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应你!你放开烟儿!”东风慢慢向前挪动着。
“这妖妇必须得死。他迷惑少主主动撤兵,亏我还相信她是要让少主休养生息,谁知却偷偷蛊惑少主将藏宝图也献了出去。昨夜刺杀不成,今日菁儿那贱婢又坏我杀刘恒夺藏宝图大计,老奴怎能再留她?她身边的丫头没有一个好东西,早该全杀光!一个个长得妖娆异常,留一个都是祸害……”诚伯胳膊一紧,刀又深了两分,我不由发出一声轻哼。
“你……竟然连春风秋水也不放过……诚伯,天下如今太平异常,我等为何要挑起战事?哪个当皇帝不都是为天下百姓谋福?我相信刘恒一定是个好皇帝。”东风又借机向前挪动几步,而师兄的衣襟也充满内力,准备随时跃起……
“少主,你若答应老奴,老奴便以死谢罪,但这妖妇断!不!可!留!”忽然,诚伯一用力,一丝彻骨的冰凉c入我的心扉,我看着从胸前露出的刀尖脑子一片空白,一丝寒气正在将我的灵魂从我的躯体里抽出……
“孽障!”东风飞起一刀捅向诚伯……
“烟儿——”同时师兄也跃起扑向正缓缓倒下的我……
我以奇怪的姿势趟在师兄的怀里,却看见诚伯正以奇怪的姿势倒在我眼前,脖子上张着大口,汩汩往外冒着热血……
他的脸依然狰狞,但却露出了内疚而复杂的微笑,嘴巴张合几次,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只是几个字,却让我震惊无比,因为他说:“雨小姐,老奴竟然真杀了你!”
师兄表情悲痛,柔声对诚伯说:“此乃命数,不怪你!注定要你送她一程!你安心回去复命吧!”诚伯脸上露出欣慰的一笑,恍惚中,我觉得他那张狰狞的脸变得异常亲切,那丝笑容变得异常慈祥……
师兄伸手轻轻帮他阖上怒睁着的眼睛,叹息着,低头望着怀中的我,满脸痛惜……
“烟儿!”回过神来的东风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事实,颤抖的手扶着我身后的刀柄,泪如雨下,哽咽道:“我这就帮你拔刀疗伤,你再忍耐一会……”
“公子莫动!她……已经不中用了……这刀穿胸而过,一拨立刻便会毙命!”师兄冰冷的泪珠滴到我的嘴边,咸涩难忍……
“师兄……师兄……我……冷……”我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不让那丝寒冷将我的思绪也抽去,我还有很多牵挂,我还有很多事,这都告诉我,我不能死……
“好!”师兄颤抖着,将我紧紧抱入怀中,一丝温柔而冰凉的气息渗入我的身体,我微微露出笑容,艰难地喘息道:“他……是……冰……奴?”
“是!是!方才我感知到他要刺你,但那瞬间,我浑身内力却一点也提不起来,因为他是冰奴,所以我救不了你!”师兄潸然泪下……
我转动目光,不舍地看着东风,慢慢说道:“我……还……是……爽……约……了……”
“烟儿!你不会有事的!不会!”东风亲吻着我的手指,转而手握在我的脉门上帮我运气。
“不……要……费劲……让……我……摸……摸……你……的……脸……我……最……舍……不……得……扔……下……你……”
“好!好!”东风哽咽着将我的手放到他一片冰凉泪水的脸上,亲吻着,哭泣着……
“好……好……活……着……”
“好,好,我一定努力活着,带你去游山玩水,走遍天下……”
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觉得身体很轻很轻,那丝寒冷终于将我的灵魂从躯体抽离,我飘忽在空气里,亲吻着师兄的脸,亲吻着东风的泪珠……
空气中仍弥漫着泪水的味道,人死后原来真有很多牵挂,那些牵挂每一秒都会让你心碎……
我轻飘飘地落在了一个洁白的世界,身上仍是一袭白纱,但我的心却让我痛到不能呼吸……
一片片雪花飘落,我望着坐在我面前的那个女人,那个完美的女人,那个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完美、那么高贵、那么优雅的女人……可是她却老了,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已全白,脸上也爬满了皱纹,佝偻着身子,已经异常老态龙钟,仿佛这短短几年她已过了半生。她脸色凄惨,正淡淡地望着我,如同望子成龙的母亲绝望后的心灰意冷。
我也默默回视着她……
洁白的冰山雪海中只有我们两个,良久,我如同老朋友般对她淡淡说道:“师傅,您满意了?”
“雨儿,万般皆是梦,回来吧!留下来如我一般放弃爱恨终生在冰岛掌控时间命脉。”她深情地望着我,那苍老的脸庞异常苍白,仿佛能看到里面的骨骼。她向我伸出了已不再洁白如同春笋般的手。
我苦涩一笑:“不是梦,师傅,的确不是梦,若真是梦,我的心为何会如此痛?难道师傅真能将师傅的过往当作是梦么?雨儿不能!估计师兄与冰奴也不能!”
雪夫人浑身一颤,喃喃道:“能也要能,不能也要能,否则你只能越走越远……”
我微笑叹息道:“我宁愿走远,也不要做这没有情感的摆设!”
“可是你会痛,会伤心!俗事万物都只会带给你伤心与悲痛,雨儿,只有此处才不会,你会逍遥地微笑着看世间百态,永远不会有生离死别的伤痛。难道你忘却了当初得知枫儿死讯时的伤痛了么?难道你忘却了失去闺中密友时的伤痛了么?难道你忘却了被亲人与朋友背叛的伤痛了么?难道你忘却了你死时的伤痛了么?”
“师傅,我不会忘,也忘不了,正因为我忘不了,所以我才不会回来。因为那才是我要的世界,有悲喜,有背叛,有幸福,也有痛苦,有爱,也有恨……虽然冰岛没有爱恨,没有痛苦,但也没有欢乐……”
“痴儿!你怎还如此执迷不悟?枉我为你设这许多磨难?枉我为你心力憔悴。我c控俗世方士点拨冰奴与陈平寻你,你为此受了多少磨难,难道都忘记了么?雨儿,莫要痴了!”
“不!师傅,我不会回来,因为我每时每刻都不会忘记那世界的人,而且每时每刻会为他们牵挂,为他们悲伤。我不能想象,我要在这种地方牵挂与悲伤数万年而不能忘记他们,我不能承受如此深的痛苦。因为我是人,是一个有情有爱的人。”
“雨儿,那些都是幻像,是因你走入了歧途,若你收起心性,万般皆会忘记。”
我微微一笑:“我不想忘,更不会忘,我要做个真真实实有血有r的俗人。而非师傅这般无情无意的冰美人。不过,师傅,作为冰岛人,您又怎会如此苍老?怎会一夜之间老到如此田地?因为您也有爱,您爱我!既然您爱我,就该给我选择的权利。”
雪夫人颤抖的手默默伸向我:“好,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再回红尘,还是留下来如我一般放弃爱恨终生在冰岛掌控时间命脉?”
我淡淡而坚定地说道:“回去!”
“雨儿,你会后悔的!”雪夫人凄厉地喊道,眼中晶莹的水气漫过。
“我无悔!”
“痴儿,冰岛人有冰岛人的悲哀,你永远也逃不出冰岛人的命运。你若回去,便只能承受生生世世永不能牵手的痛苦!”
“什么?我未曾尝试过又怎会知道?师傅莫要用这些来吓我。我已经爱过恨过也痛苦过,所以,我无所畏惧,爱我都不怕,我还怕甚?我不会如您一般将一生如此葬送……”
雪夫人银牙一咬,颤声道:“那……我也救不了你了!你去吧!去那个众人皆醉你独醒的世界……”
我傲然冷笑……
她酸涩地挥挥手,我只感觉脚下一空,又如同个灵魂一般飘飘荡荡地落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只有那牵挂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第八卷 空泪
第四十一章 伊人还在人不在 瑟瑟东风为哪般
“懒猪!还不快起床,你今儿不是让我陪你去面试吗?”一个声音真实而夸张地叫着,我的脑袋一疼,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睁眼,正对上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少女,正坏笑着敲击着我的头。她身穿烟灰色的套装,大波浪的烫发头,眉眼描画得精致而妩媚,这不是在公关公司里当文案的珊珊吗?天!难道我回来了?
“珊珊?!”我不可置信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仔细地打量着。我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蜡笔小新的睡衣,盖着粉红色的kitty猫的被子,身下是软软的粉红色的席梦思,而不是潮湿而坚硬的榻。环顾四周,我的卧室宽敞而明亮,淡粉色的墙壁贴满了周杰伦的海报与我自己各种稀奇古怪的大头贴,宽大而明亮的落地窗上挂着纯白色的落地窗纱,窗纱外层是粉红色的大嘴猴加厚落地窗帘,屋子的一边摆放着我的电脑桌,电脑桌上是我那台跟老牛一样破旧的联想电脑,旁边是我的写字台、书柜、梳妆台,书柜里是我喜欢而珍藏着的各种图书,梳妆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一水的欧泊莱……
窗外是阳光明媚、风高云淡的秋天,而不是长安萧瑟的隆冬……
难道我真的回来了?
“青青,你丫琢磨什么呢?睡傻了吧?”珊珊在一边看着莫名其妙的我,一边咯咯笑着。
“珊珊?莫非我真回来了?”我使劲掐着脸,心跳加速。
“靠!岳筠青,你丫去哪了?不会是会周公去了吧?还回来了?哈哈,不会是你还梦游呢吧?”珊珊笑得喘不过气来。
“莫非我真回来了?”我仍是望着珊珊,喃喃问道。
“靠!”珊珊这才觉出我的不对劲,摸摸我的脑袋,说:“不烧啊?不会是昨天游泳游傻了吧?你丫可别吓唬我,说话还文绉绉的。”昨天?难道我的将近十八年的时光就只是一夜的光景?可是为什么我的痛苦和牵挂那样真实,仿佛就在昨天……
“珊珊!我真回来了!你再说,多说几句,好让我产生真实感!”我满眼热泪涌出,别了将近十八年的现代终于回来了!
“靠!事情不妙!你成天看那些破书,都什么和什么呀!我看你以后还是别看了。成天给你c心,我迟早他妈的被你吓死。”珊珊翻动着我的枕头,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本蔡骏的《天机》,使劲在写字台上摔打着,“你他妈的一女人看什么破恐怖小说?看出神经错乱了吧?是不是做噩梦了?”
“珊珊!女子说话要文雅,不可污言秽语!”我微微紧蹙着眉头,将近十八年未听过脏话,一下子很是不习惯。
珊珊瞪着抹着蓝色眼影的大眼睛,眼睛里充满了恐怖,大叫一声:“叔叔阿姨,阳阳哥,快来啊!您家的岳筠青睡傻了,都神经错乱了……”
“这死青青成天都不让我省心,早知道不生她了……”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一身紫色的家居服走了进来。
“妈妈!”我大叫着扑到妈妈怀里,抱着她那稍微有些发福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大清早的,哭什么哭?我还忙着呢,今儿有个刨腹产手术,我可没时间跟你瞎叽歪。赶紧的,没事收拾收拾面试去,人家珊珊今儿专门请假陪你去面试,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老妈不耐烦地将我推开,嘟囔着。
我仍是双目含泪,喃喃道:“妈妈,我可回来了!让女儿再嗅嗅您身上的味道!”
“吃错药了?我身上还能有什么味儿?”妈妈使劲嗅着自己的胳膊,骂道:“还不是来苏水味儿,打小就闻还没闻够?”
珊珊正色道:“阿姨,您没觉得今天青青不对劲儿吗?说话文绉绉的,情绪还特激动,不会是昨天跟我去游泳游傻了?要不就是看恐怖小说看傻了。”
“哦?我看看!”妈妈拿手试了试我额头上的温度,笑着说:“没事,不烧。我说你啊,找不着工作没什么,关键是你的心态要端正,不是没人说你嘛,别一大早就装疯卖傻的。”
“妈!怎么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浓眉大眼,身材挺拔,那不是哥哥岳筠阳吗?
“没什么,你妹妹瞎胡闹呢!”妈妈笑着说,“你还不上班去!”
“妈,不是我说你们,你们成天嘟嘟囔囔的。她找不着工作又不是她的事,现在找工作多难呢。你们给她那么大的压力,她能不着急嘛!”
“哥哥!”我扑上去紧紧抱住哥哥。
“好了好了,你也别压力太大了,慢慢找着,零花钱不够我给你,别管老爸老妈成天唠叨!”哥哥爱怜地摸摸我的头,“我上班去了,你也赶紧收拾收拾,别老让人珊珊等着,耽误人事儿。”
“等等,哥哥,他们都不信我,你可记得你将我送去医院么?我与珊珊游泳回来便发烧了,你还记得么?”我仍报着一线希望。
“没啊!你昨天游泳回来就睡觉了。”哥哥纳闷地看着我。
我急切地说道:“那你可记得我将妈妈当宝贝一般的红石头给丢了。”
“你好好说话,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还带着口音,跟哪学的?这么大人了还‘哥哥’?小点吧?多少年没听过你这么叫了,我j皮疙瘩都掉了一地。石头?什么石头?”哥哥喝斥着我,一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说。
“就是这个石头。”我摸向脖子,马上惊呆了,那里光秃秃的,没有石头,那石头不见了,“我的石头呢?石头呢?”
“找什么呢?你什么时候有过石头?”哥哥的眼睛更加疑惑。
我看着妈妈,说:“妈妈,你记得么?自幼我便很爱生病,当初有个算命先生,得了食道癌的那个?他说我留不住,便送我一块鲜红欲滴的石头,说万万不可离身,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妈妈可还记得?”
“书看多了!我可没时间和你瞎咧咧。”妈妈懒得搭理我,转身就走。
“妈妈,您说,到底记不记得?”我一把拉住妈妈,期盼地看着她。
老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没有!你以为编故事呢?你小的时候身体倍儿棒,也没什么算命先生,更没有什么石头,满意了?真是的!”
我望向哥哥,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不同的答案。可是哥哥也笑着说:“你不会是又在构思什么小说呢吧?你小时候那叫一个彪悍,成天和小区里的男生打架,从来就不生什么大病,感冒一两次,也不爱吃药,把咱妈气得没辙没辙的。”
“真的没有?”我仍是摸着光秃秃的脖子问珊珊。
“没有,项链倒是有一抽屉,就你那臭美样,成天买那不值钱的破首饰。”珊珊也斩钉截铁的说。
我颓然坐在床上,喃喃道:“怎会如此?我明明记得清清楚楚……”
“妈,我看今天我还是别上班去了,青青这样儿不对劲,我带她去医院瞧瞧,别是得了什么妄想症。”哥哥也感觉出了我的异常。
珊珊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阿姨,今天青青也太离谱了吧?”
“好吧,好吧,我看就没什么事,装的!都说超生不好,看来还真不好,多c多少心呢!”妈妈嗔笑着嘟囔着走了出去。
我扑到梳妆台前,死死看着镜子中的那个女人,不,应该说是女孩!脸的确是我在现代的那张脸,可是却多了一样东西——眉心的红痣。
“哥哥……哥!这红痣是何时有的?以前可是并无?”我转身指着红痣问哥哥。
哥哥笑道:“打一生下来就有,你给我好好说话,那什么味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外国来的呢,真难听!”
我颓然坐到床上,我没有改变西汉的历史,但我却改变了自己的历史,我在现代生活的二十一年轨迹,全都变了。我没有忘记,但所有的人似乎都忘记了。
我摸着光秃秃的脖子,师兄,难道你连最后一点念想也不留给我吗?
当天,哥哥和珊珊押着我去了医院,任我怎么说自己没毛病都不信。
从小区往出走时,遇见了几个小时候的玩伴,我激动地与他们打着招呼。哥哥坏笑着说:“看着没?就刚才跟你打招呼的刚子,别看现在五大三粗的,小时候让你打得满地找牙……”
是吗?我怎么明明记得是我被刚子打的满地找牙呢?
到了协和医院,我一再告诉医生我没病,可还是在哥哥与珊珊的坚持下被送到了ct室做了个脑部ct,又被送到神经科做了各种化验与检查,这还不算完,仍要将我送到心理诊室,做了各种测试,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失业综合症,压力太大了。开了点安神补脑的药,便打发我们出来了。
“靠!我就知道是你丫装的,嘿!你还别说,你丫装的可真像!不过你妈也忒能唠叨了,要是我妈成天那么絮叨我,我也得装疯。不过我觉得你丫还是别找做文字的工作了,我觉得你当演员更合适。”出了医院,哥哥才放心地去上班了。珊珊挽着我的胳膊崇拜地说。
我苦笑,看来只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然非给送精神病院里去不可,于是说道:“你可别和我妈说。”
“那当然,谁让咱是发小呢!哎,对了,你那是哪学的古怪口音,别说,还真不是盖的!”珊珊兴致盎然,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说着。我的心却在隐隐作痛,为什么如此残忍?东风怎么样了?师兄怎么样了?为什么在西汉的时候想回现代,可是回了现代我却在想着西汉。看着现代这些熟悉的面孔,却带给我一种彻骨的陌生感。
东四大街依然热闹非凡,一家家小店仍是吸引着珊珊的目光,汽车的尾气充斥在身边,空气带着丝丝凉意,路边树上的银杏叶子随着秋风的吹过掉落在我的身上,让装在厚外套里的我也感觉到了一丝寒意,这就是北京的最美丽而最萧瑟的秋天……
我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而遥远,虽然我此刻置身其中,但从内心里渗出一股浓浓的排斥感。离别了将近十八年,如今我不知道我是现代的女孩还是西汉的女人。西汉的我今年也二十二岁,现代的我也是二十二岁,但却不是一样的感觉,那里有我爱和我惦记的人,而这里却变得空d而没有任何感情……
“哎——想什么呢?你不是最爱逛东单的小店吗?怎么不去了?”珊珊贪婪地瞅着挂在橱窗里的小衣服。
“我今日有些疲倦,还是回家歇息吧!”沉思中的我不经意间仍是西汉说惯了的语言。
“靠,你丫就别跟我这装孙子了,还咬文嚼字的,小心变不回来了。回去就回去!回去后你给那家杂志社打个电话,说你发烧了,问明天去面试成不成。”
我默默颔首,到了现代,最现实的问题总是要面对的……
“不过先说好,明天我可不能再陪你了,今天请假老板就不高兴。”
我淡淡说道:“明日我自个去。”
我想不通我怎么会有这样好的运气,《天下奇闻》的主编经过跟我一番谈话后,对我大加赞赏,尤其是对我的古文底蕴很是看重,当场便决定让我明天就来上班。当时我惊愕得嘴巴也合不拢……
回家后,家里自然是一番欢天喜地,哥哥得意地说:“看,我说是你们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吧?去了趟医院立马好了!啧啧!刚进去就月薪四千,以后还了得?对了,青青,你们那杂志是做什么的?”
我慢慢咀嚼着嘴里的芹菜,说道:“无非是说些哪里发现了什么奇怪事情的八卦杂志!最主要还是挖掘古人的八卦!”
“吃个饭都不好好吃,大口吃能噎死你啊?”妈妈很不满意地看着我慢条斯理地咀嚼。
“妈!您能不能少管点!吃个饭你都要唠叨,真是的!”哥哥不满意地瞪着妈妈。
爸爸也接茬说道:“就是,还好青青没查出什么毛病,你是不是非给她唠叨出病来你才满意?”
妈妈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哥哥又说道:“不过,青青,你也真是,怎么这两天吃饭也不利索了?你以为你是大家闺秀呢?赶紧改!还有,到时候去了单位也别再古里古怪地说话了,让人笑话!”
我默默颔首,真是不太习惯了,西汉女人吃饭的习惯也与现代格格不入,看来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就如同我刚到西汉时也需要适应一样。
工作干得异常顺利,主编对我的工作能力大加赞赏。而我也谨慎小心地与同事相处,从不与人争来斗去,仿佛这颗心离开了西汉便已经死了,我只是一个在现代苟延残喘的行尸走r。我没有目标,不像在西汉时还想着回来,还想着师兄,还想着去惦记旁人。到了现代,除了工作就是回家,没有任何追求,因为我不知道他们在哪,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能回到西汉,因为没有追求,便没有希望,没有希望,就没有激情。于是我的心越来越平静,越来越平和,而也越来越不爱说话,性情也越来越清淡……仿佛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在西汉时,我为了活下去而做着各种挣扎,在现代我也是为了活着而每日忙碌着,似乎我走到任何地方都只有一个最基本的目标——那就是活着。
我每日都是清汤寡水、素面朝天地生活着,没有任何首饰,为此珊珊惊讶地问我:“岳筠青,你什么时候转性了?以前那么臭美,现在不戴耳环也不带项链?最受不了的是连妆也不化?”我微笑无语,女为悦己者容,我美给谁看?何况自从没有了那石头,我的心仿佛也不再跳动,我不想让其他的饰物霸占了原本它该拥有的地方……
我时常在夜里梦见一袭青衣的师兄,清冷而淡淡地对着我微笑,醒来却是被泪水打湿了的枕头;……
夜夜如此,日日如此,于是我不敢让自己闲下来而有时间思考,只是没日没夜没命地工作,工作到自己头放在枕头上就能睡着,但我仍摆脱不了梦里那熟悉的,冷冷的气息……
有次去山西太原出差,望着那貌似熟悉但却面目全非的城市,我迷失在了记忆中,我似乎早已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或许西汉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而我只是梦中的主角……
在太原繁华的街头,我找到了一样让我热泪盈眶的东西——在一家“石头记”分店里,我看到了一颗与我那石头异常相似的j血石吊饰,但我能肯定不是我那颗,因为鲜艳的色彩,独特的纹路,和那冷冷的气息它都没有,它只是一块普通的j血石。但我仍是花了大价钱买了回来。珊珊大骂我是大头,花了两千块钱买回来一个小小的破烂。但是她不会明白,石头已经成为我的灵魂,我的记忆,甚至是我的信仰。我常常望着那石头,仿佛师兄的脸与西汉的一切都会很清晰地出现在上面……
我,需要力量活下去,需要给我勇气就这样痛苦而空d地活下去。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记忆中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过,是不是真的发生过,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你曾经在那里出现过、生活过,爱过。没有,我要忍受虚幻的痛苦,和虚幻的记忆,甚至是虚幻的爱情,难道这就是雪夫人所说的惩罚吗?她让你记得了一切,但却让你不能证明那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真实实出现过的……
我甚至偷偷去医院检查过,检查我的处女膜在不在,确定我是不是曾经小产过一个师兄的孩子……我要用任何一个方法去证明我记忆中的一切……但是处女膜还在,它仍很坚固地长在那里。我失魂落魄地在医生惊奇的眼神中走了出来。我想尽千方百计,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证明记忆存在过的东西……
我有时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现代二十二岁的女孩,还是一个活了两千多年的西汉的妖精……我真的分不清楚我是谁,曾经来自哪里,是从现代穿越到了西汉,还是从西汉穿越到了现代……
但是我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所以我需要一个信仰,需要一个给我温暖的信仰,我假设这块石头就是那块,我假设那就是师兄冷冷的魂魄……
于是,我按照记忆中的样子装扮了我的石头,它终于又出现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承受着所有人的嘲笑,珊珊、哥哥、爸爸、妈妈,但我依然将它当作是我前世的记忆……
一日,杂志社要派人去山西平遥出差,我默默接下了这个别人都不愿意去的差事。我必须去,因为那是平遥,是西汉时期代地的中都。
我默默背上行囊,带着相机,直奔平遥古城。我采访的对象是平遥一位年轻的考古学家林雪枫。因为我们的杂志并非主流杂志,这位专家一直没有时间来接受我们的采访,这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预约到了这位专家。
我如约来到了平遥古城,这里的气息依然温暖,但已是面目全非,所有的记忆都已被新的建筑所替换,虽然没有车马的嘈杂,只有自行车穿梭其中,灰色高大的城墙内,围拢的是红红火火的北方人的日子。虽有保存完整的明清一条街,却没有任何西汉的影子。我甚至找不到代王府原本的位置,更分不清记忆中的方位。我坐在客栈具有古老气息的院落中顺着天井仰望天空,只有那里仍有一丝熟悉的气息……
下午接到林雪枫的电话,因为我对平遥城一片陌生,林雪枫约好晚上来客栈接我,我整整一天都坐在院落里顺着天井仰望着天空,试图在天空中找到青色或白色的身影飞过……
“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位来自北京的岳筠青小姐?”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轻颤着慢慢站起,回头,是一张让我刻骨铭心的脸,那俊朗的脸,清冷的气息,清瘦的身躯,还有那青灰色的衣衫——青灰色的西服……
“师兄……”恍若隔世,我喃喃走上前去。
“呶!就是这位姑娘!她坐在那里一整天了,北京人难道都是这么奇奇怪怪的。”客栈的大嫂嘟囔着,此刻不是旅游的旺季,客栈中旅客稀少,而我又是一副要死要活的奇怪样,大嫂早都记住了我。
“哦!您好,我是林雪枫!你是岳筠青老师?”他深深地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熟悉的怜惜。我使劲点点头,眼睛已开始酸涩,试探性地喃喃问道:“是我!师兄,是你么?”
“哦?你以前认识我么?”他深邃的眼里带着丝丝惊讶。
我颤抖着,使劲颔首,难道你不认识我么?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异态,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我:“岳老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上医院吧!”他的手温暖而有力,不是师兄那冰凉彻骨的气息。我的心沉了下去,难道我真认错了?不可能,他身上散发着我最熟悉的味道,还有那刻骨铭心的感觉,让我痛彻心扉……
自从来到现代遇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误差,似乎一切都在暗示着我,我的记忆出了错,每个相关的人都嘲笑我。只有我自己清楚,只有我的心清楚,我的记忆没有出错……
我慢慢收起神色,坚强地站起,挂上职业化的微笑,说道:“对不起,刚才我有些幻觉,可能是不太适应平遥的天气。”
“哦,没关系。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林雪枫!”他清淡地笑着,向我伸出了手。
我微笑着握住了他的手:“《天下奇闻》的记者岳筠青!”他的手异常刚劲有力,异常温暖,但那瞬间的触摸,让我浑身一颤,那是最最熟悉的颤动,是最最熟悉的心灵呼唤,是他!这一秒钟,我确定是他!
不经意间,我发觉他也浑身一颤,惊愕而茫然地看着我说:“方才忽然觉得岳老师似乎与我很熟悉……有种……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我好像不记得认识岳老师。”
我一声叹息,仿佛看到了曾经懵懂不明的我,那时,我也不认识他。
“岳老师方才叫我师兄,不知道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他仍是思索着刚才的颤动,思索着问。
我笑道:“首都师范大学中文系,去年刚毕业。”
他哈哈一笑道:“那我还真是你师兄。不过我已经毕业十年了。难怪……可能是后来我回首师大看我留校的同学时见过吧!我说怎么那么熟悉呢!”
我微笑道:“真是有缘!”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接受师妹的采访。早知道是校友,我应该早点抽出时间来。”他仍是淡淡地笑着,眼睛纯洁而清澈,仿佛在冰岛上一样没有任何内容。
他带我坐了辆电瓶车,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酒吧。酒吧不大,也很清冷。他将酒水单递给我说:“既然是校友,你就自己随便点吧。我不爱喝酒,所以就不能陪你喝了。”不爱喝酒,还是不爱喝酒,鬼使神差,我问道:“为什么不爱喝酒?”
他尴尬地笑笑,淡淡道:“说来奇怪,我打一生下来就不喜欢酒味,连闻都不爱闻。不过你要是想喝酒随便喝,没关系的。”不一样的空间,一样的习惯,还是不爱喝酒,也不爱闻酒味,但却可以纵容我来喝酒。
我苦涩地笑笑,随便点了一杯绿茶,打开采访机开始了我的采访:“林老师……”
“你还是叫我师兄吧,似乎觉得很亲切,有种前世记忆一样的感觉。”他轻轻笑着。
我的心更加酸涩,强忍着悲痛,笑道:“那好,林师兄,您是怎样进入考古领域的。”
“这个……我要说是前世记忆你信吗?”他的脸红了,仿佛生怕我不相信一般。
我很严肃地说道:“信!”
他显得很开心,说道:“其实我不是山西本地人,我是西安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我一生下来,就对历史很感兴趣,尤其是西汉历史。我自小就翻阅了很多西汉方面的书。看那些书时,总感觉似乎读过,即使是第一次看也觉得似曾相识,仿佛是我前世的记忆。然后……似乎很老套的一个故事,我沉溺在了历史中不能自拔,本科是在首师大读的历史。但是读的书越多,就越觉得哪里似乎不对,似乎与我的前世记忆吻合不上,但是抓又抓不住,只是凭直觉意识到里面有很多需要推敲的地方。但是现存的历史资料根本不够去研究。于是我决定攻读考古学硕士,毕业后就出国留学,想去学学如何找死人要答案。回国后,北京有很多单位都对接收我很有意向。但我心灵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在平遥与西安呼唤着我,当时我做了个很艰难的抉择,最后才决定来平遥。”
我又问了很多其他的细节,便继续问道:“听说您有了个新发现,能说说吗?”
他的眼睛马上变得很神往,淡淡说道:“这是一个奇迹,是一个历史的奇迹,也是一个我记忆的奇迹。有次在平遥北边的山区做一些考古研究,忽然觉得某个地方似乎有人在呼唤我,于是我带着考古队凭着感觉走到一个山头,惊喜地发现,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而且是西汉的古迹,似乎是个山寨。虽然破坏很严重,但仍然具有考古价值。经过我们深入挖掘考察,在某处被掩埋的山d中发现了两具西汉的枯骨,一具是年轻女子,大约二十一二岁,一具是暮年男子,大约七十岁左右,女子似乎比男子要早死四十到五十年。旁边还有一具猫头鹰的残骸,似乎也是早于那男子四五十年死去的。最奇怪的是,那男子的枯骨紧紧抱着女子的枯骨……”
“啊?”我一声低呼,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是东风,真的是东风。他一直守着我的尸身孤单地在山寨过了将近五十年?东风,如你这般痴情,你叫如烟如何自处?我理解你,因为你怕下辈子我不再属于你,因此你珍惜此生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使只是守着尸骨!你没有违约,你真的如同答应我的那样好好活了下来,而且是在西汉很难得地活到了七十岁。这五十年你是怎么过的,东风,我好想再摸摸你的脸……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林雪枫惊讶地看着我。
我任凭眼泪顺着脸颊留了下来,哽咽道:“我被林师兄的发现给感动了。是怎么样的爱才能让一个男人守着一个女人的尸骨过五十年?”
“是啊!当研究报告出来时我也流泪了。像这个男子这样痴情的人真是难得。最难得的是那个男子竟然活到七十岁。这在西汉时异常罕见,几乎绝无仅有。是什么力量让这个男子守着爱人的尸骨还能活到那么久?那女子是被窄刀,哦,窄刀相当于咱现在的长匕首,那女子就是被这样的刀穿胸而毙命的,那男子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应属于自然死亡。这次发现让我们对西汉人的寿命、身体状况,甚至感情观有了个重新的认识。”他顿了顿,发出一声叹息,接着说:“最神奇的是,当我看到那两具尸骨的时候竟然有种很熟悉很亲近的感觉,甚至想扑上去抱着他们大哭一场。我这个人从小性格就比较清淡,除了历史,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生活也没有要求,更谈不上感情用事什么的。我性格虽然一直比较清淡,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的瞬间就变得热血,仿佛他们就是我至亲至信的人一样……你说这算不算前世的记忆。”
我早已哭得稀里哗啦,他默默递给我一张面巾纸,说:“或许像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很容易被感动,但我似乎不应该这样……不过这不是科学,说给别人别人也不信。而且尸骨年代已异常久远,我们想要了解那两个人的身份与感情故事根本就没有可能……”
我啜泣道:“信!我全信!”
“好了别哭了,你哭得我的心里怪难受的。”他温柔地劝着我。
我擦干眼泪,整理了一下头发,石头不经意间掉了出来。
“噫?你那石头给我看看。”他的眼睛瞬间被石头吸引。
我默默摘了下来递给他,心里默默说道,这是假的,真的已经被我穿越来穿越去给穿越丢了……
“啊!这石头,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那女子尸骨的脖子旁放着这样一块石头,估计以前是挂在那女子脖子上的,丝线因为年代久远早已风化了。不过那石头很是奇怪,最最普通,但却鲜艳欲滴,就是和这块非常相似的j血石……当时看到那块石头的时候,我熟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仿佛它能d悉我心灵深处最遥远的记忆一样。和我同去的别人就没有这感觉。那块石头最奇怪的地方是,非常冰凉,即使泡在热水里,也是彻骨的冰凉……”原来我的石头跑到那里去了,我终于找到了我的记忆真实存在过的证据,我找到了最有力也最直接的证据,尸骨是证据,石头是证据……
“还有其他东西吗?”我小心翼翼地问,我也不知道我在期盼什么。
“呵呵,我就知道你们当记者的都会感兴趣的,我把当时情景的原始照片给你洗了一份,你拿去看吧!不过这上面的文字是西汉文字,不知道你对古文字能认识多少?”他递给我四张照片。
我默默接了过来,才看第一张手便开始颤抖,心也开始颤抖,强忍住的泪水又一次弥漫着我的世界……
第一张照片是一个山寨如今的全景,什么都没有了,我熟悉的一切都没有了,房子早让东风烧了,山d也坍塌了,只是一片我熟悉又陌生的光秃秃的山头……
第二张照片是一个坍塌了的山d内,两具紧紧拥抱着的白骨,其中高大的骨骼因为没有了血r使我不再熟悉,而另一具同样陌生的枯骨的脖子旁却放着我最最熟悉的石头,即使在照片里我也能感受到那冷冷的气息,也不知道是身旁的林雪枫发出的还是照片里的石头发出的。仔细看过去,在一旁的地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枯骨,依稀能辨认出是花花的残骸……
第三张照片是石头的特写,那上面的纹路与色泽都熟悉得让我心碎,我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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