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

第 7 部分

当宣同商户开始哄抬南米,顾家琪趁机入米市,用十七万现银开始炒卖粮引。
魏朝当时边境,米粮买卖须得手持官府发放的引牌,类似官方统一粮票,以防军粮走私。
顾家琪高价抛出手中新米粮引,分仓再买入,再抛出,赚取中间差价。
等到程大胜将米价抬升到一个让所有人都惊心的警报点时,顾家琪停手,全抛积米。
这时候,不管是大户还是小户的风吹草动,都会击溃承受不住心理压力的粮户。
严匡出手,程家商敌出手,所有投机商都出手,就是程大胜自己也得抛。
米市崩溃。
各行当俱受冲击,凋敝有如隔夜黄花。
所有人都哭爹喊娘,当然,不包括程大胜。
谢天放带人,悄悄地收购低价新粮,抵充宣同及三边十八区军营被亏空卖空的军粮。各州府知县到顾照光那儿说各地乱情,矛头直指程大胜,搅乱商市,哄抬物价,在古时候这些是足以砍头抄家的大罪。
顾照光给程大胜打声招呼,财老虎你出面稳下市面,大家不要伤和气。
程大胜也知这是给足面子,咬牙和血吞了这哑巴亏,从银号里调集大量现银平定物价。这一来,就是号称不缺钱的财老虎也要r痛。
程思玄则成为程大胜的出气筒,要不是这逆子怎么会引得严匡和王雪娥联手,那是两条毒蛇!几房夫人、庶兄弟再添油加醋一番,程思玄就被赶出了程家。
顾家琪赚得钵满盆足,再看落魄潦倒的程思玄,心里总算舒坦。
问程思玄何曾得罪过她,要这般算计?
严格说来倒也没有,在商言商,放过机会,那是傻子。
若强要说有,便是胡市偶遇夏侯雍那回。
封疆大吏总督之女身份非比寻常,顾家琪与程昭游纵宣同州府,从来官道平坦,无人敢生事。能撞上夏侯雍与恶犬已是奇事之一,奇二立马有程府亲眷卞衡安等救人。顾家琪前世多见风雨,可不信这天底下有如此巧事。
程昭说他二哥推荐买小金佛,当时顾家琪不曾起疑;事发后,她便把程家二公子给记住,顺手涮一笔。
第十七回 春复秋,风满袖 爱心攻略上
话说景帝五年末,宣同商市潮起潮落,各商家经历了一场般地洗礼,后都冷静了;磨刀霍霍,要拿胡商严匡问事:把钱吐出来。
严匡知自己犯众怒,在双方对战几天后,即向王雪娥辞行。
他道,养猪场、生猪r、生熟r肠作坊、销售运营整条线已经打通,不需要借助程家商路也能独立运作;各地管事也是经他一手培养,维持现状五年不成问题。
留下这些话,严匡潇洒远走。
若不是外销定单定时送到鞋坊,众人还以为这严匡给财老虎灭了。
人人都以为,这个背后坑财老虎一大笔钱的人,就是严匡。
在这个没有秘密账号没有匿名电话没有电脑终端c作的年代,程大胜没查到顾家琪身上,这要归功于她有一个心胸开阔、手眼更能通天的总督老爹。
顾照光察觉爱女参与宣同商贾囤粮博奕,先问她原因。
顾家琪道,她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若成功,父亲要答应驱离蔡氏。
蔡氏不得心在于她样样都要干涉,严密监视侯府小姐一举一动不说;还常找事拿捏其r母,好比王雪娥送点心给孩子,蔡氏要检查三番方肯允她入内,此时,点心都给摸碎,不能吃了。
顾照光听了这些事,于是答应,并为女儿隐匿线索,避开程家眼线。
半旬,他再问女儿时。顾家琪手里纹银已翻数番,数额之巨近百万。
顾家琪想继续,倒是王雪娥极力阻止小孩继续玩下去,银钱额度往来太大,她心惊r跳,已不能承受。
顾照光见女儿心态稳定,一派从容,反而允许她继续玩她的游戏。
这次,他把自己的亲信留给女儿用。
顾府账房管事,姓金,四十出头,面目无甚出奇,却给人一种稳重可靠的感觉。
在总督幕僚中,他深受器重;在府务里,他是除顾照光外最有话柄权的人,这与他的资历颇有些关系。
他早年随顾照光到北疆,协肋李夫人,打点总督府内外要务;李夫人去后,池越溪不堪大用,一味敛财,是以,官场上下往来、外庄产业现在都由他一人负责。
金管事带来郦山侯府的账房精英,协助小姐c控粮引买卖。
他们的对手,不仅仅是宣同的大小粮商,最危险的是朝庭设在北疆的皇家暗探,程氏一族。
皇家就是十八府银钱流量额度得以节节攀高的坚实后盾。
因事牵涉朝中势力,程大胜一定要赢这仗,不惜家业,因为他是在和皇帝的敌人,严匡背后的支持势力打。
倒便宜了顾家琪浑水摸鱼。
有郦山侯府势力相助,顾家琪得以在最后关头,抢先一步,把握先机,力压群商。
米市商战结束,顾照光问女,得利何用。
此番对奕,最大赢家为自己女儿,得利之巨,真是说出来都吓破人的胆。顾照光想不到爱女有这般胆色,又恐女儿误入歧途,不免忧心忡忡。
顾家琪早有理由,道那些钱都是那些j商从百姓处搜刮来的,她怎么能占据这些别人的血汗钱?所以,必须把它用到别的行当,可以雇用当地人给他们赚钱的机会,也是返利于民。
顾照光眼露惊奇,又欣慰,直道女儿读书读得通达;又细细问她最近在读什么。
顾家琪答曰,论语;略皱眉头,面如苦瓜,道还有魏训女诫。
顾照光笑,女儿略为老成又不失童趣,最是贴心。
他再告诫女儿,不要沉湎金钱,她为郦山侯家的嫡孙女,身份尊贵,这种利钱游戏偶尔耍耍就好。赚钱的事,自有侯爷府管事打点c心。
顾家琪答应,暗里撇嘴,若非程家做了朝庭鹰犬,她非趁机把宣同商市搅得天翻地覆不可。渔利倒在其次,日子痛快刺激才是平生追求。
顾照光便把大部分利钱托给金管事,由后者进行“投资”;后来,交还到顾家琪手中则变成了一银匣的田契房契店契。
如是,代管这笔巨额财富的贴身丫环成为容园众人最关心的问题。
侯府来的婆子丫环都知小小姐在这次米市投机中赚到钱,具体多少没人知,重点不在这个,众人看中的是谁管这笔钱,谁就是小小姐这一房的真管事了。
众人不由期待,小小姐会出什么样的难题考验她们的忠心。
顾家琪闻说此事,请王雪娥帮忙。此举固然大出众多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王雪娥选定两个丫环,皆在二八年纪,青苹容止端丽,性情婉柔;青菽姿容俏美,生性活泼,二人虽非十二钗中绝色,也是各具一段风情美。
青苹青菽能入王雪娥眼,自然是经过这位女侠的严格考查了;后来,二女拜见总督大人,顾照光也是称赞王雪娥看人识骨有眼光,道选得好。
到顾家琪这里更是一点问题都没了,青苹工画,青菽善膳,一个温柔宁静,一个伶俐爱趣,顾家琪委青苹管妆匣,青菽打点吃食,两样都是内宅里顶要紧的事。绣楼这块的主动权便抓回顾家琪自己手上了。
却说蔡氏被排斥核心之外,专事教习,为表己身未曾懒怠,蔡氏制定全新的课时安排。
顾家琪日出即起床,两个时辰一堂课,直到傍晚,夜里还有针凿练习。
如此一日竟要学六七节课,新课时安排让容园丫环婆子们哗然,青菽大为不平,道分明就是蔡氏想凸显自己能耐有本事,才要为难小姐。
青苹也觉得小姐的课业过重,却不愿见青菽挑拨小姐与蔡氏关系,道:“你也少说两句,小姐做不完,咱们帮衬着些就是。”
“苹姐姐,事实是明摆着的,表小姐就是在欺负咱们小姐,你也不指说一二。难不成,你想见小姐以后都被那蔡乃乃任意哄骗?”青菽特意在蔡乃乃三个字上卷舌头,以示嘲弄。
“越说越离谱了,”青苹扯了一把青菽,让她注意口舌,这些话传到蔡氏那儿,没她好果子吃。
青菽把绣了一半的荷包,恨恨地扔进绣篮里,丢下一句她去端小姐点心,到院子里消火去了。
青苹张嘴欲叫,又恐小姐记在心上,笑问道:“小姐,青苹抱你去院子里看看新芍药,可好?”
顾家琪放下手里的笔,微抬眉,淡淡问道:“青菽和表姑有何过结?”
青苹惊看一眼小姐,不知为何,她竟觉得不能直视,低下头,踌躇不语;青菽复挑了帘子,冲回来,拉开青苹,半蹲身行礼,干脆利落地说道:“小姐若想知,青菽也没什么可瞒的。”
她不管青苹的阻止,一骨脑地全抖落光。
她与蔡氏原也没有什么大过结,都是在郦山侯府里争宠争出来的。
青菽嘴利,性情又泼辣,说话办事直来直去,却是口子嘴豆腐心,素好打抱不平,在丫环中很是吃得开;蔡氏则不同,一根肠七转十八弯的,人前人后自诩书香门第出身,不能不识大体,成天在侯爷夫人前头说什么规矩体统。
像青菽这样活泼又受宠的丫环自然是碍她眼的,蔡氏常在侯爷夫人前头点她的名。
青菽受不得气,自然要跟蔡氏争到底;蔡氏就等着抓她把柄,引侯爷夫人亲眼观看一场得势丫环如何埋汰无依无靠寄人篱下远房亲戚的好戏,用实据证明后院没有规矩丫环就会踩到主子头上。
谗言进得多了,侯爷夫人也不待见青菽。
终是一次家宴,青菽打破了个酱碟,被侯爷夫人不喜,青菽就从最受宠的逗趣丫环,变成一个普通的丫环。
青菽不甘就此认命,趁这回侯爷夫人挑选得力丫环到宣同,她拿出所有积蓄用光所有人脉就是要奋力一博,她在王雪娥前头卖好,果然给选中做了小姐的贴身丫环。
这时候,她当然是要千方百计地防止蔡氏,用那些个手段蛊惑小姐。
顾家琪轻笑,摆摆手。
青菽瞪大了眼,困惑又不解,青苹连连摇头,上前把她扶起,点着她的额头,道:“你呀你,这张嘴要是有个门把式,老夫人怎会舍了你。”
青菽理直气壮回道:“叫我把话藏肚子里,那还不得憋死。我可学不来(蔡氏)那德性。”
“你还得理了,去,端小姐的点心,不好好办差,仔细着表小姐又打你。”
“得嘞,好苹儿,我去了。”青菽俏皮一笑,又跟小姐作个揖,道保管回来时,点心跟新出炉的一样香。
待她走远,青苹给小姐做礼,道:“青菽就是这样孩子气重,还望小姐宽恕些个。”
顾家琪微笑,道:“肯说实话,就是个好丫环了。”
“小姐说的是。”
这番谈话,让原本不相熟的主仆仨人在无形中,亲近许多。
第十七回 春复秋,风满袖 爱心攻略下
却说顾家琪学做点心,蒸得两笼水晶饺很是地道,受众人夸奖,顾家琪命人装好,带着丫环同去宣同军营。
顾照光面带笑容,不时点头说好。
顾家琪很小心地问道:“爹爹,阿南可不可去看看娘亲?”指着青苹手里的小食篮,“阿南还想给娘亲尝尝。”
闻言,顾总督的目光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在女儿渴慕的恳求目光中,他忍不住颔首道:“好,让你谢二叔陪你去。”
顾家琪点头,兴致盎然地来到池越溪软禁处。
她调好酱醋麻油等佐料,再接过丫环重新加热过的水晶饺,放到顾夫人跟前。
池越溪直接拍落点心盘,顾家琪视若无睹,缓缓向亲生母亲汇报她近期所习所得点点滴滴。
苦于周身x道被点,池越溪骂不出口,不然,非得把这故意来刺激她的孽种一掌拍死。
絮絮叨叨半个时辰,小孩儿给亲母一个自以为乖巧甜美的笑脸,恋恋不舍地辞别,道她过段时间再来看望顾夫人。
池越溪的眼睛在喷火,若果是真的,顾家琪早给她烧成灰。
顾照光在囚营不远处等女儿,待她走近,摸摸她的小肩,问道:“你娘可说了什么?”
“没有,不过,娘亲面色红润润的,定是欢喜,阿南下次再送新糕点给娘。”顾家琪摇顾父衣袖,问可不可以。
顾照光不忍拒绝女儿,又不愿揭穿虚假的美丽面纱,约定下一次看望的时间,再送女儿回容园。
却说顾夫人池越溪受“孽种当面羞辱奚落”,一待解x,在房内愤恨地、狂燥地怒砸东西。韦婆子也兜圈子,一定要想出个法子,不能让那孽种、贱货如此快活自在。
“有了,”韦婆子叫道,与池越溪耳语,“小姐,我们这般那般——”
听罢,池越溪脸露笑容,极为赞赏韦婆子的j计。
这天晌午,趁着张德先去伙房取食,韦婆子一口气扔了三五十个纸团到顾家少爷养伤的床上。
纸团内容很有营养:废物;你娘白生了你;手脚全断还不如趁早死了算;沧州李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窝囊废;顾照光只有女儿,没有儿子;郦山侯刚送了三十万银给孙女贺礼;郦山侯府所有一切都归顾照光女儿,没人要没人管没人理的废才你活着有什么用等等等。
三餐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池韦二人趁人不注意,就亲自上阵,你一言我一语嘲讽攻击:他那个阿南妹妹如何才华横溢,如何孝名远播,如何地才智过人;在宣同是有口皆碑,顾家少爷呢?谁个识得,一个男人活到这份上,还真个不如死了干净,免使列祖列宗蒙羞。
张德先偶然捡到落地的纸团,展开看后,直恨不能拿刀砍死那两个恶毒妇人。
顾家齐半仰起身,拦住张公公,张德先激动万分,差点就惊喜喊出声。顾家齐很困难又很坚定地说道:“公公且慢说。”
张德先连忙答应,再想手里纸团,他欲追杀之,顾家齐y侧侧地笑,道:“公公不必恼,说起来还要谢谢那臭婊子,否则,少爷还起不了身!”
老少如此这般那般,张德先去做安排。
未几,池越溪、韦秋娘皆得了内寒症,五脏六腑日夜疼痛,及病发,满身长烂疮,池韦惊恐万状,以为顾照光要以毒秘密除二人。趁军监郑二每旬探视之便,池越溪隔着囚窗,要他速请太师来救,迟了性命难保全。
军监郑二瞧如花美人那惨模样儿,吓得尖叫连连。
众人口传,直道报应不爽。
顾照光闻讯,速命军医为二妇救治,又命人盘查,一问竟是前妻李夫人的忠卫暗中下药,再问就与病榻上的儿子挂上钩。顾照光不得不把张德先请来问话。
张德先带着满纸罪证,让他看清楚,池家女做的好事。
他在众将士前,捶胸顿足地,嚎啕:“你个催命鬼,啊,真想少爷死,何必这般费事,一刀子捅下去就一了百了。”
顾照光看着纸下恶毒话语,如何还有话说。
他放宽守备,本想试探谁与韦池联系,没想到这二人y损到极点,没有丝毫的怜悯悔过之心,连个重伤的孩子都不放过。
顾照光不得不下令,把韦婆子拖出军g三十,再下令,禁足,每日饭食由亲兵送,顾夫人不得踏出营房门一步。
顾家琪是听不到流言的,不过,她有幸见到池越溪“毁容”后的模样,那饱含着复杂情感的尖叫声真是动听极了。
由此,顾家琪很懂事地中断与亲母的友好交流。
她拎着小食篮,改送兄长。顾家齐对小妹的s扰不是没有过反抗,但只要他乖乖吃下练手的糕点,小姑娘就会走人;与其打骂不听,还不如少些气力。
却说军营投毒事件中的受难者池越溪被独困于室,心事郁结,余毒未除,一病不起。
那夜暴雨,顾照光把女儿连人带被裹了,赶小半时辰夜路,把孩子送入池越溪的房间。
韦秋娘正在病榻边照顾主子,池越溪烧糊涂了,流着眼泪,呢呢喃喃叫玄郎。几多情深,几多爱恋,都在那浮华的前尘梦里。
顾照光神色淡然,所有情绪都藏在那张沉默的面具背后。
“阿莲,阿莲!”池越溪连声叫着李夫人的小名,在梦里后悔地说不要。
顾照光神色动容,显出点点的伤怀。
不多会儿,池越溪嘴里又换了另一个人的名字:阿南。顾照光顿时激动,推爱女上前:“阿南乖,跟你娘说说话。”
顾家琪无语,池越溪分明是在叫:阿兰。
这样也能听错,顾照光大概是魔症了,幻想着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有一天,会斩断所有情思从而爱上他。
对于妻子嘴里的悲伤过往,顾照光只道:“你娘很苦,阿南,你万万不要记恨你娘。”
“阿南知道,都是太师姥爷娘亲。”
顾照光惊了下,些许苦笑,摸摸孩子的头,淡淡道:“有些事,不是简单地谁对谁错就能说得通的。”
“喏,阿南去看哥哥。”
顾家琪强压心里好笑,池越溪做的那些事都有情可愿,那些因她而死的人又何等无辜。
池越溪这一病,可把顾照光心里所有的怜爱都激发出来了,池越溪离不得r娘韦婆子,顾照光便留人,全然忘了两人勾搭在一处做不出好事。
一日,趁着池越溪有精神,韦婆子拣出新衣金饰给小姐梳头。
池越溪只要想到孽种在外逍遥快活,就寝食难安,更别说花心思梳洗打扮。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梳妆给谁看?!
“小姐要出去,真正再简单不过。”
池越溪哼,要她向那畜生低头,死都不可能。
韦婆子慢慢地劝,小姐终究年轻,不懂男人的心;以顾照光迷恋她的心态,但凡池越溪肯用点心思手段,还怕灭不了个谁,说不得这些苦都不用吃。
池越溪不语,韦婆子心里有数,在房外见到顾照光,隐隐晦晦地说几句夫人一天到晚关在屋里没病也有病。顾照光遂放宽禁令,允她们在营内走动。
负责监视二人行动的,是赵家姑娘赵云绣。
年前赵云绣冻伤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韦婆子见状,口中啧啧:“哎哟,好好的姑娘家,怎么瘸了条腿哟。”
赵云绣大怒,抓马鞭就要抽人。
池越溪喝一声大胆,赵云绣咬咬牙,恨恨地收手,韦婆子好似恍然大悟,道:“老婆子想起来了,她就是小姐未来的姐妹呀。哎哟,赔了条腿,才捞到个偏房,这叫什么事儿哟。”
赵云绣气得直跳脚,在韦婆子夹棒夹g的讥讽中,竟忘了自己的职责,扔下池韦二人,气走了说。
池越溪与韦秋娘在河堤边静等,军监徐有根来了,没什么好消息。
池太师拾掇女儿收拾顾家子嗣,不是什么新闻。但沧州李家也不是好相予的,顾家齐还是侯府入了谱的嫡长孙,未来继承侯府的嫡根,朝里又有李太后坐镇,池太师对上李顾两豪门世家实在是没有什么胜算。
要不是顾照光非娶池越溪,为讨好她死了原配李夫人,闹得李顾两家关系紧张,池太师早给李太后办了,不可能“苟延残喘”这么多年。
所以,扳倒顾家,关键还是在池越溪这里。
听得朝中势态如此凶险,池越溪病态的脸白了又白,紧握着婆子的胳臂止不住地发颤。
韦秋娘老调重提,劝小姐不要跟顾总督硬碰硬,别看他在小姐面前好说话,外头可精明着。
“小姐,您就服个软,把那孩子要过来慢慢养,把总督爷的心挽过来再说,”韦秋娘语重心长,扳倒顾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成的急事。“咱可得防着老侯爷啊。”
韦秋娘挽着小姐的胳膊,说那个郦山侯府派来的蔡氏,衣着打扮派头说话弹琴的调调,哪处不是学着小姐,这是郦山侯府的计,送一个与池越溪相似的女人给顾照光。
“小姐,这后院里女人争什么,您还不懂吗?若真叫那个假小姐爬上总督爷的床,有了身孕,您、您哪里还有活路。”韦秋娘抹着眼泪,苦苦地劝。
“奶母,咱们回去,什么也不必说了。”池越溪眉目里有说不清的苦楚与落寞。
韦秋娘几番要提话头,全都化为一声叹息。
池越溪安安静静地养伤,倒叫军营里的人看不透。
第十八回 孤鸾少年血争雄 呱噪人生上
前回说到夏侯雍借赵云绣伤腿之机,强迫顾总督同意顾夏两家婚事,他满以为自己是个金龟婿,人人都该拜服在他脚下,弄些小玩意去讨好顾家千金却遭奚落,摞下狠话,回府狂练武,誓要找回场子。
少年人上进,大家都高兴,没人打扰他闭关。
一晃经年,直到赵云绣的哭闹打破赵夏两府的沉静。
要说赵家,家势还真不差,祖辈出过辅宰,领兵部尚书衔,军机要员,一品大员中的高级精英,皇帝议军事时离不开的左右手。
传到赵梦得这一辈,虽说家族有点走下坡路,但赵家有两个出息的小子担任京畿卫头领,怎么说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
赵云绣还是赵家的嫡小姐,配庶子妾生的夏侯雍,说句实在的,还是夏侯雍高攀了。
夏侯雍早前少年郎,又在宣同做惯了军少老大,人聪明,功夫好,一家子都把他当作宝拱上了天,什么嫡庶的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是,和郦山侯府议亲以来,这嫡庶的差点重要性就点点滴滴地打进了他的心底,也渐渐意识到与赵家结亲,有助于抬高自己的身分地位,倒比从前更重视与赵云绣的关系。
因此,赵云绣受了气,他夏侯雍必须要给她做主,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夏侯雍又不想惹毛顾总督,思来想去,就瞄上了一直和顾小姐“藕断丝连”的丁寒青。他叫人把丁寒青狂揍一通,还命营管踢人。
赵云绣笑了,要是她能进容园,必然是要到顾家琪前头显摆显摆的。
却说丁寒青养好伤,到容园求见总督千金。
经过仆妇丫环重重盘问,小人物得见总督府的千金,隔着珠帘,隐隐绰绰,只觉其人姿容美丽,淡伯明雅,不似寻常。
丁寒青方意识到身份之差距,他拘谨地不敢坐定。
待茶点置定,顾家小姐挥退众仆侍,没有丫环,顾家琪欢喜地起身,掀帘外出,笑道:“小丁叔叔,你做成了?快让阿南看看。”
“是,稍等。”丁寒青见总督千金还是原来态度,心情放松,取出单管连环铁弹的火铳,侃侃而谈解释他的想法。
他参考弩弓的蓄箭匣,挖空火铳木托,后来改成精钢,又把拉绳引线改成机括打击拨鞘,保证出弹速度不逊于连弩弓。
“那它能穿透几块木板?”
丁寒青眼睛一亮,顾小姐所思所虑就是与众不同,他饶有兴趣,说道:“圆的弹珠只能穿透五公分厚度的木板,不过,我已把它改制成尖椎形,与箭头一致,三百米内,连钢板能穿透。”
顾家琪摆弄着已接近于旧式手枪的小火铳,满意又欢喜,道:“谢谢小丁叔叔。我们去园子里试试。”
丁寒青陪同,室外的蔡氏不满地轻嗯一声,顾家琪道:“你下去。”
“小姐,这与礼不合。”
“下去。”
蔡氏不得不离开,顾家琪与客人到花园,园中假山挨了几个枪d,尘土飞扬。
试完枪,顾家琪估摸枪弹穿透力,心里已极是满意;面上却是不舍又忍痛地把小火铳归还,丁寒青惊,问道:“阿南,可是还有哪里不合意?”
“不是,阿南很喜欢,可惜,嬷嬷们不会同意阿南随身带这个。”顾家琪苦恼又期盼地再加一句,“要是能拆开分藏就好了。”
丁寒青心有所动,但他再也帮不上忙了。
他得罪了夏侯雍,营管打发他回家乡,罪名不务正业。顾家琪哼道:“咱们走。”
丁寒青阻拦,道:“阿南,不,顾小姐,你若为别的男人与夏侯公子理论,有损您的闺誉。”
顾家琪笑道:“我找他做甚?”
她找的是北疆最大的头头,她老子,顾照光。
此时,顾总兵兼总制宁夏甘肃延馁三边军务,自巡抚、镇守以下听其胁制,是北疆最有实权的头号人物。
顾家琪换下仕女服,穿骑装,到兵营给顾照光演示连弹火铳。当场,顾照光直接抢走改良版火铳,欣喜若狂状,道:“阿南,这宝贝从何来?”
“小丁叔叔做的。”顾家琪把功臣推出来,顾照光上下打量丁寒青,道:“好小子,哪个营的?”不待回话,就叫亲兵去把几个大将都找来,见见这个解决了大魏朝最大难事的功臣。
丁寒青受到赏识,受宠若惊,想起自己已被逐出军旅,前途茫茫,欣喜都少了几分。
赵梦得、夏侯逊等将官见识过连弹火铳的威力与s程,个个虎摸这小玩意儿,就跟摸勾栏院里的顶级花魁一样爱不释手,这可得给大魏朝省下多少铁!这可以让所有步兵都配上“弩弓式火铳”,这还不打得北夷人哭爹喊娘。
众人喜不自胜,夏侯逊喊得快:“刘惠山,快写奏报,请批造这宝贝。哈哈,大哥,这下咱们不愁了!”
“你,对,好小伙,叫什么名字,”顾照光指着丁寒青,“可愿意到军工部任事?”
丁寒青忙应声:“小的丁寒青,多谢督统栽培。”
营里众人欢欣鼓舞,兴奋得跟过节打胜仗一样。顾家琪早已脱身,和谢天宝一前一后走出宣州大营。
迎面夏侯雍纵马冲来,在两人身前吁一声,马匹原地踏步。紧接着就是赵云绣,后面数马追逐而围。
谢天宝速带顾家琪回到马车处,丫环们迅速掀帘又放下,并催车夫快行。
夏侯雍以鞭阻车,喝道:“下车!”
青菽出车,以帕掩口鼻挡尘,娇喝道:“什么人,敢拦总督府的马车?”
赵云绣驱马上前,与夏侯雍并排,骄傲地为其注解,道:“这位是顾总督的乘龙快婿,贱婢,还不快磕头行礼。”
青菽轻蔑笑道:“什么东西,凭你们也配!老贺,赶车,别凉了小姐的雪莲汤。”
这话这态度能把心高气傲的少年们气死,赵云绣先出鞭,众人一哄而上。
谢天宝恼这些人无的放矢,欺侮小南,掠出马车,剑不出鞘,把纨绔少年当成沙袋子叭叭打。
老贺收手不以大欺小,神态自然看着谢家小儿拿人练手,偶尔回应车里丫头的问话:碍不了事,相信他老贺的手上功夫,回府时,小姐还能喝上热腾腾的雪莲汤。
车外噼哩叭啦打得欢,车内一派俨然,侯府家教严,没有人多话打趣。
“走!”夏侯雍挂着两管鼻血,终于下令撤离。
众少年你扶我我搀你,跌跌撞撞地回营,赵云绣腿脚不利索,狼狈地边拖伤腿边叫雍哥、雍哥,却没人理她。丫环定力不够,笑出声,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笑声传到外头,让那帮少年更气愤。
马车门合上,遮去夏侯雍备感羞辱又激愤的面孔。
顾家琪心情愉快,她原本已忘了那被人婚的事,无端却被这几个人提起,自然无好脸色,出了气,回府后,喝了半碗雪莲汤,转眼,就忘了这则小c曲。
第十八回 孤鸾少年血争雄 呱噪人生下
却说宣府得改良火器,顾照光请奏朝庭后,得复组建新神机营,并拨专款。
北疆十八得此消息,欢呼声如响雷轰鸣,个个把围住丁寒青把这个大功臣往天上抛。待众兵兴头暂歇,丁寒青忙解说,若没阿南小姐,他也造不成这等好兵。
众人起哄把阿南小姐请来,一道庆贺。
顾家琪到军营里,众将合伙选了匹小马驹送小姑娘。
顾家琪见大家高兴,提议道:“爹爹,阿南用压岁钱请各位叔叔吃酒,谢谢叔叔们送阿南小马。”
顾照光笑起来,道:“好。”
王雪娥在旁,马上道所有将士每人加餐,一起庆祝。
这天,顾照光太高兴,不知不觉喝高了。
王雪娥送阿南与总督回别院,蔡氏站在门廊处,小丫环提着一盏小宫灯,身后两行丫环仆妇成角形,再配一张冷冰冰的脸,气势分外凌人。
“谢夫人,请不要再唆使小小姐饮酒,小小姐身份尊贵,更要谨守高贵的教养,与你这样随便的人不同。以后也请不要再登门,我们这儿不欢迎没有门风的人。恕不远送。”蔡氏冷梆梆地训斥道。
王雪娥气极反笑,冷冷地,暗暗的,富有深意的。
顾家琪淡淡一扫门廊边的两女相争,心笑一声,与丫环回房休息。当夜无话,第二天拂晓,其中一个教养婆子吕氏,神容见惊色,跑进小小姐闺房,表小姐蔡氏不见了。
她们今早起来,不见蔡氏督促她们打点洗漱,去得她那房,方知蔡氏一夜未归。
“会、会不会是谢夫人、”吕婆子做了个杀人的动作。
顾家琪神色平静,喝道没有事实根据,不准胡乱猜测。她年纪虽小,却是处事从容,泰然自若,众心急的仆妇丫环不觉找到了主心骨,定下神,听她吩咐。
“先问问守夜的人,表姑有无起夜走动,慢慢查,不要惊动爹爹。”
“是。”
不多会儿,蔡氏失踪案就调查清楚了。
蔡氏半夜起,爬到侯府少爷顾总督大人的床上去了。
却说顾照光酒醒后,一度大怒,要把蔡氏送到附近庵堂。
他为武将,原本在女事上浑素不忌,然,池越溪的疯狂让他断了心,这两年他一心扑在军务与女儿身上,基本与守斋和尚无异,未料一夜醉酒,给人钻了空子,闹出这个事,还是在女儿的小园子里,自是对蔡氏没个好脸色。
蔡氏跪地哭诉,昨夜她见少爷醉酒,恐少爷干哕呕吐,便起夜查看,谁个知少爷抱人便做那事,她绝非故意坏内院规矩。
错不在她身,又有侯爷夫妇为后盾,顾照光沉默后,吩咐金管事简单c办,收蔡氏。
王雪娥借口说怕蔡氏有身份要欺负阿南,劝阻立妾室。顾照光心怜女儿,也就默许王雪娥的保护建议,待女儿年长再给蔡氏名份不迟。
蔡氏听闻有人从中作梗,更把王雪娥视作眼中钉。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矣。
王雪娥有小姐r母之名,蔡氏本为教养之师,却有辱教名,在道德上就生生矮了王雪娥一截,蔡氏也不能如从前般理直气壮地指责王雪娥不守妇道,王雪娥身后又有程夫人等阔太指点,更把蔡氏踩得死死的,指桑骂槐的功力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凡是敢于染指顾照光者,统统都是王雪娥的死敌。
不过呢,蔡氏肚皮很争气,距那夜一月有余,大夫诊后道,蔡氏有了。
蔡氏立即致信侯爷夫妇报喜,她肚皮里这个孩子之于郦山侯府意义重大,侯爷夫人专信给顾照光,要他大办婚事并定蔡氏为平妻。
顾照光生厌,却又不忍再让母亲烦心。
金管事知晓后,就在总督和蔡氏间做了个缓冲,双方各退一步,蔡氏为妾,顾照光不日迎她入门;金管事选定一个好日子,一顶小轿把人送进喜房。
当晚,顾总督并没回新房。
可以说,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这位总督大人都没回过容院,对外说法是,秘密练兵忙。
却说顾照光等宣同魏军将士,得新器械,日夜布阵c练,等到北夷再度进犯,众将拿着新火铳纵马大杀四方。北夷兵马死伤惨重,迅速败退。
双方交战不及一旬,就已结束,实为历数边战之罕有。
宣同魏军士气大振,顾照光趁胜追击,把夷骑赶出边境八百里外。
这其中夏侯雍表现得相当抢眼,带着他的少爷兵,斩敌六百,将头挂在马向一路血淋淋回城,杀名威震,风头一时无二。
夏侯雍的出彩,让夏侯逊等人得意非凡,个个以他为傲,颇有未来总督接班人的架势。这无可厚非,微妙的是赵云绣这娘儿们,提了句不知家齐少爷是不是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虽然立时被人圆场,但哪个汉子心里不嘀咕,同情顾照光后继无人。
隔天,顾照光的儿子高调现身了。
他以向天放枪的动静叫开驻地大门,驱一匹枣红马,腰别两把折别式火铳,身后拖着一队活生生的俘虏,里头身份最高的是北夷罕东都部落的真波王子。
顿时,整个边境都轰动了。
他的老仆张德先涕泪纵横,高叫着夫人在天有灵,轰隆隆地冲上去,抱住少爷哭得稀哩哗啦。
也不知他是如何边哭边把赵云绣当众羞辱自家少爷的事告发的,顾家齐经过夏侯雍身旁时,以一种极为轻视的藐视口气说道:“打仗,靠的是脑子。屠夫。”
屠夫即杀猪货,位低贱,在当时是极为侮辱人的说法。
夏侯雍立时要扑上去打杀这人,被身后数人制住双臂向后拖拽:“放开我,你们,让我打死他个死残废!”
混乱的人群分开两旁,顾照光在人群后,静默又骄傲地看着马上白衣少年,顾家齐很瘦弱,唇瓣干枯,脸色也不像同龄人那样健康红润,他很想关心这个儿子,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横着一条大河,谁要淌过它,汹涌的波涛就会淹没谁。
“到军校那儿报个到。”顾照光淡淡地说道。
顾家齐没拒绝安排,立时有仰慕钦佩的兵子带他去挂名。更多的人围着俘虏看稀奇,这些俘虏体壮r肥的,怎么就给那个瘦弱弱的公子爷给活逮着的涅。
虽然此刻,俘虏们瞧起来给饿得脸色发青,脚步虚浮,但也不掩饰他们本来的身份,夷人王庭的护卫兵,个个都是以一能挡十的高手。
俘虏们大喊大叫,骂魏人无耻下作背后y人耍j。
“我们顾少爷今年十有一,手脚俱伤,弱不禁风,嘿,你们王子高大威猛,一挡几个?!”宣同将士们哈哈大笑,自己没本事护主还怪别人用计谋,真是天大的笑话。
俘虏们安静了。
顾照光安排人手拷问,众人得悉顾家小少爷活抓夷人的过程。
宣同魏军拔营抗敌,顾家齐偷偷尾随,深入大漠。那夜,他巧遇真波王子带着护卫在草原某处烤野物,待夜风起,他选定上风处,顺风散迷药,将众人药翻捆绑。有几个护卫中药浅,警醒要反抗,也给他一枪一个崩了。
可以说,顾家齐的确是用不入流的手段y了身强体壮的夷人俘虏,这不是大丈夫所为。但是,不能否认,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能做到大多数成年汉子都做不到的事,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难道要一个手脚有伤的少年郎和膘肥体胖的夷人王子搏斗摔跤?那才叫大傻冒。
最重要的是,从没上过战场的顾家齐,能安然自若地横穿火线,并将这些俘虏带回营地,这中间的艰险,没见识过纵驰如草上飞的夷人铁骑的人,是永远无法明白的。
因此,魏兵们反过来嘲笑讥讽罕东都王庭的护卫们,自己没本事护主还怪别人用计谋,真是天大的笑话。
俘虏们安静了,宣同的将士们鼓动推着少年英雄,向总督头头请功。
这次出战,魏军凯旋大胜,战况报到京里,朝庭火速颁旨,特别是顾照光在奏章上着重提到的三个年轻人,改良火器的丁寒青,杀敌六百的夏侯雍,生禽夷王的顾家齐,他们是大魏的栋梁之才,须得进京受封。
第二卷 帝里繁花
十九回 顾氏回护蔡氏闹 啼笑皆非(上)
前回说到顾家琪冷眼旁观侯府新人蔡氏与王雪娥争斗,觑机促成蔡氏与顾照光好事,待蔡氏得孕,她更是处处避让,事事尊孝,把个姨娘妾室抬得跟当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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