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黑游戏(H)

输赢·上

赵水无把夏母送到门口,她们对房子已有详细的商讨结论,约好这周六一早先去交易中心拉产调,如果没有问题,双方当场可以签下定金合同。
因为赵水无还要去银行还贷,她们之间的交易手续会比一般人多几步,好在顾问全程指导,虽麻烦,但很有条理。
“当然我也有义务告知二位,赵小姐要求预付四成定金,虽然我的被代理人同意,但实际法律中规定‘定金’数额不得超过两成。所以,在合同里,我会写成定金二成,另有预付款两成。”顾问对她们说。
这样的安排对双方来说都可以接受,她们表示同意。
今天之后,夏彰对赵水无的态度有了轻微转变。以前他把对生活巨大改变的不满归咎到赵水无身上,太过在乎她,也太过忽视何露,而现在看清真实,虽然还是很难接受生他养他的父亲是个出轨成性的人,但至少他从赵水无那里得以挣脱,可以着手好好梳理与何露的感情。
他回家后打算做的第一件事,是扔掉摆在客厅当装饰的帽子。
送他们进电梯,赵水无回房,发现白川不知道何时消失。他总是突然来,又悄悄走。可她才关门没多久,屁股都还没坐热乎,他又来按铃。
“你要干什么?”赵水无一开门,看他手里有个鼓鼓的文件袋。
“我还欠你解释。”他说,“从张亚青开始,如果你愿意再让我进去。”
赵水无的确不想让他再踏足自己的地盘,今天知道的东西太多,她还没能完全消化。可是,强烈的好奇又驱使着她,退步放人。
“你说吧。”她双手抱胸,靠在玄关柜边缘,并不想和他心平气和地坐下谈。
白川先把文件袋放一边,“张亚青和我是小时候的邻居,双方父母都认识。”
“这我知道。”
“当时学业完成回国,父母听说我是单身,忙着给我介绍对象,头一个想到她。我当时没有别的想法,先相处试试,可没多久发现不合适,就提了分手。”他说的倒是和赵父没什么出入,“那天她来我家,也是因为毕竟认识,她到这边来教课,人生地不熟的,出于父母的关系也应该请她吃顿饭。但她并不想要我请客,刚工作手里又没多少钱,提议不如回家做,我出菜钱,她出手艺,我同意了。”
这就是为什么那天赵水无会在小区里看到她的原因,父母辈的交情有时候很难划清,她倒是理解,毕竟她也是这么被逼着去学校看张亚青的。
“那袋子里是什么?”她用下巴指它。
白川正也要提到这个,把里面装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这是我的户口本。”他觑一眼她的表情,“我的身份证、我的驾照,你以前见过、我的名片,上面有公司和职务、我的护照,有我每次国际旅游的记录。这是从小学到研究生的毕业证书,这是……”
“你在干什么?”她蹙眉打断。
“离婚证。”他拿出那个孤零零的紫红色烫银本,本该和它相对应的另一本,已被销毁。
赵水无只是扫一眼,便转头不看。
“这个袋子里装着所有我能证明自己的东西。”他回答,没想过有一天,他把它们整理到一起,不是为了在办理任何手续时派上用场,而是拿来展示给一个女人看,“所有和我有关的东西都在这,你不相信我,至少可以相信证书。”
以前他觉得这些白纸没有多大意义,现在却有些感激。
赵水无好笑,“这里头有没有你三年级的小红花证书?”
“这个有点难,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试试……”
“谁要看那个东西。”她没忍住打断,却见白川面色轻松,明显是开玩笑的态度,又扭过头去,“没个正形。”
“这是我能想到最能体现诚意的办法了。”
她搓搓胳膊,“我能感受到你的诚意,但是白川,这是远远不够的。我需要很多时间来消化你做的这些事……对我做的这些事。”
知道他和夏母合伙反利用她的时候,赵水无并不感到生气,只是后怕,“你总是这样隔一阵子冒出一件事,隔段时间讲出一些真相,我很难完全信任你。”
“我现在把所有能讲的都讲了。”
“我知道。”她到此时此刻,依旧确信白川没有说谎话,但这并不是出于信任,而是对他的判断。当一个人诚实与否需要用判断决定的时候,他的信誉值已经是个问题,“可是我需要对你重新搭建信任。”
“那你愿意尝试搭建吗?”
这个问题很直接,也很准,赵水无只能说,“我得考虑。”
“水水。”他决定做最后一点尝试,“这样想吧,至少我们的感觉是真实的。你和我都是非常明白,有些感情开始的错觉,可以靠技巧完成,我们能清晰地分辨技巧,也不会受它们打扰。但是即使这样,我们之间还是诞生了什么。”
无论那是情欲、是喜欢,还是任何其他。
“我不想错过。”他说,“我也不想说很俗套的,从来没对别人有过这样的感觉。但是,以前我习惯性地隐瞒一些信息,可是对你,我想去尝试一次坦诚。你还记得那条项链和那对耳环吗?”
“当然记得。”她回答,现在还在抽屉里,她偶尔会拿出来戴,“你买的嘛。”
“我明明知道你是爱情骗子,却还是自己咬了钩。”
“你说得好听,可那明明是为了试探我。”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他说,“我明明可以选择不试探你。”
其实她是爱情骗子与否,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完全可以像普通的炮友的一样,睡两觉,起了床,拍拍手,互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他们偏偏不,他们选择了纠缠,一而再,再而三。
赵水无咬住下唇,很久,到都有些发麻才松开,说的还是那句话:“我需要时间。”
“我给你很多时间。”白川今天说完这些,在她主动联系他以前,再不会来打扰。他把摆在外面的文件一个个装回去,不等她出声送客,自己走到门口。
他停下脚,还是回身,玄关柜上摆着熟悉香味的蜡烛,“晚安。”
“晚安。”她也依然回应了他,然后大门关闭。
八月底,白川从隔壁搬出去。
赵水无早上听见外面有些嘈杂的动静,下午再回来,对门的大门开着,夏彰站在里面,家具都还在,只是少了很多摆件,看上去空空荡荡。
“他走了。”他对门口的她说。
“嗯。”她回答,“我们这边税单已经开出来,等阿姨交完钱,就可以去办过户。”
“好。”他在赵水无面前,很少有话这么少的时候,还让他们都有点不适应,“你的新房子怎么样?”
“还没开始着手,一件件慢慢来吧。这边手续不办完,也没钱去买那边,哪像你们,你名下两套,阿姨名下应该也有两套吧……”她低笑,约束她的是财力,约束他们的却是限购政策,“你和何露最近还好吗?”
他拿上钥匙,走出来关门,“挺好的,我们黄金周决定去希腊玩,自由行,现在正在准备签证,慢慢做攻略。不过露露有点晕机,不知道能不能坚持那么长时间的飞行,可能还得想想办法。”
“那也有点麻烦。”
“是有点,不过也还好。”
结束寒暄,他们又沉默。想再多讲,好像也无话可说。其实他们互相交谈的机会一直不多,大多还是在有外人的情况下,现在独处,略有尴尬。
夏彰先说:“那我走了,你进去吧。”
“好,再见。”赵水无向他道别,拿出钥匙。再过一个月,她就再也没有开这扇门的权利。
现在天黑得越来越早,也亮得越来越晚,气温慢慢降下来,已是明显入秋的迹象。有时候从公司走到地铁站,都能看到地上开始有黄色落叶。
赵水无今天不想抽烟,红酒瓶已经几乎见底,她懒得再倒进杯子喝,拔了塞提在手里,裹件外套靠到阳台。这时候没刮风,并不像预计那样冷。
她昂首一口,正在品味道,看见楼下的树边上有点火光。而对方自从阳台亮起灯以后,就一直看过来,哪怕被她发现也没挪开眼。
赵水无给他发消息:“你不是都搬走了吗,跑到这大老远的地方来抽烟?”
“今天去退停车卡的钱,路过这边,就没走了。”
“你在看我?”她知道这不是自作多情。
“嗯。”白川没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作出决定没有,也没打算问个确切期限。这根烟差不多抽到头,他扔地上踩灭,用纸捡起来丢进垃圾桶,“我回那边了。”
她读完,举着酒瓶对他挥挥手。他应该是看见了,但没回应。
不知道他的身影是先隐于拐角,还是隐于夜色,总之消失在视野,赵水无把喝见底的酒瓶扔到脚边。她翻找通讯录,几乎是不抱希望地拨出一个电话,却通了,还是本人接听,“你明天有空吗?或者后天。”
“明天下午三点到四点有点时间。”
“我在茶楼等你。”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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