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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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一首轻快的童谣,反反复复只有一小段。
窗外蝉蛩尽皆歇了声,唯有那单调的音符在耳际盘旋着,不肯离去。
骆攸宁仔细听了很久,也没听出这首是什么。只是他被这声音吵得发烦,听了一会忍不住就抬脚踹人:“虞秉文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又闹个什么劲!”
脚间触到一团阴冷,就似兜头泼来一盆冷水。
骆攸宁突然清醒了,他想起来他口中的那个人早在一年前已经死去了。
明明是炎炎夏日,可这一瞬间他如坠冰窟。
轻快的小调还在继续的哼着,余光能瞥见身侧的人,那抹漆黑的人影在缓缓地……缓缓地坐了起来。
他还在哼歌。歌声越来越来越清晰,尾音越来越低沉,婉转的童谣在他喉间仿佛变成了葬礼上的丧曲,咿咿呀呀,满是哀怨。
骆攸宁伸手想按亮床头的灯,他手指哆嗦得太厉害,按了好几次那灯才颤巍巍的亮起。
而就在光亮充斥满半间卧室之时,那灯又倏然闪了一下。
在暗下去的瞬间,骆攸宁看到那个人向着他缓缓地扭过了头来。
第五章
乔荆整理完合同,时针已经溜达到了凌晨一点。
落地灯与电脑屏光心心相惜,它们是屋里主要的光源。
月光不知何时到访,攀在窗台墙角,落在桌尾的白釉瓷罐上,未曾合拢的窗帘缝隙将它分割成那么一小束,满身斑白,就似一条阴冷的蛇。
它总陪他度过这样夜晚。
房间里安安静静,唯有秒针迈着小碎步,滴滴答答,像是凌晨的雨。
咖啡喝不到一半,已被空调吹凉。入口苦涩冰冷,难以下咽。
乔荆放下咖啡,起身去客厅倒杯开水,结果才到客厅,一串急促的门铃声尾随而来。
他透着猫眼看了眼,旋锁开门。
感应灯缓缓暗淡,骆攸宁穿着睡衣赤着脚就站在门外。
他满脸惶恐,不断环顾着,等门一开猛地冲了进来,几乎是撞到了乔荆的怀里。
乔荆被他撞得后退了一大步,随后忙抬手箍牢了人的腰,他才听清对方口中的语无伦次:“……他……是他!真的是他回来了!是他回来了!”
乔荆抬手拍哄他的背脊,触手湿漉漉,尽是冷汗。他尽量放轻着声音,嗓音低沉悦耳得如同午夜的大提琴:“没事的攸宁,没事的。”
乔荆抻臂掩上门,随后开了客厅的灯,牵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温暖明亮的灯光驱逐了夜色的阴冷。
骆攸宁一脸惊魂未定,盯着前方发愣。
乔荆陪着他静了好一会儿,又长起身:“去洗个澡,我给你热杯牛奶。”
骆攸宁一下抓住他的手。
乔荆低下头,目光正好撞进他的双眸里。
“别走,”骆攸宁不好意思低了头,小声道:“你陪我一会,好不好。”
牛奶放锅里隔水以温火热着,屋里屋外灯火通明。
乔荆倚着门边陪着浴室里的骆攸宁。
浴室门开着,浴帘也只拉到一半。
花洒哗啦啦冒着热水,没等氤氲的热气四溢开去,骆攸宁就洗好了。他洗得很匆忙,身上的水还没擦干,光裸着身子探手拿衣服。
乔荆有心想给他递衣服,可余光扫了一眼,又匆匆别开了眼:“牛奶差不多了,我去关个火。”
热水驱逐了未定的惊惶,骆攸宁抓着浴巾擦头发,闻言忙点了头。
牛奶端出锅摆着瓷碗凉着。
他想着晚上骆攸宁只喝了那么点酒也没吃甚东西,索性又给对方煎个鸡蛋烤两片面包。
端出来时,骆攸宁正站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你去睡吧。不用给我弄这些了……”
乔荆的睡衣相对他而言还是太宽,袖角裤腿胡乱卷了好几折。头发一边没擦干,滴滴答答直在淌水。
乔荆暗暗叹了口气,拎了他颈间搭着的毛巾替他擦了那些水珠:“你晚上都在喝酒,现在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待会好睡觉。”
骆攸宁在他面前特别乖,立马端盘子端碗坐在餐桌上埋头吃了起来。
乔荆倒了杯热水,坐在他对面陪他:“你有多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骆攸宁正咕嘟咕嘟灌着牛奶,闻言呛了一口,咳了半天。
乔荆顺手抽了张纸巾递给他:“你们行长昨天跟我说的,你最近加班都跟不要命一样。”
骆攸宁接着纸巾抹了嘴角的奶沫,小声咕哝:“哪有那么夸张,干我们这行的哪天不用加班。”
乔荆道:“那也得注意身体。”
骆攸宁有心反驳,可无论如何都没法再像以前那般轻松调侃,他只好讪讪道:“我会的。”
最后一口面包佐以余温尚存的牛奶,狼吞虎咽之后满腹饥饿终于给填满了,困意也是姗姗来迟。
乔荆了碗筷丢进洗碗机里,回头正瞅见骆攸宁哈欠连天:“去睡吧,客房没拾。今晚先睡我屋里。”
骆攸宁自然巴不得。
乔荆给他拿了床空调被,又道:“明天请假回家拾拾东西,最近先搬来我这住。”
骆攸宁已经爬上了被窝,裹着像只蚕宝宝。
乔荆调暗了床头的灯:“睡吧,晚安。”
骆攸宁只露了双眼一瞬不瞬盯着他:“你不睡觉?”
乔荆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额“我去关电脑。”
也许因为有人相伴,骆攸宁入眠很快。乔荆转身的功夫,床上人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他关了灯,轻手轻脚回了书房。
最后一点尾工作完成,时间已经溜达到了凌晨两点。
乔荆关了屋里屋外多余的灯,只留下廊道一盏。
他是准备回屋睡觉的,然而却又听见了敲门声。

尽管对方敲得很轻很缓慢,可那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仍然清晰可闻。
停了之后,隔不到一下又接着响了起来。
叩叩
声轻而缓慢。好像敲门的那只手很是无力,又或者屋外敲门的人正在胆怯。
乔荆透着猫眼看出去,廊道漆黑一片,感应灯都不屑亮起。
乔荆打开门,门边蜷缩着一抹高大的人影,窗外路灯照进来,它就像鞋架投落的阴影。
乔荆看着它,谁都没有说话。
隔了片刻,才听乔荆低声道:“他一直很想你。”
黑影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就似一尊静物。
乔荆问他:“你明知道他最怕这些,何苦总去吓他。”
黑影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影子微晃,向内蜷缩得更紧。
乔荆静静看了他许久,回屋重新掩了门上锁。
幽冷的路灯自窗外入侵圈出小片属于它的领地。
黑影动了动,缓缓长起身来。
那是一个高大而模糊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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