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方度新接的客户时常会让他想起李唐,换言之,他在工作中经常会开小差,想起晚芝。
偷税漏税罪的取保候审,没什么新意,但也是他正式开始和律所其他合伙人一起分担“公司重责”的一小步。
就像有钱人总是被一群私银经理豺狼虎豹般跟着一样,其实他们周身簇拥的隐形大律师也不在少数。
这是个对金钱趋之若鹜的年代,他们的名头虽然好听,但说白了也都是为金钱折腰的棋子。
案子的细则清晰明了,要做的无外乎是来回磨刀,转移资产的同时做好公关,并争取最宽限处理。
当然,这个身价千亿的地产大亨不缺法律人才,资产方面另有同事带组进场,方度只负责同刑事这块儿打交道,但事后得到的报酬也属于混合薪,只要计划成功,能分到的大约百万起步。
用kevin的话说,和资本打交道,赚最多的钱,做尽量少一些的工作,才是真舒服的工具人。
所以近十天来说,方度都不算特别忙,工作强度一般,主要是大脑和情绪都不像做无罪辩护时那么紧张,还能得空每天夜里下班后,回家之前,绕路去趟蓟城医科大附属医院逗留一阵。
赵彩萍是在三天前格外注意到这个外貌出众的年轻人的。
因为晚建歌院士的特殊身份,以及他这些年为蓟城高能研究所带来的杰出贡献,在半年前被确诊中度阿尔兹海默症的时候,自然科学基金会的相关人员,就已经将他安进入名下资助的靶向调控星形胶质细胞研究项目。
而项目的研究申请人,也就是距离他们夫妻住址最便利的蓟城医科大的三名医生兼教授。
关于晚建歌的病情,没人能解释清楚他到底为什么发病,而病发时间又被拖延了多久。
这种不治之症的病发初期总是非常难以被患者察觉,周围人肉眼可见的,只有中后期时病情恶化的速度非常之快。
一开始赵彩萍只是注意到丈夫的性格异变,时常愤怒失控,她还以为只是工作压力,可是没有多久,晚建歌就开始出现嗜睡以及幻听幻视的严重表现。
甚至有一天,晚建歌在上班途中莫名从实验室离开,最后整整消失了近三十个小时。
在赵彩萍近乎心急如焚地跑遍所有丈夫常去的地方仍然一无所获时,还是一位研究生助理在自己上班前慢跑的路上,无意中发现晚教授正在冒着小雨,全身邋遢地徘徊在距离研究所几十公里外的公园附近。
可在医院输液清醒过来后,晚建歌竟然对自己的行为完全没有印象。
那时候晚建歌和赵彩萍在等待检查结果时,还以为最坏的情况是压迫脑部神经的可切除肿瘤。
毕竟,晚建歌才不到六十,远称不上老年,在院士中,也算年轻,现代医术这么发达,精密的外科手术一定可以移除早期癌症,只要他的思想还在,未来还有大把的科学研究可以指导学生们去做。
即便是癌症,他还可以再活个五年八年。
可很讽刺,他没有五年八年,他竟然会患上这种连思想都会慢慢消融的绝症。
这对科学家来说,无疑b癌症更恐怖。
确诊后,因为病情发展异常快,晚建歌的生活起居彻底由项目人员全权负责,从那时起他也开始接受住院治疗和谷氨酸g预,和另外几位同期参加项目的病人一样,全天二十四小时被看护,检测,物理治疗,吃研究中的靶向药。
那时正是赵彩萍攻读博士的最后阶段,还有她备受业界瞩目的研究项目。
晚建歌不想夺走妻子人生中的光彩。
在晚建歌的坚持下,赵彩萍没有辞去工作,因为不想悲剧备受关注,夫妻俩对外隐瞒着他的病情。白天赵彩萍在研究所维系自己的工作,而下班后,她几乎不回家,彻夜在医院陪床照顾丈夫。
虽然晚建歌的病情没有什么起色,但,好在g预治疗令他没有再进一步恶化。
赵彩萍不在乎丈夫是否失禁,亦或是生活不能自理,这些生理上的疾病她都可以无怨无悔的全盘接受,只是她害怕晚建歌有朝一日真的会变成行尸走肉,忘记他们二人热爱的物理,也忘记他们这十几年的感情,甚至认不出自己。
正因为这一病房都是阿尔兹海默症的患者,所需要的医护人员较多,所以一开始,赵彩萍拎着饭菜热水出入病房时看到走廊里坐着的方度,还以为他是某位年轻护士的漂亮恋人。
可连续几天,她发现,这个衣着精致面容出众的年轻人并没有和任何护士交流过,每次也只是短暂的在窗外注视一阵病房内的状况,大约十几分钟后,又会独自安静地离开。
而晚建歌的床头上,总是会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些贵价的燕窝,雪蛤和鱼油。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年轻人是来看望晚建歌的,但绞尽脑汁,赵彩萍想不起晚建歌或自己曾经带过这么一位出手阔绰的学生,毕竟,物理学家们看起来都是清贫的疯子,而对方,太镇静又雍容。
今天终于找到机会,走出病房主动与方度攀谈。
得知他是“晚芝的朋友”时,可见赵彩萍会有多么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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