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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初棠脸色一变, 惊愕之中隐含怒意:“酥酥,你跟娘亲说实话, 端王世子是不是哄着占你便宜了?”
姜酥酥心头一急, 连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做……”
战初棠抿着唇, 没有表情的时候甚是威严。
姜酥酥的声音小了, 后面的话再说不出来,她还是头一回见自家娘亲板着脸不笑的模样。
她低着头,无措地相互掐着手指尖,很小声的说:“大黎黎, 他……他就亲过我一下……”
到底,她还是没敢真说实话。
战初棠提起的心松懈下来, 紧接着她眸光一厉, 瞧着怂成小鹌鹑的娇娇女儿,皱起了眉头。
“怪娘亲从前没教过你姑娘家的事。”战初棠纵使心头再有怒意,也只得先憋忍着,缓和了语气道。
姜酥酥小心翼翼地瞄她一眼,可怜巴巴地抓着她袖子道:“娘,我知道的,没成亲前都要发乎情止乎礼, 大黎黎也很尊重我的意愿。”
她生怕因着这些, 就让息扶黎在爹娘面前没了好印象。
战初棠叹息一声, 拉着她手:“这几日我教你一些东西, 你得记着,娘亲都是为你好,总不会害你的。”
“嗯。”小姑娘乖乖点头,熄了再跑出去找息扶黎的心思了。
战初棠想了想,又试探的问:“酥宝儿,你觉得你骁表哥怎么样?”
姜酥酥猛然抬头,大惊失色:“娘,我就一直把骁表哥当兄长,就和九位师兄一样的。”
未免不信,小姑娘还补充道:“可是,我对大黎黎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我真心实意的想跟他一块。”
意料中的答案,战初棠到底还是觉得颇有一些失望,她原本以为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不同常人,能成其好事。
“娘知道了,”战初棠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莫担心,要是端王世子真对你好,娘和你爹不会反对的。”
姜酥酥长长地松了口气,她脸上重新带起笑容,甜腻乖巧:“谢谢爹娘,我一定会努力过得好的,我也会和姊姊相互扶持。”
战初棠颔首:“明日你便跟着我管家吧,端王府不比咱们家里头,你过去又是世子妃,往后更是一府主母,中馈和其他诸事都要你料理,多学一些总没坏处的。”
“哦,我会好生学的。”小姑娘依恋地挽着战初棠臂膀,并将脑袋靠过去,带着撒娇。
母子两人又闲话了几句,战初棠虽不舍女儿这般早就出嫁,可毕竟都是早晚的事,有些东西也该教她晓得。
是以,她有意识的闲聊之中就带出一些东西,诸如夫妻相处之道,有意无意地娓娓道来。
接连几日,姜酥酥当真安安心心地呆府里头,用心跟战初棠学。
期间战骁来过,也不知沐潮生跟他说了什么,俊逸不凡的青年那日在姜酥酥院子外头站了半日,尔后默不作声地离去,就此鲜少上门。
倒是沐佩玖在息越尧的陪同下,回来了大半日。
如今,她肚子已经开始显怀,好在目下正是隆冬腊月,穿的厚实,她裹上长袄裙,倒也不显眼。
甫一进门,沐潮生就给她把了脉,确定大小均安,他才放下心来。
沐佩玖有意无意地提及息扶黎,沐潮生和战初棠两人皆无甚表情,看不出喜怒。
息越尧暗自摇头,不动声色给沐佩玖使了个眼色,至此旁的不在多说。
姜酥酥不知道这些,她这些时日忙的很,一边要跟着战初棠学很多后宅门道,一边白鹭书院那头送了结业考核的帖子过来。
如今她已及笄,在新年之前,学院有一场结业考核,她需得门门功课都要考到乙等,方能从书院顺利结业,不然就得留级下年待考。
一般被留级的贵女,在京城勋贵圈里头,总是脸上无光。
况,大殷唯二两位大儒,一个是她养父,一个是她师父。
她要被留级,约莫更是丢脸。
所以,她这几日挑灯夜战,将往年所学翻出来挨个重温。
这几日,她正学到女红,正在院中长青树荫下埋头苦战,嘴里都还嘀嘀咕咕地背讲义。
以至于,息越尧都走到了她身后,小姑娘依然毫无所觉,她一手捏着绣花针,一手垫在锦缎下。
莹白的丝线从顺滑的布料上穿过,她再抽出绣线,跟着下第二针。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她绣的明显漫不经心,全部心思都在背诵上。
“这绣的是甚?”息越尧弯腰去看,蓦地轻声问道。
“啊?”姜酥酥一惊,绣花针一偏,正正扎在指尖。
小姑娘跳起来,抽着冷气,将指尖含进嘴里,动作极为熟练,可见不是第一回被扎了。
“越尧大哥!”姜酥酥黑眸一亮,跟着她就偏头往对方身后看。
息越尧失笑:“大黎黎没来,我是陪你姊姊回来的。”
“哦。”姜酥酥顿时就焉了,仿佛整个人都被霜打了一般。
息越尧想起这几日在府中同样心情不算好的息扶黎,作为过来人,他既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真能折腾。
“你绣的什么?”他扫了全小姑娘的绣架问。
姜酥酥戳了戳才绣一半的图纹:“兔子,就是越尧大哥以前院子里养的小白白。”
自打息越尧院子里的青草地没了后,那一群毛茸茸的兔子就换了地儿,如今都在北苑那片幽篁翠林里头安家。
息越尧扬眉:“你这兔子,怎的这般瘦?”
月白色的锦缎上,银白色的绣线勾勒的兔子,可不就是瘦,瞧着快和老鼠差不多了,息越尧还真没看出来是只兔子。
姜酥酥挫败地将头搁架子上,叹息一声:“我花样能描的好,但是绣着绣着就变模样了。”
见小姑娘懊恼地噘起小嘴,万分纠结的模样。
息越尧轻笑了声:“那便不绣了,总是有绣娘的。”
谁知,姜酥酥摇头:“不行,我娘说了,最起码我得会缝袜子里衣,不然往后成亲了,总不能让自家人还穿别的姑娘绣的东西。”
息越尧略一想,好似自成亲以来,他贴身的衣物,还真是沐佩玖一针一线缝的,从不假他人手,他穿着也觉得格外舒服合适。
姜酥酥重新捏起绣花针,看了看花样,犹豫了瞬,还是拿银剪小心翼翼的将没绣好的绣线悉数挑剪掉,准备重来。
息越尧见她这般认真,遂问:“可是给大黎黎缝的?”
姜酥酥点头:“嗯,也不知绣的不好看,大黎黎会不会嫌弃?”
“不会,”息越尧肯定的说,“他定然欢喜的。”
姜酥酥抬起头,朝息越尧弯了弯眉眼,随后她神神秘秘的从绣篓中摸出一双纯白细棉布的罗袜。
“越尧大哥,你能不能帮我把这双罗袜给大黎黎?”小姑娘眼底像是有星光在闪耀,分外晶亮。
息越尧笑了,他接过罗袜看了看,面料是极好的,不过针脚有点歪斜,并且袜颈上,很不起眼的地方,还绣着个小小的兔子,同罗袜一样是白色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息越尧指腹一摩挲,就见那兔子瘦不拉几的,头也不圆,除了一双长耳朵很形象,其他地方没半点像。
“行,我帮你带给他。”息越尧将罗袜收好。
姜酥酥高兴了:“等我绣的好看了,我也给大哥绣个扇套,刚好夏天能用。”
息越尧也不拒绝,他笑着说:“那我等着你的扇套。”
两人没说几句,同战初棠话完家常的沐佩玖慢吞吞过来,她近了,息越尧起身扶她坐下,那小心翼翼呵护的模样,让姜酥酥若有所思。
沐佩玖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酥宝儿,师父和师娘那边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至于结果如何,端看你和世子的造化了。”
姜酥酥不在意地摆手:“娘前些时日跟我说了,她和爹赞同的。”
听闻这话,息越尧和沐佩玖对视一眼,两人旁的也不多说,只捡一些趣事和息扶黎的近况聊起来。
三人正说道白鹭书院的结业考核,息越尧道:“结业考核其实分两部分,第一考核是你自己去考,第二考核却是要邀约亲朋帮你的。”
姜酥酥还真不知道这个,她凝神细听。
“女舍那边,旁的贵女一般是邀约家中兄弟或师长,因着需要考君子六艺,这也是学院为了贵女考虑,若是自己考得不好,还可从第二考核里找补分值,好顺利结业。”息越尧从前也上的白鹭书院,故而对这些事很是清楚。
姜酥酥皱起眉头:“师父怎的都没提过?”
息越尧道:“约莫想着你玉珏大哥多半会跟你说。”
沐佩玖沉吟片刻:“酥宝儿,五师兄应该还有两三天就会来京,不若请五师兄帮你?”
息越尧却是摇头,不赞同的道:“君子六艺里头同样要校考诗词歌赋,我觉得让大黎黎去吧。”
沐佩玖含笑地看着他,息越尧大大方方地认下:“为了酥酥,瑾瑜必定会竭尽全力,他虽不擅长诗词歌赋,可从小被我耳濡目染,还是会的。”
姜酥酥一脸期待:“可以吗?大黎黎都不是书院的学生。”
息越尧握着沐佩玖放膝盖上的手:“不会有问题。”
沐佩玖笑出声来,对息越尧道:“你是担心我会反对么?你想多了。”
息越尧揉了揉她指尖道:“没有,我知你最是懂我心思的。”
两人这般十年如一日的恩爱甜蜜,直看的姜酥酥羡慕不已。
她满心冒着咕噜咕噜的甜蜜泡泡,憧憬着往后能和大黎黎也这样。
当天晚上,捏着一双雪白罗袜的息扶黎知晓此事,他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等回了房间,再无旁人,青年面无表情地端详着罗袜看了半晌,然后踹了软靴踢了脚上的罗袜,刚想把新的罗袜往脚上套。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吩咐伏虎端来热水,仔细净了脚,他大马金刀坐床沿,适才小心翼翼地展开罗袜准备穿上。
谁想,那罗袜也不知姜酥酥是如何缝制的,竟是穿到一半,死活都套不进去了。
竟然生生比他的脚小了一圈!
息扶黎默默无言的将罗袜叠好收了起来,并藏在箱笼最底下,轻易不得见。
待到多年之后,两人已成婚数载,姜酥酥无意翻出这双崭新的罗袜,她讶然问道:“你怎一次都没穿过?”
息扶黎居然一脸认真的说:“你送的第一双,舍不得穿,留着做纪念。”
并再次将之藏到箱笼角落里,不见天日。
当然,这都是后话,如今的姜酥酥正为书院结业考核紧张不已。
这天,冬日初晴,她从马车上下来,搓了搓手,接过阿桑手里的学具提匣:“阿桑,不用等我,一会考核完了,大黎黎会送我回来。”
息扶黎一身精神抖索的窄袖束腰鸦色斜襟长衫,系石青色边角绣银白祥云海潮的灰毛披风。
他翻身下马,从姜酥酥手里拿过提匣,冷肃着俊脸,浑身气场强势。
好些时日没见了,姜酥酥眼梢含春,面生桃花,她瞄他一眼,就笑一下。
息扶黎忍俊不禁,屈指轻弹了她光洁的额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这是隔了几个春秋了?”
姜酥酥耳根有点烧,她两根指头捏住他披风一角,很小声的说:“我爹娘说了,他们依我的意见,不反对。”
息扶黎挑眉:“我这些时日,每隔一天就上门来提亲,或冰人或我自个,没见你爹松口。”
诶?姜酥酥眨了眨眼,她整日里都呆着后院忙活,还真不晓得有这回事。
小姑娘皱起眉头:“我爹娘不会骗我的。”
息扶黎瞧着小姑娘的目光柔和,他抬脚刻意放慢脚步往书院里头去:“嗯,你爹约莫是还想再看看我的诚意,我再多带点诚意求娶,他总会同意的。”
小姑娘不晓得要怎么应这话,只有拽着青年披风,跟着他脚步。
今天的白鹭书院甚是热闹,姜酥酥这一批的女舍学生,约莫有二三十人齐齐结业,故而随处可见应邀参与第二考核的外男。
姜酥酥其实已经有好些年没回过书院了,她即便偶尔来一回,也是急匆匆往闲鹤那边跑,所以这会,她瞧着来来往往的人,一脸的茫然。
但,息扶黎显然是有备而来,他熟门熟路的带着小姑娘找了间堂室坐下。
姜酥酥正疑惑间,不多时,一身穿青碧色绫纱斜襟旋袄的贵女走了进来,她下颌扬起,高傲冷淡,身后跟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
那青年讨好地跟那姑娘说着什么,只是她浑然不理。
姜酥酥打量过去,蓦地一个名字闪过脑海,她脱口而出:“杨姣姣!”
杨姣姣疑惑看过来,她眯眼审视姜酥酥,跟他身后的青年瞥见息扶黎,赶紧上前来拱手道:“见过世子。”
息扶黎点了点头,看都不看一眼,琥珀凤眸之中唯有姜酥酥一人。
杨姣姣由息扶黎联想到什么,她脸色难看地道:“姜酥酥,你居然回来了?”
姜酥酥翘起嘴角,得见故人,她还是颇为欢喜的:“是,我回来了。”
杨姣姣哼了哼:“今日考核不过,你莫不是还要哭唧唧地回去?”
闻言,姜酥酥蹙起眉头,她从杨姣姣身上,没感觉到善意,但也没明显的恶意。
息扶黎斜眼过去,轻描淡写看了那青年一眼。
青年苦不堪言,连忙说:“姣姣,你先坐会养养神,争取头这书画头一门就拿个甲!”
杨姣姣挺起胸脯,自负傲然的道:“自然,我定然门门都会是甲。”
说这话的时候,她余光瞥着姜酥酥,一脸挑衅。
姜酥酥眼梢微弯,她软软的说:“我会是甲上的成绩,杨姣姣你若比不上,莫不是还要气跑着回家拉帮所有的兄长来帮忙?”
听闻这话,杨姣姣磨牙道:“姜酥酥,你等着,我不会输给你的。”
姜酥酥无所谓地笑了起来,小姑娘绵软如糖,目下到底长大了,还晓得争锋几分。
息扶黎低笑了声,他倒从没见小姑娘这般跟人好强过,感觉很是新鲜。
姜酥酥其实并未在意幼时那会的小过节,她只是瞧着杨姣姣气恼的模样,脸颊微嘟,眸子晶亮,和藏了食儿的毛茸茸松鼠一样。
她撑起下颌,漫不经心的回了句:“才不等你,我要飞快考完,然后看大黎黎为我而战的英姿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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