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改

第四十七章
雪漱漱地下，柳子颜靠在暖阁的湘妃塌上，愣愣地出神。
忽然间无意识地动了下腿，牵扯到隐秘处，一阵难言的痛，柳子颜暗暗咬牙，怎么昨晚就没把持住呢？
是啊，为什么呢？
许是灯火太温暖，抑或是杜夜然的目光太温柔，总之一不留神便陷了进去，倒像是飘荡的心终于有了期盼已久的着落，退不得也不愿退。
其实他明白,杜夜然的身份横亘在他们面前，是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的障碍。他如飞蛾扑火般一头扎进去，或许会灰飞烟灭，可他舍不得那烛火的温暖。
这场感情中，他将自己降到了尘埃里，连同内心的渴望和不舍也一同掩埋，他自欺欺人地重复告诉自己，不求白头与长伴，有当下便心满意足。
可是，真的能满足吗？
……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家家户户张灯结。
王府墙高院深，街道上的人声鼎沸是传不进去的，可柳子颜依然能想象到外面的热闹场面。
他入京城不过两年多，这样的繁华欢闹却是少有经历，柳子颜不由得有些心痒。
杜夜然见他手中拿着书，眼神却失了焦，笑道：“看不下去吗？”
柳子颜连忙回神，干巴巴道：“还好。”
杜夜然抬眼朝窗外看去，此时天色尚早，日头还未西沉，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
杜夜然想了想，忽然道：“不如今日早些用膳，晚间我带你去逛灯会？”
柳子颜瞪大了眼，惊喜道：“真的吗？”
杜夜然放下手中的书，眼中柔光闪烁：“骗你作甚。”
“可，可是……”柳子颜眼睫颤了颤，道，“街上人那么多，会不会不安全，嗯……我怕我连累你……”
杜夜然立马听懂了他的顾虑，他是在担心吴氏。
杜夜然语气愈发柔软：“没事，她之前与杜夜桢勾结，现下看到了杜夜桢的下场，必定不敢再妄动了。若你还不放心，那就带上凌木吧。”
柳子颜用力点了点头，眼睛弯如月牙。
杜夜然笑他：“这下开心了？”
柳子颜恍然明白过来他是指自己方才看书时的心不在焉，脸热道：“我，我刚才没有不高兴……”
“我知道。”杜夜然走到他面前，捏了捏他的脸，“今日上元节，本该带你去燃天灯，是我没考虑周全。”
柳子颜抬起头，满脸笑意地望着身前的人，想着，杜夜然怎么对他这么好。
晚膳也是在花厅用的。
府中做的元宵，滑腻爽口，柳子颜爱吃，本想多吃一些，却被杜夜然拦住了，怕不好消食。
用完膳，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柳子颜迫不及待地等着杜夜然拾完，两人相携出了门。
今日夜晚的街市比往常热闹多了，街道边挂起的灯笼一个比一个亮眼。
灯会上人挤着人，叫卖声、吵闹声不绝于耳，杜夜然不放心地拉紧柳子颜的手。
怕被人看见，柳子颜本还有些不好意思，挣扎了两下。
杜夜然解释道：“人太多了，我怕你走丢，得牵牢了。”
柳子颜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乱跑。
不远不近跟着的凌木默然无言。
不是，怕丢也没必要十指紧扣吧？
原本是凌炎同他一道护在后面，可他们前脚刚出门，后脚沈枫就跟上来了，不由分说拉了凌炎走了，灯会上本就人多，东窜一下西看一回，两人早不知跑去了何处。
这边杜夜然牵着柳子颜找到个卖灯的摊子，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那小哥一见有顾客，连忙摆了笑脸迎道：“哟，公子买灯吗？今儿上元节放天灯祈愿，看看咱们这儿的灯，样式多还好看，您挑挑？”
杜夜然转头对柳子颜道：“你自己选吧。”
柳子颜目光在那一排架子上转了几圈，挑了个碧玉色绘墨梅纹的，杜夜然也拿了个同样式，付了钱。
那小哥又道：“您要写什么，我这里有笔墨。”
闻言，两人各自拿了笔。
柳子颜拿眼角觑了觑杜夜然，偷偷摸摸绕到一边，认真地写下一行字，写完又朝杜夜然那边瞄了眼，将笔还给了小哥。
杜夜然装作不知道他的小眼神，默默写完，又拉着柳子颜挤出了人群。
沿着河岸走了会儿，两人在河边找了块空地，向凌木要来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点着了灯。
灯罩已经撑得鼓鼓囊囊，马上就要升天了，柳子颜莫名转头朝杜夜然看过去，却发现对方也在凝视着他，不躲不闪。
两人同时笑了出来，手一松，灯在夜风中歪歪扭扭地升上了空，渐渐与周围的灯混在了一片……
今日天气难得的好，本是月朗星稀，可漫天的明灯闪烁明灭间，竟似满天星子，迷了人眼。
柳子颜愣愣地看着渐渐高远的灯，杜夜然静静看着他，灯不醉人人自醉。
杜夜然问他：“你写了什么？”
柳子颜歪着头想了想，道：“不能说。”
杜夜然挑眉道：“还玩神秘？不会是……偷偷向我表明心迹的吧？”
柳子颜脸轰得热起来，骂道：“你，你想得美。”
“我想得美不美倒是不清楚，”杜夜然微微蹙起眉，似乎有些难为情，“不过我长得确实挺美。”
柳子颜被他噎住，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不害臊！”
杜夜然还愈发得意了，逼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你自己说说本王好看不好看。”
他朝前走了几步，几乎要贴住柳子颜，微微垂下头，一张颜如冠玉的脸便撞进了柳子颜眼中。
默默偏开头，柳子颜不自在地吞咽了一下，不说话。
杜夜然不满地将他的头扭过来，道：“答话。”
被他身上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柳子颜舔了下略微干燥的嘴唇，磕磕巴巴地答道：“好，好看……特别好看……”
心脏骤然缩紧，杜夜然的目光从柳子颜亮晶晶的眸子移到他刚被舔过还留着水泽的唇上，遵从本心地低头，吻了上去。
柳子颜一惊，余光瞥到不远处的人群，连忙就要躲开，却是杜夜然先他一步退开了。
他眼中含笑：“知道你脸薄，先放过你，待会儿回去了，我得连本带利讨回来。”
柳子颜脸色爆红，嘟哝道：“那，那我今晚不回去了……”
杜夜然眉头一挑，惊讶道：“没看出来啊柳小颜，这么想跟我在外面来一次？啧啧啧，人不可貌相。”
说完还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柳子颜几眼。
柳子颜又羞又恼，却还不敢回嘴，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气哼哼地转了身，不去理他。
杜夜然调戏得满意了，又黏在人家身边跟着哄。
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