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序

点头说：“我也浪了一个晚上，一整晚都在替别人策划毕业旅行要去哪里。”
“结果呢？”
“也没定下来，就定了两个备选给她挑。”郁薇叹了口气，说，“我真的读不下去了，明天就高考好啦。”
林觉无言地伸手摸摸她的头，心里数着离高考还剩下几天。时间过得太快了，在书页间那样轻巧地、不留痕迹地溜过去，似乎什么也没有留下便逃遁得无影无踪。
第4章
如果你也经历过高考前的自习时间，就会知道它开始得是多么平凡，结束得又是多么自然。倒计时在书页翻动间从两位数跳到一位数，到最后根本无需在班级里展示出来作为提醒高考前一天要封闭考场，到了四号这一天就得把所有还在教室里的东西搬到作为自习室的高一教学楼去。一班在实验楼最顶层，下去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女生们的脸都皱成苦瓜。林觉就活得很自在，他做完一份考卷扔一份，课本也扔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书大多在最底层的本班，要搬下去的东西其实没有多少。叶苍对着一摞文综课本沉默了一会儿，实在不想为了这些东西多跑一趟，就用含义丰富的眼神盯着林觉。林觉也很自觉，不辜负他的大名，理所当然地替他拿了，还笑嘻嘻地说：“知道有男朋友的好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叶苍小声回他。这种事恐怕要招人艳羡嫉妒的，还是早点溜的好。他和林觉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赶紧捡人少的楼梯走。沉甸甸的书压得叶苍手酸，看一眼身边林觉认真的侧脸是心酸，伴着微妙的甜化开漫开。他太羡慕林觉那种仿佛不管不顾般的果决了。他知道这些抱下去的书在这两天里恐怕看不了多少，但还是难以决断难以丢弃。这正好像……
一声惊呼打断他思绪。很快这惊呼汇集成惊喜的松涛，一浪递过一浪。
“怎么了？”
“是虹叶苍，是虹啊！”
他们匆匆下到底层，往人群朝向的方向看去。一道虹正挂在操场主席台的边缘，如同桥梁一般向碧落彼方延伸而去，隐隐地有些看不明晰。是了。刚刚下过一场太阳雨，水汽在阳光折射下幻化出如此这般的光学美景。云也很漂亮，叶苍心想，都很漂亮。怎么会遇上这么好的事呢。
“一般史书里天有异象就是要发生大事的征兆啊，叶苍。我看今年状元是你的了。”
叶苍失笑，抬手打他一下：“乱说。”
“我先放下来拍个照啊。”林觉说着拿出手机对着已经快要消失的虹按了两下，才又抱起书要走。但叶苍不那么他不那么想走了。
“它快消失了……再看一会儿好不好？”
叶苍抱着书注视着虹，呢喃般地问他。林觉心软了，说：“好。”
校内广播在放充满土味的神秘电台。一个女声正在深情诉说她当年高考的经历，一听就是中年校领导层心挑选出来的自以为能够感化到学生的煽情故事。叶苍跟林觉踏着这种配乐气喘吁吁地往最高层走，一路遇上很多稚气未脱的亮晶晶的眼睛。
“年轻真好。”
“是啊。”
“你会不会有这种感觉会不会觉得一切都过得太快了？”
“……嗯。”
一切都好像还在昨天。所有的笑和泪，争吵和误会，都好像还在昨天。林觉向他告白时掌心的温度尚未散去，眼里的热情至今仍然跃动。还有那一次，或者那一次
“但是成长又是肉眼可见的啊。人世真的……好奇妙。”
“这么伤春悲秋的，不像你。”
“是吗？我从来都多情善感。”林觉笑了。“内心脆弱，需要呵护，是一朵弱不禁风的娇花。你快哄我一下。”
蹬鼻子上脸的，这个人。叶苍说：“现在不合适，人太多了。”
“嗯？那我可以期待了吗？”林觉眼睛一下亮了。想也知道他刚才就是随便说说，没想过叶苍真要给他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
这话说得音量恰到好处，不留给第三个人听到的余地。叶苍想了想，说：“给你亲一下，多的没有了。”
“好啊。”林觉答应，非常轻易地就能听出他的心情变化，脸上也自然而然地带上笑容。他们终于爬上最高层，但叶苍感觉自己连本该有的疲累都忘了，心底只有雀跃。恋爱能麻醉神经，和糖果差不了多少。
高一班级里的的学弟学妹似乎还没有结束考场的布置，几个人站在讲台前正在筹划什么。叶苍走进教室才明白班上女生的笑容缘出何处。一个学弟站在黑板前比划，慎重地写下字迹有力的大字。高考现在是“加”字和“油”字，而周边早已锦簇花团般地铺满了各色的笔迹，除了涂鸦还有一些寄语
“超常发挥buff发射”
“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所以你选择c项”
“笑着回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最佳演绎”
“运气满点”
“十载待梦圆”
“考的都会，蒙的全对！！！”
善于被打动的女性朋友们已经开始拍照准备发朋友圈了。叶苍一条条读下来，也有些感动。高考是这样的，一切都可以为它让路，所有裂痕都可以暂时被藏起。他放下手上抱着的书，心里也有些轻松了。
高考还是这样的比方说，所有的食堂窗口都会被关闭，只在某个特定位置开放几个特定的专用窗口。想也知道那里会提供什么专供食物，清淡寡味不带两滴油三两肉。冷饮柜早就关了，今天连水果店都黑着灯。林觉脸丧得像志愿掉档，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
吃完晚饭，林觉对着面前的清汤寡水简明扼要地评价道：“学校领导不是人。”
“学校也是为你好怕你吃坏肚子啊……”叶苍被他逗笑了，伸手揉一揉他的头发。“趴在桌子上也不嫌脏。”
林觉猛地起身，拿起餐盘就走：“我问薇薇要不要点个奶茶……我活不下去了。”
林觉一个快一米八的大高个居然嗜甜如命，说出去恐怕会让喜欢他的女生跌破一次眼镜以后连声尖叫他好可爱。郁薇很快接了电话，两个人似乎不谋而合，马上就讨论开了要点中杯还是大杯，去冰还是少冰，七分糖还是正常糖，加或珍珠。
“薇薇你变了！半糖能喝吗？啊？”
“啊？我才不信。我对第一次点的东西从来都是要试正常糖的……腻死？怎么可能腻死！”
“等等等等下薇薇你不能！”
电话挂断了。林觉苦丧着脸：“她先斩后奏替我点了。半糖能喝吗！！！”
“那……给你加糖？”
叶苍拉着他往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