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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鸿自然不会真的带这些人去萧桐那里。他只是想让杨雁回脱离危险,顺便再拖延时间。至于他自己的处境,他已经暂时顾不上了。
杨雁回心中莫名惊奇,为什么太子能查到林妙致手里有很多对太子一党不利的证物,还查到林妙致带着账册来了俞家,却不知道那些东西可能已经被萧桐带走了呢?
杨雁回觉得,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她忽然道:“你们不是太子的人!”太子如果要整俞家,用得着直接派人杀进来么?皇上现在,应该还很相信太子?出事,毕竟只是太子手底下的人罢了。
杨雁回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
密室内,林妙致等人迟迟等不来杨家兄妹,也是急得团团转。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内容也无非是,他们三个该不会落在别人手里,进不来了吧?
秋吟只得低声道:“这密室地方不大,连接到此处的密道也不长,咱们需小声些说话,给人听到就麻烦了。”
众人只得噤声不语。片刻后,九儿小声道:“我放轻些步子,摸到前头去听一听外头的动静。”
九儿离开密室,在黑暗中摸着一侧墙壁,悄悄往书架后面的墙壁靠拢过去。后头的女人们眼见如此,也悄悄跟了上来。只有几个俞宅仆妇,被秋吟阻住,不许她们乱动。
……
杨雁回的话刚问完,只觉得颈上愈凉愈重,那把锋利的长剑,更用力的压在了她的脖颈上。制住她的人冷笑道:“俞夫人,我要的人和账册,你最好赶紧交出来。”
杨雁回的手心早已汗湿,只是这种时候,她也只能强行镇定起来做拖字诀。她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林姑娘?要她手里的账册到底要做什么?”
……
林妙致听到这伙人是来抓自己的,不由大吃一惊。她不清楚外头的情形,也不敢贸然出去,只得先偷偷听他们说什么。其余人等,也都竖着耳朵细细听。
……
挟持杨雁回的人道:“俞夫人,我劝你不要问这么多。”又转头去看杨鸿,道,“想必这位就是杨举人?你也不必诓骗我。我若真跟了你走,谁知道你会将我们兄弟带去哪里。现在你妹妹就在我手里,你最好马上将账册交出来,不然,我这剑若不小心在她身上划拉几下,那就不好看了。”
杨鸿、杨鹤皆急道:“你敢!”
杨鸿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也该知道我妹夫是什么人。你伤了他的夫人,他会跟你们善罢甘休么?兄台,你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俞谨白擒了齐声,剿了他的老巢,也算是一战成名了,多少江湖匪类听到他的名字,都很有些头疼。
只是,俞谨白的威名却还不足以震慑住这个恶徒。那人哈哈大笑道:“你妹夫?他这会儿不定在受什么活罪呢!”
杨雁回急道:“你们将谨白如何了?”
那人的长剑在她雪白的脖颈上,轻轻划出一道伤痕来,位置堪堪避过致命处。杨鸿、杨鹤看到那一线细细的红痕,皆惊叫道:“住手!”“别伤她!”
那歹人首领冷笑道:“俞夫人,你最好将我要的东西乖乖交出来,否则不止是你,还有你的男人,都会跟着一起倒霉。”
杨雁回道:“你少来骗我。凭我丈夫的能耐,会落在你们这群宵小之徒手里?若是有他在,岂能容你们闯到这里来?”
众匪徒哈哈大笑。那领头的道:“就是知道他今日不在。他此刻只怕正跟一条死狗一样,被我主子随意打杀,所以我们才来。”
这样的话,也亏他有脸说。杨雁回委实又生气又担忧。
那歹徒又道:“俞夫人,快别废话了。杨举人也别费心思想着拖延时间了。你们若不想将性命交代子今日,就快些将账册交出来。”
杨雁回只得道:“事已至此,也罢,我将东西给你们。但你们要保证,东西给了你们,我和我两位哥哥会很安全,也要保证我丈夫的安全。”
那歹徒眸中狡诈,口是心非道:“这是自然。”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杨雁回根本就没有和对方谈判的余地。对方同意放过她们,她也只有笑笑,对方若事后耍赖,她也毫无办法。
杨鸿、杨鹤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雁回这么说是何意。
杨雁回道:“将你的剑拿开一些,免得误伤了我。”
那歹人果然将剑收了起来。杨鹤连忙过去查看杨雁回脖颈上的伤势,杨雁回摇头道:“并不觉得疼。”既没流血,又不如何疼,想来也没什么大事。这人不过是吓唬吓唬她罢了。
那歹徒首领道:“俞夫人倒是有几分胆气,刀剑在颈也能面不改色。不过再如何有胆气也没用了,俞夫人,东西快些交出来。”
杨雁回道:“账册在我的卧房里,你们谁跟我来取?我的卧房,可装不下这么多人。”
一个匪徒恰在此时进来,听杨雁回要将他们带去卧房,忙上前对匪首道:“大哥,这女人分明是故意使诈。她指不定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要我看,她这宅子里也是处处机关哪!”
“怎么了?莫非到了这时候,她还敢跟我使诈?”
“那会我明明看见有几个仆妇逃到了这个院子里。我的眼力如何,大哥定是知晓的。可我方才里里外外仔细搜了一番,并未见到其他人。”
其余人这才诧异起来。
那匪首道:“适才是我疏忽大意了。林妙致一个未婚姑娘,又是官宦小姐,虽说是住在了俞府,自然也不好随意抛头露面的。纵然别人不在,她也该在的。怎么这里却只有一个少妇打扮的俞夫人呢?”他又转头去看杨雁回,“俞夫人,你说呢?”
杨雁回道:“林姑娘出去上香了。”
……
九儿等人听着外头的动静,甚是焦急。林妙致整个人都已屏住呼吸了。后头的仆妇们也越发心焦,不再听秋吟的,悄悄靠近密室机关,偷偷听外头说些什么。
就听外头的匪徒声音传来:“俞夫人,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要不然这么样好了?你不肯交出林妙致,交出那几个媳妇子也行。我们不为难你俞家的女人,只要让我看她们一眼,再问几句话就行。人呢?”
密室内的人听到这里,俱都吃了一惊,各个捏一把汗。
……
杨雁回自然知道这匪徒的打算。若林妙致和一干仆妇躲在一起,这帮人自然也就发现林妙致了。有了林妙致,自然连账册在哪里也能找到。到了那时,连林妙致和账册一起毁了便是。就算林妙致没有和仆妇在一起,那只要逼问一众仆妇也就是了。反正那些下人,换个地方做下人也一样,为了保命说不定什么都会说。总比从杨家兄妹口中问出来容易些。
想明白这些,杨雁回当然更是什么都不肯说,只是道:“你手下眼花了。我这里的人,都要被你们杀光了。若是我有地方藏着一群仆婢,我自己为何不藏起来?”
那匪徒细细一思忖,冷笑道:“俞夫人甚是有胆气,讲情义。生死关头,自己在这里拖着我们”他长剑再出手,搭在杨雁回项上,再向上微微一斜,锋利的剑刃贴在杨雁回脸上,“不过,我若是告诉俞夫人,你再不交出人来,我先在你脸上划几刀如何?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纵然俞夫人这般国色天香,我也照样下得去手。”
其余匪徒都有些不忍心了。这么美的一张脸孔,委实很少见。
杨鸿急道:“你别动她。你要是动她一下,我保证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你要的东西和人。”
杨鹤也是两额青筋暴起,心中又怒又怕,生怕这些人真的伤了雁回。
匪徒手中的刀在杨雁回左颊上轻轻划下。
杨雁回感觉到脸上的疼痛和湿热,吓得闭眼一阵尖叫,心里几乎凉透了,整个身子抖得几乎筛糠一般。她知道自己生得美,却从未因此自负,但若美貌真的要一瞬间逝去,她仍然无法接受。她居然要从那么美,变成一个丑八怪了么……
杨鹤冲上前:“我杀了你。”他才冲了两步,便被人一脚踢飞,身子跌在窗边的长条案几上又落下,撞得案几上的花瓶、笔架山、笔墨纸砚连同案几一起倒下,弄得满屋子狼藉。
杨鸿已是勃然大怒,却被对方一句,“你们谁再动,我就杀了她”给逼得再不敢轻举妄动。
那匪徒首领道:“杨举人,你现在清醒了么?要帮那个姓林的,还是要救妹妹?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在她脸上多划两道。”
杨鸿怔住了,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
……
机关墙后面的人,各个捏了把汗。
林妙致的手渐渐靠近机关墙。只要转一下嵌在墙上那个灯台,她就能出去了。她应该早点出去。
绿萍和庄秀云呆呆瞧着她的手距离灯台越来越近,不知该拉她回来,还是该任由她出去。
……
杨雁回忽然大声道:“大哥,你不要理他。如果林姑娘落他们手里,咱们都不会有好下场。不管他们是哪路人,咱们只怕都要倒霉。你要想明白,大哥!”
杨鸿就在屋里,杨雁回有话要说,本来不用这么大声,她不过是喊给里面的人在听。
杨雁回又高声道:“谨白不会落在他们手里,师父去找萧夫人了,如果真有什么不对劲,很快会有人来救我们。地方官府说不定也早被惊动了。再等一会儿,这里就会被官兵围住,也许是被萧夫人的护卫队围住,反正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林妙致听到杨雁回的声音,陡然清醒过来,远离了机关灯台。
杨雁回刚说完,脸上又被划了一道,这一次划的有些重,鲜血很快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杨雁回再次尖叫出声,随后便闭着眼睛轻轻抽泣。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像个丑陋的女鬼。
杨鸿只觉得心都揪起来了。杨鹤起来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腔的绝望悲愤不知该发到哪里去。他已不敢再妄动了,否则可怜的只是雁回。
那匪首又道:“杨举人,你是真的为了护着姓林的,不管自己亲妹子了么?”
杨鸿的手渐渐抬起来,唇开始哆嗦。他想指向机关,又想开口说她们在密室,但手却抬不动,嘴也张不开。
杨雁回又张开了双目。再这么下去,杨鸿只怕要被逼疯。她还从没见过杨鸿这么狼狈这么惨。她总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大哥办不到的。其实他也不过十九岁的年纪罢了,要做这样的选择,真是太难了。今日无论他怎么选,往后他的一生都不会好过。
杨雁回忽然尖叫道:“杨鸿,我不是你妹妹。杨雁回早就死了,她死了六年了。我是秦莞,我是秦莞!”
这么高声的尖叫,终于将杨鸿的心神拉了回来,随即便和一旁的杨鹤惊呆了。
林妙致等人也都被这话惊呆了。
杨雁回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站不住,萎靡在地。那匪首倒也没拦着她,只是手中长剑依旧抵在她后心。
杨雁回低声喃喃道:“你应该记得的,你妹妹杨雁回死得那一天,秦家的大小姐也暴病身亡了。崔姨妈的话隐隐约约透露过的,我不是病死,我是给人逼死的。是秦明杰的爱妾苏慧男陷害我,秦明杰一直冷落我,不相信我,查也不查,就认定我不清白。我在那个家,实在活不下去了……就自尽了……”
听到这里,连那匪首都忍不住叹道:“听说李传书写的话本十分好看,如今一见,才知是名不虚传。果然会编故事。”
杨雁回仍旧喃喃道:“我不是编故事。你们一定能感觉到,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醒来以后,就成了杨雁回。我怕被人看出来,躺在病床上时,便慢慢学着,模仿你们口中的雁回……可这太不容易了,你们一定察觉过不对劲的……你们的妹妹才死了六年,你们莫非就已忘记她真正的样子了么?”
她觉得自己就是杨雁回。她早就已经没觉得自己是别人了。可是终于还是有这么一天,她要说出一切。
说出来这些,真是太痛苦了。然而这种关头,她也只能想到这一个法子,可以让杨鸿不再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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