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恶

21-30

21
茉莉发现张翎变了,变得比以往更用功,赵王走的那天晚上,他冲进书房,翻箱倒柜,居然找他最不屑的四书五经来看。虽然看了没两页就呼哧呼哧地痛骂:“神经病!什麽玩意儿!他(哔──)的,能不能正常点!”
茉莉心惊胆战站在门口,看著这个小侯爷又开始发疯:“你不爱看就别看了。反正也不考科举。”
“你知道王阳明吗?”
“……不知道。”
“《明朝的那些事儿》里说,他被他爹逼得没办法,一边学习兵书,一边还是去读四书五经,最後还考取了功名,他既然行,我也可以试试。”
茉莉听得一头雾水, “小侯爷。”
“嗯?”
“您今晚的药是不是喝错了?”
……
李慕向皇帝建言的控制藩王财政的思路,很快在朝廷宣扬开,朝中不少属於藩王势力的大臣激烈反对,理由是藩王镇守边关出力不少,如果削减他们财政,怕藩王们心生怨恨,朝廷不好控制。尤其是赵王,刚逼退百濮和南鹘联兵,还未得朝廷任何赏赐,反倒被朝廷将了一军,岂不令恒州大军心寒。
赵王虽在京中,但对朝廷之事一概不管,也不发言,似乎只是在等朝廷给个定论。皇帝听大臣们争执了两个朝会也没得出结果,不胜其烦,就是在启元殿里,也有亲近大臣反对此时挑动藩王们敏感的神经。李慕倒是一贯的强势,和百官辩论此事利弊。张翎发现,李慕几乎就是皇帝的代言人,任何难做的,难说的,难以搞定的事情,全部都是李慕出面。这个年轻的门下侍中,将如朝廷所有人预言那样,有朝一日一定会成为当朝的尚书令,统领百官。
削减控制藩王财政,吵的时间比取消妇人授田更长,皇帝在龙椅上冷冷地看著双方骂战,有一日终於在双方争论正酣时,刷地站起来,话也不说就离开了朝会,大臣们第一次碰到这种事,皆惊惶不已,只有李慕,冷静地让诵读太监宣布退朝。
皇帝略显烦躁地一路走到澄明g,今天当值的两个御前卫中就有张翎,他们俩跟的飞快,生怕把皇帝弄丢了。皇帝最後在荷花亭前驻足,上下起伏的x口可以看出皇帝此刻心情激动。两个卫士很有默契地离皇帝十步之遥,随侍的内常侍也不敢靠前,虽然皇帝脾气好,但这种时候谁敢逆鳞啊。皇帝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回头看到跟著的人,待目光扫到张翎的时候,似有讶异,然後他示意张翎过来。
张翎也不敢磨蹭,在几道同情的目光中,走近皇帝,单膝跪地:“陛下。”
“你也算有爵在身,可以言政。”皇帝缓缓地说,“王瑜曾赞你聪慧,朕今天倒要考考你,削减控制藩王财政,你以为如何?”
被赵王言中!张翎面不改色,回道:“陛下,臣读的书不多,也说不出什麽大道理。”
皇帝表情温阔,“没关系,你就说说你的想法,说错了,朕也不会怪你”
“是。”张翎沈吟了一会,这番话他早已反复斟酌,烂熟於心,此刻侃侃而谈,“臣听说,眼下国家常有边患,百姓日夜不宁。但要知道,边城安,百姓才安。但是边城要安,朝廷便要有钱,朝廷要御敌,便要征兵,征兵便要有军饷,要军饷便要有钱;而朝廷有钱,也才能有权。”
听到这,皇帝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有新意,说下去。”
“陛下一定听说过国富民安。国富为何能民安,因为国家有钱,有钱能做很多事,能征兵,能御敌,能建城,能挡灾,能广施恩惠,可见钱这个东西,是好东西,不然藩王们又怎麽会抓著自己的财政不让给朝廷?要国富民安,想来最重要的,还是国强藩弱,大国而小藩王。不然百姓如何能知道天子,藩王们又如何能认同朝廷的权威?”
他说的颠三倒四,半文半白,皇帝细细回味,却觉得大有深意,看他的眼神便也不一样,“王瑜果然没有看错你。”皇帝丢下这句,便径自走了。他依旧保持著单膝跪地的姿势,小心地将微笑藏在低垂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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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翎离开皇g後,也不避嫌,直奔赵王府而去。他只知道赵王府的位置,却从未进去过。他也没有把握,赵王会不会放他进去。但他下定决心要去,就去了。
赵王府在京城西南,建得简单却大气。张翎递了拜帖,很快就被管事客气地请进府里,又被管事客气地告知:“赵王今天出猎了,也不知几天才回来,侯爷不如先回去。”
放屁。赵王要真出猎,就不会放他进来,直接在门口就告诉他了。因怕他在门口痴缠,被有心人瞧见,才会让管事领他进门再拒绝的。
张翎也不点破,他走到正厅前的石子路上,袍子一撩,就跪了下去。那石子尖锐,膝盖立刻受疼。管事见状大惊:“侯爷,这可使不得,您赶紧起来。”
张翎充耳不闻,沈默地跪著。管事劝了好一阵,见他心意已决的模样,只得叹了口气离开。
刚过立夏,张翎虽然比别的人穿得多,但毕竟还是夏衣,跪了半个时辰,膝盖就疼的麻木了,天也漫过一层蒙蒙灰幕,又渐渐加深。
赵王在书房看著领地呈来的政务,一一批示,等批得口干舌燥时,偏头看看擦黑的天色,问:“他还在吗?”
门外传来心腹的声音:“在。”
赵王叹了口气,无奈道:“带他过来吧──等等,再送只药油过来。”
张翎几乎是被人拎著进的书房,他的双腿疼的连站直都做不到了。看到赵王温和却疏离的面容时,他整个人简直就痴了,待被人放下,他也不顾膝伤,立刻跪在地上,忍者疼慢慢挪过去,他不敢靠著赵王,只是停在他前面,低垂著头。
赵王喝了一口茶水,茶叶是他从领地带来的,也让人送进建安侯府不少,泡茶的水是让人收集的梅花雪,也送了一大罐进建安侯府。他怕人瞧出他一直在暗中保护张翎,这些都是私下偷偷做的,张翎并不喜欢品茶,只是把茶当作提神之物,要茉莉把茶煮得很浓。他便又想办法送薄荷进去,可张翎自中毒,体虚多汗,薄荷并不适合,他又……想到这里,他放下茶杯,沈沈叹气。
张翎听到叹气声,如同被鞭子打了一般,浑身一颤。
“别跪了。”赵王说,“起来吧。”
张翎没听到一般,仍旧跪著。
赵王看著他,又说了一遍:“起来吧。我保护你到这麽大,就是不想看你遭这种罪。”
没想到张翎摇头,像是用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激动,半晌才开口问:“赵王,您相信我吗?”
“并非我不相信你,是你不相信我。”赵王看著他柔软的头发,这个孩子长大了,也开始学会要在皇帝面前谋划了,“我说了会让你进军中,也告诉你陛下想要一个不问政事的将军,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在陛下面前进言政见?”普通的进言也就罢了,进的还是一个庞大的施政策略,要皇帝削弱藩王势力,增强中央集权。他没想到,这个孩子的野心如此大,幸好现在人微言轻,假以时日他若真成了朝廷大臣,不知道会闹出什麽变数来。一直在暗处盯著他的人,原本已放松警惕,他今天在皇帝面前一鸣惊人,那些人始料不及,只怕今後更防不胜防了。
张翎埋头道:“因为我要让陛下知道,我既非赵王可以掌握,也绝非一心向著赵王。”
赵王x口一窒,勉强笑道,“是啊。”
张翎又道:“不理政治痴心、兵法的将军固然好,但单纯听命於赵王的将军,陛下又怎麽会放心用?”
“所以你要以此向陛下表衷心吗?”
“不。”张翎摇摇头,“我是要向陛下表达我有进取之心,谁也不能阻挠我向上爬。”他顿了一下,然後道,“陛下和李大人控藩策略势在必行,陛下如赵王预料的一般,询问我的意见,不过是为了看看我是否完全被赵王掌控,是否值得陛下日後提拔,又提拔到何种地步才算安全。赵王,我──”
赵王静静地听著。
“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张翎的声音,像一把尖刀,割开房中沈默的空气,“御前卫的职位太低,一年一年的往上爬,我要爬到什麽时候。现在是从六品,就算是到一个普通的郎将,还要等多少年?”
“……我可以帮你。”
“赵王帮我的还不多吗?”张翎惨淡笑道,“我全赖赵王才能活到现在,我现在不想要赵王的帮助。”
“……”
“我现在只要赵王的信任。”他脸色一整,坚定地说,“信任我,无论何时,在何种境地,都不会背叛您。”
“我曾说过,我信你。今天,我也是这句话,我会相信你的。”
张翎眼眶一红,但倔强地将眼泪逼了回去。这时,一双手将他拉起来,然後,他就坐到赵王的腿上,整个人被赵王拥入怀中。
赵王轻轻地将他裤腿拉上,“你这几日还要在殿上侍驾,伤了膝盖怎麽行。”他记得张翎不愿意他把他当孩子,生生把傻孩子三个字吞下去。拿出药油,倒在手心里,轻轻给他敷上。
药油一开始敷时觉得清凉无比,随即又略略发热,张翎觉得自己的脖子那块,吹气如兰,他的心砰砰直跳,那一刻他鬼迷心窍,将手覆在为自己擦药的赵王指尖上,脱口而出:“让我做你的人吧,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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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听得一惊,差点把张翎丢下去,事实上他手一松,张翎也滑下去了。
张翎原本说完也立刻後悔,可是当身体一沈,滑到地上後,他抬头看到赵王的表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执著,一把抓住那完美无暇的手,“赵王,你说你信我。但在我看来,只有这个方法才能让我知道,你是真的相信我。”
这话说的大言不惭、十分无赖,赵王没想到会听到这种事,他做梦也没想过。不由得面上一沈,“你出去。”他的声音陡然变冷,用一种张翎从未听过的声调说,“立刻出去。”
张翎脸色霎时间惨白如雪,然後又晕出一片薄红,“赵王是嫌弃我?”
赵王脸色铁青,冷冷问:“你知道你在说什麽?你堂堂建安侯,怎麽能说出这种话?”
张翎从话里听出了希望,双眼一亮,“赵王是因为我是建安侯的原因吗──”
“我要你别做梦。”赵王毫不留情地打断他,随即扬声道:“来人,安排辆车,送──”後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已经被张翎狠狠地吻住,张翎的跪了那麽久,身体又差,此刻唇凉若水,赵王却如同一块暖玉。
赵王长这麽大,还没被人这麽强迫过,大怒之下扬手就是一耳光,将张翎扇倒,待看到这孩子苍白的脸上五个淡淡的指痕,心中一软,面上却冷若寒霜:“你今天是累糊涂了,早点回去休息。”
张翎受了一耳光,又摔在地上,一时间头疼得厉害,他半眯著眼睛,看著赵王,只觉得这人神清骨秀,离自己仿佛有千里之遥。他白天和皇帝说了什麽?他让皇帝聚财富於朝廷,就是告诉皇帝一定要削弱赵王的财政;他刚刚又和赵王说什麽,他告诉赵王他要让皇帝知道,赵王控制不了他,他也不是一心向著赵王……他头疼得厉害……他挣扎了好久,才决定不听赵王的,一定要尽快让皇帝信任他,提拔他,他不愿意再去做默默无闻,任人践踏的建安侯,他要──
就在脑中纷乱时,觉得双臂一紧,已被人架起来要拖出去,他大惊,看著赵王,再也忍受不了般奋力挣脱来人的钳制,一把扑到赵王身边,咬牙道:“您要是今天不答应我,我──我──”狠话说到这里,他竟一时间不知道该拿什麽来威胁赵王,便死死地拽著赵王的袖子,生怕他跑了一般,却不敢再碰赵王的手。
赵王没想到他如此激动,又如此执著,双手一番,就将拦腰抱起,吓得他啊了一声,立刻就将嘴巴闭紧,直直地瞪著。
“王爷──”站在房内原本想将张翎拖出去的亲卫一愣。
赵王随口道:“没事,你们下去吧。”说完,就将张翎抱往纱橱後,那里放著一张软榻。他小心地将张翎放下,看到张翎睫毛抖得厉害,不由得嗤笑:“既然怕成这样,何必胡闹?我相信你,还要向你证明?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说著,他将薄被给张翎盖上,“今晚你在这休息,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回去。”
刚要走,袖子就被人扯得紧紧的,他挑眉,见张翎惨白著脸,涩然道:“是赵王不把我当回事,我都求著您,求您……”他羞惭得说不出口,抿著唇,只是紧紧地拽著赵王的袖子。
赵王纵使脾气再好,被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理取闹,也不由得心头火起。他一下掀开刚刚给张翎盖的薄被,冷笑:“你非要,便成全你好了。”
张翎听了,生怕他後悔似的,连忙支起上身去解他的腰带,不料被他一手狠狠拍开,张翎愕然,看著赵王的脸色,咬咬牙,便改成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
张翎的身体还不到十七岁,有著少年的纤细和柔软。他的外貌和赵王比起来,平常许多,赵王生的仪容俊美,清雅绰约,他除了一双明亮的眼镜,从外貌上看,顶多是个清秀的少年。当真正全身赤裸呈现在赵王面前时,双腿间的y影有些羞涩地耷拉著,他却直直地看著赵王,目光清澈。
赵王也不脱衣,上了榻,压著他,两人鼻尖相对,他甚至看得到赵王那扇羽般的睫毛,“闭上眼睛。”赵王说话的时候,呼吸拂过他的脸庞,不由得脸也红起来。却依言,闭上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呜……嗯……哈……哈……”他眼睛猛地一睁,看到赵王衣冠整齐,表情柔和,他脸上通红,赵王的手……手……此刻正忽轻忽重地摩挲著他微微抬头的分身,两颗小丸亦被缓缓给予刺激,他喘著气,“赵王……呜……”他浑身发麻,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只觉得身体一寸一寸酥软。
“嘘──”赵王轻轻吻著他的耳尖,感受著他身体的颤抖,“闭上眼睛,听话……”
“赵王……嗯……”他闭上眼睛,眼角泪跌,“嗯……啊……”
赵王动作加快,那灵巧修长的手指,来回挑弄著他,他身体绷直,眼前一片模糊,最後他啊了一声,只觉得从身体深处窜出一到电流一样的快感,迅速渗透进是四肢百骸,整个人都软下来。
赵王从身边拿了锦帕,将自己的手擦拭干净。他表情冷淡,仿佛刚才做这种事情的人不是自己。张翎在恢复神智以後,看著他的表情,内心空虚无比:“赵王……”
“刚刚你说的那些话,以後不要再提。”赵王擦完手,将薄被重新给他盖上,再不发一言,就离开了。
张翎听到关门的声音,将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他爱赵王,他这才意识到,那份依恋实际上是因为他爱上赵王了。作家的话:这是清水文吗……这不是的,h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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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王纳税的圣旨在张翎进言後的第十一天,发往各藩王府邸,赵王在京中拜授。
藩王纳税。李慕所写的要则有七,细则一百二十二,其中针对赵王封地的要则便独占两条。赵王接到圣旨,chu略读了一遍之後,就让人好生收起。
他的亲信看他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王爷,朝廷要派人进入隐州,栗州也就算了,恒州是我们的军事要塞,恒州大军还在日夜坚守,这如果被朝廷接手──”
赵王踱步沈思,皇帝这是要一步一步扼死藩王们。眼下他被留在京中,郑王投鼠忌器,剩下几个藩王更没什麽势力,只能生生为皇帝鱼r。
“恒州是我们的恒州,也是朝廷的恒州,眼下和百濮关系越发紧张,西伏叛乱只怕不可避免,朝廷不会因为我而随便撤走恒州大军。”赵王叹了一口气,“但朝廷防我至此,我担心的是恒州的几位将军,可千万不要出什麽乱子才好。”
亲信一惊,随即安慰道:“几位大将军都是陛下委派的,也算朝廷的人。想来朝廷不会拿他们怎样的。”
赵王却不说话。他担心的正是亲信说的,当初皇帝派了几个清忠耿直的将军给他,这几年他们同甘共苦,苦练军队,抵御外敌,都相互生出几份惺惺相惜。那些将军们在战场上骁勇善战,在政治上却弱智的一塌糊涂,就怕那几个将军,在御使和监军面前说了什麽不该说的,反倒惹得皇帝疑心。
想到这里,他微哂:“陛下光把眼光放在我们身上,想来也是因为朝廷上没什麽需要他大c心的事。”
“王爷,我们是不是干脆让人,把朝廷乱上一乱……”
“不成。”赵王断然道,“陛下现在已经大了,圣心独断,这事真要有个万一,牵连太大。而且现在边患未除,真乱了,谁来抵御外敌。那我岂不成了毁祖宗家业的千古罪人?”
亲信听了,不甘道:“王爷忧国奉公,朝廷却一味地提防,陷害,现在还强留王爷在京。属下实在替王爷抱屈,王爷还要忍到什麽时候?”
赵王闻言,倒笑得十分灿烂:“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别让李慕太好过。”
张翎自看到控藩策略的圣旨,後悔的情绪几乎将他淹没。虽然他也知道,皇帝问话,不过是要他一个态度,他也给了皇帝一个皇帝愿意接受的态度。那天,赵王骄傲地拒绝了他,他第二天恍惚地回到侯府,吓了茉莉一跳,以为他又遇到什麽事。
“茉莉……”他失魂落魄地问,“怎麽办……”
“什麽怎麽办?”
“赵王……我……我对赵王……”
“……”茉莉看他脸色,自以为把握了内情,安慰道,“赵王把您当亲儿子看,就算一时惹怒他了,也很快没事的。”
闻言,张翎脸色惨白,颤巍巍地爬到床上,亲儿子三个字让他备受打击。他被雷惨了。
茉莉见怪不怪,这小侯爷在家里神神怪怪的,一天不发点疯不正常。反正他今天不当值,就下去为他准备早点了。
之後,张翎一个月没见到赵王,主要是赵王最近进g都是晚上,他不敢想象赵王真把他当儿子看,他努力回想了那天所有的细节,觉得应该还是赵王对他没那个意思。但这个结论,照样令他沮丧。
有一天,他接到命令,从今以後,三天白天,三天晚上的交叉当值。他问传令的卫兵:“能晚上当值的,不是一等卫吗?”
那卫兵干巴巴地说:“今天升迁令下来了。一共十七名二等卫升一等卫,你是其中之一。”
一等卫是六品,他又悄无声息地升了。
他自然不会觉得这个是自己运气好,他对赵王说,他不愿意一年一年地熬资历,於是这麽快升职的命令就下来了。赵王,赵王,这样为他谋划的赵王,他如果不动感情,才不合情理。
不过朝廷上,也有一番气象,他原本白天连续当值十天,休一天,现在连续三个白天,又休三个白天,有些消息竟不如之前来的及时。一直被掩盖在弟弟光芒下的柳文若,突然被提拔至太府卿的位置,这大大出乎人意料。皇帝宣布完旨意後,听说李慕当时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证明这次升职的事,李慕事先并不知道。柳家兄弟虽然目前官职没有李慕高,但李挚显然不如柳文东受皇帝重用,柳文东经常被皇帝单独召见在启元殿,这是朝中人人知道的。李挚自升内史侍郎之後,一次都未曾被皇帝单独召见过。虽说李慕仍旧是皇帝最信任最倚重的大臣,但柳家的崛起显然已经威胁到了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更何况,柳贵妃还有一个和嘉和公主。皇帝虽年轻,但登基五六年,膝下子嗣单薄,眼下活著的孩子也只有嘉和公主,自是对公主百般疼爱。
李慕也意识到皇帝对自己胞弟,不是特别喜欢,自擢升了内史侍郎後,就好像没这个人一般。皇後至今无所出,李家又只靠他一个门下侍中,左右仆s的官职还在他之上,更显得势单力薄。柳家的崛起,让李家如芒在背,倒一时间无人去注意张翎又升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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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著入夜随侍,张翎也慢慢m清了内g几个娘娘的模样,身家。他第一次见到皇後的时候,几乎被迷了眼,皇帝本已是个俊秀非凡的人物,皇後更是明豔动人,仪态万方。两人并排坐在一块时,张翎忽然就理解了,姐姐张宛儿怎麽会不被皇帝宠爱,不是我方无能,实在是对方太强大。这简直就是佳偶天成。皇帝对皇後的喜爱也是溢於言表,体贴入微。
贵妃和德妃,皇帝有时也会带在身边,两人一个闭月羞花,我见犹怜,一个沈鱼落雁,千娇百媚,皆是倾国倾城之色。他原以为张宛儿已经很美了,不想皇帝宠爱的这三个女人,一如她们的品阶,一个赛过一个,张宛儿比她们也年长些,姿色也稍逊一筹。
传说中皇帝第四喜欢的林昭仪,他见得比较少,她出身一般的县令之家,长得也是小家碧玉,另外还有两个美人,偶尔会出现在内廷的g宴上。
张翎知道的人里,从来没见过的,就是张宛儿,还有一个贤妃。後g中的生活应该和电视中说的没什麽两样,没有皇帝的关注,想必活得步履维艰,也不知道张宛儿如何熬过这些岁月。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凉爽不少,有官员建议皇帝去别g避暑,被皇帝拒绝了,认为太过铺张,何况天气并不热。张翎听茉莉说,以前热的时候,皇帝也没去过别g,也是认为花费甚巨。皇帝登基以来,只去过韩王的封地巡幸,平时出行都是带著贴身的护卫,去京城附近走访,他极其不愿扰民。虽然後g的娘娘们这几年有所增加,但朝廷并不拨多余的钱,都是皇帝的自己的钱出的。皇帝脾气好,对大臣们也较为宽和,轻赋税,纳贤才,虽然他没有解决边患的问题,但朝廷内外民间百姓,都普遍认为他算得上是个好皇帝。
人终归是利己主义。张翎想,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官员,或者普通的百姓,应该也会很喜欢这个年轻有为的皇帝,但他是张宛儿的弟弟,他是一直受赵王保护的建安侯,皇帝对这两人的冷漠无情,让他对皇帝实在喜爱不起来。
“娘娘让人递话出来,您现在休息的时间多了,可不能耽误了读书。娘娘说,您眼下是六品官,如果学识好,将来做大一点的官也好为朝廷效力。”
张翎奇怪:“你怎麽每次都能收到姐姐的递话?我能出入g廷,却连见她一面都不行。你整天在家里,怎麽做到的?”
茉莉掩嘴一笑:“侯爷,您之前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什麽话?”
“山人自有妙计。”
……
这天g中要摆伏月宴,说是说宴会,实际上是专门宴请赵王,陪席的有李慕,柳文若,柳文东,王瑜。
张翎站在y影里,对著赵王的侧影。他觉得好久没见到这个人了,还是那般清朗如月,怡然潇洒。他看到赵王时,眼也不眨一下,直直地盯著,盯到最後,赵王实在没办法再装作没感受到那两道视线,趁著举杯时,眼波流转间对他使了个收敛的眼色,他这才略感委屈地低下头。然而他的举动被皇帝看到,皇帝嘴角轻挑,只听那天籁般的声音唤道自己的名字:“他可不是一般人,是张淑妃的弟弟。”
在座之人,目光全都积聚过来。张翎也不慌张,只是在原地行单膝军礼:“臣最重要的身份,是保护陛下的卫士。”
皇帝对这话似很满意,微笑道:“你年纪还小,也是需要人保护的年纪。”张翎听得倏然一惊,觉得这话中带话,皇帝接著说,“你直接做的卫士,身体怕多有不足,这样吧,明天起,你随朕的御林卫一同c练,强健体魄,这样才能名副其实地保卫朕。”
张翎陡然觉得殿上的人的视线变得不一样了,有疑虑的,有警觉的,有淡然的,他谢恩後站起来,又发现殿上的人的表情和刚刚一样,似乎皇帝也只是交代了一个极其平常的事。几个人重臣连番恭维赵王,李慕一力促成控制藩王财政,可面对起赵王,仍旧落落大方,他劝了赵王几杯酒,就开始和赵王谈起赵王领地上的一些风俗民情。
赵王有问必答,毫不保留,看上去像是对李慕毫无芥蒂,王瑜也能补充著问一些问题,他对北方极为好奇,问得甚至比李慕更细致一些,赵王到後面,几乎是告饶地对皇帝道:“陛下,您的状元郎,真是博学多闻,臣都答不上来了,您也不救一救,反倒看臣的笑话。”
王瑜闻言,脸上一红,举杯道歉:“王爷说笑了,下官听闻在王爷治下,三州迩安远至,很是敬仰。”
赵王一贯接下高帽子就放下:“这也是有赖当今陛下成就不讳之朝,小王才能施展薄才。”
皇帝对皇亲重臣表面维持的和谐很是高兴,出言慰勉了几句。g宴过後,也到了张翎退g的时间,他交了值班的牌,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回忆晚上发生的一件一件事。这时听到身边一个低语:“侯爷稍等。”他一惊,回头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不知何时竟跟在自己身边,但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应是他中毒昏迷时送药的那个人,“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张翎闻言,两眼一亮,立刻就跟了过去。
赵王站在大树的y影地下,他披著黑色的袍子,树影暗淡,他几乎融入到夜色里。可张翎还是一眼瞧见他,连忙走上去,还没说话,赵王已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怜爱道:“你做的很好。”
张翎不知这话从何说起,满脸疑惑。
赵王道:“陛下已对你生了惜才之心,召你进御林。你一定要心无旁骛,用心学习。这个机会太难得,没有把握好,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张翎听得一知半解,但他明白赵王的一番叮嘱和以往一样,是为了他著想。他拉住赵王的手,轻轻握住,“我再也不会做背叛您的那种愚蠢的事了,再也不会了。”
他突然发现,他和赵王见面,几乎都是他在道歉,承诺再也不伤害赵王。赵王是多倒霉,保护他这麽一个不知恩图报的人。
“你没有背叛我。”赵王温颜安慰,“我虽是藩王,也是陛下的臣子。我虽会自保,但绝不会行大逆不道之事。朝廷要控藩就控吧,进言的事,你把它忘了。好好跟在陛下身边学习,知道吗?”
张翎点头,他上回大胆冒进,悔得肠子都青了,在他没有确实的实力之前,他再也不会言政了。
当他第二天去御林报到的时候,才知道,他已被卸了千牛卫的职,被收编到了御林军中。御林军在g中的地位非千牛卫可比,全都是皇帝的亲信。进去也不是单纯的锻炼体魄,而是从头开始学兵,法,典,经。他虽仍是六品小官,但已不可同日而语。他卸了御前侍驾的差事,自是见不到李慕等朝臣了,也听不到任何政事了,一开始他还不习惯,但想到赵王的叮嘱,又按捺住,过了几日後倒真潜心学习起来,和同门的御林中也交好了几人。这些人皆是年轻纯善之辈,张翎心思复杂,和他们交往觉得轻松无比,真觉得自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张宛儿听说他被收编御林,让茉莉又叮嘱了几句。张翎问茉莉,怎样可以再见见姐姐,茉莉想了想说:“中秋时,娘娘可以请侯爷进g看望。”
“不用陪陛下?”
茉莉摇摇头,忧伤道:“娘娘几年无宠,陛下久不召见了。到了中秋节,陛下一般是和皇後娘娘宴请贵戚,往年陪席的娘娘是贵妃,今年听说德妃也会出席。娘娘麽,毕竟是淑妃的品阶,到中秋,求陛下让侯爷进g陪陪,陛下也不会说什麽的。”
张翎不熟历史,不知道有没有哪朝皇帝的一品後妃还在年轻貌美时就过得如此凄凉。他黯然问:“如果我……我升了官,对姐姐可有帮助?”
这话问得茉莉侧目,茉莉道:“自然是有的。侯爷,您看德妃,她原本也没什麽,自从她父亲升了仆s大人,陛下待她就不一般了。”
是不一般了,没过几日,茉莉说,德妃有了两个月的身孕,g中正大喜呢。这个消息,对李家来说,是巨大的打击,因为德妃的父亲,是当朝最大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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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翎在御林军中修习十分刻苦,他们寅正便要进gc练,辰初开始学习,一直习到未初,用膳,休息,到了未正开始练习骑s。
他们三日一文试,半月一武试,一旦连续吊尾就有被裁汰的危险。皇帝决心打造一个文武双全的御林亲兵,挑选最有经验的将军和武士,教他们兵谋和武艺。
张翎大开眼界,收起小觑古代人的心思。一日来教习的先生,竟然是柳文东,他坐在堂上,看到柳文东拿著书卷进来的时候,一怔。柳文东看到他,倒是冲他点点头。
柳文东说的是左传,虽是史书,却饱含兵家谋略。张翎的文言文一般,但理解力毕竟强,他在这群御林军里算名列前茅却不是最出色的。柳文东说的东西,他之前在家中读过,自己也分析过,此刻听柳文东从朝臣的角度来讲解,更是透彻。
他几次在柳文东教习的文试中出彩,终於让柳文东在一次课业完毕後留下他。
“侯爷在兵谋上,真是天赋极高。”
张翎道:“大人还是叫我名字吧,建安侯是个虚名而已。”
柳文东自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就觉得他不一般,很是好奇他怎麽能在京中默默无闻那麽久,此刻也不客气,道:“张翎。”唤完名字,他一笑,“这次的测试,别人写的都是历史名战,只有你写的是虚构的战争,可是战法成熟,几乎无懈可击。”
张翎听他赞赏,很是谦虚。他写的是,改编的诺曼底登陆,这些人包括柳文东,自然是不知道。他不是有心卖弄,而是他对三国以前的战争不是很熟悉,不,甚至是古代史的战争都不熟悉,你让他写出什麽召陵之战,马陵之战,长平之战,g本不可能。兵法他能背出不少,背战争情况,不是他的强项。他只能把之前看过的战争电影搬出来写。
柳文东读了他的应试文章,大为震惊,觉得此子实非常人,不免存了结交之心。恰好张翎也希望能结交当朝最红的权贵,两人相谈之下十分亲近。
不知不觉就到中秋佳节了,那天张宛儿果然派人请张翎进後g。上回到淑妃g时,是被人抬著进去的,出来匆匆忙忙,也不敢细看,这回他一路跟著太监,看得分明,淑妃的g殿离启元殿还颇近,但去往的方向行人稀少,进到g中景物皆显凋敝之色,g人也懒懒的聊天,看到他视若无睹。他心中一酸,进入正殿,张宛儿已在等他了,他看到满满一桌的菜,还冒著热气。
“过来,让姐姐看看。”实际上,张宛儿自己已经迎上来,拉住他,上下仔细打量,“累吗?”
张翎看到张宛儿眼中含泪,摇头道:“不累,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张宛儿又拉他到桌前,“这都是姐姐亲手下厨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张翎一见,估计是以前的他喜欢的。张宛儿不知道他被人下毒过,见他越来越瘦,以为他过不惯军中的生活,不停地给他夹菜,“你越来越懂事,姐姐很高兴。”她说著,眼眶一红,“爹娘去世得早,姐姐又在g中,照顾不了你。你既然入了军中,就忘记自己侯爷的身份,本来这个建安侯也不是什麽显贵的爵位……”
张翎听她叨叨絮絮,全是担心自己,不由得问:“姐姐,你在g中可好?身边的人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张宛儿一愣,随即笑道:“很好啊,周围的人也颇用心。毕竟……我的品阶还在,仍旧是淑妃。”
张翎不敢问她对皇帝是什麽感情。如果她爱皇帝,却是被皇帝抛弃;如果她不爱皇帝,她就是为不爱的人守活寡。都不是什麽好事。
张宛儿见弟弟脸色,知道他的想法,为他夹菜宽慰道:“你别担心姐姐,这麽多年,姐姐也习惯了。只要你上进争气,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慰。至於姐姐,自进g就知道会这样,也没什麽。更何况,姐姐好歹还是个妃子,不是寻常的女官,不至於被人欺负。陛下……陛下圣心仁厚,念及姐姐为他诞育过皇子,也不会将姐姐贬入冷g。所以你不用担心,啊?”
她说得淡淡的,仿佛对皇帝真的毫无情意。张翎却听得难受,他埋著头吃了几口,才抬头展颜笑道:“姐姐,我们一同赏月吧,好久没陪姐姐了。府里,茉莉也大了,我想找个好人家把她许了,你看可好?”
“好啊。”张宛儿顺著他的话题,微笑道,“你是建安侯,侯府里的事自然是你做主。”
这夜姐弟俩谈得温馨愉快,张宛儿深叹弟弟长大不少。张翎却想,今夜,皇帝和皇後琴瑟和谐,姐姐如果不是有他陪伴,只怕深g孤寂,那赵王今夜独身在京,也不知是何心情。他想起赵王抚慰过他的手,面色不由得赤红。
赵王此刻在皇帝的设宴的席上,半点不敢松懈地应酬。皇帝身边的重臣,年轻是年轻,但个个多谋善断,皇帝将他们尽数罗过来,也足见他的厉害。
宴到中间,怀著身孕的德妃首先不胜酒力地告退,柳贵妃见到自家兄弟已是皇帝的左膀右臂虽然兴奋,但想到皇後和李慕在朝中的势力,也不敢傲形於色,借口要照顾嘉和公主,也告退了。皇帝得了公主之後,又喜闻德妃怀孕,高兴异常,和重臣们喝得十分尽兴,皇後面上不露任何痕迹,陪著皇帝喝酒。
赵王看著这两人,也想起在後g中正陪伴著张宛儿的张翎,想了许多他的事,第一次见他时的惊喜,第二次见他时的焦急,第三次……嗯,第三次不是特别好的回忆,那急切地想让他抱他的孩子气,第四次在g宴上毫不避讳的爱慕目光,连皇帝都瞧出来了。每次张翎见到他都会失态,真不知道皇帝对张翎老沈j炼的评判怎麽来的。
赵王又觉得得意,张翎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失态,他小心翼翼保护了几年的孩子,璞玉一般,被皇帝发现了。
两人在中秋夜,心意相通,互相思念,却隔著几道g街庭院。作家的话:这文我偷懒到底了,人物不会有表字,不会有号,别号。除了柳家兄弟之外,所有有名字的人物,他们的名字尽量两字名
27
中秋之後,南方突然大雨不断,大有成灾的趋势。柳文东授课也不再准时来,想也知道定是被皇帝叫去想对策。
今年南方大雨来得迟,又正值秋收季节,皇帝焦急可想而知。张翎和柳文东的交情已非一般,两人偶尔出g後还会寻个酒楼一起吃吃饭,看柳文东食不下咽的样子,张翎猜测南方的灾情必然加重。
“已经下了几个官员去堵水了,雨再不停──”
柳文东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人惊叫:“柳兄?──建安侯?!”
两人循声望去,也是一怔,是王瑜。
王瑜显然也没料到会遇到这两人在一块,但已经碰上了,自是一块坐了。柳文东和王瑜皆是皇帝倚重大臣,年龄相仿,又都是温厚之人,目前来说尚未有什麽利益冲突,因此交情不错。柳文东见王瑜表情凝重,想到皇帝连日来头疼之事,心下一动,问:“怎麽,陛下派你去治水吗?”
王瑜点点头,“正是。”
柳文东和张翎对望一眼,都心道看来局势真不容乐观。王瑜长吁一口气,强颜道:“你们吃了没,我倒是饿了。”
张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大人想过治水之策没有?”
这是他们自王瑜离开侯府後第一次交谈,王瑜听到他问,也不抬头,一边夹菜送嘴里一边道:“增派民力,加固河堤。如果不能将水堵住,只怕顷刻间会成万里泽国。”
张翎问:“如果水势过大呢?”
王瑜道:“继续加固,必须得保住百姓的房屋田地。陛下已经下令,凡灾区,免田赋两年,现在还有一个重任,就是防止灾民流散。”
张翎再三迟疑,还是道:“大人可曾听过势能?”
王瑜疑惑:“势能?”
“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势也。势力过大,即可为能,水势亦是如此。”张翎曾对自己承诺,再不言政,可眼下是几十万百姓受灾,按照朝廷堵水固堤的方式,只会变成更大的水患,“大人加固河堤,水势无法疏泄,只能聚集为能,其力量之大,相信大人也能猜到。”
王瑜确实没想到这点,自古治水便是堵漏,他脸色一变,问:“不然如何?”
“大人可曾想,疏引?”张翎道,“水势如若堵不住,终究会冲垮河堤,但如果将这股势力,分而歼之,应该会更为妥当。”
“分而歼之,你是说,分洪?”
“正是,大人。兵法也有说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不若则能避之。如果我们将此次大水看成敌军,敌军百倍於我们,只能避其锋芒,分其兵马,而後伺机全歼。”
王瑜略一沈思,觉得此计虽好,可也有不妥之处,“可是分洪的话,岂不仍旧要淹没良田?”
“所以才要疏引,引其到疏导之地。大人,治水也得舍小谋大啊。”
这一番话,说得在座两人都是神色复杂。柳文东知道张翎醉心兵法,但不想他能娴熟用於其他事物;王瑜则是对他一直存著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此刻听他娓娓道来,既惊讶又激赏。
王瑜放下筷子,抱拳正色道:“今日方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张翎摇头道:“大人,我这是纸上谈兵,如何运用到实处,能否运用到实处,还是得看大人您。您身系南方几十万人x命家产,张翎惟愿您能马到功成,顺利治水。”
王瑜饭也吃不下了,决定即刻进g面圣。他走後,柳文东半开玩笑道:“张兄,我今天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张翎苦笑:“快别取笑我了,我不过在你面前卖弄而已,王大人要是用我的建议而没有治好水,我只怕要提著头去领罪。”
第二天,王瑜便作为皇帝钦派的特使,冒著雨快马至南方治水去了。这一去,便是两个多月。
南方水患成灾,皇帝也罢了所有的歌舞夜宴,朝廷筹集钱粮,源源不断运往灾区。但凡大灾过後,必有瘟疫流民,皇帝焦心的事不少。赵王这日白天被召进g与皇帝对弈,发现皇帝心不在焉,微笑问道:“听说右散骑常侍进了一个治水的好法子,而且现在水也确实堵住了,怎麽陛下还有其他什麽烦心事吗?”
皇帝道:“说到治水,朕还想谢谢你。听王瑜说,这个法子是你养的那孩子告诉他的。没想到真的奏效,那孩子是这次治水的功臣。”
赵王也听说过这事,此刻他表情不变,依旧笑道:“法子是他告诉的,用不用全在陛下,能不能实现,全在右散骑常侍。这麽说来,他其实不过说了几句中肯的话而已。”
“有几句中肯的话,实属难得啊。眼下朝中,尽是些偷合苟容之辈。”
“陛下言重了。陛下朝中,有为之臣不在少数,又恭逢圣主──”
听到圣主两字,皇帝嗤笑一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皇帝也难为空虚之朝啊。”
见终於说道正题,赵王放下棋子,问:“陛下可是忧心,朝廷已无多余的钱财救灾?”
皇帝略带嘲弄地说:“赵王何必明知故问?朝廷为何要控藩财政?因为藩王们分走了天下三分之一的财税,现在还不到藩王纳税之时,去年打完仗,今年又遇到水患,朝廷确实捉襟见肘。”
赵王笑道:“为人臣者,君忧臣劳。今年臣的封地虽然收成不好,但往年积累之财还是有的,臣愿贡献陛下金二万,权作此次赈灾之用。而且臣相信,其他藩王和臣俱是一样心思,陛下忧心国政百姓,作为陛下的骨血,怎能不为陛下分忧?”
皇帝闻言,那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丝光彩,他虽城府极深,但南方水患百姓流离失所之事压在心头,令他寝食不安,此刻听到赵王如此表态,自是喜出望外:“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高兴得站起来在亭中踱步,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抬头对侍立一旁的内侍道:“传旨,赵王忠孝侍君,j诚谋国,即日赐出朝议政之权。”他眼角余光见赵王似要推拒,忙道,“赵王,你久居京中,偶尔陪朕说话玩棋,不免浪费你经天纬地之才,随朕一同治理国家不好?”
这话说得赵王骤然色变,忙离席叩道:“陛下,臣不过是想为陛下一解烦忧,不敢居功。况且藩王不得入朝议政,是祖宗定下的规矩,陛下实在──”
“行了。”皇帝打断他,走过去拉起他,笑道,“就这麽定了。朕,还要谢谢你呢,弟弟。”说著轻轻拍著他的手,
赵王垂下眼帘,掩盖住自己的情绪,只觉得被皇帝握住的手冰冷无比。
就如赵王所说,赵王贡金二万之後,郑王即刻贡金万五出来,其余的藩王亦纷纷解囊,朝廷的燃眉之急就这麽解决了。但是以此换来赵王出朝议政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28
张翎听说,南方水患控制得当,很是高兴。过了不久,听说朝廷允许赵王入朝议政,他好久没见赵王了,听到这个消息倒始料不及。
“为什麽啊?”
听到他的问题,他的消息源,茉莉,眼珠子突得差点掉出来,夸张地倒吸一口气,然後叫道:“天啊,侯爷,出去之後别说你认识我,这原因连集市卖菜的都知道啊!”
不如集市卖菜的消息灵通的人困惑不已:“陛下失心疯了?”
茉莉懒得鄙视自己的主子了,直言相告:“朝廷救济灾民的钱里,黄金两万两是赵王出的,虽然郑王也出了一万五,但据说是因为赵王相邀的缘故,陛下为了感谢赵王,特别赐他出入朝廷的恩典。”
张翎震惊了,“两万两?!黄金?!”
茉莉点头,“据说是把赵王府邸都搬空了,说是连赵王珍藏多年的奇珍异宝都拿去当铺了,连当年先代赵王妃留给赵王将来的媳妇的金钗首饰也当了,连先代赵王留给赵王的玉扳指都当了,连……总之据说是一干二净了,赵王府。”
……
张翎虽不相信,但两万两黄金真不是小数目,赵王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之前朝廷还要控他的财税,真是,真是,他悲愤地想,好大一朵白莲花啊!!!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一顿狂拍後门的声音,已经是深夜,谁会冒昧来访?两人对望一眼,张翎首先想到赵王,立刻抢在茉莉前面,“我去看看。”便冲了出去。
他打开门,却见一人蓬头垢面,满身灰尘,胡子邋遢的,“你是……你……”他辨认了半天,失声道,“王大人?!”
王瑜气喘吁吁,一路驾马奔驰而来,见到张翎应门,伸手一把抱住他,张翎吓呆了。王瑜用用力地拍了拍张翎的後背,“治水成功了,灾民不用流离失所……这都是……这是……谢谢你。”说到激动处,竟两行清泪流下。
张翎懵了,见他又跨上马,深深望了一眼後,掉转马头,朝皇g方向疾驰。张翎消化了半天,才清醒过来,抓狂了:“喂──你好歹梳洗一番再进g啊!!”但人家早绝尘而去。
王瑜治水成功,升为吏部尚书。皇帝对提拔这个亲信从来不遗余力,在他之前,个个治水无功而返,此次他居功至伟,朝中反对声浪很小。这样一来,王瑜和李慕一样,同为正三品大官了。作家的话:h,快来~
29
赵王对这样的结果早就猜到了,皇帝没有嘉奖在背後出主意的张翎,他没有不爽,令他不爽的是其他的事。
他接到报告,王瑜回来当天,没有先去觐见皇帝,而是风尘仆仆地赶到建安侯府,夜深人静之下,狠狠地,明目张胆地,抱著张翎,致谢。
赵王接到消息之後,忍了两天,发现被报告的人毫无自我反省认错的觉悟,忍不住了,衣摆一甩,去了建安侯府。
赵王入建安侯府,如入无人之境。他知道张翎平时也就偶尔和柳文东一起在外面用餐,这个时辰,大约就要就寝了。他走到张翎的卧房,推开门,果然见到张翎斜靠在床上,读著书,见到他来,先是一惊,随即一喜。
“赵王──”张翎将书一丢,正要起身,忽然被人狠狠扑住,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吻住。
咿?被吻住?!
张翎兴奋坏了,张开唇舌,大胆回应。
两人吻了一阵,气喘吁吁地分开,赵王仔细辨别张翎的神情,疑道:“你很高兴?”
张翎被吻得晕头转向,听到赵王问话,连忙点头,“高兴啊高兴啊,赵王!”他浑身散发出一种压我吧压我吧狠狠压向我吧的气息。
“……”
赵王从善如流,待他脱光了衣服,却见张翎满脸敬畏地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肚子。
“八块肌……”张翎戳了又戳,再三确认这货真价实的,“这不科学……”明明赵王长得文质彬彬,怎麽身材是这样。
“……”
赵王伸出手,开始抚m张翎下处,张翎脸色一变,忙阻止,神情古怪地道:“别,别,先进来,先进来。”他怕像上次那样,赵王帮他解决完就跑了,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说著,还抬起臀部,蹭了蹭赵王。
“……”
赵王觉得自己十数年的忍功毁於一旦,他看著张翎的一脸期待,问:“你不後悔?”
後悔个屁啊!张翎一把勾住赵王细嫩的脖子,吞了口口水,就缓缓地张开大腿,略抬起腰部,“赵王……”
赵王皱起眉,“不行,这样会──”他想说第一次这样,一个不小心就会伤了,要找个润滑的东西才行,结果张翎误会了,以为他退却,心一横,菊花一抬之间,就将赵王纳入一小半。
“你……”赵王吃痛,g本没想到他如此大胆。
张翎没有润滑,也疼得要死,控诉道:“你自己都硬了,还不进来──啊──轻点,轻点……不,别退,进来点进来点……啊……呜呜……”
到後面,只剩下喘息和呜咽声。
赵王那处既长又chu,深深埋入後,缓缓的抽动,一开始张翎只觉得疼,但他适应极快,加上赵王不停滴吻著他的脖子敏感处,他很快找到合适的姿势获得自己想要的酥麻的快感。
待两人躺回床上後,已筋疲力尽,大汗淋漓。张翎心里幸福的开了花,心想真是爽死了。
“你怎样?”
张翎不暇思索回答:“下回试试骑乘位。”
“……”
赵王决定不理他,也懒得洗身了,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睡一觉起来再说。张翎窝在赵王的臂弯里,眼睛扑哧扑哧地眨著,生怕这是做梦,他捏捏赵王的脸皮,又捏捏自己的,下身酸胀的感觉还在,确认不是做梦,心满意足地也睡过去了。作家的话:吃了,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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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德妃怀孕,柳文若晋升,赵王入朝议政……这一件件事,纷至沓来,李慕只觉得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手,推动著这一切,意图是打压李家势力。他苦思良久,唯一的结论是赵王在幕後c纵一切。
连王瑜都火速升为吏部尚书了,李挚却仍原地打转,一有什麽事就只知道求助怨怼他这个大哥,他独木难支。他内心埋怨过自己过世的父母,从小对李挚有求必应,导致这个弟弟至今仍不稳重。连李瑶都知道要为了皇後……
他收敛心神,不敢再想下去,招来李瑶问:“族学里,可有什麽出色的子弟?”
李瑶听到这话,心神一震:“大哥──”
李慕默默点点头。
李瑶想了想,道:“倒是有几个资质不错的。可是大哥,形势有这麽糟糕吗?二哥难道真帮不上吗?”
这个妹妹,虽然经常语出惊人,看似目中无人,但实际上她暗地里掌管李族事物,心思缜密,对外露出的那狂妄冷酷的一面,不过掩人耳目而已。
“有备无患,多找几个来也是好的。”
李瑶蹙眉道:“朝堂上,李姓之人一旦增多,势必引起陛下猜忌。何况还只是同宗,并非嫡亲。姐姐一直未诞下太子,若此刻就让陛下感到外戚有专权之患,只怕对姐姐不利。”
李慕沈默半晌,似是无心说道:“你若是男儿,该多好……”
李瑶闻言,脸色一黯,二哥李挚天资有限,李家光靠姐姐和大哥,已是心力交瘁,她身为未出阁的妹妹,基本帮不上什麽忙,出嫁之後只怕更帮不上,就在此时,她脑海中闪过一人身影,喜道:“对了,大哥,族里确实还有一人,堪当大任。”
“谁?”
“李远,他爷爷是我们爷爷的堂兄。这人才智双绝,远见卓识,必能辅佐大哥。”
李慕忙问:“他现在人在哪?”
“老家呢,我让人通知他迅速来京?”
李慕点头,算微微放下心中大石。
张翎继续在御林军里学习,充分发挥他曾在建安侯府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功力。朝廷里因王瑜升为吏部尚书,势力又是一番消涨。现如今,李家的势力,柳家的势力,皇帝的势力,还有m不清底细的赵王势力,集聚一堂,朝廷上也算j彩纷呈。
经过治水建言,张翎和柳文东的关系日益紧密,柳文东原本惊异他的才华,现在完全是欣赏了。柳文东自己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张翎自也获益不少。
张翎从不提自己的淑妃姐姐,柳文东自也不提自己的贵妃姐姐。两人家境背景差不多,已有人嗅出苗头,认为被皇帝特选入御林亲兵的建安侯,虽目前看不出什麽,但已向柳家靠拢,也可看做是投诚。淑妃失宠多年,却没有被贬去冷g,她弟弟也j乖,迅速靠拢当朝最红之人,想来淑妃靠著贵妃,复宠在即了。
眼下贵妃生了公主,家世最显赫的德妃怀著身孕,皇後一直未孕育自己的孩子,所有人都断言,後g将会有一番变化,但真正的变化来临时,却大出所有人意料。
德妃,怀著七个月的身孕,小产了。是个男孩。
皇帝时隔多年,即将得到的第二个儿子。
龙颜震怒可想而知,德妃哭得肝肠寸断,谁也说不清为什麽德妃会小产,一切都好好的,午睡过後突然腹痛,下床走了几步,脚一软便晕过去不知世事。
德妃g中所有人全部被拿到天牢中拷问,三天也没问出结果。张翎听到茉莉消息,沈默很久才叹了一口气,“这是陛下死的第几个孩子了?”
“算上娘娘的皇子,这是第六个了。”
後g中的女人,不是大家闺秀就是小家碧玉,终归是在传统仁义礼教下长大的女孩儿,进了後g触m到皇权後,却面若桃花,丧尽天良。张翎想到无辜的姐姐,和他未曾谋面的小侄儿,一下心痛难当。
“姐姐,姐姐当年……是怎麽熬过来的?”
茉莉不忍回想,抖著嘴唇,扑通一下跪道张翎面前:“别问了,侯爷。您既已不记得,就别问了。”
张翎看她模样,心凉了半截,抓住她的肩膀,嘶哑道:“告诉我,别让我做个不孝不悌的弟弟,告诉我,姐姐当年到底怎麽就失宠了?她失了儿子,陛下不是应更加疼惜她吗?怎麽会失宠这麽多年?”
茉莉哭道:“侯爷、侯爷……娘娘太苦了……皇子殿下是在娘娘怀中去的,娘娘一直自责,不吃不喝,日日流泪……陛下一开始还怜娘娘丧子之痛,後来,後来……恰逢德妃娘娘进g,当时她还不是德妃娘娘,是淑仪娘娘。陛下召幸之後就不大往娘娘那里去了……一日陛下说娘娘镇日只挂念逝去的皇子殿下,夜夜啼哭不休,晦、晦气……侯爷侯爷!”她大哭,再也不愿意说下去了。
张翎不敢想象张宛儿当年到底经历了什麽。中秋那夜,他听张宛儿谈起皇帝,说他圣心仁厚,没有将她贬去冷g,那语气和表情无比淡然。可不正是哀莫大於心死。
张翎闭上眼,泪水簌簌而下。
“侯爷……”茉莉看到他这样,也吓到了,怯怯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不过现在娘娘也好了,侯爷这两年争气,娘娘看著也是安慰。”
“是啊……”他想起了赵王,想了那夜他落水在淑妃g中,张宛儿召来婢女问赵王是否加派了人手保护他。这麽些年,如果没有赵王,他和张宛儿会变得怎样,他g本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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