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云嫣……”云雅哑着嗓子直喊。
仲宁似乎觉得有趣,盘一膝坐在床边看她挣扎后退害怕的样子,“云嫣同小姨去了漪雨阁那边看热闹,那几个丫鬟也跟着去了。王爷应该也在,都等着我家小妹献舞祝寿呢。”
云雅惊恐之至,“弯弯不会去的,她应该就来了。”
“是么?”仲宁伸手拂过她娇美的脸庞,“那我们一起等。”
云雅偏首躲开他的手,“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她越怕,他就越是要靠近,“燕云雅,你躲不过的。”
是,她知道自己躲不过了,他那对眼角微微上挑的眸正像猫捉老鼠似地盯着她,贪婪的眼光在她身上到处游走。衣物像是一件件被他剥落,云雅觉得冷,攥紧了被,指尖发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怎么会突然回来?”
仲宁笑,却也不答她,挑起她一络长发凑近闻了闻,“你这么香,我自然要赶着回来。”
“无耻!”云雅伸手欲打,可是身上软绵绵的,挥在他脸上倒像是抚弄。
仲宁大为得趣,换过一侧道:“来,再来。”
云雅几乎想哭,“她们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别想跑得了。”
“我为什么要跑?你躺在我的床上,又有几分像云嫣,我喝多了酒,一时糊涂……”他不怀好意地低了低声,“这事谁都怪不了。要是王爷实在介怀,我可以把云嫣给他……”
“你!”云雅气得浑身发抖。仲宁浑然不觉她眼底憎恶,只觉得她这装样子也装得未过像了点,“好了,云雅,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然后悔,我唐仲宁也是怜香惜玉之人,给不了你名分,给你几分安慰总是行的。”后悔?他说什么后悔?“你要是不想让人知道,我有的是办法。譬如今日此时,神不知鬼不觉……”他说着又要动手,云雅闪身避开,也不发作,半嗔半恼道:“既然神不知鬼不觉,你急什么?”
仲宁一愣,随即暧昧笑道:“我本来是不急,不过你这模样实在动人,我忍不住。”他说着话,手又跟着上来。
云雅一笑,抵住他胸口轻轻一推,“天热了,你还这样里嗦的一堆……”
仲宁顺着她眼光看向自己层层叠叠的衣物,恍然大笑道:“没办法,今日贵客盈门,不能不穿的齐整些。”他一边动手解衣,一边又拉过她的手想要她帮忙,“你看着热,倒也帮帮我呀。”
云雅咬了咬唇,索性止住他的手,半跪起身,“我来。”
仲宁大乐,垂眸看她道:“我就知道你知情识趣。”
云雅垂着头,看不见她神情,语声听着却是柔媚,“我几次都吓不走你,可知你是真心。”
“当然,我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会是我唐仲宁的。云雅……”他低头,却发现那两只灵活的小手没有为他在宽衣解带,反而将衣结都打成了死结,“你这是做什么?”
云雅又缩回到床里,一脸鄙夷,“就算你是真心我也不要,何况你是色/欲熏心?唐仲宁,我对你一忍再忍,绝不是对你有情,而是为着王爷与侯爷能够放下心结,同朝理事。你别再高估你自己,也别再低估我对王爷的情意!”
“情意?你对他有什么情意?不过是因为他姓展,能给你个王妃的名头。不过你没想到吧,他娶你又不动你,让你夜夜枯守空房,到时他就能连娶小妾进门,外头还说是你的不是。”
“胡说!”他这一句正击中她心坎,云雅脸上大变,“你……不许你污蔑王爷!”
“我污蔑他?那你告诉我,他有没有动过你?他当初放着我妹妹不娶为什么娶了你,不就是想压制我们侯府吗?这会儿引得我妹妹连妾也肯做,到时再一娶,外头还以为他是好人,不过是因为你无子才又纳妾进门。他是情义两全了,你呢?你不过是个笑话!”
“不……不是!”云雅心绪纷乱,双目空虚地望着仲宁。他说的不对,君宜娶她是因为她的要挟,可是,真的是为她的要挟么?茫茫然中,仲宁的声音又再次传来,“他娶你不过是因为你一无门第二无家世,一进王府就由得他摆弄。你想想,要是他娶别家小姐,再软的柿子也会哼两声呢,哪能任由他胡来?”
云雅想要反驳,张口却是无声。这一环一环都因为他的话语而扣了起来,虽然心里有个小小声音在劝诫她不要相信仲宁的话,可是另有个更大的声音似乎在说:对的,他说的是对的。那人并不是受了她的要挟,而是顺水推舟将她视作一枚棋子,一枚自投罗网的棋子。仲宁也似乎看破了她的心思,双手扶上她肩头,“云雅,这也是我才刚想到的,他自幼心思深沉,你一个弱女子怎么看得透?就连皇上也都摸不太准呢。”
云雅沉默,木愣愣地望着被上的交颈鸳鸯。仲宁看她没有推拒,伸手又为她拂开颊边乱发,“你自己错了一步,不过不要紧,以后有我帮你,有我……”他声音愈低,凑过唇去想要吻上那渴求已久的双唇。
云雅身子蓦地一抖,偏过脸道:“走开!”
“你不要我帮你?”
“走开!”云雅声音冷漠,“你不是想帮我,只是想趁火打劫,逞你自己的兽/欲罢了。”
被她当面揭破,仲宁下不来台,一板脸道:“好心却当驴肝肺,我唐仲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要你这个弃妇做什么?”
“那你走,再别来烦我。”
“我偏不,当初你和他做了场戏来羞辱我,今天我偏要假戏真做来羞辱羞辱他。”仲宁合身扑了上去。
云雅惊呼一声,只想躲过他炙热的唇和那双到处乱摸的手,“走开!走……来人!”
无人应声。只有仲宁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你乖乖听话,有你的好处,不然……”他声音忽然一滞,连慌乱无措的云雅都已听见了屋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王妃!王妃!”
是窦弯儿!云雅一喜,刚要出声答应,仲宁伸出一掌捂住她的嘴,一手则将床帐理好。不一刻,有个丫鬟似乎迎了上去,“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我来找王妃。”
“王妃不在这儿,到别处找去。”
“怎么不在?我刚遇见过二小姐和三小姐,她们说马上就过来呢。”
云雅“呜呜”出声,仲宁愈发使力。但听那丫鬟又道:“王妃还在里面休息呢,你到别处转一圈再来吧。”
“那你刚才怎么说不在呢?”
“刚才我是怕……”那丫鬟支吾着道,“怕王妃睡了有一会儿,给你这么一闹,万一醒了怪罪起来,我哪担当得起?”
窦弯儿不理她,似乎还在往里走。那丫鬟边退边阻拦道:“你别进去,看吵醒了王妃。”
“我偏要进去,我还有王爷的一句话要带给王妃呢。”
“什么话?由我传进去。”
“你是谁,凭什么由你传?再说王爷说了,定要我来亲口告诉王妃。”
“你……你……”那丫鬟似乎奈何不了窦弯儿,抬高嗓门道,“你当这里是王府?这里可是侯府,有什么话自然由我去通禀。一点礼数都没有,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窦弯儿“哼”了一声,“我还要问你是从哪里来的呢!尽拦着我见王妃,不知在捣什么鬼?”
好丫头!云雅掰开了仲宁的手,疾呼道:“弯弯,王爷有什么话,快进来告诉我。”窦弯儿推开了那丫鬟,疾步走进,“王妃,你醒了?”仲宁早从后面闪了出去。云雅半靠在枕上,心头兀自大跳不已,“是啊,你们两个这么闹。”窦弯儿红了红脸,“王妃,我不是有意的。”云雅将散乱的被褥推在一边,自己坐起了身。窦弯儿忙上前替她整理衣物,“我倒了茶,找了一大圈都没看见王妃和三小姐,后来看见有人在搭台说要跳什么舞,我以为王妃会在那,谁知道没遇见王妃,倒遇见了王爷。”
云雅声音淡淡,“王爷交待了什么话?”
“王爷说,请王妃也去观赏。”
她才不想去呢!云雅咬紧唇角。
窦弯儿喜滋滋又道:“遇见王爷后我就交好运了,转眼出来就遇上二小姐和三小姐,她们说王妃累了,在二小姐这里小憩,我才赶着过来的。”
云雅颔首,“幸好你来了。”对上窦弯儿疑惑目光,她急忙又添了一句,“不然可不是来不及去看人跳舞了么?”
窦弯儿释然一笑,“我一路来时听说是唐小姐要献舞贺寿呢,还专门请了王爷,王爷又请了王妃,一定是不想她有机可乘,要王妃去镇住她。”
云雅皱眉,“什么镇住她,我拿什么去镇住她?”
“那为什么王爷定要王妃去呢?”窦弯儿理不清,索性一门心思催着云雅,“反正不管了,王妃快去吧,去了就知道了。”
漪雨阁中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云雅向云嫣和云萱点了点头,便径自向君宜走去,“王爷。”君宜正同唐文功与唐仲衡说话,见了她来也只微一点头。互相见过礼后,唐文功看时机差不多了,一拍手道:“语娆这孩子去年就献了一支舞为老夫祝寿,今年她说遥想我大溱将士在马上克敌的风采,所以特别编了这支鼓舞,一来是祝寿;二来也是想请王爷你指点一二。”君宜淡笑道:“上阵杀敌或许我还能指点一二,这舞乐技艺我是一窍不通,何来指点?”唐文功捋须笑道:“老夫也不懂她女儿家的心思,还是先看了再说。”
语声毕,仲衡击了三掌。语娆一声红装缓步走上了那只一人多高、圆桌大小的牛皮鼓,盈盈施了一礼后,她便舞动身躯,绕着鼓边摆腰踢腿,旋舞起来。随着节律,脚下鼓点由弱到强,由缓渐疾,或如奔马,惊涛骇浪;或如小溪,流水潺潺。或许开始还会有人分神去品评她如赤焰一样的舞衣,谈论那柔美中又带着刚强的舞姿,可到后来,人心随着鼓点起伏,站满了人的漪雨阁中竟无一点声响,只随着那“咚咚、咚咚”的鼓声生出一种慷慨沙场之情。
君宜率先击掌以赞,再是得意不已的唐文功,不断赞赏欣喜的仲衡。云雅望着众人赞佩目光,也不得不跟着鼓起掌来。一舞毕,落英缤纷都洒在语娆的发上、肩上、身上,她也顾不得拂去,带着笑容快步走向自己的父亲,“爹,这支鼓舞您还喜欢么?”唐文功不断颔首,“喜欢!你看这里谁不喜欢?特别是王爷。”
语娆本就在偷偷打量君宜神情,听见这么一说,立即害羞低下头去。
“唐姑娘这支舞鼓随心动,激励斗志,以后让那些将士们看了,我大溱必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君宜声音朗朗。
语娆脸上腾起红云,一颗心也飘荡荡在云端,“王爷在战场上杀敌的英姿,一定比我这支鼓舞更能激励人心百倍。语娆只学得了形,神却不能得。”
君宜清浅一笑,忽然侧首看向云雅,“王妃,你看如何?”
云雅心里有结,再看了这支舞,听了这席话,结也成了死结,“唐姑娘这支舞很好。”
“就这一句?”君宜微扬眉尖。
他还要她说几句?一车吗?“恕妾身词穷。”
语娆看她形容淡淡的样子,微有些许尴尬。仲衡一笑道:“小妹,王妃这是说你这支舞好的已无法形容,说得再多也抵不过这一句‘词穷’。”云雅向他点了点头。语娆嫣然道:“王妃过奖了。语娆雕虫小技,以后还要请王妃多多指教。”
她能指教她什么呢?她是曾想过学舞,但是她的爹宁愿将二两银子扔在赌桌上转瞬输光,也不愿为她请一个教习嬷嬷。而舞艺过人的娘则垂泪向她道:“学了有什么用呢?夫君若是不喜欢,你跳得再好他也不会注目片刻,还不如多学些女工针纨,总会派上用处”。“唐姑娘不必客气,我于舞艺上一窍不通。”
“哦?哦。”语娆呐呐地不再言语,暗地以为云雅定是看出了她还未断绝的念头,所以才冷淡她不愿与她多说。其实云雅虽不喜欢她,但也并不至于讨厌她,她只是觉得她可怜,虽然出身娇贵但一样是一枚棋子,由着人算计摆弄。
唐文功本就看不起云雅,既悔了婚约又占了语娆的位置,一进一退都是算计。这时听她话语冷淡便干笑几声道:“这舞也舞完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进去吧,再等等就该开席了。”他说着一边招呼,一边又向君宜道:“王爷请。”
君宜略欠了欠身,道了句,“侯爷请”后便执住了云雅的手一齐入内。语娆眸光一黯。云雅却是冷眼相视,“王爷,妾身自己会走。”
“我看你这会儿不太神。”他说话时仍然目视前方,所以没有看见她疏离神色。
“妾身来之前就说过了,妾身很累。”
“那等开席后我们早些告辞。”
这样的温和体贴,倒像是存心做给人看的,云雅瞥了眼身后倩影,依依挨着他的臂膀,“好。”既然全是一场戏,那么她不妨陪他做好做足,只有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她才能得到自己所求。望着换过衣物后匆匆赶来的仲宁,云雅无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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