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密纤长的羽睫上沾着些许泪滴。
“怎么是你?那个亲兵呢?”他转着眼珠四处张望。
“他见不得男人哭嘤嘤的样子,早走了。”我揶揄道。
“谁哭嘤嘤的了,我只是在回忆小时候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有些触景生情。”仆多胡乱抹了一把脸,破涕为笑。
见他心情有所好转,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那太子于单是你什么人?”
“我堂叔。”仆多吸了吸鼻子。
短暂的愕然后,我揉了揉他露在外面的脑袋瓜。这个被昭平君的喽们私下里痛殴的家伙,还真是匈奴王庭的人。
“节哀顺便。”
手腕突然被抓住,下一秒,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被单,将我拉进他的怀中。
被军褥紧紧束缚住的感觉非常不妙,更何况直到此时我才发现,被笼下的青年居然□□。
“去病,让我抱你好不好?我现在很伤心,需要你的安慰。”仆多小王子的脸上挂着委屈的表情,楚楚可怜地盯着我,手指却不安分地到处揉捏。
“自己解决。”我伸出五个指头,将那张凑过来吻我的脸摁回榻上,迅速钻了出去。
***
冬去春来,积雪消融,暖阳高照。
“……古之用兵者,非利土壤之广而贪金玉之略,将以存亡继绝,平天下之乱,而除万民之害也。故圣人之用兵也,若栉发耨苗,所去者少,而所利者多。杀无罪之民,而养无义之君,害莫大焉;殚天下之财,而澹一人之欲,祸莫深焉……”
岸头侯张次公将军在台上滔滔不绝,我盘腿而坐,面前摊着那本熟悉的《兵略》,心思已经从竹简上飘开,越过营帐外盛开的一丛丛迎春花,越飘越远。
上林苑内,漫山遍野,旌旗飒飒。建章营诸汉骑编入骁骑营,随着步兵营鱼贯而入建章宫外的广场,阵列以待。
经过深思熟虑,汉军决定停止休战,主动出击,而今日便是为了出兵所做的模拟演习。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期门军军演,以往我总是以看客的身份坐在高台之上,今日我作为骑兵的一员,同众兵士一起矗立在这浩瀚广场上,只希望一年来艰苦训练付出的汗水辛劳,能在这一天派上用场。
“汉军必胜!”阵前一将振臂高呼,其人银甲银盔加身,手中长剑直指天空,乃汉兵营统帅苏建苏伯父。
“必胜!必胜!”汉军步兵、骑兵、车兵阵列中同时爆发出整齐的呼号,一浪高过一浪,我也被群情激愤的情绪所感染,跟着举起了手中的紫杉弓。
“紧张吗?”仆多偏过马头蹭到我身边。今日大风,风声盖过了他的话语,只能通过口型辨识他的言辞。
“你才紧张。”我朝他做鬼脸。不过说实话,除了对演习的期待和满腔的激动,作为一名汉骑,对于自己接下来的表现如何,多多少少会有些忐忑不安。
对面的胡骑营依旧寂静如初,只听得马儿啾啾嘶鸣。隔着营门的缝隙,赵信将军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攥紧马缰,手握弯刀,在胡兵阵前不断来回走动,想是在交待最后的事项。
抬头遥望建章宫,那里帝王已经落座;主帅一身孔雀蓝色铠甲,伫立于宫阙之上,手中的金熊符节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倏忽间,对面胡骑营已是营门大开,赵将军一声令下,轻甲骑兵打头阵,胡服骑兵殿后,潮水般向着汉兵营涌来。
符节一出。挡在汉骑阵前的三排强弩步兵,配合盾兵轮番上阵发射出如雨般的弩矢。
“这是步兵营新配置的双矢并射连发弩,脚踩上弦,适合平射。”武器装备课上,苏将军曾拆解开弩身上方的黑匣,向众兵士展示连弩中躺着的一排银闪闪的弩矢,“弹槽里可以一次装载二十四根弩矢,上好膛带着走,用这个射对方轻甲骑兵的马腿、马肚,迫使对方被动落地成为步兵。匈奴骑兵不擅地面短兵相接,而步兵恰好是我汉军的优势,如此一来我们汉军便可以己之长,攻人之短。”
符节二出。只听一阵嗖嗖之声,我背后的步兵车兵阵列,每人从箭筒里迅速抽出箭矢搭弓,但并不瞄准,而是齐齐指了天际,射出道道弧线,箭雨纷纷落向对面胡兵阵营。
“准打击?那是你们骑兵的任务。战场上步兵弓箭手讲究速度、射程,因此后排步兵采用的是对空抛射。”苏伯父执了炭笔,边画示意图边介绍道,“步兵密集的箭雨,既可以为你们骑兵冲锋做很好的掩护,也可以有效对付位于匈奴兵阵后排的无甲骑兵。”
箭雨稍霁,转眼间,敌方的骑兵如蝗虫般奔至眼前。
抬头望去,建章宫台上的那个蓝色轮廓,正高举手中的金色符节。
号令随时可能响起!心脏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燥热感忽地由下腹直直升爬上脊背,我屏住呼吸,攥紧了手中的弓箭。
符节三出。
“杀啊!”我一夹马肚,紧跟着骁骑营的士马冲了出去。
即使只是一次演习,浴血厮杀的气氛也无比真切。稍远的时候我还能搭弓上弦,默默数着我射中的敌人,当千军万马抵达面前几丈远的距离,就只能迅速抽刀拼剑。我记得小时候我会梦见被高大的敌人俯视着,被环首刀兜头劈下;然而今日,举起手中长剑的我突然意识到,骏马背上的我已经同敌人一般高低,平起平坐。
只有这一瞬间,我才发现,自己真的长大了呢。
铁剑与环刀相碰,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此时此刻,目光完全无法从对方挥舞的兵器上抽离,只能凭着余光扫到的对方军服辨认是敌是友,手中按照平日里训练时所熟悉的技巧本能地格挡突进,没有任何时间与心情去关心交手的人到底姓甚名谁。
因为,一旦分神,便是一死。
“霍去病。”
乱阵中忽然有人喊我的名字。
心中突然一紧,再抬头只看见对方狡黠而得意的坏笑。下一秒,昭平君手中的皮箭已离弦飞来,“嘣”地一声,正中眉心。
糟了,我心道。
伸手摸摸额间,真疼啊,被皮矢射中都那么疼,这要是真箭头,岂不钻心透骨?虽然心中骂声不断,我依然自觉地捏爆血包,跳下马找到个安全的掩护,躺下装尸体。
不过很快我又不得不重新坐起来。
“居然公报私仇射自己人,卑鄙无耻下流!”仆多破口大骂,掉转马头挤向欲逃之夭夭的昭平君。
心不禁跳到了嗓子眼。
“别去!仆多,赶紧给我回来!”我绝望的呼唤被金戈铁马之声迅速掩埋。
漩涡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策马飞奔而至,一刀将那放暗箭的昭平君砍下马背,再迅速回身,提刀挡住已经扑至眼前的匈奴小王子的长剑。
“好好打,不要自乱阵脚。”一身轻甲的赵破奴矗立在寒风中,手中弯刀迎着日头,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霍公子,快醒醒!”
好像有谁在叫我。
“霍去病。”
“到!”猛一睁眼,我发现自己依旧在张次公的课堂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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