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回说到顾家琪冷眼旁观侯府新人蔡氏与王雪娥争斗,觑机促成蔡氏与顾照光好事,待蔡氏得孕,她更是处处避让,事事尊孝,把个姨娘妾室抬得跟当家主母差不离。
蔡氏小心翼翼一段时间后,试探性地把教女红课的针线婆子叫到自己那屋做活,大着胆子把人多留两天,见小姐那边没有反应,蔡氏定了心,托辞大夫所言孕期不易劳累,请示侯爷夫妇后,把教导嫡小姐的琴艺课给停了。
再后来,其他书画棋艺什么的功课,也一步步地取消了。
搞定容园内部人事,蔡氏开始渗透顾府外的夫人关系网。因为池太师的关系,文官夫人这派不容易走通,蔡氏走的是武官夫人这路,即赵梦得、夏侯逊这些人在宣同的妻妾。
大家坐在一起听戏打牌聊聊天,关系就活络了。
个中最出彩的便是程四娘,她因生为南方人,不惯北方食物,府里养着个江南厨子,听闻蔡氏有喜,主动把厨子送予顾夫人,一举博得蔡氏最大欢心,连程四娘出身她最恶的商户也视而不见。
程四娘咸鱼翻身,成为新总督夫人的知心手帕交。
赵夏程三女紧紧地环绕在蔡氏周围,这拨人马正好和程夫人是死对头。两边现时仅是斗斗嘴,真刀真枪却是不能够的,大家都等着蔡氏肚子里那个娃。
若生女便罢,若一举得男,那宣同各家内宅妻妾斗这戏就有得瞧了。
然则,蔡氏腹中r还没落地,顾家嫡子郦山侯府的嫡长孙先痊愈亮相,并立下诺大的军功。
顾家齐的惊艳现身,好比晴天一道霹雳,把众人打得头昏眼花,脑中一片空白。
这位可是郦山侯老侯爷夫人认定的侯府接班人,沧州李家的金外孙,别说蔡氏这个怀孕的“独妾”,就是被顾照光当成心头宝的阿南小姐都是不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
各家震动,容园首当其冲。
金管事一得信,就亲自领了人布置打点赶造好的总督府,迎接小少爷。
其他婆子丫环报信的报信,使钱活动的活动,都想改投一个好门庭。要知道,侯府派她们照顾小小姐,那是没办法。当时,顾家琪是侯府少爷唯一康健的孩子,纵使她是池越溪生的不讨她亲娘欢喜,众人看在总督爷的面上,把她当侯府小小姐悉心教养。
现在顾家齐伤好了,谁还管个池家生的孽种。没几天,容园里年轻丫环壮实家丁都走光,只剩下几个老婆子,多见冷清。
蔡氏急,顶着肚子,端着一蛊绿豆汤,巴巴地找上顾家琪,问候小孩冷暖是表,说动小孩带她入住总督府是实。
青菽讥讽,跟个癞哈巴狗似的到处钻裤d。
青苹脾气好,也对蔡氏皱眉头,盖因蔡氏先前做的那些事,实在讨人嫌。
蔡氏见嫡小姐的丫环不待见自己,摆出独妾威风,屏退一应侍候人等。
她低声道:“小姐,您还不知道个,齐少爷命金管事收拾总督府了。”
顾家琪还是一脸懵懂。
“旁人都知此事,只您这小姐不知,您还不明白什么意思?”蔡氏神色关切又担忧,再带一点打抱不平的愤色,“齐少爷这是不准您住总督府,”她大大地叹气,“他根本是不打算认还有您这么个亲妹妹了。”
“姨娘多虑,”顾家琪娇憨道,“哥哥素来疼爱阿南,断不会如此行事。这些个话日后不要说罢。青灵、青虹,扶姨娘回房。”
“姨娘还会哄你不成,你可知李夫人是何人害死——”蔡氏急色道,竟不顾三七二十一要与小孩说李、池、顾三人恩怨,证明其所言非虚。
“阿南。”顾家齐在绣房口出声,清清瘦瘦,还是个面瘫。青苹青菽左右打着水晶帘子,对蔡氏的忿色都明明确确地显在脸上。
顾家琪跳下凳子,扑到兄长怀里撒娇:“哥哥,阿南都听说了,哥哥果然最最厉害。”
顾家齐边哄小孩,边用厉眼扫过蔡氏。
蔡氏在嫡少爷出声刹那,就已惊白了脸,待对上眼,竟吓得虚脱软膝,翻倒了绣墩。顾家琪闻声,惊叫丫环,快叫大夫。
好在蔡氏胎养得好,没大碍,大夫嘱咐了些事,背箱离去,蔡氏由忠心婆子相护,惊魂焦虑睡去,容园小虚惊了结。
待人心定,顾家齐吩咐青苹青菽,收拾小姐东西,回总督府。
顾家琪阻止,道:“哥哥,爹爹说过年送阿南去大伯家,以后都不回来,还是不要搬了。”
“好端端的,”顾家齐眼神晦暗危险,问道,“为何要去大伯家?”
“爹爹说阿南要跟大伯母学规矩。”
顾家齐沉吟,道:“也是,你该学学规矩,省得成天爬树捣蛋。”
“哪有,阿南都很乖,不信,哥哥问青苹。”
两兄妹笑笑闹闹,顾家齐留在容园用饭,菜色丰富,配小妹亲手调的开胃羹,顾家齐用了两碗香牙米饭,一口一个赞。饭厅里只闻二人快乐对答,丫环婆子们也是眉开眼乐,和和美美才是福哩。
顾家齐离园时,与金管事说了几句话,金管事把事情报给总督老爷,顾照光让金管事约束蔡氏,管好她那张嘴;经金管事敲打,蔡氏就躺下了,饱满自得的神气迅速衰败。
心病压在那儿,却是谁也没法儿开解的。
月余,景福宫中李太后懿旨,蔡氏照料顾照光父子有功,同入京受赏。旨意传到容园,蔡氏病顿时好了大半,刚爬起来,就听人说,顾照光以她有孕不宜远行,替她免了上京恩典。
蔡氏恹恹地栽倒,再没起来身。
顾家琪可不愿见到她像小玉凤一样受惊落胎,叫人说好话劝蔡氏,又把仆妇全数推到她那院落,日夜守着。
十九回 顾氏回护蔡氏闹 啼笑皆非(下)
却说顾照光安排女儿进京,远离其母,众人打点小姐行李忙。
王雪娥也备下许多东西给小孩,这日,她到容园,正好撞见青苹青菽。
王雪娥笑问:“阿南可在房里?”
青苹马上道,她去通禀一声。
剩下二人对视一眼,王雪娥递上食篮,道:“这汤多炖半个时辰,再端给阿南喝。”
“谢夫人,还该添多少炭?”借着交拿食篮之际,青菽小声把蔡氏撒泼意图拐骗小姐手里钱财的事说了个遍,“前两天她又说到要夫人手里的鞋厂子账目,不给她就嚷不生孩子死了痛快省得受气。您真是没瞧见她那嘴脸,我听了都恨不能打她几个嘴巴子。”
“多加两匙炭。”王雪娥抚抚发鬓,笑容款款,“等着,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没有别的法子吗?”青菽微拧眉,忧愁道,“今早她又闹,小姐给她两千银就安静了。照这样,总督爷给小姐的那点私房钱都给她掏干净了。”
青菽还待多说,这时,青苹、阿南身影出现在楼廊处,王雪娥使了个眼色,青菽双手捧牢食篮,轻快道:“好嘞,婢子这就去厨房看着火,保准不误事儿。谢夫人,您在这儿稍待片刻。小姐马上就来。”
“姑姑。”顾家琪欢快地叫了声。
王雪娥赶忙迎上去,怜惜护着小孩免受冷风吹,道:“天冷,你做甚还亲自下来接?”
“谁叫姑姑不自己进屋,还要青苹传话。”
“你那个蔡姨娘规矩大着,姑姑可不想哪里做得不对又让她肚子不舒服!”
“姑姑不生气嘛。”顾家琪扯着她的袖子撒娇,王雪娥展颜一笑,抱起小孩回楼内。青菽趁机告退,提着小食篮走往厨房,青苹接过小丫环手里大小纸袋,跟进楼里,放在桌旁,知趣地退下。
王雪娥环视暖阁周遍,见一应物事都是齐整干净,知两丫环没偷懒,脸上冷意缓和许多。
顾家琪倒了茶,王雪娥接过热茶,温度正正好入口,烫烫地暖人冷肠,她笑夸道:“阿南真个细心体贴,以后也不知哪个有福气地讨了阿南去。”
“姑姑取笑阿南。”小孩子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姑姑,却碍着闺礼没有伸手。
王雪娥又是一笑,把纸袋子推过去,捏捏小孩的鼻尖,道:“跟姑姑还装样子,还不快穿上试试。”
顾家琪欢呼叫声,不掩急切的心情,快速取靴盒,脱下绒球毛皮鞋,套上新制的高筒牛皮靴,系好靴带,再跑到屋角,骑在小木马上,边玩木马边炫耀似地问:“姑姑,姑姑,你看。”
王雪娥脸带笑容,看小孩儿穿新靴玩得快活,下意识地叹声道:“若是个男孩儿,该多好。”
“姑姑,你说什么?”
王雪娥回过神,失笑,招呼小孩儿换试小羊皮靴子,有不尽之处,尽管说出,她好叫人改。
顾家琪逐一试过,合脚地全留下。
收拾纸袋时,王雪娥像是想起什么,从中找出一个楠木匣,丁寒青托她带的:“他还道来不及与阿南辞行,要回家乡接父母,这是临别赠礼。”
顾家琪顿时弃靴不管,急急打开盒盖,里头是套精工细磨的连弹火统,三排特制铜铁弹丸。
王雪娥轻笑,道:“算那小子有良心,不亏大哥推荐。”
“最重要的是姑姑好呐,”顾家琪抱着人,甜甜地笑,“谢谢姑姑。”
王雪娥抚着小孩的头笑得温柔,放下茶碗,又取出一方银盒,里头是五万两银票。她道:“也不知那个蔡氏有没有为你准备,京里的管家婆子都是势利眼,没银子不办事。阿南只管塞钱,不够给姑姑写信。”
顾家琪推辞,王雪娥态度强硬,说不了几句话,她就急着回营地,如今这姑娘是大忙人,猪场鞋场一刻都离不了人。
送王雪娥下楼,顾家琪重新回到小桌边,拿起精铁曲式火铳,直接塞进靴筒里,在房间里跑步磨擦感觉,嗯,需要一副枪套。
她抽出曲铳,放回原位,捧起木匣往里间走,掂着木盒忽觉重量不对,她以匕首划开夹板。
盒底有一套白金制地的女子配饰,色泽光黄,镶嵌红玉翡翠,但是,它们的造型相当奇特。
顾家琪略有所思,她解下配件上的玉端头重新装置,几分钟后,一把贵重金属打造的新式手枪现形。她举枪做势瞄准木窗外的花骨朵,无声地开枪,手感不错。
枪形小巧精美,秀雅高贵,让她想起美丽的白朗勃左轮手枪。
她在盒子里翻了翻,只有两梭白金弹丸,别无线索。
顾家琪笑了笑,何必管这人是谁,这般仔细作为足见好意。她取来宽腰封,往里头塞铜金弹头;又把新的白金首饰随意扔进梳妆台,缝枪套。
隔天,丫环们为小姐梳妆穿衣。
青菽拿起锦帛腰封时,低呼一声:“好沉。”随即像是想明白了,把东西递给青苹,叨念,“小姐,青菽再绣几个漂亮厚套子,您进京了可以天天换,叫谁也瞧不出。京里啊,可不比咱们这儿,这值钱的饰物可得自己收紧,扎眼。”
青苹给小姐系好红玉腰带,再打结络,啐了声:“就你话多。”
青菽吐吐舌头,这不是怕小姐不懂那些贪财鬼的心思么,她见饰盒里有样新的红玉翡翠白金头簪,觉得配新衣,道:“小姐,用这新簪?”
顾家琪微示意,青菽送上新饰。
青苹轻梳头,挽好发,接过新簪c上,青菽举着铜镜让小姐看周身形态,夸道:“谢夫人出手就是阔气,这副身当方真正衬小姐。”她翘着手指头,把蔡氏送的玛瑙玳瑁小耳钉扔进首饰匣,落在金镯珠链里,几不可见。
“瞧姨娘那点儿眼界。。。”青菽是逮着机会,就不忘埋汰蔡氏一顿。
青苹瞪她几眼,青菽微吐小舌,快手快脚地从外头端进早点,服侍小姐用餐。
饭后,青苹青菽相陪缝皮套,顾家琪读了一会子书,听到外院小厮传报青菽,总督爷回了。顾家琪刚迈出绣阁,顾照光已踏上小楼,吩咐仆役抬小姐行李上马车。
“青菽,去备些吃食,爹爹怕是没用早点。”青菽轻快地应了,青苹悄声道,她去嘱咐众人小心安置箱具。二人从边梯下楼,另一侧,透过珠帘已能瞄见顾照光的身影。
“阿南,爹爹抱抱。”顾照光抱起女儿,拿青茬下巴逗小孩。
顾家琪咯咯笑着躲,父女俩一个笑呵,一个恼躲,互动来到底楼小厅。青菽青苹已备好热食,顾照光大口用了些,问膝上女儿丫环近期作息。
几人对答正热闹,院外传来女子尖细的喧哗声。
顾照光不快地皱眉,青菽手脚麻利,一瞬跑到外头看究竟,返身时,道:“吕嬷嬷说姨娘身子不爽,请总督爷过去瞅瞅。”
“让她安生歇着。”
顾照光不痛快,等行李全都装上车,抱起女儿直接启程。
马车从容园出发,到新总督府接来顾府少爷主仆车行,再到宣同军营,与大部队会合。
王谢夫妇与儿子早在军门前等候,顾家琪探出头,扬手相招,谢天宝也绽开笑脸,背着个大包袱,挥手叫小南。两孩儿相亲相笑,只叫人羡慕年少。
顾照光让两小孩与夏侯夫人同车,托她照顾。
夏侯夫人笑说保管不少一根头发,夏侯逊领总督看他打点的行帐,顾照光不时点头,颇为满意。夏侯逊不由地把儿子拎过来,道有这臭小子一份功劳。
仨人边查看,边对谈,改变些许守卫的安排。
最后,顾照光去看妻子。
他与池越溪久未逢面,恍然一见,帘内女子青丝黄羽,还是那林间少女,娇妍如花,天真烂漫。他不由伸出手,想抚那梦中才得见的玉颜:“你瘦了,溪儿。”
池越溪以小桌打开他的手,道:“我死了,你更称心。”
顾照光缓缓收回手,仍是痴望,道:“我以为你会开心,你终于可以回京。”
“滚。”
顾照光叹息一声,放下车帘,转身走向马队之首,跨马时见蔡氏在路边瑟瑟发抖,瘦削见骨,瞧起来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他怒喝:“老贺,怎么回事?”
车夫上前回话,蔡氏忧心总督与小姐饥肠辘辘,特意来送点心。
顾照光骂又骂不得,走过去,拎过食盒,放到女儿所在马车,头不回地吩咐道:“好了,回去。”
岂知一转身,蔡氏已硬生生拖着羸弱身子骨,走到池越溪那辆车前,说也给夫人准备了吃食。韦婆子掀帘叫她滚。蔡氏固执,一再说请夫人赏脸,见车内无动静,竟跪了下去。
顾照光大步走过去,喝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啊,拿孩子开玩笑?!”
蔡氏取出一碗桂花莲子汤,双手过顶磕拜,道:“夫人未曾饮过妾氏一杯茶,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还请夫人饮此汤,认下妾氏入顾府。”
原来是为那杯过门的敬礼茶,莫怪这般坚持。顾照光夺过汤碗,一饮而尽,道:“好了,我认了,回去。”
蔡氏全身瘫软在地,满脸惊惧,色白如雪,随即顾照光手中碗摔落,身形不稳,面呈死黑,他强压毒素:“你,你为何?”
“。。。为什么,为什么不带我进京,太后娘娘都下旨要我进京。”蔡氏初时不敢答,后来就像豁出去似地喊出她的委屈她的心忿,“她算什么?她凭什么抢走我的诰命?她早该死了。她死了你就不会离开我。”
顾照光举手要一掌击毙此女,杀他可以,要杀池越溪除非踩着他的尸体。
他激动,内息不稳,摔倒。
“大人!”“总督!”众人惊呼,夏侯逊抓起汤碗一闻:砒霜。
闻此剧毒,众人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像无头苍蝇般找不到方向。
池越溪闻车外动静,探出身瞧,见顾照光被自己的新妾毒杀,痛快地哈哈大笑,这就叫报应。王雪娥脸罩霜,目含泪,一脚将她踢进车里,冷喝道:“大人要有事,我要你全家陪葬!”
韦婆子被她的狠话给吓得倒在车里不敢吭气,顾家琪下车,叫大家镇定,想办法催吐,再煮牛奶、绿豆汤解毒。谢天放叫王雪娥扶住义兄,两人一起联手给总督催吐;夏侯逊指挥众人当场生火烧水,等军医来了下药方。
“贺叔,带姨娘回院子,喝药安胎。”
“这恶妇毒害大人,不能轻易饶过。”众亲兵目睹妾室亲手谋害他们敬爱的总督,只想把人撕成碎片剁了,还给她安胎,打死了喂狗才好。
“不是,我不是,不是我。。。”蔡氏颠三倒四,裙下已渗出血,她身子弱,今次情绪波动数番,当场动了胎气。
顾家琪对众人道:“蔡姨娘是罪不容赦,但她肚里有爹爹的孩子,等爹爹醒了再行发落。”
想自家总督仅有一双儿女,亲兵们只能叹大人妻妾子女命不旺多难。军医来后,见催吐得当,写下养生解毒药方,得休养;倒是蔡氏,保胎不易,军医说只能是尽力。
二十回 郎骑竹马青梅笑 坐看流年(上)
话说景帝六年底,宣同魏军大胜北夷,三英扬名,魏帝专旨,顾氏、丁氏、夏侯氏夫妇进京听封。
念及蔡氏有孕旅途不便,顾照光留她在宣同。
蔡氏进京受阻,嫉杀池越溪,顾照光反受其累,赴京路上莫名遭毒难。
待脱离危险,顾照光听闻蔡氏胎儿难保,冷淡之至,道:“送她去静云庵。”
“爹爹,祖母盼这孙儿好久了,只要爹爹肯原谅蔡姨娘,蔡姨娘没个心思,孩子说不定能保下的。爹爹,不要让祖母老人家失望嘛。”顾家琪语气软软地劝说,手里一边轻舀药匙,吹气喂药。
顾照光神色慈爱,看着温柔小女,不由面带微笑,放缓了声音道:“好,听阿南的。”
“青苹,快去蔡姨娘那儿传个话。”
青苹应声去了,顾家琪继续喂药,药汤喝完,她拿湿绢拭干顾照光嘴边药渍,拉好薄毯,道:“爹爹,你好好休息。阿南和姑姑说一声。”
王雪娥就等在外头,眼眶红红的,她坚定地要随车照料顾照光。
顾家琪忙阻劝,宣同大局还要她暗中主持。王雪娥也是一时急了,她看一眼车旁的谢天放,便知不可成行。
不说心怀叵测的赵梦得等人,就是顾总督这关也过不得。顾照光最重兄弟情义,若强行跟随,师兄不快真与顾照光生隙,那就是惹顾照光生厌于她了;若依然留下,等他回驻地,见一切如离去时般井然有序,心里自然念她的好。
王雪娥想通这一节,不再强求。
“阿南,你可要好好照顾你爹。大人这些年。。。”王雪娥回想起往事,便哽咽。
“姑姑安心,路上还有孙叔叔(军医)、夏侯叔叔,爹爹会好的。”
经这般折腾,进京行队领管做出调整,总领进京车队一事交由夏侯逊打头,顾家齐顶其父的缺,与夏侯雍队前队尾看护,顾照光在车内驱余毒养身。
顾家琪也从夏侯夫人的那儿搬到总督养病的大车,正是当日备给孕妇蔡氏所用马车,暖炉牢稳,车壁加固五层,车辕多弹簧冲劲,车铺厚实柔软,在里头躺卧确不受颠劳之苦。
马车长途漫游,天气又酷冷,没个野趣,甚是郁闷,顾家琪窝在车里,为顾照光念书、与他下棋打发时间,或聊以弹琴。
这一拨弄倒坏了事,都说琴声如心声,顾家琪表面随性豁达,和寻常稚女般爱笑会撒娇,她的心音却是缜密绵如针,如此表相不一,不是大j大恶之徒,就是心术不正城府深。
顾照光瞧着女儿哪样都不像,他不免叹息:“为父实不该让那等心眼的女子与阿南作陪。”真是担心她给江南来的蔡氏教坏了。
顾家琪暗暗心惊,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好,谁知这老祖宗的古琴如此简单地就剥开她的保护色,这定是她初学琴不熟之故,努力改之。
她向顾父求教。顾照光学琴,是为修养心性,他武学惊人,境界通达,琴艺也堪为大师。此刻见爱女有心向学,自然用心教导。
谢天宝多在一旁练功,只是常常瞧顾氏父女俩的互动发怔。
顾照光招呼他一起,谢天宝沉默地摇头,后来,竟坐到车架处,理由是他延误了练功。顾家琪看他,谢天宝垂头默默地又移回车厢里,顾照光哈哈大笑,瞧女儿一笑一颦皆动人,不时感叹,不知谁家儿郎有幸娶到她。
顾家琪含笑不语,只把瑶琴放到他手边,和谢天宝两人一起托着腮帮,眨巴眼看顾照光c琴,风光旖旎的《幽兰》俪曲,由这位杀伐果断的大将军奏来,也是金戈铁马,杀声腾腾,气象万千。
“天宝弟弟,还是我爹好看吧?”
“嗯,顾伯伯胸怀苍穹,沟壑万仞,实是吾辈习武者望尘莫及。”
至此后,凡顾照光c琴时,谢天宝都会看着顾照光的模样痴痴发呆,这回轮到顾家琪对三镇总督挤眉弄眼地无声坏笑。
“调皮。”顾照光轻点女儿小额头,督促她拨弄琴弦。
顾家琪抛却杂念,全扑在琴上,潜力修琴心,全然忘却旅途的烦闷。
月余,车马到京城北崇德门。
忠肃公府、郦山侯府两府管事早得信候在左近,一见到车队旗帜,即刻上来拜见各家主子。顾照光等人因有军务在身,须到兵部司应卯,家眷安置事全由管事打理。
夏侯夫人先下马车,到顾家小姐这儿说说话,无非是安顿好后等阿南上门做客,必有小孩最喜欢的梨酥膏招待。
青苹青菽一个劲地使眼色,想让夏侯夫人快点结束废话,夏侯夫人像是没瞧见似地,握着小孩的手说个不停。
这时,邢管事已把顾照光父子的行装挑出来,与金管事碰个头,往朱雀南街那道走去。
夏侯夫人捏着手绢,哎呀叫声:“阿南呐,你看侯府管事是不是把你的行李给拉下了?”
这话喊出来,便是金管事也瞪这位军爷夫人。
青苹青菽急得不知该怎么说话,一时找不出理由把对方的嘴堵上竟任人把话说下去。
夏侯夫人却是眼里暗藏得意,拍着额头,道:“嗨呀,瞧我这记性,竟忘了侯爷夫人当日说过的话,老侯爷夫人说呀,她是绝不认池小姐做她顾家媳妇的,也绝不许你们母女俩个登堂入室哩。”
她用手帕捂着嘴笑得很难为情,自我讨饶,道:“阿南侄女儿还不知道吧?婶婶真不想告诉你这个见不得人的事实,可是没法子,郦山侯府的规矩大着,婶婶只怕阿南侄女儿不晓得个中事白白被人奚落唾骂。往后啊,可不要再说自己是侯府小姐了。京里可不比乡下地方,摆错了身份架子可是要招大祸事的,啊,记住。”
夏侯夫人那口子怨气终于吐出来了,想当日郦山侯府的丫头都敢对她的宝贝儿子呼来喝去视若草芥,看看如今,到底谁是天鹅r谁是癞蛤蟆。
池顾的孽种,哼,在京里根本p也不是!
“多谢夏侯婶婶教诲。”顾家琪软软地道谢。
金管事走过来,道:“夏侯夫人,荣国老夫人该等急了。”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夏侯夫人神色慌了神,她忙不迭地钻回自己的马车,匆匆走了。
金管事冷眼再看两个大丫头,青苹青菽低着头,她们真地是一时没回神,就让小姐给夏侯夫人给埋汰了。
“小姐,大人办完事就会来陪小姐和夫人。”这话算是金管事宽慰小孩不得进郦山侯府的难堪。
“还有多远到大伯家?我困了。”顾家琪伸小手遮挡掩不住的哈欠,浑不在意状。
金管事惊奇地微抬眼皮,又耷下,道:“还有半个时辰,小姐可先在马车上歇息。”
顾家琪唔一声,放下车帘,趴回褥子补眠。不久,青苹青菽摇醒她,略微打理,众人下马车,侍郎府到了。
顾照光长兄时任兵部左侍郎,住在京城老榆树民巷,离大运河端头不远,与老郦山侯夫妇并不住在一处。
侍郎夫人赵氏召待远道而来的小叔亲眷,安置母女二人住下,分别加派两个婆子两个丫环,直道寒室简陋,请亲戚将就些,遂借口备食离去。
青苹青菽忙整理行装,嘴里还时不时跟自家小姐说些侍郎夫人家里的事,这处清静,没有那些烦人事,还道顾侍郎与总督爷亲兄弟,感情亲厚,爷把小姐安置在这处,甚是周全。
顾家琪端坐在小桌旁,手里拿着暖茶,边品边打量对面动静。
她与池越溪住在同个院落,绣门相对,一树梨,当镜梳妆时就能看到对方妆台。从入住时起,池越溪就很安静,描眉涂腮,忙换新衣,一副娇女儿态。
反常,即为妖。
顾家琪暗暗戒备,不知不觉地时间来到午时,赵夫人请客人到前厅用餐。
众人正用着饭,府门走廊处传来喝斥声。
管家婆子赶步入厅,神色有异,在侍郎夫人耳边低语几句。赵夫人致意后,起步到外问话。
“叫她们滚,叫她们滚啊!”犹自穿着粉色宫服的姑娘满脸通红,她气愤大吼,又备感羞耻地大哭。
赵夫人柔声劝,又问:“小玉,这时不该是在宫中当值?”
顾家玉,顾侍郎长女。她高叫道:“还当什么值?”她是被三公主宫女遣送出宫的,她的努力,她的心血全废了。
宫里人人都在谈七年前的丑事,人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她如何还能做公主的贴身女官?她为什么要有这样不知耻的亲戚,为什么要回京,为什么要住他们家,为什么不永远呆在北地老死。。。
池越溪纤指捂过朱唇,两眼却透出深沉的恨,刻骨的恨意再燃火,焚毁一切方能解恨。
顾家琪冷瞟,自在地扒饭,还和谢天宝相互挟菜吃得喷喷香。
午时三刻,顾侍郎的两个儿子从国子监返家,只说师长建议他们近日休假。顾侍郎下朝回府后,严令家人不得擅扰琼园。
弯弯月芽儿爬过楼檐,顾照光等人带着酒意入琼园,他先看女儿,问她一日所习嘱她早睡好休息,后被对屋的池越溪叫去,烛火映照,两人的影子映在纸窗上,形态就像两头愤怒的羊,角顶角相斗,嘶吼叫喊,最后,顾照光压倒池越溪。
一切都安静了。
翌日清晨,池越溪一身破碎衣裳,掩不住满身淤青,苍白似鬼,飘进顾家琪的房间。
饶是顾家琪沉稳,也料不到这疯女折腾一夜后竟还有气力作怪,被她逮个正着。池越溪拖着小孩爬上高楼,在冷风残雪中古里古怪地惨笑怪叫,侍郎府的人全都惊醒围聚琼园,看。
“快,叫远山!”顾侍郎对仆从喊道,顾照光酒醒后,冲出屋外,见池越溪凌风站在屋脊上,摇摇欲坠,她手上还提着小女儿,金簪子指着小孩的喉管。
顾照光惊惧得连声音都抖了:“越溪,有事你说,别为难阿南。”
池越溪咕咕地怪笑,声音像金器打击般的刺耳,她道:“你现在知道让步吗?晚了!”她作势要将人推下,顾照光大喝一声:“我答应你!”池越溪受惊,尽管簪子刺入小孩脖颈数分,但心愿达成,到底还是分了神。
谢天宝一颗石子击落她手中凶器,小孩迎面坠落,顾照光跃起接住女儿,连叫:“阿南,阿南?”隆冬黎明的寒风早把小孩冻僵,“快叫大夫!”他急喝。
事闹起时,顾侍郎就已叫人去请大夫,正正好赶上救人。
顾家琪醒来后,得知池越溪走了,她这般大闹,不过是想住回池太师府。这日余暇,顾照光都陪着女儿,怕清晨事在孩子心中留下y影。
二十回 郎骑竹马青梅笑 坐看流年(下)
事情却没有就此了结,不到午时,池老夫人又把池越溪赶回顾侍郎府。
听说连大门都未让她走进。池家是这般交待的,嫁出去的女儿无夫婿相陪,独身回家,是被休弃,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被虐待被欺负就说出道道来,叫娘家兄弟撑腰出气行;住娘家,不行!
池越溪俏生生地站在冷风中,轻巧巧地笑着,等顾照光的决定。
除非他有本事天天守着女儿,否则就不要想有下一次的放过,她一定先捅死了孽种,再自尽!
顾照光喝道:“她已经大了,懂事了,你最好留点口德!”
池越溪呸声,道:“你还要脸?一副慈父的人模狗样,怎么不提你昨晚如何死狗状在我身上作孽的,恶心不死她!”
“你给我闭嘴,如果你还想回池家,最好不要惹火我!”
顾照光为女儿妥协,与池越溪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搬入池太师府。
当朝太师府在城东孝子堂尽里,屋舍老旧平矮,由先帝时赐下的少师府改建,附近大户豪宅俱是雕梁画栋,铜钉大门高耸,阶前石狮威武,太师府倒成一处奇葩。
从侧门入府,院内曲栏多见冷清,没个奇珍花草;家仆什么的都是深衣布袜,很是贫素;屋里烛火微微,黑灯瞎火的,大家都围个小泥炉烤火。
要不是外头挂着太师府的门匾,顾家琪会以为来到哪个贫民窟。
她以为没车没飞机已是她可以忍受的极限,竟原来还有大冬天不烧暖坑的人家。
还是堂堂太师府。
池太师若是个油盐不进的清臣,那池越溪都像红眼白兔一样纯良了。
此处需提下太师府的一尊大神,池太师的亲母,池老夫人。她的存在直接导致太师府内外摈弃荣华奉守苦寒守贫精神。这跟老太太的个人经历有密切联系。
老太太早年丧夫,以两亩薄田一手绣活,含辛茹苦将三个儿子拉扯成人。仨子都有出息,中进士做举人老爷,其中最小的儿子最有本事,得先帝赏识,四十入阁,授太子少师衔,历经两朝,景帝初,新帝特加封太子太师衔赏。
池太师感念母亲养育之恩,人前人后,异常尊重。
有例为证。池太师正妻宁氏,仍豪门世族大家女,新婚初期无意顶撞了劳苦功高的老夫人,池太师一意休弃,反是老夫人体谅新妇不易,劝子收回休书,池太师为明心意,此后绝迹夫人宁氏婚房。
有此例在前,府内无人敢忤逆老夫人,因此,太师府也是一直由老夫人当家。
说起来历史很悠久,也不过近二十年的事。老太太十三早婚,今年七十有五,仍是腰板硬朗,耳聪目明,精神矍铄,膝下子孙环绕,因生活满足面上显得极为和蔼。
听闻亲孙女带孙女婿、曾外孙女回娘家小住,池老夫人分外慎重其事,带着全家人,三子的各房妻妾、姑嫂妯娌、孙子孙女,五六十人满一整屋,迎接贵婿。
池越溪进屋后,泪流满面,磕头叫着孙女有错,请祖母责罚。
池老夫人轻淡回了句,知错就好;也没让她起身,转向顾照光及他怀中女孩,神态慈祥,问道:“这就是我那小曾外孙女?”
顾照光回道:“正是,阿南今晨不意伤了,不能行礼,还请老夫人别见怪。”
池老夫人听孩子还在发烧,忙道一家人不讲那些虚礼,又着急问要不要请大夫啊,喝了药没有啊等等关切的话。顾照光简单又不失敬重地回了,来回折腾一个时辰,池老夫人摆摆手,孩子病着该早些休息,就不要陪老婆子了。
顾照光拜谢,带女儿住进一处旧园,从前是池大小姐的绣楼。
当晚,池越溪在祠堂听训,后在其母处歇下。无话。次日,顾照光还要拜访京官,嘱咐谢天宝看顾爱女,匆匆离府。
谢天宝坐在绣床处,念书。顾家琪嫌他念得平板无趣,指着瑶琴让他弹。谢天宝默默低头依言照办,他不懂琴,不过随意拨弄,制造出如木匠锯木般的噪音。
顾家琪笑,见小南笑得开心,被捉弄的谢天宝也开心。
“不是说病着么?还有气力弹琴,定是她懒怠。”外头传来一声脆语,又有人轻斥阻前面说话的人,在老祖宗前不该放肆。
屋外亲兵阻拦道:“请诸位夫人小姐止步。阿南小姐在养伤,不宜打扰。”
“呵呵,咱们在自己家还要被人拦路,真是好笑。”
“如今这世道变了,不仅要曾外祖母亲自登门看望曾外孙女,还得看人脸色。”
“谁让人家权大势高,总督府家的千金,可不是咱们这等寻常小老百姓能高攀的。”
亲兵不为所动,池老夫人出声喝止女眷们指桑骂槐,她道:“老身来看看曾外孙女,送点补汤,瞧瞧需要些什么,两位职责所在,那就通禀声吧。”
其中一个亲兵道:“劳烦老夫人稍候。”
从小姐处得到首肯,亲兵再回院子前,道:“诸位请随小人这边走。老夫人,小人扶着您,小心慢步。”另一个亲兵出手阻拦,道:“夫人,大人特别交待,您不能见小姐。”
池越溪不敢在老夫人前头发飚,无奈停在院外。
池家娘子军进楼里,老夫人笑问道:“曾外孙女可好些了?”
谢天宝离开琴桌,代为回话,道:“好多了。”
娘子军立即声讨:“怎会有男子在小姐屋?”“什么人呐,光天化日之下相亲相狎。”“真叫人担心又出什么苟且事。”
“你是何人?”老夫人问道,谢天宝回道:“我是小南的弟弟,今年六岁,顾伯伯吩咐我照看小南。”
“怎地净是你回话,她哑了?”娘子军中一人喝斥道。
“小南伤着喉咙,现在不能说话,你们安静,不要吵小南养病。”
老夫人呵呵笑了笑,道:“府里一日两顿,早餐是无的,老身怕你们新来不惯,特别送点补食来,”她指着仆妇所端的汤盅,“这是给小南养身的,你趁热喂与她喝下。别饿坏了。”
谢天宝觉有理,道多谢。他接过汤盅,倒出一小碗,见是活血补气的蟾蜍枸杞红枣汤,放下汤匙,道:“这汤小南不能喝,和大夫开的药方相冲。”
廿一回 月朦胧,鸟朦胧 请君入瓮(上)
话说池越溪为回池家,以女相胁,不意伤其喉,顾家琪因祸得福,避开池家娘子军的下马威。
一番好意遭人弃,池家老夫人神色不快。
马上有人斥骂:“什么话,祖母省下这汤给小表妹补身,还省错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就该让她在这里饿死。”“真是给脸不要脸。”“什么也不懂就乱说,哪个蒙古大夫开的药方,叫他来理论。”
“我在你们脖上开个口子,你们来喝这汤补身,怎么样?”谢天宝抽出宝剑,对着那些叽呱的女人,霍霍预备下手。
“既然小哥懂医理,那老身就不多事了,没得让人说老婆子心怀叵测,暗中害人。”老夫人沉下脸,扶着媳妇的手,气哼哼地要走。
场面尴尬,两个清瘦女孩钻到老夫人旁,其中一人娇滴滴地说道:“祖母别生气,乡下人哪里懂礼节。”
“祖母大肚哪里会和乡野小子置气,是眼不见心不烦,”另一个唱白脸,拽着老夫人的衣袖,嗲声嗲气地撒娇,“孙女儿可不可以留在小南表妹这儿?她一人养病好孤、好可怜。祖母大人,好不好嘛?”
老夫人一副无奈状,笑道:“依你,依你,都依你,小精怪,记着,不要扰了你表妹养病。”
十来个女孩都留下来,在屋子里东摸西摸,不时惊呼:好大一块蓝田玉;我好喜欢这块羊脂玉佩;这凤簪子上的东珠好大,比祖母戴的还好。。。
“小南表妹,这个可以借我戴吗?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的金镶玉。你好福气,我好羡慕你。”
一人开口,所有人都嘤嘤燕语,还没得话,有人看到未曾盖紧的衣箱,扑过去大叫好漂亮,雪纺纱,冰鞘缎,还有龙脑香片绣包,宫里的娘娘公主才有的宝贝。
“这个我的。”“我要这个。”“不许跟我抢!”
小姑娘们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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