样,那还不得伤心死?
“你哥说,等海澄好一点再跟他们说,到时没那麽多绷带,也好往轻里说。现在要是说了,他们非得过来看不可,到时看见海澄这样,肯定受不了。”
祈康之点了点头,他说这话,其实不是为了勾起何家悦的愁闷,而是想到了一件事,不得不提醒,“那这事得跟小丸子交待一下,我看何叔何婶时常爱跟他打个电话开个小玩笑什麽的,要是他说漏了嘴,那就麻烦了。”
“对哦!”何家悦差点忘了,爸妈老了,反而象个小孩子,尤其是对调皮捣蛋的小孙子,很喜欢经常弄点突然袭击的惊喜,到时别让小丸子傻乎乎的泄了密。
“幸好康之你提醒我,下午等他放学,我得好好跟他交待几句。你也还没吃吧,估计你哥不会回来了,你吃他的吧。”
“不了。”祈康之想起外面的人,撒了个小小的谎,“公司中午还有个会要开,我这就得走了。”
“那你把他的饭拿走。”何家悦又拿个干净袋子,装了几样洗好的水果,“工作再忙,也要顾著吃饭。”
祈康之一笑,没有推辞的走了。
门外,唐慕阳还站在那儿,跟化石似的,唯一的区别是地下又多了几个烟头。
“行啦你!”皱眉上前从他嘴边把半截烟扯下踩熄,“让小刚闻你这一身烟味,你有好日子过吗?”
“眼下就是不抽,他也不跟我过了。”小流氓郁闷的抓抓头,但终於还是开了口。
祈康之就知道有事,把保温桶往他手里一塞,“走,上车说。”
唐慕阳确实想找个人谈谈。
他最近过得很憋屈,或者说,是非常非常的憋屈。
“……把小明介绍给海澄的时候,我真没想到会闹出这麽大的事来。後来出了事,小刚就生了气,骂我没脑子,不把情况搞清楚就胡乱撮合人。可我要早知道会弄成这样,打死我也不会这麽干啊!”
唐慕阳真是悔不当初,烦恼的又想去抓烟了,忍了忍才控制住自己,“说真的,眼下我都不敢去看海澄了,就连小丸子,我看著他都想躲。”
有几分心虚的瞟他一眼,唐慕阳闷闷的难得认了一回错,“我记得上回你说不看好他们,我还觉得是你没眼光,现在看来,真正没眼光的是我才对。你说,我怎麽就那麽蠢呢?”
祈康之也重重的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你说,我在知道这件事後,没有及时的了解清楚,提醒海澄,是不是也很该打?”
“不关你的事,主要还是我的责任,我要是不那麽使劲撮合就好了。”
“不,你不知道。很早之前,我曾经到过你们办公室,有一回看过小明的桌子和电脑,当时我就觉得整洁得不象话。我不是想说自己多有远见,可我从前看过不少侦探小说,里面经常有句话说,当一切显得过於正常的时候,往往就代表著不正常。这不是说小明不好,但他的过去,说真的我们都不了解。可能在他的心里还隐藏著另一个自我,这回很可能是不小心给海澄撞破了。而海澄又是个死脑筋的人,肯定是对这段感情投入太多,才会受了这样的的刺激。”
祈康之想得比较透彻,但唐慕阳的脑子一向比较直接,就象他飙车总是希望用最短的时间跑完全程,祈康之的话经他理解,就用一种更直白方式表述出来,“你是说小明当面一套,背後一套?可他为了海澄,头发都白了,应该是真心喜欢他才会这样的吧?”
这个问题祈康之也不太好回答,“或许小明喜欢海澄是真的,但这并不能表示他在这过程中没有欺骗。就好象谈恋爱,两个人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但这个度如果把握不好,就会变成说谎。你应该知道海澄是个怎样的人,如果不是发生了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他不会失控到那个地步。”
唐慕阳怔了半天,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多事,沮丧的问,“那现在该怎麽办?”
摇头。祈康之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跟他大冬天的还坐在街心公园里吹冷风了。
叮铃铃,电话来了。
是祈爱之打给弟弟的,“你今天去送饭了?现在在哪儿?”
“已经出来了,和慕阳在外面。”
“报下地址,我马上过来。”
时间不长,两个失意的人,迎来第三个失意的人。
一向以律师俏佳人自诩的祈爱之少见的连粉底都没搽,就这麽黄著脸出现在孪生兄弟和小流氓面前,见面就抢过没人动的保温桶,“我都快饿死了,你们不吃我吃。”
小流氓就是小流氓,就算自己已经一头包了,还忍不住挖苦别人,“你怎麽弄成黄脸婆了?”
祈爱之拿个苹果塞他嘴里,瞪他一眼,“我黄不黄脸婆好歹我老公不嫌弃,瞧你这丧家之犬的样子,肯定是被小刚赶出家门了吧?”
“喂!你这女人要不要这麽损的?”
“怎样!”
“算啦,这时候你们还吵什麽吵?”看他们吃东西,祈康之也觉得有点饿了,从水果袋里拿g香蕉剥了吃,“姐,小明的官司怎样了?”
“别提了!提了我就是一肚子火。”祈爱之忿忿的大口吃著饭菜,“那小子也是个认死理的,好话歹话说尽了,他就是什麽话也不肯说。要是他真的装聋作哑,这官司也好办。问题是他又主动认罪,非要去坐牢不可。可就他现在这j神状况,真要进去了,绝对是给人打死也不会还手的。心杨他爸舍不得让他进去,就天天来求我。可我是律师,又不是法官,当事人不配合,我能有什麽办法?” 她懊恼的长出口气,似是发泄心中的郁闷,又问,“海澄呢,他怎样了?”
“还不是那样?慢慢等骨头长起来呗。”
唉!祈爱之又叹口气,“你说咱们家是不是流年不利啊,怎麽出这麽多事?”
呸呸呸,小流氓顿时往地下啐了几口唾沫,“这话不吉利的话可不要说!”
他眼下正是焦头烂额,事业家庭全亮起红灯,由不得他不迷信。
祈爱之撇撇嘴,却也不接著往下说了。只叹口气道,“海澄现在是没办法,只能等。可小明却不能拖了,警察处理事件是有时限的,要是小明老这麽不听劝,谁也救不了他。康之,你帮我想个办法吧。”
“我来帮你。”唐慕阳霍地站了起来,一脸的狠劲,把拳头一挥,“他不听人话,就让他听听这个!”
“你想干什麽?”祈爱之吓了一跳,但祈康之却道,“也许这是个法子。”
啊?祈爱之更惊讶了,祈康之却道,“苏明现在一心想坐牢,应该是出於对海澄的负罪感,让慕阳去试试,说不定真会有效果。”
祈爱之顿时甩弟弟一记白眼,“他是个流氓,你也傻了吗?小明现在在警局,你还想对他对手?当警察都是吃白饭的?”
“你误会我意思了。”祈康之再看小流氓一眼,已经有个主意。
警局。
小警察夏孝则终於知道**仔大叔那天是怎麽认出两个未成年少女的了。
“主要就是看x和屁股,哪怕个子长再高,妆再浓,但小女孩和大姑娘还是不一样的。当然,结了婚的又不一样了。小子,学著点吧!”
看**仔大叔挤眉弄眼,一脸的奸笑,夏孝则脸憋得通红,却认真的把这位老警察的话记在心里。然後结结巴巴的问另一件事,“可是……杨警长的那个儿子怎麽办?”
这回**仔大叔也没法子了,“那孩子现在就是脑筋进了水,要是没人给他挤出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夏孝则觉得挺不忍的,正想给个建议,突然就见祈爱之带著两个年轻帅哥进来了。
**仔大叔看著其中一个痞痞样的顿时打趣起来,“哟,唐慕阳你又重出江湖了?”
饶是小流氓脸皮再厚,也有点撑不住了,“齐叔,都小时候的事了,你还说来干嘛?我都孩儿他爸了,哪里还那麽不长进?” **仔大叔嘿嘿笑了,“来看小明的吧?让小夏带你们过去,我相信你们,就不旁听了啊。”
正好。祈康之也没准备过去,坐下来跟这位警察叔叔多打听些事情。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啊。
祈家人护短可是出了名的,不管苏明是怎麽惹了何海澄,但不把这个结解开,相信何海澄这辈子都不会真正安心。
作家的话:
本章很温油吧?所以从良的後妈大胆的蹦出来求各种支持~~~ o(n_n)o~
(弱弱的说,其实偶还是觉得自己是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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