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第 169 部分

太上皇李治撒手不管,武后看得有趣,心里免不了琢磨这其中的名堂,最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许多事情中必定有一个导火索,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藩王们就开起战来。于是,她立刻命人把李贤找了来,谁知李贤却只是装聋作哑。
“母后,我哪里知道他们怎么会一起发失心疯!”李贤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浑然一个毫无干系的人,“他们虽说如今都不怎么回来,但当初毕竟兄弟一场,指不定有什么七零八碎偷j摸狗的事,这一有机会,集体发作起来当然就是这么一幅光景!”
“是么?”
武后从来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看见李贤理直气壮的样子。冷不丁笑了一声:“那我怎么听说,你前些日子派人送了信给韩王,没过几天人家就给你送了回信?似乎就是自此之后,那些雪片一般的奏折才把中书门下堆得满满的。”
本以为做得很秘密的事情被老妈轻轻巧巧揭了出来,李贤顿感心惊r跳…………这事情都不怎么张扬,老妈的耳报神和眼线也未免太强大了吧!这么说,上回李旦打猎打到一个女人回来,这事情只怕他老妈也知道了吧?
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见到李贤眼珠子乱转,武后忽然慢条斯理地问道:“上次旦儿打猎的时候带回来地那个女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这四个儿子里头。林雷偏偏就是他最奇怪,长这么大居然还没碰过女人。若是他救下的那个女子身家清白。不妨留下和他做个伴。”武后这么说,李贤不由舒了一口大气,可听到后面那几句,他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了起来。身家清白这一条。首先武惠娘就不符合;其次。李旦似乎心中愧疚的多,没动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再次,似乎当初对武惠娘有意思的是李显……最重要的是,这武惠娘似乎不是李旦救的,而是他祸害的好不好!
当然,在武后的面前这些话他才不敢说,他唯有打包票答应,回头好好教训一下李旦,让他能够正视作为皇族子弟开枝散叶的伟大责任。于是这才得以脱身。
这从大仪殿出来之后,他心中吊着地那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一半。既然是捕风捉影的事,也就没必要闹到武后跟前,到头来演绎成一场解决不了地大风暴。原本他只准备借着韩王李元嘉当作由头,如今对方竟然主动帮他做出了这么一场大好戏。那自然是更好不过了。
悠悠然路过乾元殿。也就是如今在建的明堂时,李贤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观望着那热火朝天的工地。由于地基原本就在,材料也有不少现成的,因此这建筑地进度相当快,已经能看到一大截高高矗立起地墙了。
他才站了一小会,就有眼尖的官员上前来,不等他开口就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了这明堂如今的建造情况。从工匠总数若干到运用材料若干,再到材料来自何处,预计竣工时间,连带着实际遇到的困难等等无数。李贤最初还听得兴致盎然,到最后发现此工部官员有刹不住车的架势,他不得不赶紧落荒而逃。
想不到大唐会唠叨的人,绝不仅仅是一个老上官!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躲过一劫的他刚刚回到东宫,就被人堵住了。退休之后努力发挥余热的上官仪和郝处俊不但早就坐在明德殿里头等他,而且还准备好了一堆问题。尤其是对于他的秉性异常了解地上官仪,一上来就是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
“殿下可是准备对藩王开
老上官如此直截了当,郝处俊自然也不客气,咳嗽了一声便郑重其事地说:“皇族宗室是大唐立国根本,虽也有不法之人,但若是大动干戈,只怕会引人议论无数。不管殿下本心是为了什么,此事仍当谨慎。”
这两个已经够得上老狐狸的级别,这要是平常李贤一定会分外重视他们的意见,但现如今他心有定计,却不会那么轻易受到影响。毕竟,老一辈的死地死病地病,不得人心的不得人心,基本上已经没剩几个了。再加上明年正好是老爹五十华诞和明堂落成,这借口可谓是稳稳当当。
再说,那些亲王不是有不少都在哭着嚷着抱怨朝廷不让他们回来,抱怨封地辛苦地么?既然如此,那么很简单,各位就全都回来吧!早在当初越王李贞谋反失败的那一次,他就很想这么干了,这回可是终于找到机会了!
“两位老相公放心,你们什么时候看过我打没有准备的仗?”一句话把上官仪和郝处俊噎得作声不得,他这才笑道,“宗室们也好久没有声音了,这么闹一闹不过是显示他们的存在感,朝廷若是根据这个治罪,或是派人详查,岂不是笑话?放心,我李六郎一向重孝悌,本身就是爱好和平的人,怎么会对他们下杀手?”
这句不下杀手的话上官仪和郝处俊听懂了,但是对于爱好和平这一句,两人都是嗤之以鼻。这个狡猾的家伙平日看上去犹如闲王,真正下狠手的时候谁能忽视?要真的认为李贤真是什么恬淡的闲王,那个倒霉的家伙就可以去见鬼了!
当然,相信归相信,两人接下来不免又劝告了一会,老上官甚至以自己深厚的知识作为基础,摆事实讲道理拿出了从古到今所有朝廷对藩王的处置方式作为示例,大大丰富了李贤原本的计划…………当然,纯从历史来说,他的例子比上官仪更多。
好歹大唐之后还有宋元明清,这宗室皇族哪一朝哪一代不是大麻烦?话说回来,大唐后期藩镇割据的时候,似乎也没听说过宗室王有叛乱,大概是李隆基那小子矫枉过正了。
听完了两个老头的唠叨亲自把人送走,李贤坐下来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迎来了薛仁贵。由于先前的安西大都护任命已经通过,薛仁贵理论上已经可以去上任了,只不过,老薛准备在临走之前把功课坐足,顺带看一看此次募集的兵员,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由于先前的举猛士诏证明,唐人对于参军的热情还是比较高的,因此此次募集兵员的过程也相当顺利,第一批三千人已经到位,而且都是曾经打过仗的府兵…………说到底,如果不是因为没了土地,更希望得到军功光宗耀祖,亦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背井离乡前往西域当兵。而更多的则是田间乡里的豪侠青年,不愿生产情愿刀头舔血换军功。
总而言之,薛仁贵对自己即将带出去的这些人极其满意,而更让他满意的,则是李贤的小舅子。若不是生怕人家说闲话,他恨不得立马收一个徒弟。
李贤听完了薛仁贵的报告,眉头不禁一挑:“这么说,老薛你三天后就预备动身了?”
“没错!”薛仁贵重重点了点头,旋即露出了一丝了然的表情,“殿下大约是在担心甘勒吧?没事,那小子已经回去了,拍着胸脯说会解决姐姐那一头,不让你这个姐夫难做。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似乎殿下你身边的人,每一个都给你一个不拉用上了!”
对于这样的问题,李贤不但不否认,反而连连点头:“这既然是人才当然得利用,我才不怕人给我说什么任人唯亲!老薛,我记得你还有四个儿子,我这东宫正好缺人手,甭管是文是武,全都让他们到我这里来实习怎么样?放心,我亏待不了他们!”
薛仁贵蹭蹭蹭后退三步,心中觉得李贤那笑脸简直比黑脸更吓人。可琢磨了片刻,他就大力点了点头:“好,这可是殿下你说的,回头我就对我家那口子去说,到时候让几个小的都来东宫历练一下!”
而门外正好准备前来报告的薛丁山则是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当初就卖弄了一回,结果就被不慎糊里糊涂拉上了贼船,现如今连下船的法子都找不到,这下可好,李贤还打上了他四个弟弟的主意?难道薛家满门,都要卖给这家伙不成?
第七百一十三章 … 热闹的东宫崇文馆
薛慎惑十八岁,薛楚卿十六岁,薛楚珍十五岁,薛楚玉十三岁。
作为薛仁贵的儿子,他们从小就被老爹着习武。然而,由于天资所限,除了老幺薛楚玉对舞刀弄棒很有兴致,甚至会缠着爹爹和兄长求教兵法。至于老二老三老四则是趁着薛仁贵东征西讨期间,全都转学了文事。
此次薛仁贵回来成天板着一张脸,虽有一部分是恼火长子名声日隆盖过了自己,但很大一部分则是恨铁不成钢。他薛仁贵的儿子,怎么居然就只有两个继承衣钵,其他三个居然爱上了那些文绉绉的玩意,而且还是个半吊子!
所以,面对李贤的提议,他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一回头到家里听到薛丁山在那里嘟囔什么满门卖身,他也浑然没在意。反正是学成卖给帝王家,迟早都是要卖的,早卖晚卖又有什么不同?再说了,这储君和皇帝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不用担心招忌讳的问题!
然而,让薛仁贵和薛丁山这一对父子很是纳闷的是,薛慎惑四个人当听说从明日开始进东宫崇文馆时,全都露出了惊喜交加的表情,就差没欢喜地上窜下跳了。薛仁贵对此自然是极其满意的,而怎么都摸不着头脑的薛丁山在私底下却免不了告诫了一下自己的弟弟们,然而,他的好心却被人当成了驴肝肺话!”
“就是就是。你和大嫂地婚事,听说还是人家帮的忙!”
“只要能跟着皇太弟殿下混,被指使得团团转有什么关系,就算当陀螺我也心甘情愿!”
就连最小的薛楚玉也表现出了异常的憧憬,拳头握得死紧不说,眼睛里还冒出了一堆小星星。看到这幅光景。薛丁山终于认命了…………得,满门卖身他们还情愿。敢情人人都认为他这经历很光彩!
次日一大清早,东宫崇文馆就热闹了起来,除了薛家四兄弟之外,赶过来的还有曹王明的儿子李俊和李杰。李敬业地两个弟弟李敬猷和李敬真。最后头这两人已经年满二十。但听说李贤的东宫崇文馆招人,李敬业二话没说就把两个弟弟抓过来塞了进去。
比起早就有能耐地屈突仲翔来,他这两个弟弟实在是没出息了一点,还不如放到这里好好历练历练。而作为早就吃过李贤不少苦头的李敬猷和李敬真兄弟俩,此时站在这里便显得异常老实,和那边兴奋的六个人大相径庭。林雷
李贤只是一时兴起,等人都来了方才发现,众人的年龄相差极大,这课业爱好等等也是天差地别。便索性按着年龄把众人分成了一拨拨。薛楚玉李敬猷李敬真算是一拨,薛楚卿薛楚珍李俊算是一拨,薛楚玉和李俊算是一拨。
他如今成天被一堆事情绊着脱身不得,自然没工夫和当年一样和众人呆在一起,于是就把东宫中最闲地闲人周晓拉了出来。
作为临川长公主地儿子。李贤的表兄。某人自知资质才能实在有限,所以一直都当着一个不上不下的东宫官。没什么再进一步的念头。听说这次前来崇文馆的学生们全都归他管,周晓一下子迸发出了无穷无尽的动力。
想当初他和屈突仲翔在一块的时候,尽管后者比他还小,但他凡事都听屈突仲翔的。后来有了个李贤就更不用说了,他这个表兄几乎如同摆设。在外如此,在家里也是如此,有了临川长公主这么一个彪悍的母亲,他更是什么权力都没有。唯一可喜地是,相比其他人,他的妻子比较贤惠,否则他这人生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痛快。
一下子摇身一变多出了那么多手下,周晓立刻打起了全副精神,安排场地教材师傅课程,那种雷厉风行的态度几乎让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觉得奇怪。尤其是屈突仲翔看到铁哥们那风风火火的模样,简直觉得李贤是神了。
难道这就是物尽其材人尽其用?
尽管东宫崇文馆前所未有地充实,但李贤地行动还仅仅只是开始。就在那边八个学生首批入学之后,他就把上官仪地儿子上官庭芝拉来当了师傅…………虽然在政治上没什么建树,但上官庭芝的学问还算得上扎实,再说原本就是东宫地人,胜任这种职责当然是毫无问题的。紧跟着,他便将自己的一双弟妹,连带阿韦和上官婉儿全都拉了过来!
原本群臣的注意力都放在藩王之间吵不完的架上,这下子全都调转了方向,甚至有不少人试探着想把自家的子弟塞进来。而李贤这一次没有照单全收,而是笑呵呵地在某次“小小”的考试之后,收进了文武共十六个人,照样按照年龄分进了几拨人当中。
就这样,东宫崇文馆在除了一大群负责编撰编修的文学臣子之外,多出了一些富有朝气的少年和年轻人。就在人们以为这招生举动基本上也应该结束的时候,李贤却把自己家的李夙、李嘉、李晨、李夕,以及如今养在李弘膝下的李德全都一起送到了崇文馆的明信堂中读书,当然,捎带的还有李家程家等等不少同龄孩子。
于是,除了成天来来往往不断的人流之外,东宫之中还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以及孩子们的喧闹声,让这个向来严肃的地方充满着一种让人耳目一新的气息。而崇文馆的作用也从往日的陪着太子读书,变成了一大堆各色孩子的课堂。
对于这种程度的小伎俩,武后一笑置之再不过问。而这种皇族和公卿子弟混杂同教的方式往日也不是没有过,只不过没有现在这么突出,群臣们私底下议论了一阵也就罢了。没有人打算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和储君过不去。倒是李弘欣喜得紧,闲来无事视察了好几回东宫,其实根本目的却是为了看看自己地儿子。
而李贤私底下和李敬业几个喝酒的时候,却吐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所谓上层建筑决定主流思想,虽说他们和你们不一样,但既然是在我这东宫。少不得会多受那么一点熏陶,之后这些人兴许会有出将入相。兴许会有地方官员,这行事说不定会带上我的那么几分气派!公卿子弟之间除了世家通好的交情,这再交几个知心朋友,对他们将来地人生也是好事!”
李贤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言语少不得引来了其他人地一阵哄笑。但细细想来。无论是李敬业程伯虎,还是薛丁山屈突仲翔,抑或是如今正在忙活着当孩子王的周晓,心中都生出了一丝感触。这少年的友情虽说在成年之后会微不足道,但有总归比没有好。
况且,他们这些人之间兄弟般的交情,不是到现在都还没有褪色么?
尽管李贤尽量平衡文武,但太平盛世,大多数公卿贵族还是希望自己地孩子成为文官。因此崇文馆好几十个大龄学生中,真正对习武和兵法相当感兴趣地,也就是一个薛楚玉和李杰,后者还是宗室子弟。结果,当李贤亲自下场和十三岁的薛楚玉较量过一次之后。呼啦啦一下子多出了好些对舞刀弄棒感兴趣的。就连他的几个宝贝女儿也死缠烂打地要练武。
随着薛仁贵带着人前去安西大都护府上任,裴行俭坐镇凉州对抗吐蕃。弥漫在西北天空中的战云也就渐渐厚重了起来。这一回李贤没了前两次东奔西跑的兴致,因为他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比如说调运粮草,比如说赈灾,比如说暗地里会见从剑南过来的吐蕃贵族使节,比如说接收某位吐蕃赞蒙的私人信件。
那位他曾经在树敦城见过地赤玛伦…没庐,如今已经成了吐蕃赞普的妻室。当然,人家写信名义上是为了给病重的文成公主报信,其实却在字里行间透露了许许多多重要的消息。
比如说吐蕃西进东突并非赞普所愿,比如说赞普已经年长可以执政,大权却依旧旁落,比如说那些s扰河西和吐谷浑的吐蕃小股兵力都是噶尔家族地私兵……如是等等中,无疑给李贤描绘了一张栩栩如生地画卷………虽然钦陵兄弟着力经营,但吐蕃内部仍然不是铁板一块。
对于大唐来说,这当然是好消息,但李贤也不敢轻信,更没有据此干涉前线的指挥。大唐对于边将和主帅行军素来不干涉,更不会干什么颁赐阵图遥控指挥地蠢事,再加上裴行俭经验丰富,薛仁贵老当益壮,更不用他这个半吊子。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最多也就是把爱好兵法的两个小子拎过来,和薛丁山程伯虎一起在沙盘上分析一下西北的战局。有的时候叫上屈突仲翔,有的时候叫上契何力,有的时候则是在自家和大姊头开开玩笑,更多的时候则是那些琐碎的事情上。
日子过得惬意而愉快,而当皇帝李弘在这一年腊月最后一天颁布了诏书,诏宗室藩王明年太上皇五十大寿共朝明堂之后,藩王之间的嘴皮子官司,也暂时告一段落。
崇文馆前,庆祝新年的红色春联已经挂出来了…………在楹联被李贤大力推广开来的今天,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这春联是李贤口述,上官婉儿写的,乃是两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话。
江山千古秀,社稷万年春。
第七百一十四章 … 韶华老去
过年了,长岁数了!
正月初一大朝之后,李贤少不得给自己的儿女们发红包。虽说生在帝王家要钱根本没用,但是,捏着那沉甸甸的压岁钱,一群孩子们还是欢天喜地,拿了之后就去各自比较多少,还在那里头碰头地商量着该去换些什么样的好东西。
尤其是最年长的末儿在一个个数完了那些金银钱之后,又惊又喜地嚷嚷道:“我有钱了,我可以买礼物捎带给娘亲了!”
寻常百姓家的压岁钱不过是几个铜板,李贤自然不会这么小气。这年头各色花样的金银锞子不流行,坊间金银铺多半也是将金银制成钱币的模样出售,样式和铜钱很是相似,只不过更闪亮更值钱。李贤这发给儿女们的压岁钱,便是金银钱各五枚,放在荷包里叮叮当当直响,在外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一家人围在炭火旁边,看着四周活蹦乱跳的孩子们,李贤忍不住摸着胡子感慨了一声:“这一晃,我就快奔三了,这日子真是过得快!”
这话一说顿时引来了喝骂声一片,尤其是比李贤大的贺兰烟屈突申若阿萝,更是恨不得撕了这家伙的嘴。贺兰烟气鼓鼓地一拍扶手,没好气地说:“过了年你才不过二十六,说什么混帐话!这父皇今年五十大寿还不说老,母后早过了五十大寿还是精神奕奕,你那么点小年纪感慨什么!”
李贤话才出口便懊悔了,这女人最怕的就是韶华老去。自己无意中一句话可谓是把娇妻们得罪得海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使劲法子c科打诨,受了无数冷眼方才让气氛活络了起来。这还不算,他地那对双胞胎女儿还笑呵呵地爬上了他的膝头,坐在那里用手指刮着脸皮。
“爹爹笨,又说错话了!”
是啊是啊。他李贤还真的是个大笨蛋!话虽如此,李贤还是在两个光洁的小脑门上弹了两指头。接下来也不理会两个呼天抢地嚷嚷着爹爹欺负他们的小丫头,径直打开门,呼吸了一口外头冷飕飕的空气。
真冷啊!当然,有这样冷地天气。方才能够衬托出屋内的温暖如春暖意融融。不是么?
西北地冬天打了几场小仗,在正式冲突爆发之前,没有哪个不长眼睛的吐蕃贵族敢带着十几万人不要命地往上狂攻一次。毫无章法的进攻对于大唐来说,基本上就是送上去给人吃的,在昔日苏定方以八千破十万地壮举之前,以少胜多地战例从来都是屡见不鲜的。林雷
吐蕃觊觎安西四镇以及吐谷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安西四镇的广袤肥美,气候适宜,吐谷浑的临近中原。这都是他们割舍不下的情怀。如果举国同心,只怕吐蕃早就发动了大战。然而,一想到若是大胜之后噶尔家族就无从可制,拖后腿的人自然要多少有多少。
当凉州和龟兹镇的安西大都护府换上了两位鼎鼎大名的将领坐镇之后,野心被遏制的绝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于是。已经几乎没有政治地位地文成公主帐前,从年前开始就多了不少探望的人。
事实上。当大唐的皇帝换成了李弘之后,文成公主的封号就成了文成大长公主,只不过这一点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因此她从大唐带来的侍女和侍从依旧只是称呼她为公主。相对于比她出嫁还早地弘化大长公主,她从出嫁地那一天开始便完全没有什么幸福可言。
松赞干布是一位雄主,但在她嫁给这位雄主的时候,松赞干布已经是三十四岁地人了。虽然年龄的悬殊并不那么大,但她的婚后生涯只有区区九年。算起来,她现如今已经在这片雪域冰原当了二十八年的寡妇。
丈夫去世之后,文成公主依旧拥有数不尽的牛羊,依旧拥有数不尽的奴仆,她的大帐中依旧有来自大唐皇帝的馈赠和赏赐,吐蕃贵族们看到她时依旧会恭敬地行礼,民众会发自内心地尊敬她。但是,一切仅仅是如此。她没有政治上的权力,她的喜恶左右不了这个古老而又野蛮的王朝,而她也没有生下一个足以改变这一切的儿子。
她可以接见民众,可以向人们传授来自中原的医典酿酒术甚至是造酒术,可以营建寺庙,可以接受万众的顶礼膜拜。可是,她只能做这些,她只能日复一日地看着边疆战事不断,只能在高高的山峰上眺望遥远的中原。她不是弘化长公主,她回不去,从她离开的那一天起,她便和长安洛阳,和父母双亲,和中原所有的一切告别了。
吐蕃逻些,这里已经是她的家。
文成公主躺在那里痴痴地望着帐子的顶部,心中回忆着自己这几十年来的风风雨雨。和昔日的王昭君一样,她是自愿和亲吐蕃的,否则宗室女那么多,又何必非得是她?也正是因为心中那种顽强的意念,她方才在这异国他乡扎根了下来,没有被那冰寒的天气打倒。然而,她终究是老了。
“公主,没庐赞蒙求见。”
“请她进来吧。”
文成公主示意侍女将她扶起来,支撑着坐直了身体。虽然没有装扮,虽然她的头发已经不复往日的漆黑乌亮,但病重的她依旧拥有一种出众的神采。只要还没有到最后一天,她就仍然是大唐的公主,不能顶着一张疲惫的脸见人。赤玛伦在掀开帘子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文成公主,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钦佩。她是这雪域高原土生土长的人,对外人向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排斥。然而,在第一眼看到这位大唐公主时。她就觉察到了一种真诚明澈地意味,所以哪怕是在嫁给了芒松芒赞之后,她也常常来到此地。
哪怕她不来,来这里探望的人也从来不会少。
按照辈分,文成公主算是芒松芒赞的祖母,赤玛伦便是孙媳妇。所以赤玛伦先是恭敬地行礼。坐定之后又寒暄了几句,方才说算算日子。送往大唐的信应该已经到了。
那封信正是在文成公主这里写的,尽管她并没有看过,但也知道赤玛伦在上头写了些什么。从心底来说,她佩服昔日前往大唐的使节噶尔东赞。哪怕是在对方策划发动战争地时候。那种佩服也并没有减低…………尽管正是那个人破坏了大唐和吐蕃得来不易的和平。
而对于野心更大地钦陵兄弟,她却只是为他们感到惋惜。吐蕃虽然大,但贵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异常复杂,即使噶尔家族已经有雄厚的根基,但眼下就算再雄厚,日后只怕也免不了清算。即便芒松芒赞能够容忍,她面前的这个孙媳妇赤玛伦所代表地没庐家族和其他大贵族,只怕也不会无限度地容忍下去。
所以,才有了那封专程送往大唐禀告她“病情”地信。
“大唐朝廷向来对祖母的病情很关心。必定会派大夫过来,祖母还请安心。”
听到这话,文成公主却只是微微一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进吐蕃的时候,随行的固然有大批侍从和工匠。同时亦有大夫。对于治病还是擅长的。而在大昭寺和小昭寺的建造中,她已经皈依了佛门。对于长生并没有什么渴求。
“赤玛伦,倘使是你执政,你希望吐蕃和大唐维持什么样的关系?”
对于这个始料未及的问题,赤玛伦忽然呆了一呆。若是换成别地女人,此时必定会摇摇头,说女人不能干预男人的天下,但她只是踌躇了片刻,便爽朗地笑道:“祖母,如果只是为了让您高兴,我当然应该说,吐蕃应该和大唐永不攻战,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们虽然一直生活在这雪域冰原,但还有更多的族人憧憬能看到青山绿水。”
“吐蕃没有东进的能力,所以我并不期望能够把手伸到中原,但是,广袤地西域却是我们地手能够伸到的地方,而吐谷浑更是我们吐蕃人地世仇!很遗憾,虽然之前大唐在西域并没有什么驻军,他们对那里并不重视,但现在那里已经集结了越来越多的军队,甚至远在吐火罗的那些马贼,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祖母,虽然你是大唐的公主,吐蕃的赞蒙,但是,你阻止不了两个国家的野心。就算能够维系一时的和平,以后也是要打仗的。”
这是文成公主预料之中的回答,但即便如此,她仍不免有一种深深的失望。她教会了吐蕃人碾磨、纺织、制陶……然而,即使她教会了他们更多的东西,那究竟又有什么用?
战争是永远不可能避免的,他们掌握的东西越多,便越会羡慕那大唐的繁华广袤,那野心就越会膨胀,而大唐怎会容许别人染指治下的土地?她当初作为赞蒙的时候从来不干预政事,但赤玛伦不一样。
“赤玛伦,我知道你在扳倒了钦陵之后,也会走他的老路。但是,如果日后你真的执掌了吐蕃大权,不要轻易开启战端。这并不是因为大唐是我的故国,而是因为……”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这些年从中原传来的消息,“如今的我,毕竟也是一个吐蕃人,不希望那么多人白白地丧命。”
凝视着闭上眼睛的祖母,赤玛伦深深弯下了腰,悄悄退出了帐子。她知道,文成公主需要的决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回答。
第七百一十五章 … 欢天喜地上元节
对于来自吐蕃的信,李贤的处置很慎重。而这个慎重并不在于上头若有若无的闲话,而是对于文成公主的病情。对于和亲这种策略,他从来就是不以为然的,但亦不得不承认,大唐对吐谷浑和吐蕃的两次和亲,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安定了边疆。
无论是吐谷浑还是吐蕃,对待大唐公主的态度都比昔日的匈奴对待汉朝公主要好得多。当然,这也是因为大唐国力空前强盛的关系。早在太宗李世民期间,对于外头不臣服的部族都是说打就打毫不留情,战功更是赫赫盖世。唯一的遗憾高句丽也在李治登基之后完全扫平,不得不说,仅仅从军事上而言,目前为止的大唐具有压倒性优势。
他一在朝堂上提出了文成公主病重之事,从上到下的大臣都表现出了相当的关注。于是,派人探望的决定自然而然得到了通过。至于那支队伍应该如何配置,自然有相关的人士负责头痛。而由于正旦之后接着便是上元节,数不尽的贺表以及使节已经把洛阳塞得满满当当。
由于大唐几位至尊的身体都很好,明堂的建造异常顺利,有望在三月底四月初竣工,六月十五日肯定可以按照计划召开李治的寿诞大典,于是,这一年的上元节,从宰相到寻常官吏,从王宫贵族到平民百姓,都希望能够好好欢庆一下。
毕竟,一年到头解除宵禁的日子,也就是那么区区九天而已,这其中上元节就占了三天。所以。当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解除宵禁共庆上元的消息放出去之后,整个洛阳城都了起来,甚至有巨商大贾声称会斥巨资建造灯树灯轮。
虽说在大唐过了二十几个上元节,但李贤基本上每次都是应付宫中的大宴,看灯会也不过是走马观花。这一次趁着从上到下都高兴地时候,他便向自己上头的三位至尊提出,这上元之夜不妨来一个突然袭击,往各家大臣宅第走一遭。也来一个与民同庆。
李治现如今作为太上皇,除了大节日,并不经常在人前露面,听到这样的建议颇觉得新鲜。满口答应了下来。武后一想此事与自己有利无害,自也不会反对。至于李弘……可怜的他年纪轻轻成了皇帝,除了养病就是处理国事,整天整天闷在宫里,根本没法像昔日当太子时在外头乱逛,因此李贤这提议可谓是正中下怀。
于是,在大臣们都毫无准备的时候,这大唐第一家庭地上元节出游计划。林雷就这么定了。
尽管正月十四晚上已经闹腾了一整夜,但正月十五乃是货真价实的上元节,热闹程度自然更甚十四。
官府解除了平日管制极严的禁令,洛河上天津桥的铁索全部打开,游人甚至可以直至皇城底下仰望那巍峨壮丽地皇宫。十五的月光下,游人乘车骑马,熙熙攘攘,路上但只见无数涌动的人头,掀起了无数尘土。
不但如此,由于李贤的提议。皇家甚至还在天街,也就是定鼎门大街上用绸缎做成了灯楼二十间,所有灯楼高一百五十尺,悬珠玉金银,若有微风则叮当作响。那景致壮观到了极致。而灯楼上地灯也是极尽华美。有龙凤虎豹作腾跃之状,堪称精美绝伦。
以往就算皇家会布置灯楼。那也多半是在禁宫大内,寻常百姓根本就看不着,这一回如此手笔拿出来,民众们顿时翻腾了。再加上各坊市权贵们纷纷摆出来的灯轮灯树,以及巨商大贾们在南市北市等地欢闹喧天的百戏,整个洛阳完全是一片火树银花的场景,恰恰是一个不眠之夜。
而趁着这时节,宫中的一群人也都出动了。虽然屈突仲翔事先得到了通知,但在看到那一家子兴高采烈地出了大门,他仍是忍不住哀叹了一声,随即对着自己那些属下严厉吩咐了一番。
太上皇这一家子是高兴了,但他这个事实上羽林军的大总管却高兴不起来。当然,比他更无法高兴的则是大将军契何力…………因为同样是大将军的李显,此时正毫无自觉地走在李贤身边,那模样甭提多高兴了。
这皇帝一家子微服出宫游玩,忙坏地不仅仅是左右羽林军。东宫左右卫率的兵卒们,也被程伯虎和薛丁山犹如撒花生一样全都撒了出去。为了避免打扰了第一家庭的兴致,所有人都换上了便装一路上跟着,而程伯虎薛丁山两个头头不但要盯着大人,还要盯着小孩。
天知道李贤怎么花样那么多,仅仅大人出来就已经够麻烦了,这家伙居然还把一群孩子全都带了出来,林林总总的一大堆人。
一行人没有走洛阳宫面对天津桥的正门,而是先从洛水以北的宣仁门出来,而后方才一路闲逛了过去。对于那些居住在北城的官员来说,这一次的突然袭击可谓是猝不及防,当看到至尊一同登门的时候,甚至有年老体迈的官员激动得晕了过去。而聪明地则是纷纷献食,希望在这一家子正高兴的时候留下深刻印象。
由于时间有限,李贤自然不能任由一大帮人一家家的门子串过去,要真是那样,一晚上的时间只怕连新中桥都过不去。他手头捏着一张精心炮制的名单和地址,走一家圈一家,而等到过了洛水上地新中桥之后,就是他自己,也忍不住为南市附近那种喧闹地场景吓了一跳。
数不尽的火炬把夜空映照成了白昼,数不尽地彩灯花灯映照出了人们脸上的喜气洋洋。而比起这些来,更引人注目的则是经过一番刻意打扮得人们。有道是美人竞出,锦障如霞,公子交驰,雕鞍似月。那些衣着华丽的公卿子弟和世家千金们随处可见,更是为这上元夜平添了一抹风景。
看到这种盛世繁华风流的场景,武后忍不住对李治笑道:“这洛阳百姓如此高兴,陛下昔日劳苦自是没有白费。弘儿看到此情此景,心中是否激荡自豪?”
这个问题的回答自然是毫无疑问地。李治固然是容光焕发兴高采烈。李弘亦是连连点头,得色溢于言表。身为君王,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固然重要,但谁愿意那权力的基础建造于一个残破的帝国之上?一想到这繁华风流乃是出自自己的脚下。这父子两代君王不由自主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笑了起来。
一路走一路看,众人便渐渐地沿着洛水转到了天街,而那二十间灯楼立刻映入了眼帘。即使昔日宫中布置灯楼地时候比这更壮观。但高大的灯楼摆在定鼎门大街的两侧,那种观感却是在洛阳宫无论如何也无法体会到的。极目望去,但只见煌煌赫赫地一路延伸到了极远处,仿佛连天边都被映得亮了。
李贤的宅第就在这定鼎门大街的一边,只不过今天晚上他却没打算把其他人带到自己家里去,反正老爹老妈和兄长都常来,难得的上元夜就没必要特地走这一遭了。沿着天街热闹地人群走了一会,他忽然指着旁边的一家宅第。提议大家一块进去。
看到那宅第上头的上官两个字,李治和武后不由得都笑了,而李令月则是在旁边悄悄拉了拉李贤的袖子:“六哥,这要是婉儿看到我们这么一大堆人过来,肯定是目瞪口呆。”
李贤但笑不语,亲自上前敲门。这门子看到李贤就是一愣,等到一大帮人呼啦啦这么拥进去,他顿时傻了,惊醒过来之后撒丫子想跑,却让李贤一把拎住了。当李治带头李贤押后这么一群人出现在上官仪面前的时候。已经不复往日谪仙风仪的老上官差点没一头栽倒。
这一天上官仪家里热闹得紧,不但汇集了好些朝中赫赫有名的文学之士,而且正在饶有兴致地开诗咏大会。所以,此时此刻,瞠目结舌的远远不止上官仪一个人。当评判地狄仁杰。作为上宾的郝处俊,还有一应前来参加这诗会的骆宾王王勃等等十几个人。全都陷入了一瞬间的呆滞状态。
就连始作俑者李贤,也没有想到上官家那么热闹。见扎着双鬟的上官婉儿也煞有介事地坐在一起,显然是要作诗的模样,他不禁感到异常有趣。
而走了大半夜看了无数热闹场景,众人都没了多少气力,一看到这边的诗会便全都来了兴致,李治一声令下,一群小辈们纷纷找位子自说自话地坐了下来,说是要观摩诗会。
面对这些突如其来赶都赶不走的客人,上官仪虽然觉得荣幸,但少不得狠狠瞪了李贤一眼。眼珠子一转,他便作诚惶诚恐状先奉承了一番,旋即对坐在李治旁边的李贤冷笑了一声,那脸上端的是皮笑r不笑。
“这大好地日子,殿下好久不作诗了,也该好好做一首让大家听听才是!”
上官仪是不怀好意,可今天李贤是有备而来,哪里会发怵这个?他笑嘻嘻地端起了酒盏,一口饮尽便曼声咏道:“九陌连灯影,千门度月华。倾城出宝骑,匝路转香车。烂熳惟愁晓,周游不问家。更逢清管发,处处落梅花。”
“高列千峰宝炬森,……”
“金鞍驰骋属儿曹,夜半喧阗意气豪……”
还不等人们品味完,他竟是仿佛有意和上官仪对着干,一口气吟了六七首,这才堪堪止歇了下来。小样,老子当初为了哄女孩子,可是特意背过不少元宵节的诗,以前没用上,这次正好统统派用场!
第七百一十六章 … 内外群魔乱舞
热闹有时尽,今年恰最多。
没有几个人料到,就在大唐民众欢度元宵的时候,西北会忽然爆发。毕竟,裴行俭和薛仁贵这两个人分头镇守一方,任是谁在西北都要收敛一二。然而,吐蕃仿佛偃旗息鼓没了动静,吐谷浑却忽然乱了。弘化大长公主的两个儿子,刚刚受到大唐分别册封的兄弟两个,居然忽然起了内讧。
有道是内忧比外患更加严重,短短三天之内,吐谷浑就忽然乱成了一锅粥,诺曷钵和弘化大长公主夫妇这名正言顺的可汗和可贺敦几乎没人理会,大多数人都被争位的两兄弟拉下了水。吐谷浑的地盘原本就已经大为缩水,现在更是四面烽烟。若不是正在凉州的裴行俭见势不妙立刻派出了唐军,只怕吐蕃不攻,吐谷浑也就完了。
而吐蕃当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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