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吻别

第 6 部分

但他更怕死得凄惨痛苦,绝望无助。
在美国工作的时候,他有一个上司就是这样,大肠癌足足拖了六年,不停地手术、化疗、c鼻管、装呼吸器、人工g门……到最后仅仅是靠着维生系统在活着。
他亲眼看着那个曾经健康强壮、精明果断的男人,就这么被病魔日复一日地侵蚀。
到最后,这个曾经谈笑间上亿合约到手,让无数人欢呼的男人几乎只剩下一副皮包骨,憔悴得不成人形。
他只能淌着泪,鼻涕和口水糊了一脸,苦苦哀求医生和家人让他解脱,他不要再急救了。
那一幕让李鸣震惊到完全说不出话来,这就是一个癌末病人会有的最终下场吗?
如果是。他坚持拒绝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境地。
所以在得知自己患了胃癌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的生死由他自己决定,绝不要其他人来c手。哪怕是家人或者医生都一样。
他要死得尊严、死得快活,于是他爬上了医院隔壁的高楼,如果没有龙依适时“路过”,也许他已经一头跳下去了。
但龙依阻止了他。一开始他真的是有些恨她破坏了他的计划。
不过现在他下这么想了,在这捡回来的两个多月生命里。他得到许多的惊喜与快乐,当然,辛苦也是有的。
可是回顾这七、八十天的点点滴滴,他开始感激龙依,她让他找到了另外一种生存的方式——不要总是计划未来,多多着眼现在。
所以……他两手紧环住魏罐蓉的腰,他已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金钱、不是权势、不是地位,是一直如空气般存在他身旁的亲爱老婆。
龙依看这对夫妻哭得像是立刻就要生离死别似的,头都大了。
“拜托,事情都还没有成定局,你们也不必现在就哭起来存吧?又不会生利息。”
闻言,正陶醉在与魏绣蓉两心相依中的李鸣猛然一惊。“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得到了某些消息?”
龙依搔搔头。“我没有去调查这件事的真相,不过我知道,在你去检查后的第二天,那位帮你做诊疗的癌症权威就突然退休了。”
“王连生退休了?”李鸣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才五十几岁,我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精神和体力都很好,怎么会这么突然就退休?”
“听说是突然生了重病。不过根据我私下了解,他所谓的重病就是老年痴呆症。”这也就是龙依说事情并未成定局的原因。
老年痴呆症并不会突然发作,那是一种日积月累下才会逐次严重的病症。
可是那位癌症权威却如此突然地宣布退休,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病究竟是恶化到什么地步了?
而在此之前,那位癌症权威做的诊断治疗正确吗?
有没有可能,他是在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后,才被发现他其实早已得了老年痴呆症?
至于到底是哪些错误?龙依没查。自然也就不晓得了。
但是魏绣蓉却知道一件事。“那个……鸣哥,我……我也有一件事要向你坦白,我偷偷开了你的保险箱,看到里头有一袋药,我想知道那是些什么药,就上网去查,结果怎么查,那些药名和药的外观形状都连不起来。我以为是自己的电脑程度太差,才会怎么查都不对,所以才报名去上电脑课。我……鸣哥,你不要生我的气喔!我不是故意探你隐私,只是一时好奇而已,对不起。”
如果在以前,魏绣蓉这种行为可能会令李鸣生气,但现在,他只觉得本来黑暗无光的未来突现一线生机。
他不只不气,还十分地兴奋。
“你是说你曾上网查过我那些药?你上的是什么网站?”
“国家网蹈药典。”
“把你查的顺序一五一十、不要有所遗漏地全告诉我。”
“我先开电脑、连上网路、打开国家网路药典的网页,然后按照指示输入英文药名,就可以看到那些药的功能、生产药厂、外观形状描写和一些服药时的注意事项啦!”
“但是你输入的药名,跟查出来的药物外观都有很大的不同?”李鸣发现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
魏绣蓉轻轻点头。“对啊!有时候胶囊还会变成锭剂,真是奇怪。”
“耶!”李鸣忍不住欢呼一声,抱着老婆用力一亲。“绣蓉,你不只是个好妻子,还是我生命中最大的福星。”
“啊?”这是什么意思?她不太了解耶!
倒是龙依听出了端倪。“如果那位癌症权威的痴呆症已经严重到连给药都会弄错,那么也就难怪他会立刻被强迫退休了。”
“难道……”魏绣蓉毕竟也不笨,不过是性子太迷糊了些,想不透那些太精密的地方。有人起个头,她随即将整件事情联想起来。“也就是说,那位癌症权威所诊断出来的疾病也可能出错,也许鸣哥根本没有病,是他搞错了也说不定。”
“这就要你陪你家老公再找家医院检查一次了。”但有一点龙依没说出口,她怀疑李家那一连串的窃案可能也与王连生的误诊有关。
想一想,一个医生要从普通的主治大夫变成名医、最后成为该科的权威,其间得经过多少的岁月和努力。
名声的奠定是一点一滴累积的,好不容易到达了顶点,却很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错误而全盘皆输。
谁能够忍受这样乍然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情况?
尤其那家王综合医院现在还由王连生的子女在继续经营,虽然生意不如王连生未退休前的景况,但过去累积的人气仍然存在。
这时如果爆发出什么丑闻,这家医院也不用开了,等着倒闭吧!
而今,很明显地,王连生在退休前已经出现一个误诊的例子,便是李鸣。
龙依设身处地去相思,若她是王连生的子女,她肯定会想尽办法抹掉这个污点。
也许她应该警告一下这对开心过了头的夫妻,不要高兴得太早。事情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解决!
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魏绣蓉已抢先站起来,两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龙小姐,谢谢你为我们解开这个疑惑,谢谢,这一辈子我们都会感激你的。”说着,她还强李鸣给龙依行了个礼,李鸣万分不愿的样子,俊秀的眉眼微微地皱起,一个冷冰冰的男人剎那间充满任性的魅力,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厌的美丽景象。
连龙依这种见过世面的人,还是会被他一身特殊气质吸引,因此当初才会破天荒多管闲事救他一命。
所以说,“美人”还是有美人吃香的地方。尽管他真的就只有那一张脸特别吸引人。
在龙依看来,论人生智慧、处世态度,魏绣蓉这个来自乡村的小妇人样样比那出国镀金的李鸣强多了。
不过这件事可不能让李鸣知道,怕他男性自尊受创太深,又要去闹自杀,那她的罪过可大了。
“龙小姐,我想立刻带鸣哥再去做一次健康检查。不好意思,今天我们就先告辞了,下次我再请你吃饭。”魏绣蓉实在是太兴奋了。
可也难怪她失态,乍闻老公患了绝症,不到半小时又得知那诊疗可能是错的,他夫妻俩依然有可能白头偕老。
这样剧烈的心情转换,任谁都会失措吧?
龙依也就不在这时泼他们冷水,要他们当心连环窃贼的事,只是对他俩挥挥手。“那我就先祝你们平平安安,心想事成喽!”
“谢谢你,再见。”魏绣蓉说着,急急地拉着李鸣离去。
李鸣脸上有着一丝丝的无奈,像是不太喜欢被这样拉来扯去。可他也始终没反抗,就这么任由她拖着走,眼里带有一种浓浓的幸福笑意,那是只有生活满足、快乐的人才会拥有的。
龙依看着这对外表大异其趣,心灵却紧紧相系的夫妻离去;一手执起茶壶,再给自己倒了杯清茶。“也许一般的平凡夫妻就是这样吧!”
在生老病死、柴米油盐酱醋茶中打滚,一生中不会碰到什么惊涛骇浪,看似平平淡淡,可细细品味之下却令人回味无穷。
阳光还是一样炽热,游人匆忙如常。
但瞧在如今的李鸣和魏绣蓉眼里,那曾经的平常都变得不一样了。
疾步快走的人们脸上挂着的不再是匆忙,而是对未来的憧憬。
炎热的烈阳为大地带来无限生机,心情有了变化,平常看惯的一切也跟着改变,就好像他们此刻心底的愉悦一样,快活、充满希望。
李鸣的手紧紧牵住魏绣蓉纤细的柔荑,那不是一只细嫩柔绵的小手,她的手长着淡淡的薄茧,摸起来有些粗糙,却又显得无比坚定。
这是将与他相伴一生的妻子,他柔情的眼转锁住她清秀的娇颜,初见时显得有些黝黑、不够精致的小脸,随着岁月的过去,让感情滋润得愈发光采起来。
虽然现在她仍然称不上是天仙美女,可在他心底,她已经是最漂亮的娇妻、最贴心的老婆。
娶妻求贤淑,此刻他真的非常赞同这句话。
察觉到他的目光,魏绣蓉幽幽秋眸移转,对上他深情的眼,心头一阵甜蜜。
她抽回手,改而抱住他的手臂。“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的,一定。”
“嗯。”他轻柔地为她拨开覆额的刘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幸福地偎进他怀里,淡淡的水雾在眼底围绕。“一起白头。”
“一定会的。”他搂着她,感觉她的体温偎着胸膛,将近日来笼罩他心中的y沉全数驱散。
他浑身轻飘飘的,仿佛踏在云端,就要驾雾而去。
他的双脚踩不到地面……慢着,他的身体真的摆脱了地心引力的作用,正逐渐地往上升耶!
这是怎么一回事?凡人不可能会飞啊!
“啊!”他耳边突然传来魏绣蓉的尖叫。“你们要干什么?”
李鸣感到脖子一紧,这才发现自己哪里是在飞,根本是被四只手擒住了后领往上拉扯。
他回头一望,瞧见两个一身黑衣、头戴黑色面罩的男人,正企图将他掳上后头的休旅车。
在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抢人?这些家伙是不是疯了?
“放手。”他挣扎着一拳打过去。
但他没有料到那辆车上并不只有两个人,里头还有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其中一个拿出一只铝罐,不知对着李鸣的口鼻喷了些什么东西,他原本清醒的神智立刻被蒙上一层黑雾。
昏昏沉沉间,他就要跌落那最深的梦之谷。
偏偏此时,他却看到另外一个黑衣男子跳下车,一掌劈在魏绣蓉的脖子上。
她痛得眼冒金星,若非坚强的意志撑着,就要立即昏迷倒地了。
“该死,不……不要动她……你们……混帐……”他用尽了全力挣扎,却不知自己已被药物迷得筋酥骨软,连警告声都细若蚊蚋。
对李鸣喷药的男子吓了一跳。“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吸了这种特制麻醉剂还能保待清醒的。”
这显示出李鸣的意志力远远超出一般人。
但更令众黑衣人惊讶的是,不单单李鸣意志坚定,魏绣蓉亦不遑多让。
她吃了一记重击,整个人摇晃得几乎站不住脚,却仍坚持地拉着丈夫的手臂。“鸣哥……还给我……鸣哥……”
真是一对令人吃惊的夫妻,怎么会这样坚持?
那个劈了魏绣蓉一掌的黑衣人也不好意思再对一个弱女子下乎,只强硬地扳开他们夫妻俩相握不放的手。“好了、好了,把人带走就算了。”
说着,他推着李鸣上了车。
“鸣哥……”魏绣蓉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就这样被人绑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完全没有头绪。
他们夫妻没有与人结仇啊?为何近日霉运连连,家里遭窃,又被纵火,现在连老公都在马路上被绑走了!
“可恶!”她用力晃着脑袋,企图以最快的速度将满脑的晕眩尽数摇出去。
要去报警,告诉员警,她的老公被绑架了。
她努力踏着踉跄的脚步,想往最近的警察局走。
但是先前去报警被赶出来的景象蓦然闪过脑海,如果这一连串的意外都是有关联的呢?员警真的帮得了她吗?
尤其,先前的窃案早已结案归档,谁想无端端地将已告侦破的案子再拿出来重审?又不是吃饱没事干,蓄意拉低自家警局的破案率?
找员警没用?那么……“对了。龙小姐。”那个逃亡专家。虽然魏绣蓉并不是真的认识她很深,但起码她还有一点点识人的眼光。
她知道,龙依和她与李鸣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光看龙依从事的工作就知道,这个人拥有与众不同的能力。
思前想后,眼下也只有龙依有可能帮助她和李鸣了。
不再考虑,魏绣蓉迈开艰难的脚步往方才用餐的川菜馆走去,心里不停祈祷着,希望龙依还没走。
她是他们唯一的救星了。
龙依真的还在川菜馆里喝茶,品味着做一对平凡夫妻的甘苦滋味。
这一次的多管闲事虽然没给她带来太大的利益,却让她见识到一番不同的生活,收获也算不错。
如果有一天也让她去跟某人做一对柴米夫妻……某张面孔浮上脑海,却被她瞬间摇掉,换上的是一副凄苦的神情。
“唉,那家伙恐怕至死都是恨我的。”留恋过去无用,她猛然深吸口气,一口喝尽壶内所有的茶,站起身。“我还是追寻未来比较妥当。”不过眨眼时间,哀怨尽去,她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拍拍p股,她悠闲地迈开脚步走出川菜馆,不料一只脚才踏出川菜馆半步——
“龙小姐。”一个虚弱的声音喊住她。
龙依回头一望。“哇!”她吓一跳,忙几大步赶过去,扶住魏绣蓉摇摇欲坠的身子。“怎么回事?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我……”她开口想说话,又晕得想吐。
“别紧张、别紧张。”看在相识一场的分上,她又再度多管闲事。扶着魏绣蓉进到刚才出来的川菜馆,点了一壶清茶。“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慢慢说,反正我不赶时间。”
但她赶啊!然而当魏绣蓉的臀部一沾上椅子,才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糟糕,她几乎是一坐下去,身体就瘫成一堆泥了。
眼务生送来清茶,龙依给她倒上一杯,轻轻吹凉,然后扶着她的脑袋,慢慢给她喂了几口茶。
魏绣蓉苍白的脸色终于渐渐缓和过来。
她心里实在太急了。顾不得继续休息,忙断断续续将刚才发生的事详细地跟龙依说了一遍。
龙依越听,一双黛眉皱得越紧。
她也猜得出魏绣蓉找她的原因,魏绣蓉是希望她能帮忙救出李鸣,并且解决李家近两个多月发生的一连串疑案。
可她毕竟不是侦探,她是逃亡专家,那种解谜、救人的事不在她的职业范围内啊!
今天她如果为魏绣蓉破了例,日后还不知有多少麻烦呢!
也许会有成百上千的疑案被送到她面前,用着各式各样的理由要求她解决。
唉,她不想自找麻烦啊!
但她又真的对这对夫妻特别关心,不管是李鸣特殊的气质,甚至是魏绣蓉坚忍不拔的毅力,在在都令她佩服不已。
光瞧魏绣蓉颈边那道红肿的痕迹,她也可以猜出下手的人用了多大的力道,真难为魏绣蓉还能强撑着再回来找她求助。
她心里是既想帮忙,却又很为难。
想了又想,她做出最后一点让步。“这样吧!绣蓉,念在有缘相识一场的分上,给我一个理由,只要你能说服我,我就答应接你这件案子。”
“就当是济弱扶倾不行吗?”魏绣蓉焦急地说。
龙依摇头。“绣蓉,我不是慈善家,我只是个生意人。况且你的要求远远超出我的业务范围内,我应该一口回绝你的,因为,在我的世界里……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们生存的方式和环境相差太远了。我只能说,我若开了先例,日后恐怕会引来数不清的后遗症,可能还会导致我性命不保。这样你能了解吗?”
所以她也不能以友情为理由说服她,她们并没有熟到要为彼此两肋c刀不是吗?而且强一个人去死,这种事魏绣蓉也做不到。
她必须另想理由。
龙依是一个逃亡专家,她负责的就是帮人逃亡,不论是逃离什么样的威胁,只要是有关逃亡的案件她都接。
因此——
“有了。”突然,魏绣蓉双眼一亮。“那么我就委托你帮我逃出绝望、逃离这一连串事故为我带来的灾难。”
“逃出绝望!哈哈哈……”龙依仰头大笑。“好,这果然是一个好理由。你这件案子我接了。”
逃亡专家龙依将再创新招,这回不是逃婚,也不是逃命,而是逃出绝望!
第十章
李鸣也不知道被药物迷昏了多久,再清醒,整个人晕晕茫茫,不知身在何方?
眼前似有两道人影来来去去,一男一女,正在争执。
李鸣噁心欲呕,一时也听不清他二人在吵些什么?
他脑海里昏昏乱乱,一个哀凄的声音不停地在里头叫嚷,弄得他更加难受,再也忍不住呻吟出声。
“你终于醒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李鸣耳际响起。
李鸣只觉剌耳地闭紧了眼,但脑海里那个声音却在此时更加响亮起来,他痛苦地抱住脑袋。“唔……好痛……”
“怎么会这样?”男子似乎很惊慌,急问一旁的女人。“你不是说那个麻醉剂没有副作用吗?可是你看,他一昏就是三天,现在眼睛是睁开了,神智却还无法清醒,要有个万一,小妹,我们可就害死人了。”
“大哥,你很没用耶!”女人生气地推开男子,随手从桌子上倒了杯冷水泼在李鸣头上。“刚退麻醉的人本来就会这样,都不知道你七年的医学院到底读哪儿去了?连这点基本常识都不懂。”
李鸣给冷水一浇。好像烈火遇着了寒冰,浑身狠狠一颤。
“小妹。”那男子急忙过来给他擦干身子。“他昏了三天,才清醒你就用冷水浇他,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李鸣浑身发抖,听着他俩的对话,点点回忆逐渐转进脑海。
最近的记忆是他与魏绣蓉走在马路上,忽然祸从天降,几个黑衣人闯出来企图绑架他;他与魏绣蓉拚命挣扎,后来出现的两名黑衣人,一个朝他脸上喷了某种药剂,他只闻了一下便满眼昏花,然后……
“绣蓉!”他忽地惊叫,记忆停在魏辖蓉被劈了一掌的地方。
想到老婆挨了打,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李呜急得跳起来想去找魏绣蓉。
“瞧,他精神不是很好?”但那女子却双手紧捉住他的衣服,跳脚骂道:“大哥,你还不帮忙捉人?”
“小妹,我……”那男子似乎很为难。
李鸣趁他二人意见不合,奋力摆脱女子的纠缠。便要往大门方向跑。
“站住!”女子不死心,紧追不舍。“大哥,你再不动手,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老爸一生英名被毁?”
“我……唉!”男子大声一叹,赶在李鸣之前挡住他的去路。
“闪开!”李鸣怒喝。“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捉我?”
“这个问题就要问我了。”一个调笑的声音忽尔悠悠响起,一抹窈窕的身影如彩蝶般……不,彩蝶焉有那般粗鲁的。那人自屋顶悬绳而下,直至房里的落地窗前,两手拉住绳索用力一荡,双腿踢破窗户,翻身入内,可不正是逃亡专家,龙门九小姐龙依?
李鸣一见龙依,惊慌地说道:“龙小姐,绣蓉被打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有没有事?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救她?”
“啧!”龙依对着李鸣深深一摇头。“你这人就是这么不开通,不是跟你说过了,我是逃亡专家,只负责帮人逃亡,至于那些解谜、救人的事,你不要找我,那不归我管。”这准则放诸四海皆行,唯有两处可以例外。
第一,她想玩游戏的时候,只当在戏耍,不是工作,自然要干么就干么。
第二,有人能想出别出心裁的理由说服她的时候,那么,任何委托她都愿意接受。比如魏绣蓉那句“逃出绝望”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鸣愣了一下,幸亏脑袋还没完全被麻醉剂弄傻了,尚能思考。
“既然你不管救人,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别告诉我又是一场巧合。”那他俩也太有缘了。
他要自杀,她碰巧阻止;他被绑架,她又恰巧来临。而且每回出场都这样隆重意外,她可真是擅长制造“巧合”啊!
龙依轻咳一声。“我当然是来救你的。”
李鸣淡淡一哼。“你不是不接救人的委托?”
“你以为全天下人都跟你一样傻啁!是你老婆说的,你是她的希望,失去你,她的人生也就充满绝望。她拜托我帮她逃出绝望。这是有关逃亡的委托,我当然要接。”
什么鬼东西!这种完全不符合逻辑的理由也只有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会接受。不过听她所言,魏绣蓉既然能找到她,并且说服她来救人,就表示魏绣蓉安全无恙?
这样李鸣便放心了。“绣蓉没事就好。”他轻吁口气。
“你又知道她没事了?”怪了,打从龙依第一回见到李鸣,就喜欢与他作对,最讨厌他一脸严肃正经,他愈发狂,她愈开心。
得知老婆安全,李鸣方才一鼓作气振奋起来的精神也没了,此刻只觉全身发软,不禁懒懒坐倒在地。
“绣蓉要出了事,还能去找你求救吗?”他有气无力地说。
这次冷哼的换龙依了。“你老婆是没事,但你就不一定了。”
“有你在,况且你又接下了绣蓉的委托,我还能出什么事?”现下李鸣可笃定得很。
倒是龙依被他气得杏眼圆瞪。“算了,本小姐不与笨木头计较。”她转向房内另两名男女。“王梓官、王梓欣,你们兄妹两个最近干的好事也够多了,该罢手了吧?”
李鸣一听这对兄妹姓王,脑中自动将他们与王综合医院里那位突然退休的癌症权威王连生联想起来。
这两兄妹八成是王连生的子女,突然绑架他的原因肯定与王连生的误诊有关。
王梓官和王梓欣谨慎地靠在一起。是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突然破窗而入的女子不简单,身手比他们请去绑架李鸣的那些人厉害多了。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们的身分?”王梓欣抢先开口。
龙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扔向王氏兄妹二人。
“这是你们父亲在退休前三天为病人做的诊断报告。总共诊出了三十个胃癌,平均一天十个,这机率也太高了一些。于是你们开始怀疑,怎么到医院就诊的胃癌患者突然多了十几倍,细心一查,才发现根本不是患者增加,而是你们的父亲患了老年痴呆症,由于他平日言行如常,所以你们谁也没发现他的不对劲,直到这些诊断书越来越离谱,你们才知道麻烦大了。于是你们立刻对外宣布王连生退休,送他到瑞士休养,并一一暗访那些被误诊的病人下落,部分错误的药物与药单纪录,都已经被你们偷回去处理掉了。当然,有些人已经把药吃光,或转院就诊,你们就私下买通那些人,请他们不要告发王连生的失误。这些事本来进行得很顺利。无奈在李鸣身上却出了错!
“你们第一个派去李家偷药的人,被李鸣的妻子魏绣蓉发现了,由于你们曾下过命令,倘若偷不出药,直接毁了也行,却没料到那人竟以纵火如此粗暴的方法试图解决事情,而且那名窃贼还在被捕后畏罪自杀。这让你们想隐密处理误诊的计划化为泡影,可是你们又不甘心功亏一篑。于是前后派了更多人去偷药。只是你们没有想到去一个小偷就栽一个,搞到最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你们没有办法,只好绑架李鸣,想威胁利诱他隐瞒误诊的事,是也不是?”
龙依都把话说得这样清楚了,王氏兄妹又如何反驳得了。
只是——
王梓官骇然地看着牛皮纸袋里掉出来的文件,除去他和妹妹委人偷窃和利诱、绑架的证据外,竟连那些误诊的诊断书都无一缺漏。
“这怎么可能?这个、还有这个……这里头……这些诊断书我明明请了电脑专家一一自医院里的电脑删除了,连健保局那边的资料我们也没放过,你怎么可能找得到这些资料?”
“你不知道电脑是全世界最不可靠的东西吗?尤其是网路,一份文件只要上了网,就算你后来再将它删除,厉害的骇客仍有办法将它拼凑回来。”龙依淡淡一笑。
王梓欣只把那些资料全数往后一扔。“既然事情都败露了,就要面对,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她恨恨瞪着李鸣与龙依。“说吧!你们打算怎么样?告发我们兄妹吗?还是要钱?”
“好强硬的态度!”李鸣的声音虽然无力,但身为一个亚洲区分公司的主事者,仍让他在最狼狈的时候稳住一定的气势。“难道你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
王梓欣向来泼辣惯了,也硬起脾气吼回去。“我知道爸爸诊错了,了不起赔你个几百万精神慰问金。这样你满意了吧?”
“然后呢?”李鸣冷笑。“你们连一句对不起,我们错了也不说?”
误诊一事虽然大大地影响了李鸣的生活,甚至得他差点跳楼自尽,但念在王氏兄妹二人是为了保住父亲名声的分上,就算他们手段有些过火,没真的造成太大损伤,李鸣也不想人太甚。
但是王梓欣的态度却让人很不愉快,一副用钱就能压死人的态度,难道他李鸣还缺那区区几百万?
“我不觉得我和大哥有什么错。”王梓欣强硬地回骂。“我们只是想保住爸爸的名声,他大半辈子都在救人,在他手中下晓得救活了多少人命,难道就要为了区区三十份误诊书,让他名誉尽毁?”
“小妹。”王梓官倒是比较厚道,误诊一事发生的时候,他就主张坦白从宽。毕竟,王连生年纪大了,又患了病,诊疗出错是不对,也罪不至死。公开认错虽会损及父亲声名,但起码保住了诚实一项美德。
但王梓欣不同意,她不要父亲光辉的一生染上任何污点。
于是王家几乎是散尽家财去收买那些被误诊的病患,还委托人四处盗药,最后甚至不择手段绑架李鸣。
这一切的一切让一件原本可以简单解决的事变得像团打乱的毛线,越扯越离谱了,再也分不清是非黑白。
如今,既然对方有能人找上门来,王梓官实在不想再继续骗人,对着李鸣和龙依深深一鞠躬。
“对不起,这件事我和妹妹真的做错了。我们很抱歉,我们会举行记者会,公开说明这一连串的误诊经过,并且关闭医院,若再有其他误诊患者出现,只要提出求偿,我们即使倾家荡产,也一定负责到底。最后再向李先生致上最高的歉意,惊扰了你,我们万分惭愧,不敢请你原谅,只求看在家父年纪已大,这又是一场无心的过失,别太为难他老人家,万事都由我王梓官一人承担了。”
“这还像句人话。”龙依斥了声。
可王梓欣却不依。“大哥,你这样做,我们先前的努力岂不全白费了?爸爸一生清誉也全毁了。”
“你当人人都如你一般小j肚肠吗?”休息了片刻,李鸣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扶着还有些抖颤的腿。颤巍巍地起身要往大门走去。
“站住。”王梓欣还想拦他。
“够了,小妹,我不准你再胡来。”这回王梓官倒是发威,强硬地拦下妹妹,并上前一步为李鸣开门。“对不起。李先生,请容我再对你致上深深的歉意。”
李鸣没有说话,一直到走出大门口,带着虚弱的回音才淡淡地传来。“我本来就没想过要追究这件事……”
闻言,王梓官、王梓欣兄妹齐齐呆住。
倒是龙依呵呵轻笑。“这世间许多人就是这样,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却要用最复杂的方法解决它,唉!”说着说着,她也走了。
屋内独留王氏兄妹面面相觑。莫非一场风波就此简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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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端被绑架三日,李鸣重回饭店,再见娇妻,恍如隔世。
殊不知,这三日来魏绣蓉也是寝食难安,日思夜想,就求老天保佑龙依顺顺利利救回老公。
“鸣哥。”再见夫君,魏绣蓉那两行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呜……你总算回来了,这三天你受苦了,那些坏人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我昏迷了三天,直到今天才清醒过来。”李鸣边安慰她、边翻着她的衣领,同时将王氏兄妹的事也略略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魏绣蓉点点头,表示了解。
忽然,她肩头传来一阵凉意,才发觉他几乎将她的上衣都给剥下来了。“鸣哥,你……”言谈间,羞红浮满她娇颜。“你昏迷了三天都没吃东西,不饿吗?”怎么还有体力想这种事?真教人……嗯,既期待、又羞怯。
“饿啊!”他说着,却更加紧速度脱她衣服。
“那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来?”
“等一下再吃。”他只顾专心剥她上衣。
“鸣哥……”她一声娇吟,柔软的身躯贴进他怀中。“那……今天不是周末喔,你真的要?”
“这跟周末有什么关系?”
“你以前都是周末才会跟人家一起的嘛!”
“呃!”李鸣忽然顿下脱衣的手。
“鸣哥?”他怎么突然不动了呢?她一脑袋迷糊。
“绣蓉!你想到哪里去了?”李鸣一时突然觉得啼笑皆非。对着她真是……永远也不会闷。她总能让他开心,天大的烦恼都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什么?”她圆滚滚的大眼迷糊地眨呀眨的。
“我……我不是想那个,我现在累死了。哪有精力做那种事?”
“那你又脱人家衣服……”
“我是想看看三天前你被打的伤痕,我记得那人打得j重,砰地好大一声,我是担心你的身体,才想亲眼瞧瞧好安心。”
魏绣蓉一阵怔仲。“我是伤在颈部耶!你有必要脱光上衣验伤吗?”
“因为找不到伤痕嘛!”他的回答也够绝。
“都过了三天啦!哪还会有痕迹留下?”说着说着,她与李鸣彼此对视一眼,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还好你没事。”半晌,李鸣笑够了,人也累倒在床上。
“我当然没事啦,我还担心你有事呢!”魏绣蓉先打电话叫客房服务,再帮他宽衣。
“你都请龙依去救我了,有她出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是你一回来就脱我衣服的事让我担心。”她咕哝着。“我就说嘛,明明不是周末。你怎么会突然想要了?”
“咳!”李鸣差点呛到。“拜托,绣蓉,以后不要再提那档子事j吗?”想到自己居然严谨到连与老婆行房都不自觉照着计划表来,他就一阵尴尬。
她嘻嘻一笑。“不说就不说喽!鸣哥,你吃饭前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也好。”反正衣服都脱光了,就洗个澡去去霉运吧!说着,他l着身子迈步走向浴室。
却不知一双色眼正紧盯着他的l体不放。
“真是……鸣哥不管怎么看,就是好看。”苏地,先吸一口口水回来。
得知在王综合医院的误诊后,魏绣蓉就催促着李鸣再找一家医院重做一次诊断。
七天前看医生,今日要来看报告。
坐在诊疗室里,冷气也不是很强,李鸣却觉得浑身发冷,手脚僵硬,好像正准备聆听法官判决的犯人。
一旁,魏绣蓉两手紧扭着,也是紧张得一颗心几乎蹦出胸膛。
前回的误诊让李鸣多了一分希望,后来又知王连生退休前三日的诊断全是错的,开出三十份胃癌诊断书。已经证实有二十九份是误判,病人其实只是单纯的胃炎或者溃疡。
无形中,李鸣和魏绣蓉像得了上天帮助般兴奋难当,倘若王连生能连判二十九个错,有没有可能李鸣这一份也是错的呢?
机会几乎达到百分之九十九。
他夫妻两都盼望着这回能得到好消息。
不过心里期待是一回事,真正到了诊疗室看报告,心情又是大大不同。
这医生的动作也慢,翻翻病历表,轻咳两声,又挪了下口罩,就是不吭声。
李鸣和魏绣蓉只觉像是已等待了千年那么长的时间,却不知他们不过才进来三分钟而已。
医生终于把眼一抬,目光定在李鸣身上。“李鸣先生是吧?”
李鸣深吸口气,强自镇定地点点头。
魏绣蓉却是耐不住,抢先开口。“医生,你直说吧,我先生的诊疗报告如何?他是不是没事了?他很健康的,对不对?”
“嗯……”医生沉吟着摇摇头。“不好意思,李太太,我得告诉你,李先生的化验报告出来,他的确患了胃癌。”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从天击下,李鸣和魏绣蓉对望一眼,满怀希望的眼眸同时一黯,乌云瞬间罩满了一室。
他们怎么也无法明白,为何三十份报告,二十九份都出错了,偏偏李鸣这一份即是真的?
太不公平了!魏绣蓉再也忍不住两行泪奔流而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李鸣握紧拳头,浑身颤抖着,那乍喜还愁的激烈情绪几乎在剎那间冲垮他全部理智。
如果终究要绝望,为何又要给他希望?
是上天的捉弄?还是命运的恶作剧?
一瞬间,他几乎要怨恨起这天地间所有的一切。
忽尔,魏绣蓉由后抱住他的背,点点滴滴的泪珠湿了他的衣衫,冰凉凉,冻入骨髓。
李鸣让恨火烧得迷迷茫茫的神智霎时一清。
想想,本来就认定自己快死了,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不已算恩赐吗?如今情况不过回到。
只是,他万万放心不下的就是魏绣蓉了。
“唉!”无奈长叹口气,他长臂一伸将老婆搂进怀里。“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听他这么说,她愈是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苍天不公,她……下服啊!
医生见这对忽然哭得凄惨悲壮、仿佛立刻就要生离死别的夫妻,茫然搔搔头。“两位,你们不用这么伤心吧?李先生虽然得了胃癌,但还是初期。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快发现自己有胃癌的,毕竟,李先生现在应该连一点疼痛都还感觉不到,我推测他的癌细胞产生可能还不到两个月,像这种情况只要开刀切除,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以李先生的年纪和体力,要再活上个十年、八年都不是问题。”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鸣和魏绣蓉那本已哀若心死的情绪在这场如三温暖的冷热交相冲击下,一时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两双泪眼相对半晌,既是一声也无法吭。
良久,还是李鸣先反应过来。“医生的意思是……我不会死?”
“是人谁不会死?不过以你的情况来说,这一点点癌细胞要弄死你,我看是不太可能的。”医生笑道:“像你这样的病患,我做医生二十几年还是头一回遇见,你怎么能预料自己得了胃癌,一来就要求详细检查呢?要知道,在这种初期症状下,一般人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呵呵呵……”魏绣蓉再也忍不住傻笑起来。
古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诚不欺人也。
倒是医生被魏绣蓉的反应给吓了一跳。“李太太是怎么了?”
“不……我太太……我们只是太高兴了……”现在连李鸣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事情至此,也算真相大白。
两个半月前王连生的诊断确实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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